自从江岚完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她也同时陷入了恐惧。她时常回忆起在那个黑暗的夜晚,两个庞然大物一次次向她猛烈撞击的那一幕。她找到父亲长谈了一次,把她心中的恐惧、矛盾、疑虑,特别是对江之风的怀疑一股脑地告诉了父亲。父亲凝重的表情也告诉了江岚他也有着同样的疑虑与担忧。父亲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大字:“忍耐、观察,不要打草惊蛇;事情终会水落石出。”江岚点了点头。父亲拿出打火机烧掉了那张纸。
江岚重回荫实上班了。荫实大厦内满目的鲜花让她心里感到暖融融的。在她走向办公室的一路上,很多人都跟她用手语打着招呼。有人向她表示“早晨好!”有人向她表示“欢迎”。还有人向她表示“祝福”。女人们还会兴奋得过来和她拥抱。江岚的心情也豁然开朗。
当她推开她的办公室门的那一刻,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可是从这咖啡香里,江岚却莫名其妙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知道自己又产生了幻觉。她还没有真正从车祸的阴影里走出来。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桌上一捧洁白美丽的百合正娇媚盛开。江岚看着那百合,突然她的眼前浮现出江之水缠满纱布的脑袋。江岚立刻把目光移开。她走向窗户,打开窗扉,她闭上眼睛使劲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后,感到不再那样压抑。望着窗外的停车场慢慢停满了车辆,忙碌的一天即将开始了。
江岚转身正要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时,她突然感到身后有个黑影在向她靠近,她本能地抬起手臂自我防卫。可她随后看见的是咖啡杯碟被她打落在地,摔成几瓣。那杯咖啡全都泼在了身着深蓝色西装的江之风的胸前。江之风显然被吓了一跳,但他顾不上自己被烫痛,马上掏出手帕把溅在江岚裙子上的几滴咖啡迅速擦干,并上下检查着江岚的身上看是否会有烫伤,嘴里安慰着江岚“没事,没事。”江岚看懂了江之风的口型在说“没事。”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她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江之风心疼地看着江岚。他一边拉着江岚的手朝办公桌走去,一边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哝着:“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江之风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江岚都再也听不见了。可是他突然看见秘书正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们,显然她是听见了动静,寻声而来。
“小乔,你怎么站在这里?”江之风一下意识到秘书小乔有可能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哦,我是听见杯子打了的声音,怕江总不小心被划伤,江总没事吧?”说完小乔乖巧地拿来笤帚和簸箕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哎,我好像跟江总说什么来着?看我这记性,刚说完就想不起来了,你听见了没有?”江之风打探道。
“没听见您说什么啊。您对江总真好,江总嫁给您肯定享不尽的清福!”小乔笑嘻嘻地说道。
“就你会说话。”江之风听小乔的这番话,心里还真很舒坦,也就不再深究。
这时,江树荫带着哑语翻译出现在江岚办公室的门口,他看了看地上摔碎的茶杯,又看了看江岚和江之风后关切的问道:
“之风啊,没烫着吧。”
“没有,都怪我不好,不小心弄打了。还好,岚岚没被烫着。”江之风说完,温柔地看了一眼满脸愧疚的江岚。
“好,没烫着就好。走吧,该开会了。”江树荫说完,冲江岚比划了一下开会的手势后,转身离开。
就在当天晚上,在江岚和江之风下班后,秘书小乔向江树荫一五一十地汇报了江岚办公室内所到的所有访客和她所能掌握的所有活动,当然包括江之风自言自语说的那句话:“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江树荫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小乔的陈述。
江树荫为了把江岚从车祸后的后遗症里尽快解脱出来,除了给她请了心理医生外,还用工作把她白天的生活填得满满的。夜里,江岚的母亲会陪着女儿一起入眠。
半年过去后,江岚的心理开始健康起来。就在这个不幸中万幸的女人一天天走向健康的同时,另一个永远不幸的女人一天天憔悴下去,一步步迈向无尽的深渊。
荫实地产三年多来,销售业绩直线下滑。因江岚的伤势和一直未了的案子,江树荫没有心情管公司上的事情。而江之风,泥菩萨过河自身还难保呢,就更没有精神头抓销售了。现在江岚从车祸的伤病中走了出来,重返荫实;尽管这桩案子还没了结,但江树荫已不再一筹莫展,他重新关注他的荫实产业。他给各部门经理发出邮件提出原定于此周五的经理碰头会提前到明天,重点在于讨论市场开拓与销售下滑的问题。
江之风接到这个邮件已是下午四点,他十分紧张,立刻召集销售部各科长紧急会议,目的在于找出差错所在,并研讨改进措施。五分钟内,各科科长都到了会议室,只差第二销售科科长李梅没到。江之风马上打李梅分机号,可没人接听电话。江之风感到很奇怪,再一想,发觉李梅好像已很久没有参加科长会了,每次开科长会议,她都以外出会客户为由缺席。实际上,江之风无颜再见李梅。江之风明白他失信于李梅,他曾亲口向李梅承诺只要她同意和江之水上演美人计给江岚看,他就放弃与江之水手足相残。可是,他不仅没有履行他的承诺,而且他还在她的男友那里出卖了她。他也深信公司内流传有关他要杀害江之水的各种传闻也一定传到了李梅的耳朵里。李梅一定不想再见到他。难道,李梅也一直在躲着他吗?
江之风晚上回到家中,拨通了李梅家的电话,可一直没人接。他又拨打她的手机,也没人接。他又一连打了三遍,还是没人接,可手机一直处于开机状态。江之风一时吃不准这是怎么回事,可三年多的磨练,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
第二天一早,江之风来到办公室,处理完一早的例行公事,他又拨通了李梅的分机。电话机铃响了四声后,话筒那边才传来李梅的声音:
“江总早。”
“你早,李科长。你现在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吗?明天,我们要开经理汇报会,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科里的情况。”话筒里传来的是沉默。半晌后,李梅吞吞吐吐地说:
“我现在手头有点要紧的事,我想马上处理完,现在不方便过来,我能在电话里向您汇报吗?”
江之风感到很是诧异,于是他马上回答道:
“好吧,那我现在马上过来。”
李梅的办公桌是在办公室的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和江之风的办公室正是一个大对角,如果平常没有什么会议,二人各忙各的,还真很难见上一面。实际上二人各怀心腹事,又故意躲着对方,已有很久没见面了。
在江之风看到李梅的那一刻,他的心不由得收紧了。他已记不得已有多久没见到李梅,可李梅现在形如枯槁的样子着实吓了他一大跳。李梅脸上的那副墨镜是在有意掩盖什么吗?江之风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李梅不肯来他的办公室,她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她一定是过着地狱般的的生活。李梅看到江之风的到来,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她仍是眼睛盯着电脑,手里打着字。
“李科长,打扰了。我能跟你简单说几句吗?”江之风礼貌地问道。
李梅停止了打字,把头转向江之风。李梅受伤的脸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他透过李梅的墨镜仍能看清李梅肿胀的左眼和顺着左眼圈扩展到墨镜外的淤青。
“梅姐,这是谁干的?!”江之风马上明白李梅是遭到了暴力。
李梅没有回答,她把头扭向了一边。江之风马上就明白了,一定是李梅的男友把她打成这样。江之风明白李梅挨打,自己是难逃罪责的。李梅为自己卖命的时候,自己却出卖了她。是他告诉了李梅的男朋友有人勾引李梅。李梅并没有出差而是被人勾引到酒吧去了。江之风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怕李梅和江之水假戏真做,因为他知道很少有女人能抵挡得住江之水的魅力。
江之风站在李梅的桌子旁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附近办公桌前坐着几个人,他不再问话,而是抄起李梅桌子上的笔和纸迅速写下:“今晚七点,老地方见。不见不散。”
李梅下班回到家里,一头倒在床上。爱恨情仇一股脑涌上心头。她本以为当江之风跟她挑明要分手的那一天起,她和江之风的关系就画上了一个无痛的句号。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居然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地步。她无法想象自己居然在与江之风分手后还会为了他不惜一切地出卖自己的色相。而江之风呢,却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居然在她正极尽全力为他卖命的同时出卖了她。她的男友看了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热舞后而忍无可忍地把她一把揪走。李梅想象不出江之风在利用她后,会无情地出卖她。之后,她的男友就以这件事为借口,一不顺心,就对她拳脚相加。可她为了不泄露江之风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今她都没有告诉她的男友为什么她会去勾引另外一个男人。多少次,她都想和这个虐待狂一刀两断,但是她无法战胜她最大的敌人:寂寞。
但是有一天,一则消息像晴天霹雳般炸在了李梅的心头,她不仅感到了被出卖后的屈辱,而且她觉得自己也参加了一项谋杀行动。要不是他诱惑江之水,江之水怎么会后脑勺被砸上一酒瓶子。而最让她恐惧与不安的是他看清了江之风的真正面目: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不择手段!江之风如此凶残的本性让李梅颤栗,她已经不能把今天她所了解的江之风和十几年前她曾相识、她曾帮助、甚至她所爱慕的江之风视为一人。是江之风变了还是她从来就没有了解到他的本性而一直与狼共舞?否则,她怎么可能和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人风雨同舟、共度患难十几载?
李梅想到这里,她甚至感到后怕。她迅速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已是七点四十。她决定不赴江之风的约会,她决心要与他一刀两断,从此不再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李梅拿出手机正要给江之风发个拒绝赴约的短信,她的手机恰巧刚刚收到一个短信。发信人正是江之风:
“梅姐,不知您今晚是否方便出来,怪我一时着急忘了问。您若不方便,请不要勉强。我已到。我会等到八点二十。多多保重。”
显然,江之风也在同时琢磨着李梅。李梅感到江之风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而在这个世界上李梅是知道江之风最多秘密的人。想到这里李梅就不寒而栗。如果江之风真是心狠手辣的人,她李梅为了保全自己必需抓住江之风的把柄,否则江之风是不会在意她的生命值几个钱的。她需要给自己点儿时间好好想一想。于是,李梅也委婉地给江之风回信道:
“抱歉,我近来身体不适,恕无法赴约。下次再见。谢谢。”李梅刚刚发出这个短信,门外有人按门铃。李梅马上把江之风的短信删除后,打开了门。
来人一把抱住李梅痛哭流涕地道着不是:
“梅,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动手打你!我走火入魔!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好吗?”
李梅听着这声泪俱下的忏悔,已欲哭无泪。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的男友重复着同样的话哀求着她的原谅,可是以后不定哪一天,她又重新成了他拳打脚踢的泄愤工具。
如果说自“江岚车祸”发生至今,江之风的生活惶惶不可终日,那么江之水的生活可称得上是度日如年了。这么长时间里,警方没有掌握更多的破案线索。尽管警方频频给江之风施压,可是没有证据,警方也奈何不了江之风。随着人们的记忆被日月周而复始地冲刷,已没人再对拿不出证据的指控感兴趣,再说,那终归已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长时间的冷饭,再怎么炒也香不到哪里去。江之水就破案进展之慢曾和江树荫长谈过两次。江树荫仍劝江之水要忍耐,不要打草惊蛇,时间越长,凶犯越会放松警惕,也就会越快露出马脚。他甚至劝江之水回海德待一阵子。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江之水意外得到了江之雨的一个电话。江之雨要求江之水马上回海德给父亲办七十大寿。与此同时,江之风也得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要求他回海德为父亲庆祝七十岁生日。
就在盛大的生日晚宴举行的前一天晚上,江彦宗召集所有家人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江之风与江之水结仇之事令江彦宗痛心不已。他也曾分别和两兄弟谈话,但令他惊讶的是两兄弟竟然彼此仇深似海。他们的矛盾居然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江岚出车祸后,江彦宗也在第一时间赶到祁州看望江岚。再见江树荫,江彦宗羞愧得无言以对。社会上流传的有关江家二兄弟为了争夺江岚而互相残杀的风言风语,江彦宗也有所耳闻,这在他心中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就在这阴影在他心中不断蔓延之际,他的副总会计师提供给他的一份财务支出报表和几张银行转账证明证实了他的猜测,使他的心里雪上加霜。
自从江之雨从江之水手中接过几乎被整垮的江丰地产这个烂摊子,他就不断面临叶大全的挑战。趁着江丰地产残喘舔伤之际,叶大全的金叶百世房产公司在海德迅猛扩张地盘,使市场占有率迅速蹿升。颇有夺走海德房产界第一把交椅之势。这使曾多年辉煌如金的江丰地产倍受打击。
江之雨从主管土地开发与利用的副市长邹海雄的口中得知叶大全正在努力竞标离轻轨出口处不远的方圆一千亩的土地。凭着叶大全的雄厚实力,他拿下这片地已是众望所归。但是一旦叶大全竞标成功,海德房地产的龙头老大无疑就是叶大全了。江之雨觉得说死也不能让这口肥肉被叶大全叼走,他觉得就是拼了血本也要拿下这片地。于是他征求总裁江彦宗的意见希望能到父亲的支持,可父亲的回答令他大失所望。实际上,父亲对这块地皮一直在关注,但是他认为江丰地产已无实力再吃掉这口胖子。而不顾一切地非得吞下这口肥肉,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将是这口肥肉将会死死地卡在嗓子眼直到把人活活憋死。于是他不仅一口否决了江之雨的提议,而且还提出了“扎扎实实,稳扎稳打”的八字方针。尽管江之雨看到江丰地产的资金链已岌岌可危,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自从叶大全进军海德的房地产以来,叶大全的金叶百世就不停地与江丰地产叫板。在海德,随处可见金叶百世的广告。它永远能以低价拿到最好的地皮,而在销售方面,在同等房产上,金叶百世总以低于百分之零点五的价格吸引购房者。除此之外,金叶百世凭着它雄厚的资金,以更全面周到的一条龙服务让做完市场调研的购房者们不得不重新回到金叶百世的售楼处。而如今,叶大全为了彻底垄断海德的房地产,而不惜花重金拿下轻轨旁的黄金地段,江之雨岂能善罢甘休?于是为了夺走叶大全嘴边的这口肥肉,竟然违令背着 江彦宗不惜花重金贿赂副市长邹海雄及其手下并以高价得到了这块“宝地”,而为了购得这块宝地,江之雨再次动用了江丰集团的储备金。也正是这块“宝地”把江丰地产彻底推向毁灭。
江彦宗手里握的那份报表和转账证明正是江之雨贿赂市政府有关官员的铁证。江彦宗对江之雨背着他用江丰的公款贿赂政府官员的行为感到气愤至极。而江之雨从叶大全口边夺过来的那块肥肉再次让江丰不堪重负。江丰已没有实力吞下一千亩的土地。如果硬是撑着发展起来,恐怕到最后也只得落个烂尾的下场。
表面上看,对三个儿子的彻底失望是使江彦宗不得不跳出家族企业的圈子而从社会各行各业的精英中寻找接班人。而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却是江彦宗所无法启口的:他惧怕他的三个儿子因对江丰领导权的争执而斗得家破人亡。
江彦宗看着三个儿子陆续走进茶室,他示意夫人关上茶室的门,然后端起茶杯笑容可掬地说:
“咱们一家人这么多年难得凑齐,我要感谢你们的母亲为我张罗这七十岁的生日。”江彦宗温柔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夫人后接着说道:“也感谢你们在百忙中赶来为我庆生。”江彦宗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三个儿子:“说来我也很惭愧,在你们的成长年代里,我为了打拼事业很少顾及你们、关心你们,你们几乎过着没有父亲的童年,我现在回忆过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终归你们才是我一生最重要的财富,可是我本末倒置了。事到如今,我已追悔莫及。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三兄弟精诚团结。我对你们没有太高要求,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做损害他人利益的事情,不要成为社会的负担。另外,我要给你们一个忠告,请你们牢牢记住:钱不是爱人,不值得苦苦追求!”
江彦宗的这番肺腑之言果真起到了些作用,那就是在第二天的江彦宗的生日晚宴上,来宾们所看到江家一家人乐融融的景象。
在江彦宗盛大的生日晚宴上,老寿星对杨毅的格外青睐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在意,可是,当一个多月以后娄幼明添油加醋地把杨毅和江彦宗会面之事告诉江之雨后,多疑敏感的江之雨立时感到事情不妙。他马上联想起父亲在生日宴会前在和他的一次谈话中,郑重地提到做人要正直,如果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了错事,要积极改正不可将错就错。他当时对父亲的话虽有所警觉,但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当时是在给他提醒。这么说,父亲一定是对他贿赂邹海雄等人之事有所察觉。看起来父亲对他也开始不信任并且留了一手。于是江之雨的脑子里迅速排列组合着父亲可能采取的行动。当然,他最惧怕的莫过于父亲去警方那里告发他的贿赂行为。可是父亲会那么做吗?他去告发他自己的儿子于他老人家自己和他的事业以及家人又有什么好处呢?看来,父亲还是算得清这笔账的,否则也不会给他敲边鼓,鞭策他好好做人了。如果父亲不去告发他但却从此不再信任他,那么他自然会找一个他信得过的人来代替自己。据目前来看,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他的两个兄弟,而很有可能就是娄幼明说的那个杨毅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江之雨在江丰这么多年的打拼,获得的荣誉、成就、与地位都将会被付之一炬,他在江丰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江之雨第一次感到了前途的危机。他有点不相信父亲会果真让一个外人来管理江丰而让自己的儿子靠边站。他决定要进一步仔细观察父亲和杨毅的动向,自己也要谨慎为之。
江之雨知道父亲有个习惯,那就是把所有的日程安排都清清楚楚地写在日志本上。如果父亲与杨毅约好再会面,那么这个约定也一定会被父亲记在这本日志上。江之雨要找机会看一下这本日志。父亲通常是把这本日志都放在他的公文包里。
终于有一个晚上,江之雨趁父亲在花园里与母亲闲聊之际,他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了那本日志。不错,父亲和杨毅的会面日期、时间、以及地点都清楚地记在日志上。
就在江彦宗和杨毅会面后的第三天,娄幼明奉江之雨之托拐弯抹角地向杨毅打听他和江彦宗会谈的内容。但这次,无论娄幼明费尽了口舌,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从杨毅嘴里套出半点谈话内容。反而他还遭到杨毅的质问:你娄幼明怎么知道我与江彦宗的会面?
杨毅的守口如瓶更加肯定了江之雨的猜测。他心里多日来的疑虑与恐惧此时已变成了愤怒与憎恨。 他憎恨父亲的无情,更憎恨杨毅的贪婪。难道自己十几年的心血,自己为之而奋斗的家业就这样拱手让给杨毅?!那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
江之雨思前想后,他设计了无数方案阻止杨毅染指江丰,但都逐个被他一一推翻。他的思索钻进了死胡同。
就在江之雨几乎耗尽了江丰资产以高价购得那一千亩地后而再无资金使江丰地产正常运作时,一个令他怒火万丈的消息传进了他的耳朵。叶大全为了整垮江丰,故意声东击西,他明着是要竞标轻轨旁的一千亩地,实际上是为了抬高那块地皮价钱,他真正的目标却是海边政府新批的三百亩地皮。叶大全已轻松地从邹海雄手中以极低的价格得到了那片土地。
江之雨得知这条消息后真是欲哭无泪。明摆着,他被叶大全给耍了!而叶大全的帮凶正是邹海雄!可令他更为气愤的是邹海雄收了他江之雨的钱,却仍以高价售地给他;可对叶大全,却居然敢违反土地拍卖程序,私自把地以极低的价格让给他。显然邹海雄是被叶大全收买了。
江之雨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千愁万恨化作一个“杀”字!
当叶大全的烫着金字的大红请柬被送到他的手里时,江之雨看到了绝好的杀机。于是一石击二鸟的计划在他的脑中产生了。
那个大红请柬正是来自叶大全,当然也是为了那个“明天更美好”小学破土动工之事。叶大全的公益活动向来是要宣传给每个人看的。不出江之雨所料, 市领导邹海雄和改革模范杨毅都在邀请之列。于是,江之雨精心导演了一场杨毅为了确保当上江丰的第一把手不惜除掉江之雨,并干掉江丰的竞争对手叶大全和市政府内的贪官邹海雄的戏。这虽然听起来有点离奇,但是如果能做到死无对证,谁也查不出来。当然了,枪手打自己的那一枪是绝对只能擦到毛皮而已。
果真,江之雨自导自演的戏如期上演了,可是让他扼腕的是这戏只成功了一半。叶大全和邹海雄竟然那样轻而易举地被他除掉了;可是杨毅,不仅没有被他派的人干掉,反而躲过了全市警察撒下的天罗地网,去向不明。
如果说“杨毅事件”震惊了整个海德。那么对江家三父子来说,那简直是一场海啸!而大街小巷里流传的杨毅杀江之雨是为了做江丰老大的传言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江彦宗的座机、手机都快被记者打爆了。就连远在祁州的江之风和江之水在案发第二天就接到好几个记者打来的电话。江之风和江之水也被这则消息给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分别打电话向父亲询问,父亲的回答简短、冷漠: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后会搞清楚的。”
自从王灿受雇于江丰以来,他越来越看清了江丰与金叶百世之间的明争暗斗。而他自己也不幸地变成了江丰使用的一枚棋子。王灿认为他的设计被无情地当作了武器而不是一个服务于人类的作品。王灿为此很痛苦。当他把他的痛苦和想法告诉方琛时,他得到了方琛的理解和支持。经过反复考虑后,王灿向江丰提出辞职。令王灿没想到的是,他的辞职居然得到一些人的效仿,尤其是室内设计人员。他们都想跳出江丰而跟着王灿单干。于是王灿再次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王灿在海德的室内设计领域早已站稳了脚跟。他的设计公司以优秀的设计方案、高品质的服务质量、以及周全的服务理念成为海德室内装修设计领域的楷模。就在江丰与金叶百世为了争夺海德房地产市场而两败俱伤之际,王灿的室内设计公司以服务为本,健康地发展壮大。
江之水因一心想让江之风落入法网,“杨毅事件”并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回到祁州后,雇了一个私家侦探,一方面监视江之风,令一方面打探那个戴假发女人的下落。他偶尔也会去探望江岚,当然,这要在江之风不在的情况下。
江之风则不同,他的直觉告诉他“杨毅事件”是个阴谋,而这个阴谋是谁操纵的呢?他迫切想找一个人来诉说。自从江岚车祸事件以后,他一直都在夹着尾巴做人,他觉得他自己一直是大家谈论、瞩目的焦点。他的神经一直都绷得紧紧的,半点不得松懈。而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杨毅事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之风需要找一个人谈谈,释放一下自己,他心里的压抑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而他的这个倾诉对象不可能是他的同伙,也不可能是江岚。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他曾毫无隐藏地向她倾诉他的过去,这个人就是他私交多年的红颜知己,李梅。尽管他曾辜负她,出卖她,但他仍觉得她能原谅他并为他的利益着想。
就在“杨毅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江之风拨通了李梅的电话要和她谈一谈,与上次不同的是,李梅爽快地答应了明晚六点半在“小城故事”会面。李梅放下电话后,把早已买好的MP3拿了出来。她再一次演练、检验了一遍录音功能后,把它放进了挎包里。李梅已决定从江之风的口中套出江岚车祸的原委,并把它录下来。如果真是江之风追杀江之水,那么如果哪天警察调查到她头上,她也好给自己的辩解找个凭证。想到要偷偷地录下和江之风的谈话,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她来到镜前,看着左面颊上的一块乌紫和脖子右下方的一片淤青,她冲镜中的自己笑了笑。昨晚,在她那个再次兽性大发的男友对她拳打脚踢之后,李梅报了警。看着那个涕泪横流,万般忏悔的家伙被警察拖出她的房间后,李梅在他身后狠狠地关上了门。从此,她和这个虐待狂永远画上了句号。
江之水在祁州去得最多的地方莫过于“小城故事”了。自从上次和江岚来过这家独一无二的餐馆后,江之水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一来二去,他和该家店的二位老板都混得不错。他在祁州两次被害的经历也深得两位老板的同情。当两位老板得知江之水的仇人是他的同胞哥哥江之风时,他们显得有些为难,因为江之风也是这里的常客。但“义”字当头的二位主人还是同意助江之水一臂之力,每当江之风在“小城故事”定下预约后,都按照约定马上通知江之水。
在刚刚得知“杨毅事件”后,江之水就得到了“小城故事”的禀报:江之风定了第二天晚六点半的饭局。
第二天晚上六点一刻江之水就埋伏在了“小城故事”,他埋伏在了江之风所定包房的隔壁房间。六点半整,江之风准时到了餐馆,江之水默默等待着与江之风约会的人。终于,在十分钟后,一个江之水等了四年的人慢慢地走进了江之水的视线。当那头漂亮的栗色长发闯进江之水的眼帘时,江之水兴奋得站了起来。透过隐身的茶色玻璃,江之水牢牢的盯住那个女人。女人走进了“小城故事”,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路过他的房间门口,消失在了隔壁的房间里。
江之水马上给他雇的那个侦探打电话,要他埋伏在“小城故事”的停车场以便跟踪神秘女人摸清她的住处。
江之风看见一个留着栗色长发的女人走进他的包间,吓了一大跳,但定睛一看才看出这女人原来是李梅。
李梅在江之风面前面对面坐定后,江之风才一下明白李梅为什么戴了头套来见他。那栗色的长发并没有完全挡住她脸上和颈上的伤痕。她的脸色惨白,脸颊消瘦得使颧骨高高突起。要不是那双大眼睛还带有李梅的特征,江之风几乎认不出这面前的女人就是与他红颜知己多年的李梅。
“梅姐!那个畜生又打你了?!”江之风一把攥住李梅的手,把它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我怕你真的爱上江之水,假戏真做,我怕失去你才告诉了那个混蛋你在哪里。”
“江之风,你真是一个小人!”李梅再也忍不住,狠狠地骂出了这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梅姐,你骂吧,你骂我什么都行,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李梅看得出江之风是打心眼里心疼她。他的眼中噙着泪水。但是这泪水再已无法打动李梅那颗在苦海中挣扎多年的心。
“之风,你还记得大约四年以前,我们在这里立下的约定吗?”
“记得。”
“我当初之所以同意帮你在江岚面前演那场戏,就是为了阻止你一时冲动去杀江之水,可你为什么还是要杀他?难道你对我的诺言就这么不值钱吗?”
江之风低下了头。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的眼里再次充满仇恨的火焰。
“我从小到大,是被江之水踩在脚底下长大的。在我离开家以前,我一直过着没有尊严、忍气吞声地生活。在我成年的生活中,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家伙。他在海德,我在祁州,本来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在他毁了自己的事业,走投无路时后,却要靠勾引江岚,从而不劳而获地得到荫实地产。他不爱江岚,换句话说,他不爱任何女人。因为他天生就有一种本事可以得到天底下他想得到的所有女人,所以他不曾珍惜任何女人对他的感情。他对江岚也是如此。他爱的只是江岚的亿万身价。只要他存在一天,江岚就逃不过他的迷惑。如果他掌握了荫实的江山,我在荫实辛辛苦苦十几年的奋斗都会化为乌有。这种人我怎能不除掉?!”
“所以,你就派人用酒瓶子砸了江之水的头?”李梅问道。
“是的。”江之风回答。
“江之水命大,又活了过来,所以你又接着想要他的命?”
“我和江之水是不共戴天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明白吗?”
“为什么你没要了他的命,反而差点要了江岚的命?”
“梅姐,我们不提这个了,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也许是江之水故意让江岚当他的替罪羊吧。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对江岚犯下的这个错误。”
稍停片刻,江之风接着说:
“梅姐,这几年也让你受苦了!你一定恨我无情无义出卖了你,是不是?你也一定恨我的冷酷无情非要置人于死地是不是?我知道你心里有多苦。你还要忍受那个混蛋的欺负。梅姐,我对不住你!”
江之风说完站起身来走到李梅的身旁,他给了李梅一个深情的拥抱。李梅感到自己口袋里的MP3被紧紧地夹在了她和江之风之间。她明显地感到它硬硬地硌着了她的腰部。她相信江之风也一定感到了她口袋里的这个硬物。江之风拥抱完李梅后,用手抬起了李梅的下巴心疼地端详着她的脸:
“梅姐,你抽烟了?”李梅不知道为何江之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她摇了摇头。“别骗我了,我感觉到了你口袋里有打火机。”李梅这才明白江之风是把她口袋里的MP3当成打火机了。她紧张地低下了头。江之风温柔地对李梅继续说道:
“梅姐,把烟戒掉吧。你以前是最不喜欢烟味的。不要再自己糟蹋自己了好吗?”李梅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感到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她背过了脸去。
就这样,二人并排坐着,江之风倾诉着这几年提心吊胆的感受。之后他又说了他对“杨毅事件”所感到的疑惑。他也告诉李梅他感到江岚对他态度的转变,以及一些同事对他的阴阳怪气的态度。江、张二人随便叫了几个菜,就这样边聊边吃,不知不觉地聊到了餐馆打烊。
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钟,二人在停车场分了手。于是,江之水的侦探不费吹灰之力就摸清了李梅的住所。凌晨一点左右,李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打开门后,门口站着三个警察,其中的一个警察向她出事了拘留令和搜查令。随后她被警察带到了警察局。李梅通过警察的问话明白了原来是她的这头假发暴露了她的身份。她并没有把录音交出来。在警察的质问下,她坦白了她为什么要去勾引江之水。显然,那是一个很好的初衷,是为了避免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但是她并没有提到在他的男友把她拉走后,江之水脑袋上挨的那一酒瓶子是谁指使做的。他对警察指控江之风所犯的罪行仅以“不知道”三个字统统挡回,闭口不谈。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个小时后,警察放了李梅。李梅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已被警察搜过。她迅速打开碗柜,发现被她放进碗柜深处白瓷杯子里的MP3硬硬的还在。 她知道警察并没有放过她,不定哪一天又会登门造访。如果这个MP3落到警察的手中,江之风在铁证如山面前插翅难逃了。于是她把MP3拿了出来放在自己的包里,也许带在身上才是最安全的。李梅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到了今天她仍在舍身包庇江之风。她自己做的那些与江之风一刀两断的决心跑哪里去了?难道她还在死心塌地地爱着他?
第二天清晨,李梅照常到荫实上班,她并没有把凌晨被警察抓去录口供的事告诉江之风。
和李梅的一晚长谈令江之风感到心头的压力舒缓许多。早晨他刚刚来到办公室就得到在江树荫的管家的老郑发来的手机短信:“江总,我有要事相谈。请回话。”这老郑是江之风安插在江树荫家的耳目,为了是监视江岚在身体复原后是否还跟江之水有藕断丝连。老郑原本是一家医院的外科医生因一次重大医疗事故而不得不早退。提前退休的老郑靠那点养老金生活过得紧巴巴的。正在这时,江树荫的管家因家中出了点麻烦事,辞职不干了。江之风就把这消息告诉了老郑,但他叮嘱老郑千万不要说是他江之风引荐的。老郑明白江之风的意思。他第一次与江夫人面试就通过了。从此老郑就当上了江家的管家。因他为人谦和,礼貌适度,他不久就赢得了江家全家人的好感和信任。老郑是知恩图报的人,他一直都感激江之风的引荐。江之风知道老郑是值得信任的,于是他给了老郑一个秘密的任务,那就是把所有进出江树荫家的访客都记下来并通报给他。这招还真管用,江之水的每次来访以及每次停留多久,江之风都一清二楚。
现在一大早,江之风就接到老郑的禀报,他觉得很是蹊跷。他关上办公室的门,给老郑拨通了电话。老郑报出的访客的姓名实实在在地把江之风吓了一跳。他难以想象江之雨洒下天罗地网想要捉捕的杨毅居然被江岚从海德一路带回了家。
江之风的脑子有些乱了:江岚怎么会卷进杨毅这么复杂的案件里?她怎么会认识杨毅?她救了杨毅,那么她一定知道杨毅是无辜的,那么又是谁想要杀害叶大全、邹海雄和江之雨?难道江岚一定要去海德就是为了去救杨毅而不是一时耍大小姐的脾气?江之风想起了江岚最近的古怪脾气和我行我素的行为跟她出车祸前比简直判若两人。江岚去海德之前仅是轻描淡写地提出她想要休假去海德找她的朋友曾婉彤去,可没想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果真自己驾车走了害得所有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江之风突然觉得江岚的处境很危险,毕竟“杨毅事件”是一场重大的谋杀案啊!他江之风一定要保护好江岚,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果真,江岚今天没来上班。江之风装作还不知道江岚已回祁州的口气给江岚发了一个短信询问她何时回祁州。江岚在回信里告诉江之风她已到家,但需要休息一天再上班。于是在临下班前,江之风又给江岚发了一个短信问是否可以共进晚餐。江岚婉言谢绝。江之风有些心里不快,显然江岚把他当外人,但又一想终归被害人之一的江之雨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啊,江岚瞒着自己也有一定的道理。他敢断言江树荫都不一定知道那个在海德遭通缉的杨毅此时此刻会藏身在他家里。
之后的几天里,江岚上班只是点个卯而已,然后就离开公司了。每次江之风来看她,虽然她会礼貌地用手语和江之风聊上几句,但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三天后的下午,江之风又收到老郑的短信称杨毅已不在江家了。江之风首先想到的就是江岚一定把杨毅转移到更加隐秘、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了。江岚这么些天一直向他隐瞒杨毅的事情,使他心里很不高兴。正在这时许明给他带来了关于海德方面的消息:社会上传说杨毅是为了争得江丰的总经理的宝座而要干掉江之雨,进而为了重拯江丰而杀掉整垮江丰的罪魁叶大全。而杀掉邹海雄完全是为了处置贪官,杀一儆百!而这条消息还有待于证实。目前,警方正在对伤势轻微的江之雨进行问话,希望尽快找到破案线索。这则消息让江之风感到有点大事不妙。对杨毅,江之风多少有点耳闻且在父亲的生日晚宴上见过一面。他是保险公司搞精算的,因其进行一系列的改革而在海德名声大噪。杨毅看上去并不像野心勃勃的人,更不像会大开杀戒的人。如果没人怂恿,杨毅绝对不会想跳槽到与他毫不相干的地产界。那么是什么人在怂恿他?又是什么原因使他选中江丰而非别的公司?江岚为什么要救杨毅,而且还把他秘密转移到了更加隐秘的地方?一连串的问题让江之风觉得这个事件后一定有一个幕后操作者。杨毅或者是一个被摆布的小卒或者是一只不幸的替罪羊。于是,江之风命令许明更加密切地关注海德方面的消息。无论是什么渠道取得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告他。
晚上,江之风再也沉不住气,他破天荒地拨打江之雨的手机,可是手机关机。他又打电话到江之雨住的病房,一个护士接了电话,她以江之雨在疗伤不方便接电话为由把江之风挡了回来。万不得已,江之风又给父亲打电话。父亲的手机已关机。江之风又拨家里的电话,母亲接通了电话。她告诉江之风父亲近来血压很高,心脏不舒服,不会接任何人打来的电话。当被问及“杨毅事件”时,母亲也三缄其口。看来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江岚了。
第二天一早,当江岚在办公室坐定后,江之风笑眯眯地跨进江岚的办公室,他用手语跟江岚表示过你好后,就去调制那杯绝活咖啡。当他把那杯香气扑鼻的咖啡端到江岚面前时,江岚礼貌地笑了笑,接过咖啡后,放在了桌子上。江之风冲江岚比划了一个喝的动作,江岚点点头并用手比划了几下表示她一会儿再喝。实际上,江之风已看见很多次江岚把那杯咖啡放在一边后再也不碰一下。江之风虽然心里很难过,但是他怪不得江岚,因为这一切的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有什么资格怪罪江岚不喝那杯咖啡呢?
江之风坐在江岚的对面,比划着手势问江岚曾婉彤好吗?有没有见到江之雨?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结婚啊?怎么没多玩几天?有没有听说海德出了一起枪击案,好像还伤到了江之雨?
江岚用手语一一做着回答说:曾婉彤很好。她们一起去逛商店、喝酒吃饭很开心。没有见到江之雨因为他太忙了。曾婉彤没有提到结婚的事。她本来想在海德多住几天,但爸妈不停发短信,不放心她,一直催着她回来,所以她就只好早点回家。她在海德没听说什么枪击案。更不知道江之雨受伤之事。
江之风不再追问,他不想让江岚感到不舒服。他冲江岚笑了笑,然后冲江岚做了一个让她保重身体的手势后,又指了指那杯咖啡,随后起身告辞。
江之风并没有放弃,他花重金雇了一个侦探。不出一个星期江之风就知道了杨毅的下落。不仅如此,那个训练有素的侦探还用长焦拍下许多江岚和杨毅在一起时的照片。有些照片是在户外,有的在室内。每张照片里,江岚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还有两张近景照片,江岚看杨毅的眼神里透露着欣赏与爱慕。江之风已很久没有看见江岚这种开心的样子了。原来这个杨毅可以让江岚笑得如此灿烂如花!一股醋意,不,一种妒意,不,那是满腔燃烧的妒火再次点燃江之风心中的邪恶……
在海德,江之雨在一个星期的疗伤后,终于接受了警方更加详细的提问。
江之雨告诉警方杨毅在一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约他吃晚饭,杨毅告诉江之雨江彦宗要请他做江丰的总经理,他希望江之雨多多协助他的工作。江之雨对杨毅的说辞和态度很为恼火。当场就跟他语言冲突了起来。当时他骂杨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父亲辛辛苦苦培养他一辈子怎么可能把江家的江山交给他杨毅这么一个毫无经验的外行人管理呢!分明是他杨毅异想天开。他还警告杨毅休想动江丰的坏脑筋,否则 他江之雨饶不了他。杨毅也被江之雨的这番话惹急了,他也痛数江之雨无能把江丰地产搞成这么一个烂摊子。他杨毅要不是看在江彦宗的面子上才懒得管呢!最后这顿饭闹得不欢而散。江之雨本想找父亲谈谈核实一下杨毅的说法。但第二天一忙就没来得及,后来想找父亲谈的时候,又听说父亲最近血压高,心脏也不好,就没再找父亲核实,怕惹老人家生气。后来,工作忙起来,就没把杨毅的话当回事,权当他做白日梦。
警方也找江彦宗核实情况,江彦宗证实他的确找过杨毅谈话想要让他出任江丰总经理的职位。杨毅曾当场表示拒绝,担他执意要杨毅不要匆忙拒绝而是深思熟虑后再给他回复,但至今他没得到杨毅的答复。当江彦宗被问到为何要请杨毅担当总经理而不让一直管理江丰的江之雨任总经理时,江彦宗拒绝回答,他认为为何做此决定与案件无关,不予回答。
如此说来,杨毅杀江之雨是为了踢除他前途上的一块绊脚石?杨毅有必要这样做吗?他有必要非得端江丰这只饭碗吗?杨毅目前在健安人寿可是如日中天,他有什么理由非得离开健安呢?看来,杨毅的杀人动机并不充分。如果杨毅杀江之雨的动机不充分,那么杨毅为何要杀掉叶大全和邹海雄呢?警方做出了好几种推论,其中一种就是杨毅根本不是杀人凶手反而是要被杀害的对象。不管怎么说,都要找着杨毅,也许只有他才能帮助破案。
江之雨关于杨毅杀人动机的说辞令曾婉彤极为震惊。曾婉彤没有想到江之雨居然会如此之卑鄙!曾婉彤越来越看清江之雨的本质。在江之雨高大帅气、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阴暗狐疑与小肚鸡肠。
当天她就发短信给江岚要求和杨毅通话。江岚马上赶到杨毅的住所把意思传达给了杨毅。杨毅用江岚的手机给曾婉彤打去了电话。听完曾婉彤的叙述,杨毅才知道原来是江彦宗和他的密谈内容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而想要他命的人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江之雨。
“婉彤,江之雨杀我没有理由,因为我并没有接受江彦宗的聘请。难道他连这一点还没搞清楚就胡来吗?!”
“江之雨没有那么傻。他之所以对你下手一定另有原因。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搞清楚那么多,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彻底推翻江之雨对你指控的杀人动机,先还你清白再说。”
“对对。”杨毅称是。
“你没有跟江彦宗表示过你拒绝接受他的聘请吗?”曾婉彤提醒着杨毅。
“没有。不过,我倒是起草了一封拒绝信,可还没有发给江彦宗。”
“你什么时候写的?是在你出事之前吗?”
“是的。我把它存在我的邮箱里了。”
“太好了!这足够证明你的清白!”
杨毅把他的邮箱名及密码告诉了曾婉彤,曾婉彤称她会设法摆脱江之雨的监视而当着警察的面把这封拒绝信从计算机里提出来。机算机会显示这封信的起草时间。如果这封信能够证明杨毅根本就没想接受江彦宗的聘请,那么江之雨控告杨毅要杀他的说辞必假无疑。
江之风几乎是与曾婉彤同时获悉江之雨指证杨毅是杀害他与叶大全和邹海雄的凶手。仅隔一天,江之风就亲临江之雨的病榻探望了他从未有任何来往的大弟江之雨,并秘密告知了杨毅藏匿的地点。这次,江之风要玩一个借刀杀人。同一天里,曾婉彤带着两个侦办杨毅案件的警察在杨毅的电脑里提出了他早已起草好,有待发出的“拒绝信”。这封信成了杨毅事件的转折点。
江之风连夜返回祁州后,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江岚。他知道暗杀杨毅的行动随时都会发生。他必需阻止江岚再去探望杨毅。可是他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江岚吧,再说了,凭江岚的性格,她想去哪里,谁又能拦得住呢?苦思冥想后,一个方案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比较冒险,但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梅在警察突袭她家的第二天晚上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就是江之水!在李梅见到江之水的那一刹那,她愣住了,足足三秒钟后,她马上反应了过来,她冒出一句“你走错门了”然后欲迅速关门,可门被来人牢牢地把着了。显然来人也正在那三秒钟里辨认着李梅。
“我没走错门,分明是你当初撞错人了!”江之水的眼里并没有仇恨,有的却是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苦衷,“我可以进来吗?”江之水的礼貌让李梅无法拒绝。她在江之水走进屋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江之水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四周后,来到李梅的面前,李梅感到手足无措,把头扭到了一边。江之水却出其不意地给了李梅一个温柔的拥抱。李梅更加不知所措,她浑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那颤抖夹杂着紧张,恐惧,和对一个温暖怀抱的渴望。江之水静静地抱着李梅直到她不再战栗。他轻轻地抬起李梅的下巴颏,迫使李梅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是只猎狗,我本应早就找着你,因为我喜欢用香奈儿五号的女人。可惜我的脑袋被砸了一酒瓶子后,我的嗅觉就退化了。”说到这里,江之水冲李梅眨了眨眼睛。李梅被江之水的幽默给逗笑了。她也不像开始那么紧张了。
“我整整花了四年的时间才找着你。你对我来说真是太宝贵了。”江之水说完再次把李梅拦腰抱住,他对李梅的态度与其说是对一个杀手的帮凶的态度,还不如说是对一个久别的情人的态度。李梅在被江之水的温柔与魅力慢慢地融化。
“我叫江之水,我相信,你早就知道了。能告诉我您的芳名吗?”
“你能找着我,想必你也一定知道我的名字了。”
“梅姐。”这一声梅姐的称呼立刻让李梅想起了江之风, 她马上紧张了起来。
“梅姐,别紧张!我不是来复仇的。难道他也这样称呼你吗?”李梅明白江之水所指的那个“他”正是江之风。
“梅姐,我除了用我的眼睛专杀女人之外,我是不杀男人的。”江之水的幽默再次减轻了李梅的紧张。“别怕,我不会对他怎样!”
之后,江之水与李梅不紧不慢地聊着天,只字不提案情。
江之水走后,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在李梅的心里油然而生。她知道他有愧于江之水,正是由于她的引诱,江之水遭到江之风的谋害,而如今,她手里握着江之风谋害江之水的铁证,却仍不从道义出发而是一意孤行地袒护着江之风。李梅感到心灵中正义与私情不停地交锋。当正义占上风时,他恨不得马上把那录有江之风口供的MP3交到警察局,而每当这时,私情就会毫不犹豫地跳出来打垮她的正义感。就在李梅在两种情感中游走不定时,他再次得到江之风的召唤。
江之风求李梅务必帮他这个忙,那就是保护江岚。李梅听了大惑不解,怎么?难道江岚又遇到危险了?即使江岚遇到危险,该保护她的是你,江之风- 江岚的未婚夫,或者是公安局,说什么也轮不到我李梅啊?这次李梅毫不买账。李梅的态度令江之风吃惊不小,但又一想,是啊,难道李梅对他的帮助还少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朝李梅任意索取,他又回报给李梅什么呢?江之风有点打退堂鼓,但又一想,李梅是他唯一信得过的人,除了李梅,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他可以委此重任的。
“梅姐,这次我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实在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江之风哀求着。江之风放下脸面的哀求让李梅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不再回绝。江之风明白李梅已经同意帮他,于是他向李梅下达了任务:李梅的任务是白天想尽一切办法把江岚留在公司里不让她外出。李梅深感奇怪,这叫什么任务?再说,她是打工的,怎么可以限制老板的行动?老板外出会客、开会,她李梅怎么能阻止的了?
“这件事我办不到。我没有能力来干预江岚的行动。”李梅一口回绝。
“这件事你必需办到。这关系着江岚的生命。”江之风既严肃又无奈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难道又卷进了什么麻烦吗?”李梅迫切地追问。江之风欲言又止。李梅威胁说如果江之风不说出江岚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她绝不会帮这个忙。她要明明白白地知道江之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之风吞吞吐吐地告诉李梅海德那个被通缉的杨毅被江岚藏了起来。他怕有人抓捕杨毅时,江岚正好在场而遭到不必要的伤害。
“难道要杀杨毅的人已经知道杨毅的藏身之处了?”李梅目不转睛地看着江之风。
“哦 ……”江之风张了张嘴巴没有答复。
“既然杨毅是江岚要保护的人,你是江岚的未婚夫,你也应助江岚一臂之力保护杨毅才是,不对吗?”李梅的问话咄咄逼人。
“你知道是谁要抓到杨毅吗?”江之风反问道。
“是谁?”
“我的大弟,江之雨。”
“江之雨有什么权力抓捕杨毅?如果杨毅真犯了法,警察会逮捕他,江之雨不应私自抓捕杨毅。难道他要私设公堂吗?再说了,江之雨怎么知道杨毅在江岚的手上?”李梅的目光里打着大大的问号直勾勾地射向江之风。
“江之雨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啊。”江之风感到自己像是在被审讯。
“杨毅被通缉已经这么多天了,你早不保护江岚,晚不保护江岚,偏偏现在要保护她,难道你知道抓杨毅的人什么时候动手?”李梅的问题更加尖锐。
“我不知道。”江之风还在侥幸地辩驳。
“你不知道?对不起!我没有这个能力能把我的老板永远地拴在公司里。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李梅说完气愤地把头扭向一边。
“梅姐,你消消气。请听我说。是的,我猜想江之雨的人这两天应该对杨毅有所行动,所以我请你用公事拴住江岚不要让她去找杨毅。”还没等江之风的话说完,李梅就马上问道:
“你为什么不亲自拴住她呢?”
“我怕暴露自己。”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江岚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吗?”李梅紧紧地逼问,她从未对他这般凶横,她也没想到江之风会如此迁就,“想必杨毅的藏身之处是你告发的吧?你出卖了江岚,是不是?为什么?!”江之风低着头,一声不吭。死一样的沉寂压得两个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许久之后,江之风喃喃道:
“梅姐,我骨子里大概不是一个好人,你看错人了。我做梦都想出人头地,衣锦还乡。我做梦都想证明给我父亲看我江之风并非庸才,也可像他一样千里任驰骋!江树荫是我的伯乐,给我提供了这个平台。江岚,是我从小就真爱的女孩,如果能和她结成连理,我的生活就会更上一层楼。我为荫实死心塌地地卖命,实际上,我已把它看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已无法割舍。毫无疑问,做了江岚丈夫的那个人才是荫实的真正主人。我就是想当这个主人,任何来犯之敌,我都无法容忍!你知道我为何无法容忍江之水,因为他要从我身边夺走江岚!现在又来了一个杨毅!”
李梅大惊:
“你怎么知道杨毅,他一个在逃犯要夺走江岚?!”
江之风愤恨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大摞照片摊在李梅面前。照片里的人自然是江岚和杨毅。江岚在照片里神采奕奕的神情,李梅已很久没见到了。照片里,二人有说有笑。很多照片捕捉到了江岚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杨毅。更有一张照片是二人手牵着手的。李梅明白了。作为一个多情善感的女人,她当然读得懂女人的眼神。是的,江岚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慕与渴望!可怜的江之风,为了得到这个大概命里就不属于他的女人而不得不借刀杀人!
“之风,放弃她吧,大概她根本就不属于你!你也不要再期待得到她的财产了,也许,你的命里就不该有这些。”李梅说这话时,眼里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也许吧。可是现在放弃已经太晚了。我已经陷得太深了。”江之风绝望的眼神透着凄凉,那绝望与凄凉再一次刺痛李梅的心,她再一次默默领命。
江之风并没有把他的另一个安排告诉李梅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个安排不免显得有些卑鄙:江之风为了确保江岚与杨毅完全隔绝,他特地安排人对江岚进行明面跟踪、恐吓。用意是让江岚能明显意识到有人跟踪她而迫使她无法再去与杨毅会面。
第二天一早,江岚刚处理完每天的例行公事,李梅就笑盈盈地踏进她的办公室,身后跟着哑语翻译。李梅告诉江岚他们销售部请了风水专家来讲授风水知识,并分析荫实楼盘的户型布局是否合理,对未来有待开发的写字楼和高档住宅的布局与结构提出合理化建议。江岚是个风水迷,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欣然同意与会。她还问江之风是否也参加这个讲座,李梅告之江之风外出开会了。于是在李梅的陪同下,江岚一上午泡在了会议室里听风水讲座。中午,正当江岚要外出用餐时,李梅和那个风水专家又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门口。李梅用简单的哑语比划着,请江岚和他们共进午餐。江岚本想去看杨毅,但一看人家都站在门口了,不去不合适,于是与杨毅的午餐不得不改成了风水午餐。
江岚下午回到办公室后,她给在外出差的父亲发了一个邮件简短地汇报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情况和各部门的工作进展后,刚想离开办公室,李梅又抱着一大堆样板图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李梅告诉江岚他们销售部的科长们每周都要向销售部经理汇报工作,但这周江之风出差了,就只好向江岚来汇报了。江岚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但看见李梅已带着哑语翻译堵在了门口,也只好听李梅汇报工作了。李梅汇报完,另一个销售科长又进来接着汇报。一下午江岚就在听取汇报中度过。晚上下了班,她连忙往杨毅那里赶。但她明显地觉得她身后有辆黑色的吉普车跟着她。吉普车好像并不在意她已发现它的尾随,仍然紧紧地跟在后面。从后视镜里,江岚发现驾车跟踪的人是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并戴着大大黑色墨镜的男人。江岚心里发慌,为了不暴露杨毅,她绕道开车回家。令她奇怪的是,在她开到家附近时,那个一直跟踪她的车突然不见了。
江岚回到家里,立刻给杨毅发了一个短信。杨毅已在祁州新换了一个手机。江岚马上得到杨毅报平安的回信。江岚不再担心,心想也许是自己疑心疑鬼吧,她决定再出去开车试一试。这时,天色已黑,江岚驾车出去不久,那辆黑色吉普又紧跟在了她的车后,形影不离。江岚这次确信自己是的的确确被人跟踪了。她再次驾车回家,同样的情形又一次出现了,那辆黑车在她家的附近再一次消失。江岚再一次给杨毅发去短信,得到的回答是:我很好,已吃完晚饭。不用担心。江岚又给杨毅发了短信让他提高警惕。杨毅称是。
第二天一早,江岚就给杨毅发了短信,杨毅马上回信称一切都好,不要挂念。江岚决定如果她再发现那辆黑色吉普车跟踪她,她就马上报警。可是在她开去公司的一路上,她都没有发现那辆吉普车的出现,也没发现有其他的车尾随在她的车后。江岚觉得大概又是自己产生错觉了吧。她怀着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来到了办公室。她刚刚在办公桌后坐定,销售部的另外一个科长又站在了门口等着汇报工作。江岚一上午的时间就被销售部的科长们给打发了。江岚虽然表面在听着工作汇报,但心里一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笼罩。中午,她刚想驱车赶往杨毅处,突然,父亲的秘书匆匆赶来要江岚代表江树荫参加一个商场开张的典礼。因这个商场是开在荫实地产新竣工的商厦里,所以荫实的领导也在邀之内。在外出差的江树荫本是把这个差事交给江之风的,但江之风也因故出差,只好临时推给江岚。典礼时间是下午一点。江岚已来不及再去看杨毅了,她匆匆给好友林欣发了一个短信让她立刻赶往杨毅那里。她还告诉了林欣她昨晚被跟踪之事和她心中不祥的预感。实际上,杨毅的住处正是林欣提供的。林欣一口答应并马上动身。
江岚午饭都顾不及吃就马上赶往那个开张典礼。司机李师傅笑容可掬地把她迎上了奥迪车。在奥迪的后面还悄悄地、远远地、不为人知地跟着两辆车:一辆黑色吉普和一辆灰色的本田轿车。
林欣马不停蹄地赶到杨毅的住处不久,一辆黑色的别克开进了停车场,当车路过大门的保安岗亭时,保安不仅没有拦下他们问一下来人是何许人也,反而双脚一并向开车的人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后轻松放行。那辆别克车正好停在了林欣的车旁。车里走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人还穿着一身类似工作服的套装。他们下车后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朝楼里走来。这一切被屋内躲在纱帘后的杨毅和林欣看得一清二楚。聪明的林欣让杨毅迅速藏进大衣柜。然后,她又匆匆地写了一个纸条子塞进了口袋里。她马上又走进厨房拿起一个围裙戴上后,马上抄起一把扫帚,刷刷地扫着地。她边扫边打量屋内是否还有什么可疑的行迹。他突然看见电脑还在启动,椅子上还搭着杨毅的一件衬衫。正当她要收起那件衬衫,关上电脑时,一阵沉重的砸门声咚咚咚地响了起来。林欣迅速关上了电脑主机和监视屏幕,但已没时间把衣服放进卧室,于是,她大声答应着:“来啦,来啦!”,在开门前把衬衫顺手塞进了鞋柜里。
门打开了。门外的人看见林欣都愣了一下。林欣看见这三个人,却马上笑脸相迎。
“哎,是杨毅让你们来的吧!这杨毅还真守信用,说派人来送钱,人说到就到了。一共是四千八百元整。”林欣说完,把手往围裙上抹了抹做出准备数钱的架势。
三个人完全被林欣的话和架势给弄懵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后,那个穿工作服的人问道:
“大姐,我们是来抄水表的。什么钱不钱的?你是杨毅的什么人?”
“啊?我是什么人?我是房东啊!你们不是来送钱的?这个该死的杨毅,房租不交就走了,我上哪找他要钱去呀?”林欣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做出默读状。三个人马上围拢也想把那纸条看个究竟。只见纸条上写着:“大姐,不好意思,我今日退租。我会派人把房租改日送来。谢谢。杨毅。”落款日期为昨日。
三个人看完纸条后不知如何是好,便一个劲儿地朝屋里张望,林欣虽然心里打着鼓表面上不紧不慢地一边扫着门口的地一边面露不解地问道:
“你们还抄什么水表啊?大前天不是刚抄过吗?你们不会一个字抄两遍,然后乱收钱吧?”林欣停住了扫地,朝穿工作服身后的一个人一指说:
“哎,我怎么瞧你眼熟啊?你是不是以前来找过杨毅?”林欣的声音很高、很咋呼。那人连忙摇头说: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正在这时。三人身后方斜对角的电梯里走出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朝这边走来。当他们瞧见这三位不速之客后,稍稍一愣,神情不由得有些紧张,紧接着他们看见了他们对门的邻居林欣后,便放松了许多,并热情地朝林欣打着招呼:
“林小姐,您来客人了?”
“您好!您好!不是。他们是抄水表的。”
“啊?抄水表的换人了?没见过他们嘛!”
“是啊,是啊。你是那个水厂的?怎么没见过你啊?!”林欣也顺杆爬地问道。
穿工作服的人并没有回答,反而冲这对夫妇问道:
“请问,你们对门住着的人搬走了吗?”
自从杨毅住进林欣的房子后,这对夫妇就从来没见过他。他们还以为这些人是问林欣以前的房客。
“哎呀,谢天谢地可搬走了!那人一天到晚喝酒,还有两次喝醉了,吐得我门口都是。真缺德!”
“还有更缺德的事呐!房租不交就搬走了!你说我多倒霉啊!”林欣也佯装气愤地数落起她的房客来。于是两家邻居你一言我一语地拉起了家常把这三个不速之客晒在了一边。三个人没趣地互相看了一眼朝电梯走去。
林欣看见三个人回到车里后,把杨毅叫了出来。二人隔着纱帘看到那三个人并没有马上离开。林欣怕他们再返回立刻决定杨毅必需马上离开。于是他让杨毅马上下楼到后门等待。她自己把车开到后门接应。二人立刻行动起来。
林欣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假装边走边讲着手机。她做出极为气愤状,大声骂着杨毅不交房租,上车时把车门摔得非常响。她发动了车,当她开车前往后门的时候,她发现那辆别克不远不近地尾随其后。林欣心想糟了,她被跟梢了。于是她并没有在后门停车而是把车直接开出了停车场。那辆别克还是紧紧地尾随其后。林欣不得不真的拨响了杨毅的手机。她先告诉杨毅她被跟梢了,让他在后门耐心等待,然后她又边开车边给江岚发去了短信:“我被跟梢,速到后门救杨毅。”
江岚接到林欣的短信后,也顾不得典礼是否结束,也没跟任何人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典礼现场。她一溜小跑地跑到车前从李师傅手中夺过钥匙后,驾车飞奔而去。她开了没多久就发现了那辆黑色吉普又紧紧地尾随在后。而她没有看见的是一辆灰色本田紧紧地跟在黑色吉普车的后面。开本田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梅。
江岚意外受命奔赴典礼现场,李梅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着江岚暗中保护她。因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江岚身上,她并没有发觉还有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与她同行。但是当江岚突然从典礼现场跑来并从李师傅手里抢过钥匙自己开着奥迪飞奔出去后,李梅发现了一辆黑色吉普车几乎以同样的速度飞奔了出去,并紧紧地尾随在江岚的车后。这不由得使李梅想起了四年前江岚的车祸。李梅观察到那辆吉普车的的确确是在跟踪江岚。看来江岚又遇到危险了。江岚为了甩掉身后的“尾巴”,不停地变换着车速,车道和方向。但是还是甩不掉身后的跟踪。看来江岚靠自己的力量是甩不掉吉普车的了。李梅决定助江岚一臂之力。可是李梅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更可怕的是她已不顾自己的安危铤而走险。李梅设想着让自己的车插到吉普车的前面,然后挡住吉普车的追踪,但是她的开车技术却远远不能胜任她的愿望。就在她看见江岚的车与吉普车之间拉开了一个距离之后,她猛地从吉普车的左后方窜到吉普车前,可是她并没有掌握好速度和距离,她的车几乎贴着吉普车插入了车道。吉普车来不及刹车一下从后撞了上去。李梅的车被撞翻了,她的背包飞出了车外,背包内的东西洒落了一地,那个小小的MP3也散落在了一片狼藉的碎片里。尾随其后的吉普车也弹出了车道一头扎在了护栏上。江岚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这一惨状,惊骇得双手撒开方向盘捂住了眼睛,旋即她又牢牢地把握住方向盘,她不停地告诫自己“我在开车,我在开车。”当时江岚正在以时速120公里的速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
杨毅得救了。林欣在收到江岚将去接走杨毅的答复后,就不慌不忙地把车开到了时装店一个挨一个的金茂大厦停车场。她慢悠悠地步入大厦悠闲自在地逛起了店。当她感到身后一人在不远不近地跟踪她,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用。林欣索性出后门走到了大街上。那人还是拉开了距离跟着她。当她再次回头时,她突然看见了跟踪者的后面来了一辆无人乘坐的出租车。于是,林欣猛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直直地朝跟踪者走去。跟踪者一时不知所措,转身闪进了街边的小店,就在这当口,林欣迅速招手拦住了出租车,还没等跟踪者反应过来,林欣已跳上了出租车司消失在了街角处。
李梅死了。江之风灵飞魂散!江之风再也无法从这巨大的悲痛与自责中解脱出来……他彻底崩溃了!
李梅走了,她带走了江之风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爱。江之风自责为什么自己却不曾珍惜,这么肆意践踏他本应最珍贵的东西!江之风的悲痛由心而发,这悲痛写在他的脸上,写在他所有的肢体语言里,可是他再也无人倾诉……是啊,他居然用一个爱他的人的生命去换取一个不爱他的人的生命。这似乎有点可笑,有点荒诞!可是,他却真的已经这样做了,而那个对他来说本是最为宝贵的生命却再已无法挽回了……
在李梅的追悼会上,江岚哭成了一个泪人。正是躺在花丛中的那个无声无息的女人,用她脆弱的生命保护了她,也救了杨毅的性命。尽管她想不通那个本应正坐在办公室的女人为何会在她生命悠关的时刻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对她舍命相救。她从后视镜中看到的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在她的脑中一遍遍重放着。她真想唤醒那个女人-唤醒那个她并不熟识的女人,哪怕对她说声感谢。江岚的眼泪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但是有一个人没有流泪,因他的泪早已流干-江之风站在一个角落里,他眼睛一眨不眨远远地盯着那个鲜花丛中的女人。他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任何表情。
人们慢慢地排成一个长队走向那个永远安息的女人和她道别,然后悄然散去。江之风没有加入那个行列。灵堂里的人已寥寥无几。在江岚和江树荫向遗体告别之后,江之风慢慢地走向李梅。他从公文包里慢慢地取出一支红玫瑰,在江岚和江树荫的错愕中,他把那支玫瑰轻柔地放在李梅的胸前。然后他慢慢伏下身躯深情地亲吻李梅冰冷的脸和唇。终于他流出了眼泪,那滴泪悄然滴在了李梅的脸上。江之风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梅,他以为那是李梅的眼泪。怎么她还没有离开?! 可惜他的喜悦仅维持了两秒钟就消失殆尽 - 那是他自己的眼泪。李梅的泪大概早已流尽,现在她已走得很远、很远了。他轻轻擦掉李梅脸上的那滴眼泪后,朝李梅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朝灵堂外走去。就在他快要走到他自己的车前时,他的身后跟着的两个便衣警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停了下来,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被迅速戴上了手铐。
“之风!”江之风听到一个老者的呼唤,当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个女人在向他奔跑,顷刻间,那个女人扑在了他的胸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可是他已“无能回抱”。此时此刻,他泪如泉涌!他用拷着的双手轻轻抬起江岚的下巴,望着江岚已经哭肿的双眼,他流着泪轻柔地在江岚的面颊上吻了一下后,转身离去。但是他感到背后还有一双眼睛默默地和他告别。他知道那是江树荫的目光。
杨毅的拒绝信在“杨毅事件”中起了扭转乾坤的关键作用。警方通过这封拒绝信顺藤摸瓜,层层类推。再加上他们对各个可疑线索的深入调查取证,结果,所有的可疑点都慢慢集结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江之雨。
那么江之雨做了什么使一直栽培他、寄希望于他的江彦宗大失所望呢?于是警察对江丰集团展开了全面调查。结果发现,江之雨最近动用大量资金购得了海德市一处轻轨旁的一千亩地皮。这是一个大手笔,警察还查到这笔钱是出自江丰总集团的储备金而非江丰地产的收入!至今为止江丰地产仍是入不敷出的。可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江丰还要铤而走险硬是拿下那一千亩地呢?看样子,这里面大有文章!
在对叶大全和邹海雄的死亡调查中,邹海雄有多处私人帐户,累计金额居然高达两千四百五十万人民币。这个发现震惊了所有办案人员。随着对邹海雄巨额财富的彻底清查,石头很快就露出了水面。在邹海雄的两个不同账户里最近先后打进了两笔巨额汇款。一笔三百五十万的汇款来自江丰集团。而另一笔六百万的汇款则来自一个叫夏冰冰的女人。这女人是叶大全公司的一名高级主管。警方立刻展开了对江之雨、叶大全和邹海雄经济犯罪方面的全面调查。
警方发现二人曾共同追杀一个曾秘密调查他们的女记者:沈荷。看来,这个叫沈荷的女记者手里一定掌握着他们某些犯罪事实。
找着沈荷并不难,实际上三个月以前,警方还就一个谋杀事件出现在她的公寓内一事找沈荷谈过话,后来排除了她的谋杀嫌疑。可至今那个案子还没结案。也许,那个案子与叶大全或邹海雄的经济犯罪有关。而沈荷的另一个身份让警察吃惊不小。警察这才发觉原来这个沈荷竟然是江之雨的未婚妻曾婉彤!
从曾婉彤那里,警察了解到最近江之雨被叶大全声东击西地大大地涮了一把。江之雨最近一笔对轻轨站附近地皮的投资完全是中了叶大全的圈套。叶大全为了彻底搞垮江丰地产,故意哄抬轻轨附近那块地皮,然后通过各种宣传手段,甚至不惜 花钱通过媒体宣传金叶百世将要拿下轻轨附近的地皮,一旦成功,金叶百世的市场占有率将会名列海德第一!这就是为什么江之雨不惜血本拿下那块地皮。可没成想,金叶百世的真正目标却是政府刚刚放出的一段海滩旁的地皮。据说叶大全是以极低的价钱成交的。
警方认为如果曾婉彤提供的这个线索是确凿的,那么叶大全无疑是江之雨恨之入骨的人。江之雨杀死叶大全的的动机显然是成立的。但是警方并没有贸然下结论。令警方不解的是曾婉彤作为江之雨的未婚妻,不仅丝毫没有袒护江之雨,反而帮助警方找着一个接一个不利于江之雨的线索。这显然违背常理。曾婉彤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埋伏吗?警方快速地与曾婉彤的前工作单位,阳光法制日报秘密接触,了解到曾婉彤为人正直,对工作极为认真负责,是单位的先进工作者。当警方询问曾婉彤与江之雨的恋爱关系时,报社接待人员告诉警方曾婉彤与江之雨简直像闪电般确立了恋爱关系,没有人知道怎么昼夜间曾婉彤就成了江之雨的未婚妻。即使有人问她,她也三缄其口。
基于与曾婉彤几次打交道所留下的好印象和报社对曾婉彤的正面评价,负责本案的马队长认为有必要再次和曾婉彤好好谈谈,相信她懂得这里的利害关系。马队长隐约有种预感曾婉彤的心里藏着更多的秘密。事不宜迟,马队长第二天就约曾婉彤早晨十点在一家咖啡屋见面。
第二天,马队长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后,曾婉彤才边走边朝后张望地走进咖啡屋。这令马队长想起上两次见曾婉彤,她好像边走边朝后张望,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人。在曾婉彤坐定后,马队长巧妙地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当她被问及身为江之雨的未婚妻,为何要极力帮杨毅,谋杀江之雨的嫌疑犯开脱罪责时,曾婉彤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她再隐瞒不下去了-她必需为正义亲自开口了。
曾婉彤和江之雨相识时,她正是阳光法制日报社的记者。她当时正全力以赴地调查叶大全的多起违法行为。叶大全在进军海德的房地产界以前,在市场调研阶段做了两件事:一是彻底研究海德房地产市场占有率并摸清前五大公司的情况,包括领导阶层、楼盘结构、客户群基本构成等;二是秘密渗透到海德市政府内部,搞清市政府各部门的人员职能,并拉上关系。叶大全的做法就好比蜜蜂在采蜜之前先用它的触角探找着蜜源 - 他巧妙地撒了几把银子后,终于找着了丰盛的蜜源,那就是负责房地产开发的副市长邹海雄。于是他制定了高调进军海德的房地产市场的策略,使得海德房产界引起一片躁动。自从那一刻起,叶大全就成了江之雨的眼中钉。江、叶两家就开始了暗中较量。八年来,江之雨一直在寻找机会想把羽翼日益丰满起来的叶大全赶出海德,终于,从一个“道深”的朋友那里江之雨得知阳光法制报记者曾婉彤正在秘密调查叶大全所做的几单生意,于是江之雨托人安排了一个非正式饭局,以一种自然而然,不期而遇的方式与曾婉彤相识。高大英俊、彬彬有礼的江之雨给曾婉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之后,二人就像普通朋友那样随意、轻松地交往起来。曾婉彤并没有向江之雨透露她所进行的对叶大全的调查;江之雨也从不过问曾婉彤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丝毫没有表露出对叶大全的憎恨。实际上,江之雨不是没有暗地调查叶大全在海德的保护伞,尽管江之雨黑白两道都有人,可是,就是攻不破叶大全对他的严密防范;所得到的情报没有太大价值。因此,他对曾婉彤充满敬意。
半年后,就在曾婉彤对叶大全的偷税漏税以及对政府官员的行贿行为的调查有所突破时,江之雨得到黑道上的密报:叶大全准备除掉曾婉彤。于是,江之雨布置了对曾婉彤的严密的保护计划,在营救走曾婉彤后,并在她所住的翔云公寓里击毙了叶大全派来的刺客。江之雨知道如果把曾婉彤放单,她迟早还得遭到叶大全的报复,但是又不能把她交给警察,因为他手上为了保护曾婉彤已经有了一个命案,他怕警察顺藤摸瓜,最后把自己给扯出来。那么最好的保护曾婉彤的办法就是以黑制黑。毕竟他在海德混了这么多年,想必叶大全也是懂规矩的人,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吧。于是,江之雨告诉曾婉彤有人想要加害她,她的处境十分危险。曾婉彤听后十分吃惊。她倒不是吃惊有人要害她,因她早就知道自己做的有可能就是掉脑袋的事。令她真正吃惊的是江之雨怎么会有这方面的消息。的确,她有三次明显觉得自己被跟踪。如今听江之雨这么说,曾婉彤想要报警,但被江之雨一把拦住。江之雨告诉曾婉彤警方不可能随时随刻对她提供保护,警察并不能保证她的安全。曾婉彤也认可江之雨的说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江之雨严肃而郑重地提出了他的方案,那就是让曾婉彤假冒他的未婚妻,这样,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顺地保护她。曾婉彤听后十分震惊,不肯这样做。她一口回绝了江之雨的提议,称自己会小心从事,并把手里的活儿停一段时间,等风声小了后再说。江之雨无奈只好顺了曾婉彤,但却派了两个人暗地里对她实行严密保护。之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不得不使曾婉彤改变了主意。她发现自己的家被抄了。她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小的保险箱不见了。而被她放在了床头柜抽屉里的五千块钱却分文没少。显然抄家的人不是冲钱来的。曾婉彤明白来者是要抄走她手中掌握的关于叶大全的资料。她暗自庆幸所有关于叶大全的文件都已被她转移到了便携式硬盘里。来者是扑空了。但这意味着她离危险就更近了。这使她再次想到要报警。但反复思考后,介于自己关于叶大全的调查虽有突破,但很多情况还需进一步取证。所以现在让警方介入显然为时过早。但是,一旦自己还是单枪匹马,就难保生命不再次受到威胁。但是她始终认为假扮江之雨未婚妻之事也未免过于荒唐。思前想后,她迈不出那荒唐的一步直到她的生命再次受到威胁。
曾婉彤正在报社上班,一个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她的办公室。他二话不说,把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她的手里后,转身扬长而去。这个不速之客的造访的确让曾婉彤吃了一惊。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曾婉彤迅速拿起信封。信封很薄,薄得好像里面都没装任何东西。于是她冲着光线举起信封,发现信封里有一张很小的纸片状的东西。曾婉彤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掏出了那张小纸片。纸片上打着一行粗黑的字句:“沈荷小姐,如果您不想把您的生命变成历史,就请您把您手里的活计扔进历史的垃圾!”落款是一张手画的“荷叶”图。
曾婉彤迅速地走到了窗口朝外望去,一个黑色的加长礼车停在马路边上。中排的深褐色玻璃慢慢摇下,那个大汉冲曾婉彤咧嘴笑了笑后,伸手在自己脖子上迅速一抹,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后,悠然地摇起车窗。于是,那辆黑色的礼车慢悠悠地开离了报社大楼。
曾婉彤马上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报社的领导。领导认为曾婉彤应该以生命为重,马上停止对叶大全的进一步调查以免发生不测。怎么,就这样放弃了?那么长时间的心血白费了?就这样向恶势力低头吗?曾婉彤不甘心。于是她再次想起了江之雨的那个荒唐的提议。为了不向恶势力低头,为了把调查进行下去,曾婉彤接受了江之雨的提议,同意假扮江之雨的未婚妻。
曾婉彤是江之雨的未婚妻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打那以后,曾婉彤的处境安全了许多。而且,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有两个保镖随时保护着她。
曾婉彤的调查继续进行着,她陆续发现叶大全在八年里先后有三笔巨款辗转着打入了副市长邹海雄的账户里。这三笔巨款的用意不言而喻。很明显叶大全有行贿嫌疑,而身为副市长,专门负责土地开发利用的邹海雄显然有受贿倾向。这一发现令曾婉彤欢欣鼓舞。她在进一步深入调查叶大全的同时展开了对副市长邹海雄受贿嫌疑的调查。
江之雨每星期都要约曾婉彤共进晚餐。于是在一次晚餐上他若无其事般地试探着曾婉彤的口风:
“婉彤,看你最近很开心啊,有什么好事也让我一块高兴、高兴!”曾婉彤心里一直很感激江之雨,要不是江之雨拔刀相助,她的调查也许早就搁浅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的突破呢?想到这里,曾婉彤感激地说:
“之雨,还得真感激你的帮助。其实,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只不过我的工作最近有了些进展。”
“那可是个大好消息啊!来,干一杯!”江之雨说完端起高脚杯和曾婉彤碰了一下杯,“婉彤,你们做记者的也够辛苦的。看你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是不是在查什么大案子啊?”曾婉彤没有正面回答,她听得出江之雨是在向他打探。通过这段时间和江之雨的接触,曾婉彤也感觉到江之雨在海德地盘上的不同凡响。她隐约感觉到江之雨知道她在调查谁,否则他怎么知道谁在找她麻烦。于是,她反问道:
“你一定知道是谁在找我麻烦吧?”
江之雨毫不隐瞒地点点头。
“难道你真的是在查他,叶大全?”江之雨捅破了窗户纸。
“叶大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背后一定有好几个靠山。调查他一定难度很大、危险也很大,你要多多小心。”
“是啊,自古官商相勾结!大发不义之财!”曾婉彤的这句感叹并没有逃过江之雨的耳朵。
“你是说叶大全市政府里有人?”江之雨一边给曾婉彤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曾婉彤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
尽管曾婉彤没有回答,但江之雨已感觉到曾婉彤已把她的调查伸向了市政府。她在调查谁?她又会挖出谁?江之雨心中有点打鼓因为他自己也有过不干不净的历史。这段历史真被查出来也够他坐一辈子的牢。江之雨必需知道曾婉彤调查的那个“市领导”是谁?因为他和某个“市领导”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江之雨准备主动出击探出个究竟。
一个星期后,曾婉彤刚到办公室,她的手机就响了。
“婉彤啊!”曾婉彤接通了手机,话筒里传出江之雨亲切的声音,“明天早晨八点半,港南土地招标会在市政厅举行,你有空来听听吗?”曾婉彤看了看她的日程安排表后,欣然同意。
土地招标会上,副市长邹海雄亲自与会。会上江之雨暗中观察到曾婉彤一直很关注邹海雄的举动。江之雨感到自己的猜想已八九不离十了。难道她真的开始调查邹海雄了?难道邹海雄也收了叶大全的钱?怪不得叶大全在海德发展得这么快,莫非都是邹海雄给铺的路!看来这姓邹的,有奶就是娘,给钱就要啊!
会散了。正当江之雨想绕个弯子套套曾婉彤的口风时,曾婉彤却出其不意地开口了:
“之雨,你是搞房地产这行的,想必你也一定跟邹副市长很熟吧?”江之雨一愣,不知应该回答肯定还是否定。他的沉默引起了曾婉彤的好奇,她不禁向江之雨瞟了一眼。江之雨马上应答道:
“嗯……一般吧,还行。”江之雨顺杆爬道,“怎么,你有兴趣采访一下邹副市长吗?”
“我目前还没有这个计划。只是随便问一问。”
“啊,据说海德的土地开发与利用和房地产事业的发展,邹副市长是立了大功的!”江之雨杜撰道。
“是吗?那么你讲讲看邹副市长都有哪些贡献?”曾婉彤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嗨,我也记不清了,我好像哪天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报道邹副市长的事迹的文章。”
“是吗?我怎么没搜出这么一篇文章。”曾婉彤的无意回答道出了她对邹海雄的特殊关注。
“我也没太在意。怎么?你对邹副市长感兴趣?要不要我把那个链接发给你?”江之雨继续探究。
“好啊,有空就发过来看看吧。”曾婉彤表现出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
但是就在二人互道再见时,曾婉彤仍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提醒江之雨有空把有关邹副市长事迹的文章发给她。
这次与曾婉彤的对话证实了江之雨的推测。曾婉彤已把她的触角伸向了邹海雄。一旦邹海雄被挖出来,他江之雨的末日也就要到了。江之雨突然感到他是在保护一个自己的掘墓人。不行! 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追查下去!
就在参加完土地招标会的第三天,曾婉彤下班回到家里,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室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砸、毁的痕迹。不仅客厅、厨房里的所有的玻璃、瓷器都被砸碎,就连电视银光屏都被击碎。椅子也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她战战兢兢地推开卧室的门,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深深地插在床头柜的桌面上。曾婉彤不忍心再看下去,她惊恐地跑出了自己的住所。
曾婉彤不得不再次搬家。这次,江之雨为曾婉彤提供了一个小型别墅。江之雨告诉曾婉彤他这次为曾婉彤报了警。果然,有一个穿便衣自称是警察的人来找她谈过话了解情况且像模像样地做了笔录。随后就有两个便衣警察对她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护。
江之雨终于利用恐吓的手段达到了他的第一步目的:二十四小时监控曾婉彤的行动。之后,他又劝曾婉彤放弃报社工作出国深造。连受几次惊吓的曾婉彤经过反复思考后决定接受江之雨的建议离开报社,出国进修,也借此躲躲风声。但是她在辞职前,秘密地把她所掌握的叶大全和邹海雄的违法行为向报社领导做了汇报,并建议调查不能中断,应更隐秘地继续下去。报社领导仔细研究了她的汇报,认为曾婉彤所掌握的情况有利于国家一直倡导的打击经济犯罪的指示。同意由经验丰富,有很强应变能力的老记者康楠把曾婉彤未完成的工作更加隐密地进行下去。
另人没想到的是:江之雨前脚劝曾婉彤出国留学,后脚就变了卦。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曾婉彤真到了国外,他江之雨就没那么大的本事对曾婉彤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控了。曾婉彤的活动能力他是知道的,再加上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信息的传递几乎全世界同步。曾婉彤不亚于一颗定时炸弹,如果不对这颗炸弹防护好,她随时都可能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炸响。而她的冲击波会以巨大的威力冲进海德,冲毁他的一切!不,一定要稳住这个女人!至于今后怎么办,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从曾婉彤辞掉报社的工作后就一直忙出国留学的事。不上班了,她与江之雨在一起的时间也比以前多多了。尽管她被“便衣警察”二十四小时“监护”着,她感到不自由、不适应,但想到江之雨对她的帮助与援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反正,用不了多久她就去国外了,不舒服也就忍着点吧,再说江之雨这样做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安全考虑。
曾婉彤出国留学的事刚办到一半,江之雨突然向她提出正式求婚,曾婉彤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西方升起了红太阳。江之雨向曾婉彤倾诉着他的爱恋,诉说他忍受不了她出国后长久不能相见的滋味。曾婉彤虽然由衷感激江之雨对她的关心、救助,但并没有对江之雨产生爱慕之情。就在她对江之雨的求婚犹豫不决时,在江彦宗的生日晚宴上她与杨毅不期而遇。而杨毅所告诉她的有关发生在翔云公寓她的住所里的谋杀案是曾婉彤万万没有想到的。难怪江之雨帮他新换了一个住所,难道江之雨知道这起凶杀案的事?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她?莫非这起凶杀案与江之雨有关?!随后,她对那两个“便衣警察”的戳穿开始使她对江之雨产生了怀疑。曾婉彤把认识江之雨之后一连串的事情穿成线后,越发觉得江之雨居心叵测。后来,发生了“杨毅事件”。自从曾婉彤在电视上第一时间看到对“杨毅事件”的报道后,他就坚信杨毅是无辜的。于是她与好友江岚对杨毅共同实施营救。曾婉彤相信江岚一定会掩护好杨毅。她对江岚的信任从她第一次对江岚进行采访就建立了起来。她觉得江岚会成为她一生的好朋友。
就在江之雨指证杨毅是杀害他的真凶时,康楠对邹海雄的暗中调查有了重大突破。不仅查出了最近叶大全和江之雨对邹海雄的两笔巨额贿赂,还查出邹海雄自出任副市长掌管土地开发大权以来所接受的几笔大的贿赂金额及来源。调查显示江之雨先后曾对叶大全有过四次重大贿赂,贿赂总额超过一千二百万人民币!
康楠把调查结果汇报给报社领导后也把这一消息及时告诉了曾婉彤。曾婉彤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当她调查叶大全违法行为时,江之雨奋力保护她,而在她的调查涉及邹海雄时,江之雨劝她及时隐退并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看来江之雨是怕她挖出他自己的重大行贿罪行。
就在曾婉彤协助警方从杨毅的电脑里提出了那份至关重要的拒绝信后,她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按照电话中约会的时间、地点,曾婉彤见到了满头白发的江彦宗。
一辈子光明磊落做人,堂堂正正打下一片天地的江彦宗提到他的三个儿子时老泪纵横。当他谈到江之雨时,他的眼里既有愤怒又有怜惜。当他的眼神与曾婉彤的眼神相交时,他的眼神难掩祈求。江彦宗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告诉曾婉彤他不会阻挠曾婉彤协助警方办案,但他恳求曾婉彤不要“主动出击”。曾婉彤当然明白这四个字的含意,虽然这四个字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构成了对警方办案的阻挠,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曾经叱诧风云,如今却拱手乞怜的老者,曾婉彤不忍心拒绝。
本着这个既不主动出击又要协助警方办案的原则,当警方主动找曾婉彤了解案情时,曾婉彤为了协助警方办案,道出了最近江之雨与叶大全之间的一次正面交锋。结果是叶大全把江之雨狠狠地坑了一把。这一把实际上是要了江之雨的命!
马队长听完曾婉彤的陈述,对“杨毅事件”的来龙去脉已心里有数。在他与曾婉彤分手时,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曾婉彤已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她的家已不能再回了。马队长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曾婉彤,曾婉彤思考片刻后决定接受马队长的建议。不过她提出她必需回家取了便携式硬盘后再撤离,因为那个硬盘里储存了全部他对叶大全的调查结果。本来她把这个硬盘是随身带的,后怕哪天自己外出时遭不测而致硬盘失落,所以她把便携式硬盘用塑料布包好藏在了厨房的一个装小米的袋子里。马队长怕打草惊蛇,同意曾婉彤还是回到她被江之雨监控的家,然后他迅速派人对曾婉彤实施保护,以防不测。但他并没有把他的想法告诉曾婉彤以免她露出破绽。
就在马队长和曾婉彤分手不到十分钟之际他就接到了曾婉彤打来的电话,曾婉彤风风火火地告诉他:江之雨已派人去祁州暗杀杨毅。杨毅已转移到江岚的好友林欣家。杨毅处境很危险,请立刻派警方保护!马队长一口答应,并保证警方会已最快的速度前去保护杨毅。他快速地记下江岚和林欣的手机号码后挂上了电话。
曾婉彤回到住所后,发现监视她的那两个家伙还没回来,心中大喜。她想她拿了硬盘就走不带任何东西,这样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她打开门后直奔厨房,不由得她“啊!”地惊叫起来。炉子上的锅里居然咕嘟咕嘟地煮着小米粥。曾婉彤马上跑出厨房,他立刻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江之雨,他的身旁正立着那两个“伪警察”。
“婉彤,你没被小米粥烫着吧?”江之雨一脸阴阳怪气的表情,“怎么,你是赶回来和我共进午餐的吗?”曾婉彤没有回答,那是因为她不知怎么回答。她看清了江之雨的手上正在摆弄着一个物件,那不是别的,正是她赶回来要取的便携式硬盘!
“看来,你并没兴趣和我共进午餐而是来取你的小宝贝的吧!”江之雨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拍了拍他身边的沙发,“来来来,别急着走。说说你都跟警察队长说了些什么?”曾婉彤明白了,她这次大意了,他没有甩掉那两个狗腿子!怎么办?怎么脱身?她突然想起马队长在和她告别前曾说要派人来保护她。他真的派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到?不要慌,要稳住他们。
曾婉彤想到这里,她强压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在江之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错,我是来取那个硬盘的。想必你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吧。那都是关于叶大全的犯罪调查。作为一个记者,按照我们的职业道德,是不能随便泄露我们的调查内容的。你还是还给我吧。”
“你现在已不是记者了。你现在唯一的身份就是江之雨的未婚妻,我想到现在你还没熟悉你的这个职能吧?”江之雨瞪了曾婉彤一眼后又接着摆弄手里的便携式硬盘,“不过,这个我可以还给你,但有个交换条件,那就是你要告诉我你和马队长都说了些什么。”
“你也看到了我匆匆赶回来是取这个硬盘的。我和马队长还能谈什么?当然是谈叶大全。”曾婉彤故作有些不耐烦地说,“哎,你怎么知道那个硬盘是藏在装小米的袋子里?”曾婉彤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并拖时间等待警察的到来。
江之雨笑了笑说:
“你还记得我曾告诉你我每天早晨必吃的一样东西吗?”
“知道,小米粥!”曾婉彤果然想了起来,心里暗骂自己真笨,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嘴上却给自己打着圆场,“是啊,本来嘛,我藏这个硬盘也不是防你的,要不我怎么会把它藏在小米袋子里呢?”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马上缓和了许多。
“好吧,粥应该熬好了。我去给你盛一碗。”曾婉彤殷勤地说。
“两碗吧,你得陪我一起喝。”
“好!”曾婉彤边说便往厨房走。这时她感到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这说明是有短信。走进厨房,她赶忙掏出手机。银屏上显示着马队长的电话号码,只有三个字的信息:“有事吗?”
曾婉彤快速回了三个字:“有,三个。”曾婉彤刚想把手机放回兜里,警察又来了一条短信:“都在一层吗?”“是,客厅。”曾婉彤迅速回答完急忙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当曾婉彤若无其事地端着两碗小米粥走出厨房时,她看见一个“伪警察”正伏在江之雨的耳边小声地报告着什么,江之雨的神情有些紧张。曾婉彤走近后,江之雨狠狠地瞪了两个“伪警察”一眼后示意让他们退后。江婉彤知道肯定那两个“伪警察”又打了她什么小汇报。果不其然,江之雨一边弓着身子搅和着那碗小米粥,一边故作轻松地问道:
“婉彤啊,听说老爷子前些天找你谈过话,有没有骂我这个不孝之子啊?”
曾婉彤明白了,原来自己跟江彦宗的见面也没逃过这两个走狗的眼睛,只不过他们大意了,没及时向他们的上司汇报。
曾婉彤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着答案,但是她找不着任何能够搪塞江之雨的答案,她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江老先生不让我把谈话内容泄露出去。对不起,之雨,我不能说。”
“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他老人家的儿子啊,我相信他不会让你跟我隐瞒的。”
“是啊,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可他老人家就是让我保密。我觉得也挺奇怪的。可是我已答应他老人家了,我不能言而无信啊。”曾婉彤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江之雨继续说道,“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他要同意了,我马上告诉你。”曾婉彤边说边想警察怎么还不行动?难道他们在等她先行动吗?怎么这么久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曾婉彤心焦如焚!
“叮咚,叮咚”几声轻柔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两个“伪警察”忽地从腰中拔出了枪,他们敏捷的身手、机敏的神情第一次让曾婉彤领略到了他们的不凡。也许跟踪并不是他们的强项而战斗才是他们的本领。曾婉彤看到他们手里的枪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一个“伪警察”看了看寮望孔后对江之雨说:
“是一个女的。”话音未落,“当、当、当”门外的人又敲起了门,那女人边敲还一边大声喊道:
“婉彤啊,快开门!我是胡丹娜!你可真磨蹭!我都等你一小时了你都不来找我!咱不说好了去吃饭逛店的嘛!”说着来人又“咚、咚、咚”更大声地敲起了门。紧接着,在对面房子的前草坪上,绿化工人发动了剪草机,隆隆的剪草机声粗鲁地折磨着人们的听觉神经。
“她是谁?”江之雨表情严肃地盯着曾婉彤问道。曾婉彤明白警察已开始行动了,而且已巧妙地告诉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她是胡丹娜。院里的邻居。本来我们约好中午一起出去吃饭、逛店的。”
“她住哪一栋房子?”江之雨边说便亲自朝瞭望孔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黑色印花T恤衫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斜肩挎着一个小包,一边在外等,一边用手在脖子上扇着风,还时不时地看看表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218号。”曾婉彤随口说出她外出时必经过的一个房子的门牌号码。
“跟她说:你不舒服,不去了。”江之雨命令曾婉彤道。
“那我总得打开门跟她说吧,不然,人家会觉得很奇怪的。”
“不用!就……”还没等江之雨的话音落地,胡丹娜又“哐、哐、哐”地更大声地敲起了门。
“丹娜,对不起我不舒服,不想去逛店了。”曾婉彤隔着门大声地回答着胡丹娜。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医生?哎,你来开开门嘛!”
“我没事!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去吧。下次我一定陪你去!”曾婉彤看着江之雨的脸色继续拒绝着胡丹娜。
“好吧,好吧,那我先去了。不打扰你睡觉了!” 胡丹娜边说边朝远处走去,渐渐地她消失在了街角处。怎么?警察就这样走了?这就是马队长实施的保护计划?曾婉彤心里燃起的希望之火立刻被扑灭了。而屋里的那三个男人也马上大松了一口气。
就在“胡丹娜”在前门又喊又叫又大声敲门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前门之际,四个身手敏捷的警察已悄然从房后用高梯从二楼卧室开着的窗子潜入了室内。正当两个“伪警察”刚刚把枪重新别在腰间的那一刻,“不许动!”几声震天动地的吼声从楼上滚砸了下来,而同时从天而降的四个持枪警察从二楼而下,几个箭步飞奔到客厅。他们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江之雨和那两个歹徒。为首的警察一边用枪口对准江之雨,一边一步步靠近。他朝曾婉彤摆了一下头,示意她赶快跑到警察这边来。正当曾婉彤起步要跑时,她身边的一个歹徒出其不意地一抬腿绊倒了曾婉彤,然后迅猛地朝她扑了过去,并迅速掏枪对准了曾婉彤的太阳穴。就在这两三秒中里,突然枪声大作:就在曾婉彤倒地那唯一的动态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时,另一歹徒也同时拔枪朝为首的警察放了一枪。紧接着“啪啪啪啪”其余的警察乱枪击毙了这个歹徒。于此同时,另一歹徒已牢牢地控制了曾婉彤。他一只胳膊紧紧勒住曾婉彤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枪死死地顶住曾婉彤的头。他拖着曾婉彤往后退着,一步步退到了门口。
“把枪放下!”歹徒冲警察大声喊道。警察没动,和歹徒僵持着。
“把枪放下!”歹徒提高了嗓门再次大喊,然后做出扣扳机状。所有的警察齐刷刷地扔掉了枪。江之雨已完全被吓傻。他高举着双手不知所措。
“江总!快走!”歹徒仍然不忘效忠他的主子。江之雨像已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但他却大睁着眼睛看着歹徒的行动。歹徒不再呼唤。这时,他已把曾婉彤拖到了门口。
“把门打开!”歹徒命令着曾婉彤。门被打开了。歹徒再朝江之雨瞟去最后一眼时,他发现伴着江之雨睁得更大的眼睛的是他同时张大的嘴。他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叩响扳机之时,一颗子弹已从他的身后射进了他的心脏。那个化名“胡丹娜”的女警在大门打开之刹那一枪要了歹徒的命。
在祁州,追杀杨毅的凶手在高速公路上开车撞翻李梅的车而导致李梅不幸身亡后,马上弃车逃跑。之后他们迅速把情况报告给了江之雨。江之雨知道这两个人肯定会遭到祁州警察的追捕已不能再用。恼羞成怒的江之雨立即又用重金买通了两个杀手并派他们马上赶往祁州,务必杀死杨毅。
杨毅在与江岚的共处岁月里,深深地感受到江岚的善良与正直。江岚全力保护他、安慰他,使他不再有流落他乡、落荒而逃之感。江岚欣赏杨毅那坦诚宽广的胸怀。她跟杨毅在一起轻松、快乐。而江岚的这种感觉也慢慢地传给了杨毅。杨毅不再惶惶不可终日。两人相处时都觉得彼此很投缘;若半天见不着,都会彼此挂念。杨毅自离婚以来再没有牵肠挂肚地挂念过什么人,即便当初对方琛,他都没有如今这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杨毅把这种感觉深深地埋在心里,尽管他也从江岚的眼神中看出她对他的欣赏与眷恋。杨毅时常告诫自己不要异想天开,因为江岚已是别人的未婚妻!
如今李梅的死,让杨毅猛然意识到两个弱女子为了保护他的性命曾不顾一切地拼杀奔波。他再不忍心看着江岚和林欣为保护他而如此劳命。他决定秘密离开祁州返回海德。可是,到了海德后他又能去哪呢?干脆我就去警察局吧!我又没犯法,干嘛像个杀人犯一样躲躲藏藏?但又一想,这世界上,从古到今,冤案、假案、错案还少吗?不行!不能冒这个险!可到了海德我又能去投奔谁呢?父母家我是坚决不能回去的,娄幼明不知收了别人多少好处而背叛了自己。那么还有谁敢接受我这个通缉犯呢?他想到了健安的人。马上他眼前一亮,他想到了张晓波。虽然跟张晓波交道不深,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小伙子为人正直,不会两面三刀的。就凭他为方琛打架,也能看得出他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刚烈性格。想到张晓波,杨毅突然也想到了方琛。方琛怎么样了?方琛和张晓波才是天生的一对。想到这里,杨毅不禁为自己当初迷上方琛而感到好笑。杨毅在心里把所有的他在海德认识的人全部过了一遍后,他决定还是去麻烦张晓波。
正如杨毅所料,张晓波接到杨毅的电话后毅然同意收留杨毅,直到杨毅被昭雪。就在李梅追悼会的第二天,杨毅分别给江岚、林欣和曾婉彤发了一个感谢兼告辞的短信后,赶往了祁州火车站。也就是在同一天,江之雨派了两个新的杀手赶往祁州暗杀杨毅。然后,他自己来到了曾婉彤的住所。江之雨万万没想到也就是在这一天他逍遥法外的日子到了尽头。
中午十二点零五分,从祁州开往海德的110次列车在晚点二十五分钟后到达了海德火车站。杨毅走下火车与前来接他的张晓波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这一拥抱传递了两个男人互相尊重、互相信任的坚定友谊。张晓波简单地跟杨毅说了一下当天的安排后,带着杨毅朝站外走去。路过候车大厅时,杨毅想上趟洗手间。 这时,候车室大厅的喇叭里正播报着由海德开往祁州的111次列车检票的信息。张晓波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听到播报后也朝洗手间走来,他和正要走出洗手间的杨毅正好打了一个照面。张晓波看着杨毅走来,同时他也看见正要走进洗手间的男人吃惊地猛然回头死死地盯住了杨毅。那人本想尾随杨毅,但他突然看见了正在等候杨毅的张晓波,他于是又立刻转身走进了洗手间。这一切张晓波看得清清楚楚。在杨毅走到他身边后, 他悄悄地告诉了杨毅他被认出来了,但张晓波不能肯定那人是什么人,反正为了保险起见必需马上甩掉他!
张晓波的脑子里迅速搜索着各种对策。他朝候车大厅望去,突然他看见了一个警察。张晓波马上有了主意。他告诉杨毅到车站外的麦当劳去等他。如果半个小时后还不见他来,就乘出租车直接到海德西城海滨路36号他的家里去等他。在与杨毅分手时,他还特地叮嘱杨毅背后会有人跟踪要特别小心!张晓波说完径直朝那个警察走去。
张晓波告诉警察一个人偷了他钱包里的五百块钱后,去了男卫生间,他想让警察帮他把钱要回来。张晓波抬手朝男卫生间一指。正好刚才跟踪杨毅的人正偷偷摸摸地向外张望,当他看见张晓波正在指他,立刻把头缩了回去。他这一动作也被警察看了个正着。
“是那个人吗?”警察朝卫生间的方向一努嘴。
“是!就是他!”张晓波连忙称是。
“好吧,我去看看。”警察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地带着张晓波朝卫生间走去。他边走还边用对讲机招呼着另一个警察。
就在张晓波去找警察的时候,杨毅静静地朝站外的麦当劳走去。虽然他也边走边回了两次头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悄悄地尾随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藏在卫生间里那个人的同伙,并已悄悄地得到了他的同伙的通报:杨毅就在眼前,悄悄跟上他并找时机下手! 他们正是江之雨派到祁州暗杀杨毅的杀手。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在海德的火车站遇到了杨毅。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毅走进了麦当劳,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也点了一个三明治套餐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面朝墙吃了起来。跟踪他的杀手为了不让杨毅觉察到他的跟踪,并没有马上走进麦当劳。他观察到这个麦当劳只有一个门,所以杨毅是决对不会在他的眼皮地下溜掉的,但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跟踪的不是杨毅,因为他只是接到同伙的暗报,他以前都没见过杨毅长什么样子,只是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布置任务的人扔给他们两张杨毅的相片。这是他们与杨毅唯一打的照面。他的同伙不会认错吧?他明明听吩咐说去祁州暗杀杨毅,怎么可能这么巧杨毅就来到海德了呢,而且还跟他们撞了个正着。他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真的是跟错了人,他们的差事可就被耽误了。于是,他偷偷地把杨毅的照片掏出来又看了看,然后走进了麦当劳,他决定要认准后再下手。杀手一进麦当劳,一眼就看见了背冲着他坐着的杨毅。于是他也买了一个套餐,找了一个离杨毅不远不近的座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杨毅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十分钟过去了,杨毅始终冲着墙坐着没给他一个正脸,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五十了。开往祁州的111次列车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车了。他必需弄清楚这个背对着他坐着的人是否是杨毅。于是他掏出了一根烟夹在手指尖向杨毅走去。
“劳驾,借个火。”杀手凑近杨意,摆出要借个打火机点烟的姿态。杨毅感到身后有个人直直地就向自己压来,着实吓了一跳,但看清来人的用意后,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没有打火机。”说这话时,他与杀手四目相对。杨毅刚刚放松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他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头。为了试探来人,杨毅马上起身朝门外走去。果然,那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他试着跑了几步,后面的人也立刻跑了起来。糟了,我被盯梢了!杨毅立时紧张了起来。去哪里?去哪里能甩掉这个尾巴呢?杨毅边走边四处张望着,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火车站。对,只能再进到火车站里面了。他想好了,他必需要扎进人群里才能甩掉这个尾巴。他再次朝候车大厅急行而去。他在人群中穿梭着、慢慢地奔跑起来,他感到身后有人在追他,但追赶的脚步因遭到乌咉乌咉的人群的阻挡而被迫放慢。突然,杨毅的奔跑嘎然而止因为他已跑到了大厅的尽头,而唯一能让他继续跑下去的地方就是111次列车的站台了。当他听到大喇叭里广播到111次列车马上就要出发的消息时,他毫不犹豫地冲过检票口朝站台狂奔而去。他听到工作人员在他身后大喊,然后他又听到另一对急促的脚步在他身后追赶,他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杀手也紧跟着冲了下来。杨毅一步跨进了火车,他匆匆朝前面的车厢走去,边走边寻找着安全的栖身之地。他突然看到一对老夫妇面前的座位是空的,于是他强打着镇静坐了下来。并问老夫妇借了份报纸遮着脸假装读了起来。没过多久,他感到旁边的座位重重地坐下了一个人,这人还大口地喘着气。不用问这人一定是猛追在其后的凶手。马上他的猜测被一句问话给证实了:
“劳驾,能借个火吗?”在杨毅不得不放下挡着他的脸的报纸的同时,他再次和杀手四目相对。杀手几乎是挤着他坐在他的身旁,他的一只手放在兜里,杨毅感到了腰间有个硬物在硌着他的腰。
“下一站,你跟我下车。不许再跑!”杀手从杨毅手中拿过报纸挡住自己的脸狠狠地小声命令着。
“你什么意思?你认错人了吧。”杨毅知道自己再也跑不掉了,反而不再惧怕。杀手不再回答。这时是列车员走到了他们身边。
“请出示您的车票。”就在杀手出示他的车票的同时,杨毅想到了一个主意:反正黑道白道都得死,还不如死在白道手里。当列车员再次请杨毅出示他的车票时,杨毅突然蛮横地说:
“对不起,票价太贵,我买不起!”列车员被这句粗鲁的回答给弄愣了,片刻后她也气呼呼地说:
“买不起?!买不起就别坐车!”列车员也不甘示弱,边说还边打量着杨毅。
“我坐车怎么了?我又没坐你家的车,你管得着吗?!”杨毅故意提高嗓门。
“怎么管不着?!坐车就得买票!这是公共常识!看你的长相穿着,真想不到你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列车员已被气得嘴唇直哆嗦。
“谁不讲理了?!”杨毅的嗓门更大。
“就你不讲理!你让大伙给评评理,你坐车不买票还有理了?!”列车员拿出了惯有的一套,发动群众。这时,周边的乘客也纷纷出来支持列车员,谴责杨毅不讲公德的行为。渐渐地整个车厢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突然一个乘客大声提议:“让乘警来把他带走!”马上这句话得到了广大乘客的一致赞成。有好事者马上就去找乘警了。杨毅此时心中暗喜,他正是想用这种办法摆脱杀手。那个高声提议的人走到了杨毅的座位旁,杨毅抬头一看,惊喜得两眼放光,心里大叫着“晓波!是你!”张晓波故作不认识他,他挨着那个杀手站在过道里。
乘警马上来了。他威严地要求杨毅出示身份证,杨毅故作不理。乘警义正严词地让杨毅跟他走一趟。杨毅心中暗喜,但他还故意无动于衷地把头扭向了窗外。这时,张晓波一把把杨毅从座位上揪了起来,用力一拽就把他拽到了过道,然后推搡着把杨毅推出了这节车厢。车厢里一片叫好声。坐在杨毅身旁的杀手完全被张晓波的快速举动给弄得不知所措,他想拦下杨毅,但已来不及,于是他也迅速起身想跟过去,没想到,张晓波又返身回到了车厢拦住了他的去路。
“哥们,你不用去。乘警不会把你兄弟怎么样。别担心。”张晓波说完一把把杀手拉到了他的座位上坐下,他自己靠着窗坐在了杨毅的座位上。还没等旁边的杀手坐稳,张晓波又猛地哗啦一下拉开了车窗,他动作之粗鲁活活把对面的老夫妇吓了一哆嗦。
“对不起啊,老人家。这窗子紧了点。”张晓波嬉皮笑脸地还给对面的老夫妇敬了个礼。老人也善意地微笑了。张晓波从兜里摸出根烟,他撅起屁股朝老人家问道:
“大爷,您有火吗?”老大爷还没来得及回答,老大妈把话抢了过去:
“他不抽烟,早就戒了! 小伙子,你也少抽,那玩意儿对身体没好处!”
“是是。”张晓波边说边一屁股坐回原位,他故意没找准地,一屁股紧挨着杀手坐下,差点没坐在杀手的腿上。这一坐,他明显感觉到了杀手兜里的一个硬硬的家伙,张晓波知道那是把枪!
“对不起,大哥,没坐稳。您有火吗?”张晓波又嬉皮笑脸地手夹着烟朝杀手那边靠了靠。杀手看了看表,离到第一站的时间还早,就从左兜里掏出打火机为张晓波点烟。张晓波猛吸两口把烟点着了。正当杀手把打火机用左手放回兜里,正要起身那一刹那,张晓波一下把烟头拧灭在杀手的左肩膀上。杀手疼地惨叫一声连忙用右手朝左肩膀捂去。张晓波趁机麻利地从他的右衣兜里掏出了枪。
“不许动!”张晓波立刻用枪顶住了杀手的太阳穴。随着这一声惨叫和一声大喊,周围乘客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张晓波和他身边的那个人。当大家看到张晓波手里的枪时,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恐惧的尖叫并向远处的座位散去。
张晓波和杀手目不转睛地对视着,审视着对方,衡量着彼此的优劣,提防着对方有可能采取的行动。虽然张晓波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杀手,但从来没玩过真枪的张晓波看不出来这把枪是否已子弹上膛,但他相信,对方肯定知道。如果子弹没上膛,他怎么拉枪栓,他没有时间去看一下手里的枪因为他的眼睛必需紧紧盯住杀手以应对其某个突然的举动。杀手也紧紧盯着张晓波,他从张晓波的眼睛里和轻微颤了一下的枪口看出了张晓波的犹疑。
“小子,没玩过枪吧?”杀手的眼睛里露出一股轻蔑,“还给我吧,等你会玩喽再跟我练。”
“是吗?好,有本事就单练吧!”张晓波说完顺手把枪扔出了窗外。杀手没想到张晓波会有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恼羞成怒,从腰后拔出刀来冲张晓波刺去。张晓波眼疾手快,一把擒住那握刀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拳头从下至上一个漂亮的勾拳猛击对方的下巴。杀手被打得往后趔趄了两步失去了平衡,但并没倒下而是借助座椅的支撑重新找回了平衡。但他的手仍紧握着那把刀。张晓波也仍紧攥着那持刀的手腕。正当张晓波奋力要夺过那把刀的时候,对方猛地用膝盖朝张晓波的要害部位狠命撞去。张晓波本能地用双手去迎挡那猛撞来的膝盖。杀手趁机又举刀冲张晓波的喉咙刺来,张晓波侧身躲过,惯性使杀手愣冲在了自己的面前,张晓波转身顺势一掌猛击对方的后胸,杀手踉跄着朝前扑去,由于他再次失去重心,他手里的刀狠狠地插在了座椅靠背上。张晓波见杀手倒地已没了刀,猛扑了过去举拳要打……
“住手!”乘警及时赶到,一声吼住了张晓波正要砸下去的拳头。张晓波站了起来,正当他转身要走到一个空座位时,倒在地上的歹徒一跃而起,他奋力从椅子背上拔出刀来朝张晓波的后背猛刺过去。车厢里同时发出许多人异口同声的尖叫。张晓波立刻明白身后发生了什么事,他猛地躲闪,刀尖刺啦一声贴着张晓波的右肩膀刺了过去,鲜血直流。当杀手再回刀反刺时,另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
“不许动!”乘警又一声大喊,杀手哪里会把乘警放在眼里,他仍挥刀朝张晓波砍去。“啪!”随着一声枪响,刀咣当掉在了地上。乘警打中了杀手持刀的手腕。张晓波见势猛扑上去,乘警和列车长也一拥而上,制服了杀手。
在警察把张晓波和杀手送往海德医院后,他们把杨毅带到了海德警察局。杨毅面前坐着三个警察。为首的一个先简单地和他核实了一下火车上发生的情况,然后又详细地讯问了杨毅有关“明天更美好”工地所发生的枪击案的前前后后。最后,警察拿出杨毅给江彦宗的那封拒绝信让杨毅认证。杨毅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之后,警察走到杨毅面前向他敬个礼然后伸出手来要跟他握手,杨毅十分诧异。怎么?我这么就算被昭雪了?杨毅觉得自己糊了糊涂地被歹徒追杀,后来又千辛万苦地躲避着警察的追捕,如今,他误闯误撞地一头栽到警察局里来后,现在又糊里糊涂地被昭雪。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做了一场的梦,一切都那样夸张,那样不可信。他觉得警察欠给他一个解释。当他要警察给他做出解释时,警察告诉他会有人跟他解释的,然后“坚决”把他释放了。
当杨毅走出问讯室后,一眼就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款款向他走来。杨毅惊喜得不顾一切地奔向前去和那女人紧紧地拥抱。杨毅对这女人有着无尽的感激和钦佩。
“婉彤,谢谢你,让你受累了!”
曾婉彤热泪盈眶:
“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感谢上帝!正义总能战胜邪恶!你没事了就好。”曾婉彤从杨毅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你赶快给江岚发个短信吧,她都快急死了。”
“好!”杨毅马上打开手机,这才发觉曾婉彤和江岚给他发的几条重要短信,他都没有看。好在一切危险都已经过去了。于是他给江岚发去了一个“并不寻常的报平安”的短信。
“杨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搞清楚了,等明天有空我们再细聊吧。你赶快回家看一看老人家吧,他们为你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了,快回去和老人团聚吧。”
“好。我这就回家。明天我们再细聊。我先送你一程吧?”
“不用。我还要找马队长谈点事情。你先回。”曾婉彤说完朝杨毅摆了摆手后朝马队长的办公室走去。
杨毅目送着曾婉彤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他匆匆赶往医院去看望张晓波。路上,他连忙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并告诉他们他看望完一个受伤的朋友后,就会马上回家看望两位老人家。
当张晓波看见杨毅一脚迈进观察室后,兴奋得大叫起来:
“杨经理,您没事了?!”
“没事了!你伤得怎么样?没碰着骨头吧?”杨毅赶忙问道。
“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彻底没事了?可以回来上班了?”
“没事了。我好想念大家。”
“嗯,那想您的人就更多了!健安一半的人都想您,当然了,那都是女同胞了!”张晓波又耍上了贫嘴。
“你看看,说着说着,你就又没正形了。”杨毅笑着用手指点着张晓波说道,“哎,晓波,我倒是挺纳闷的,你最后怎么也跑到火车上去了?”
“嗨!今天发生的事情巧得都能写本书了。”张晓波看见杨毅一脸不解的样子便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原来,当张晓波发现杨毅被歹徒盯梢后,他并不知道那歹徒还有一个同伙,更不知道那歹徒身上还背着个命案。于是当他把警察领向那个歹徒时,那歹徒已非常紧张。他毫不争辩地给了张晓波诈称被偷的五百元钱。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摆脱警察的纠缠。而那个貌似很不耐烦,但却很有经验的警察一眼就看出歹徒心中有鬼。于是他故意把歹徒和张晓波叫到卫生间的门里面。他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话,一边用暗语叫来了四五个警察埋伏在卫生间的外面。当歹徒感到事情不妙,夺门而逃时,警察一拥而上轻而易举地制服了歹徒。张晓波直到这时才得以脱身去麦当劳找杨毅。可没想到杨毅已没了踪影。机敏的张晓波根据时间判断杨毅不会赶往他的住所,也许他又遇到了麻烦。于是他向店员描述了杨毅的长相,询问杨毅何时离开麦当劳。张晓波得到的回答让他断定杨毅是迫不得已才离开这里而且并没走远。于是张晓波冲出麦当劳四处寻找杨毅的踪影。杨毅一定是去寻找另一个藏身之所了。周围封闭的楼群和浅显的店铺是不可能让杨毅藏身的。张晓波跟着他的感觉又走回到了火车站。 杨毅一定会往人群里躲,只有跑到人群里才会淹没跟踪者的视线。于是张晓波飞奔到候车大厅。正当他听到大喇叭里广播到111次列车马上就要出发的消息时,他听到了111次列车检票处传来的一片惊呼。顺着声音看去,他看见一个背影闯过检票处朝站台狂奔而去。他认出那是杨毅的背影,紧接着,另一个背影也闯过检票处狂追不舍。张晓波立刻以白米冲刺的速度朝同一个检票处奔去。正当火车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张晓波一跃而进。关住的车门紧紧夹住了他的衣服,他用力一拽,衣服撕破了。张晓波已顾不得这些,悄悄地尾随着杀手来到了杨毅藏身的车厢。
杨毅听张晓波说到这里,深感自己这条命是多少人拼了性命换来的。他一把握住张晓波的手感动得一时无语。
杨毅重归健安人寿了。王生才见到他后那副活活见鬼的表情真让他忍俊不禁。他准备先回精算部看看,然后再去总经理那里汇报情况。
杨毅推开精算部的大门,他一下愣住了。诺大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不禁看了一下表,八点啦。对啊,是上班时间啊,怎么这会儿了一个人还没来?他感到莫名其妙,当他推开自己的办公室门时,他立马听到“砰、砰”两声响声,随后他看见两个球状的东西飞上了天花板。他定睛一看,他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好啊,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埋伏我呢!”杨毅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紧接着是一片欢迎的掌声。杨毅放下公文包和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寒暄。当他来到邢秀丽面前时,邢秀丽的眼圈渐渐泛红。杨毅知道这个痴情的姑娘一直在暗恋他,于是他也大方地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很快,他在人群里又一次寻到了那个美丽的身影。他朝她走去,当他也同样给方琛一个轻轻的拥抱时,他在她的耳边由衷说道:“方琛,祝你平安、幸福。”方琛感激地点点头,轻声回应道:“谢谢杨经理,欢迎您平安回归。”杨毅又朝站在离方琛不远处的张晓波竖起了大拇指。张晓波向杨毅举杯致意。
“杨经理啊!”刘半仙手里拿着假装香槟酒的苏达苹果汽水朝杨毅笑盈盈地走来,杨毅明白了,刚才一定是这苏达苹果汽水的盖子飞上了天。这一定又是刘半仙出的鬼主意。刘半仙把一杯苹果汽水递到杨毅手里后说道,“来!杨经理!欢迎您杀敌归来!先生们!女士们!大家请举杯!咱们为杨经理凯旋归来干了这杯酒!”大伙一起响应。刘半仙一仰脖干了那杯苹果汽水后又打开了话匣子:
“杨经理啊,自从您走后,我们这里天天发大水啊,您再不回来,我们这里就要犯洪涝灾害了!”刘半仙边说边学邢秀丽抹眼泪的样子。听到这话的人都丝丝窃笑。
“去你的半仙!你才天天发大水呢!就你话多,恐怕人家把你当哑巴卖喽!”邢秀丽与刘半仙永远有干不完的嘴仗。
“哎,你说对了!我这辈子缺胳膊断腿少点什么都行,可有一样,千万别让我哑巴喽。我要是哑巴了,对你们的听觉享受得造成多大损失啊!”
“哎哟,天底下还有您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跟您在一起我宁可当聋子!”邢秀丽也不干示弱地反击着刘半仙。
正当二人你一嘴我一嘴哑巴聋子地逗着贫嘴时,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杨毅回头一看,门口处静静地站着一个女人。当女人的目光与杨毅的目光相遇时,女人脸上绽放的笑容就像草原八月的鲜花明艳动人。杨毅抛开众人几大步走到门口和那女人紧紧相拥,那是久违恋人的相拥。女人的眼泪打湿了杨毅的肩膀。杨毅也激动得热泪盈眶。慢慢地,女人从杨毅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她冲杨毅比划着一个手势:“我爱你!”杨毅深情地看着这为了他不惜赴汤蹈火的女人,也用手语做着同样的手势。两人会心地笑了。全办公室的人都傻愣愣地看着他们的经理和那个陌生女人不寻常的交谈方式。杨毅搂着女人的肩膀,把她介绍给大家。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从杨毅口中亲自说出的“女朋友”三个字。于是,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严永胜一边鼓掌,一边暗暗地朝刘半仙后背拍了一巴掌,意思是说:“就你嘴贫,哑巴聋子的没完没了。看!现在傻了吧?你就等着挨收拾吧!”刘半仙也讪讪地侧头看了一眼邢秀丽,邢秀丽早已背过了脸去,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突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从杨毅的办公桌上传来。掌声稀稀拉拉地停止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扭头盯住那个电话。那个电话已有日子没响了。秘书小金殷勤地接起电话:
“健安人寿,经算部经理办公室。您好!”
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请问杨毅在吗?”
“请问,您哪位?”
“江之水。”
秘书小金一手捂住话筒一边侧头冲杨毅轻声禀报:
“杨经理,一位姓江的先生找您。”
杨毅走到桌前,接过了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