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彦宗第二次会面使杨毅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有一个问题他始终不明白,那就是为什么江彦宗不肯把帅印传给他的三个儿子?他所说的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宁可相信与他初次谋面的杨毅而不信自己亲自养育大的孩子吗?杨毅只有自己苦苦地思索着这些问题,他甚至都无法和朋友商量一下他该怎么做,因为他曾与江彦宗有言在先不可透露他们这次谈话内容。
杨毅思前想后,一个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最终,杨毅决定不卷进江家事务,不离开健安,远离海德所谓上层社会的是是非非。他打开邮件决定给江彦宗发个短信婉言谢绝:
“江总,您好!首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与器重。至于您要我担任江丰总经理之事,我已考虑良久,自觉能力欠缺无法胜任这份重担,故不敢贸然领命,请您原谅!在与您的谈话中,晚辈实实在在受益匪浅,感谢您的教诲……”杨毅写到这里,突然觉得以短信的形式回绝江彦宗是否有些不妥,也许面谈显得更加郑重与尊重。但是,想到江彦宗的殷切期待,又有点不忍当面回绝。杨毅有些犹豫不决,于是他索性把写了一半的短信存在了信箱里,等想好了再说。
第二天,杨毅刚到办公室,秘书小金捧着一摞信件报纸走进了办公室。
“杨经理,这儿有您的信和报纸。”
“好,你放到我桌上去吧,我到组里去走走。”说完杨毅朝远处又在神侃的刘伯先走去。
“半仙儿,你又在发表什么高谈阔论呢?”
“呦,杨经理,我哪有什么资格发表高谈阔论啊? 我只不过在报纸上看见一则消息,说叶大全捐了一大笔钱要盖一个小学叫‘明天更美好’,并为这所小学提供资金培养师资。我就问老严要不要将来把他女儿转到“明天更美好”去读书。老严非抬杠说捐的钱都是黑钱。您说这是不是也太武断了?“
“有什么武断的,这是明摆着的事,要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谁舍得捐啊?”严永胜毫不相让。
“是,让您捐钱是绝对不可能的。甭说捐钱了,蹭您顿家常便饭都得等上一年半载呢!”刘半仙的一句话惹得周围一些人私私窃笑。
“哎,半仙儿,你这就不讲理了。哪次灾区发大水,我没捐衣服?!”严永胜面子上有点下不来了,“他叶大全是什么人谁还不知道。杨经理,您说他叶大全挣的钱干净吗?”严永胜的一句话招得大家一起看着杨毅想听听他会作何评价。杨毅没想到自己会突如其来地被卷进这场谈话,而且大家还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听他评价叶大全。杨毅只好硬着头皮干咳了两声说,
“我和叶大全不熟,没资格发表评论。 半仙儿,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吗?”杨毅其实并没什么事找刘半仙。他只不过想就此机会岔开话题溜走。
一进办公室,顿时,二人的视线都被一封烫着金边的大红请柬吸引住。特邀嘉宾处写着大大的“杨毅”两个字。而邀请人落款处“叶大全”三个并不大的字却显得更加醒目。杨毅后悔这个请柬被刘半仙看个正着,于是他故作漫不经心地打开请柬。杨毅看完请柬半天没有做声。刘半仙不无惊羡地问道,
“杨经理,您还说跟叶大全不熟呢,大红请柬都送到了,他邀您去做什么呀?”刘半仙就是改不了这爱打听、凑热闹的习惯。
杨毅的脸上不但没显出半点儿高兴劲儿,而且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听到刘半仙儿问他,他也只好勉强地挤出点儿笑容,硬着头皮答道:
“啊,没什么事,就是叶大全邀我参加那个‘小学’的破土动工典礼。”说完杨毅把桌上的一摞报表递给刘半仙,“这是你们上个月的报表,我看完了,做得不错,继续努力。你先去忙吧,我们以后再聊。”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刘半仙看杨毅拿起了电话便知趣地退出经理办公室。
电话是娄幼明打来的,他问杨毅是否收到了叶大全的邀请函去参加“明天更美好”小学的破土动工仪式。杨毅称是。娄幼明要杨毅务必要去,因到时他会给杨毅引荐一个人,那个人可成为健安的大客户。自打从曾婉彤那里得知叶大全的劣行后,杨毅真是再也不想见到叶大全了。可偏偏这时叶大全又给他发了请柬请他去为他的“慈善行为”拍手叫好。杨毅明白叶大全有钱有势,把他扳倒谈何容易。既然扳不倒,最好别伤了和气、以免打草惊蛇。再加上娄幼明的力邀,杨毅是非去不可了。杨毅答应了娄幼明会如约出席典礼,娄幼明高兴地甩了一句“不见不散”后挂上了电话。
一个星期之后,星期四早晨十点半,杨毅应邀准时来到了“明天更美好”的施工地点。此地原是一些不知为何用的废旧仓库。其四周是新开发的高楼林立的居民区。这些旧仓库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大煞风景。如果把这里建成一座充满生机的小学校显然是一件造福人类的事。现在那些废旧仓库已被推土机推平。工地的四周插满了各色彩旗给人以喜气洋洋、充满生机的感觉。施工现场外一片平展开阔的地方已停满了被邀嘉宾的车辆。一眼望去满是奔驰、宝马类的高级轿车,另外还有两辆电视台的面包车。杨毅下车后,被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士带到贵宾登记处。远远地杨毅就看见两位身穿红色旗袍的女士笑容可掬地迎候他的到来。等他走近时,一位女士把一个红丝绒的贵宾登记簿递到他面前,另一位把一朵鲜花插在他胸前。就在杨毅要签名之前,他不经意地浏览了一下已到嘉宾的名字,立时“江之雨”三个字闯入他的视线。杨毅不禁心中暗笑这世界上不仅他杨毅一人在做秀,叶大全在做、江之雨在做,唉,其实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大秀台,只要活着,每个人都得做着各种各样的秀。杨毅想到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笔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由那位彬彬有礼的男士引领到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主席台上下都站满了人。杨毅被安排站在主席台靠边的地方,他瞟了一眼主席台中央,在两位市领导旁站着高大英俊的江之雨。他朝台上台下又扫视了一遍,并没看见娄幼明。杨毅刚一站定,司仪便大声宣布“明天更美好”小学奠基典礼现在开始。杨毅这才发觉原来他是所有到场嘉宾里最后一个到的。这不由得让他觉得有些歉意。司仪宣布完典礼开始,叶大全和他公司的高级副总经理们走上主席台和大家一一握手,叶大全来到杨毅面前一边握手一边重复着已说了好几遍的一句话:“欢迎光临。”叶大全的手仍是那样有力,眼神仍是那般谦和。
奠基典礼按照其模式化的程序不紧不慢地进行着。叶大全发表了讲话,市领导也代表市政府对叶大全的善举给予表彰与感谢。之后,还有一位小学生上台向叶大全行礼献花……最后,叶大全站在两位市领导中间,三人一起剪断了大红彩带。顿时,掌声、音乐声四起。一切都沉浸在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中。典礼逐渐进入了尾声。正在这时,那位彬彬有礼的男士又来到杨毅身旁低声告诉他有位女士来找他在外面的停车场等候。女士?杨毅想不出会有那位女士会到这儿来找他?但马上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曾婉彤来找他?要真是这样,让叶大全或江之雨撞见可就糟了。于是他跟着那位男士匆匆赶到了停车场。停车场上空无一人。他没见到曾婉彤,也没见到那人说的什么女士。那个男士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马上小声说道:
“杨先生,那位女士把车停在了您车的旁边。她说在车里等您。”
“好,谢谢。”杨毅说完大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杨毅刚走到自己的车旁边,突然两个身影从旁边的一辆黑色PASSAT 轿车中窜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紧紧夹住杨毅。其中一人暗中用枪死死地顶在了杨毅的腰间,面无表情但声音却低狠有力地说,
“进到你车里去!不许叫,叫就打死你!”
杨毅大吃一惊!还没容他缓过神儿来,他的腰间被狠狠地捅了一下。
“打开全部车门!”夹在他右边的人低声吼道。
杨毅下意识地服从着命令。他刚用摇控器打开车门就被一把推进了车里坐在了驾驶座上。紧接着,劫持他的人也迅速上了车。
“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杨毅感到生命已被攥在了这两个陌生人的手里。他得到的回应是一个冰凉的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脖颈子。他被命令发动了车但却不许开走。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车仍原地未动。绑匪焦急地一遍遍看着手表。车里静得只剩下马达发动的声音混合着三个人急促的呼吸。
突然,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响从典礼处传来。在片刻死一般的沉寂后突然人声嘈杂鼎沸。立时绑匪命令杨毅以最快的速度朝建筑工地开去。杨毅看见迎面正跑来一个黑巾蒙面的男子,其身后有三个人穷追不舍。就在那男子迅速跳上了杨毅车的同时,又是几声清脆的枪响在杨毅耳边呼啸,一颗子弹击中了车身,发出震耳的铿锵。杨毅被命令掉转车头,他的车离弦之箭一般冲上了街道。由于车速太快,车身七扭八拐地躲避着街上的其他车辆。没开多久,两辆警车便紧紧尾随其后,穷追不舍。显然,杨毅的车被街上的交通警盯上了。
从反光镜里看到警察给杨毅带来了一丝脱离虎口的希望。突然,他的思路被他自己本能的一脚急刹车打断了,杨毅这才发觉大约一千米开外,公路大塞车。同时他也看见不远处一个黄牌子上写道:“前方修路,请慢行。”杨毅迅速看了一眼反光镜,那两辆警车虽说仍尾追在后,但已被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就在这时突然绑匪命令他向右转弯,杨毅稍作犹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绑匪突然抓住方向盘猛地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右转弯,他的车立马撞开一辆富康,磕飞一辆夏利,朝一个岔路逆行飞奔而去。杨毅再次屏住呼吸,迎面而来的车把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杨毅的车跌跌撞撞、左避右闪地向前疾驰。一路上遭到迎面而来的所有车高高低低喇叭声的谴责。车在逆行道上大约开出了一里地。杨毅再看后视镜,警车并没有尾随其后。路上只有他的车在逆行狂奔。就在这时,一辆大型运货车从前方拐弯处突然出现,那车的宽度几乎占了整个路面。杨毅的车已没有半点行车空间,杨毅又一脚急刹车,同时驾车的歹徒本能地把车朝路边开去。车子一头狠狠地撞在了沿街的店铺墙上再也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杨毅从昏迷中醒来。他发觉自己已躺在四壁雪白的房间里。头的上方吊着输液瓶。忽然他听见有人说话:
“赵医生,病人醒过来了。”
“好,我来看一下。”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来到了杨毅身旁。
“你好,你感觉怎么样?”医生亲切地问道。杨毅的头脑渐渐清醒。他慢慢地所答非所问地说道:
“我这是在哪儿?是在医院?”
“是的。”
“我受伤了?”杨毅平躺着并没感到身上哪有不适。
“是的,你受伤了。好在并不严重。你的头部受到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另外,你试试你的右肩膀能不能活动?”
杨毅刚刚抬起右胳膊,立时感到右肩钻心的疼痛。这才让他猛然回想起他的车子朝沿街的店铺猛冲过去的那一刻。
“车里的其他人呢?”杨毅想知道那三个歹徒的下落。
“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养伤最重要。”说完医生简单地吩咐了护士几句后走出了病房。
“小姐,请你告诉我。我必须知道其他三个人在哪里!”杨毅一下坐起身情绪激动地说。
“先生,您先别激动,请躺下。”护士手里拿了几张表格来到杨毅身边。
“半个小时前一个卡车司机把你送到医院,当时你已经昏迷。他同时还把与你同车的另一个人送来医院,可惜他伤势太重已抢救不过来了。”
“还有另外两个人怎么样了?!”杨毅迫不及待地问。
“好像听那个卡车司机讲你们是违规逆行。”小护士并没有回答杨毅的问题,“你们的车差点和他的卡车撞上。后来你们的车就往路边躲,结果撞到了街上的商店。你之所以捡了条命是因为坐在你身后的人大概是为了救你吧冲到了你的右前方,车子撞墙时,正是他的身体挡住了你的头,否则你大概也……唉, 后果不堪设想。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啊,他为了救你都搭出了自己的命。”
小护士的话让杨毅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他记得身后的歹徒一直都用枪死死地顶着他的后脖子。为了更好地控制他,那个歹徒一直朝前倾着身子。杨毅能明显地感觉到那歹徒的头离他的头很近,时常感觉到他的鼻息。他想大概就是因为那个歹徒一直都朝前倾着身子,那个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让他完全失去平衡而被甩到了前面反而救了自己一条命。
看杨毅在回忆当时的情景,那个小护士又接着说道:
“至于其他那两个人嘛,我听那个卡车司机说,坐在你身旁的人至今昏迷不醒,仍在急救中。你们车后坐着的另一个人可真不够仗义,他没受什么重伤,可他不但没有救你反而从车里爬出来就匆匆跑掉了。看来交友得慎重,交上这朋友可真倒霉!”
“你是说那个人跑了?”杨毅追问了一句,一脸说不出的表情。
小护士看着杨毅若有所思的样子,马上换了话题:
“这位先生,我们需要知道您的一些基本情况。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您带身份证了吗?” 小护士一边说一边在表格上记下杨毅的姓名、年龄、及工作单位等。
正在这时,另一个护士走进了病房,看样子她是来换班的。她了解完杨毅的基本情况后就忍不住跟要下班的小护士窃窃私语:“我刚才打饭的时候听人说今天上午景华区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发生了一起恶性枪击案。两个歹徒打死了三个人,打伤十几个人后被他们的同伙开车接走了。好几辆警车都没有追上。听说开车的歹徒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他还在国外受过飞车训练呢。”杨毅马上听出小护士听说的这场枪击案就是他早上刚刚经历过的那场劫难。显然小护士说的那个驾车逃走的歹徒指的就是他杨毅。
“你怎么知道那个开车的人就是歹徒呢?也许他是脖子上顶着枪被歹徒逼着开车呢。”杨毅禁不住插话道。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都传是歹徒勾结好了里外接应。据说,市电视台的一个记者冒死把这个全过程都录下来了。没准儿,今晚的晚间新闻里就会播出来呢。你知道这些歹徒要杀的是谁吗?”
“谁?”杨毅急迫地问。
“叶大全。听说还打死了一个姓江的和市里的一个领导。 还乱枪伤了十好几口子呢。据说那个开车接应的是主谋,警察正通缉他呢。”
杨毅不再问下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人们没有看见他被绑架而只发觉到他的突然失踪,而后又看见他开着车去接应歹徒,那么按照常理,人们肯定会把他认作歹徒的同谋。如果真正的主凶不被抓到,他杨毅会被当做替罪羊难逃罪嫌。如果真是这样,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来敲他的房门把他当嫌疑犯抓起来。到那时,他杨毅有口难辨。
“护士,我有点儿饿了,你能帮我订个午餐吗?”
“可以。我这就去拿餐单,您可以选一下。”两个小护士一起走出了病房。杨毅顾不得疼痛,迅速拔下身上插着的几个输液管子,换上自己的衣服,悄悄地溜出了病房。
杨毅偷偷地跑出医院后,突然发觉自己已无处可去。他知道现在最需要搞清楚的就是警察是否把他划为歹徒的同党而在追捕他。杨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着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地被卷进这么一个重大凶杀案里。他越想越觉得自己遭遇歹徒胁迫并不是巧合,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 每个环节都丝丝入扣,滴水不漏。显然有人在故意栽赃他,借刀杀人。这个阴谋的策划者一定有着惊人的胆量与强大的背景,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大开杀戮。如果不把这个人挖出来,他杨毅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只有死路一条。
杨毅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街角处有个电器店。几个大彩电一闪一闪地播着节目供顾客挑选。杨毅突然想到这倒是看新闻的好地方,今晚的当地新闻联播里肯定会有对今天这一重大事件的播报。于是杨毅走进了电器店百无聊赖地捱着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终于捱到了晚上七点。
正如杨毅所预料的,地方台的晚间新闻对这起凶杀案作了大幅报道。杨毅不由得摒屏住呼吸看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他看见随着几声枪响叶大全、江之雨和另外一个人相继中弹倒下,看到惊慌的人们四处逃窜。又是几声枪响,一个持枪的人应声倒下后,另一个持枪的人朝停车场狂奔。紧接着他看见自己开着沃尔沃轿车风驰电掣地闯进了镜头!因车身后面的窗子都有茶色遮阳功能,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车后坐着的人。只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自己接应完行凶歹徒后驾车离弦之箭般的逃离了工地。播放到这里,电视屏目上出现了播音员严肃的面孔和解说:
“此次恶性事件造成两人死亡、三人受伤。伤者已被及时送到阜宁医院抢救。目前除一人伤势严重仍在抢救外,其他两人均已脱离生命危险。据目击者称歹徒开一辆银灰色沃尔沃逃离现场。据警方调查得知此车为健安人寿保险公司所有。其使用者为该公司雇员杨毅。杨毅也参加了‘明天更美好小学’的奠基典礼。据目击者称典礼在进入尾声时杨毅已不知去向。”
解说员说到这里,电视节选播放了杨毅登上主席台;杨毅和叶大权握手;以及杨毅与接待生耳语的片断。
杨毅看到这里,本能地转身想要躲开。他偷偷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不少人被这条新闻所吸引驻足在电视前。大家都一动不动地收看着这条新闻,没有人注意到他。就在杨毅正要拔腿离开时,电视上又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
“歹徒驾车逃跑后,一路上遭到交通警的围追堵截。当歹徒逃窜到延宁区35号公路上时遇到严重塞车。歹徒突然右转沿松柏路逆行向东北方逃窜。据目击者称,歹徒驾驶的沃尔沃轿车在松柏路上行至大约两公里处为了避免和一辆大型货车相撞,不慎撞到了沿街的店铺。一名歹徒当场死亡,杨毅也在车中,因其当时昏迷不醒,被及时送往阜宁医院进行抢救。而车内另外一名嫌犯弃车逃走……”
杨毅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再看屏幕, 电视画面上正播放着他那辆沃尔沃已面目全非地蹭靠在沿街的砖墙上。地上满是玻璃和零散的汽车零件,狼籍不堪。 随着播音员的声音再次响起,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他的病房。一个手拿话筒的记者正在采访曾照顾他的那位小护士:
“薛护士你好,请问您刚才照料的病人叫什么名字?”
小护士一展手中的一份表格说:
“这位病人的名字叫杨毅。”
“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记者再次发问。
“大约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吧。”小护士回答。
“你能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一下吗?”
“嗯……”小护士有点不大情愿但还是出于礼貌把刚跟警察说完的一段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杨毅失踪的?”记者又问另一个换班护士。
“大概下午一点五十五左右吧。”小护士一五一十地答道:“病人说他饿了,于是我就去拿餐单准备让他选菜。可是回来后杨毅已不在病房了。这时警察来了,问是否有一个叫杨毅的人被送进我们医院抢救。我们向警察做了以上如实的汇报。” 杨毅看到这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播音员的声音再 次响起:
“杨毅在支开医务人员后立刻畏罪潜逃。目前,杨毅参与这起枪杀案的动机尚在调查中。这起枪击案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极端残忍,严重破坏了我市的社会治安。给人民群众的生活造成恶劣影响。目前警方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深入调查,争取早日把罪犯缉拿归案……”
立刻银屏上出现了杨毅受聘于健安时使用的档案照片 。
杨毅不忍再看下去,他悄悄地走出电器店。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成了在逃犯,他被活活地推上了断头台,成了不折不扣的替罪羊。他在感到不寒而栗的同时,又感到怒火中烧。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逃! 看来翔云他是回不去了。父母那里他就更不能回了。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给两位老人打个电话,把事情原委告诉他们以免他们看到有关他的不实报道后着急。为了避免招致警察,他决定不再使用手机。于是他在路过的一个小摊贩上买了三张电话卡。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平时那样快乐的华尔兹音乐此时听起来却是那样尖锐刺耳并招来行人的侧目。杨毅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立时那串让他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跃入他的眼帘 - 曾婉彤!杨毅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起这通电话。他的心怦怦直跳。就在他犹豫的当儿,手机的音乐铃声嘎然而止。 正当杨毅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的屏幕不知如何处置时,那手机又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杨毅下意识地急忙躲进街旁的一个清真小吃店里,那又唱又震的手机上显示的仍是那串让他挥之不去的电话号码 - 电话仍是曾婉彤打来的!杨毅仍然没有接通电话。他目前的处境让他本能地对所有人都产生戒备心理。为了不引起怀疑,杨毅胡乱地点了两样小吃,他边吃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跳出这个陷阱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思前想后,觉得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逃离这个城市以免落得个替罪羊的下场。他相信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的,到那时再重返海德也不晚。他快速地理了一下钱包,才发觉自己都回国好几个月了仍没改变在美国时的出门习惯:身上带了好几张银行卡、信用卡,却只带了二百元左右的现金。现在用卡取钱肯定是不行了,这会让警察马上锁定他的方位。可这二百块钱在这高消费的年代又能够做什么用呢?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向朋友借点钱再说了。门外就有一个公用电话亭他拨通了娄幼明的电话,话筒里马上传来娄幼明惊讶的声音:
“杨毅,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在电视里看见警察在通缉你,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儿?!”
“老娄,一言难尽,我是被人栽赃的,以后我再跟你细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吧,我需要些现金。“
片刻沉默后话筒里响起了娄幼明的应允:
“好,没问题,你要多少?我们在哪里见面?”
杨毅环视了一下四周,街角路标牌上写着“华安路”,在清真小吃店的对面有一个门脸儿艳俗、名叫“贵客来”的咖啡厅,于是他告诉娄幼明给他带来五万元现金在“贵客来”见面。他大致跟娄幼明说了“贵客来” 的方位。娄幼明说他半个小时之内赶到后匆匆地挂了电话。杨毅正要拔腿朝“贵客来”走去时,他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手机的屏幕上第三次显示出曾婉彤的电话号码。 杨毅沉吟半晌后,终于他拿起公用电话拨通了曾婉彤的手机。
“喂。”手机里传来曾婉彤的声音。
“你好,我是杨毅。”
“杨毅。”曾婉彤压低了嗓音,“你的伤怎么样?你知道警察在抓你,你需要尽快离开海德。”
杨毅没有回答。
“杨毅,电话里不好多说,你在哪儿?我马上赶到,见了面你就明白了,请相信我。”曾婉彤的声音急促而真诚,它使杨毅的眼前不禁再一次浮现出曾婉彤那诚挚的目光。他的第六感觉让他再次拆除了对这个他还并不熟识的女人所设的防线。他告诉了曾婉彤自己的所在位置,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了他的身边。杨毅上了车,令他惊讶的是开车来接他的是一个带着蓝色棒球帽的陌生女人。曾婉彤是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子上。杨毅上车后,车子迅速离开了电话亭。
车子在街上穿梭了五分钟后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停了下来。曾婉彤转过身来望着杨毅那张疲倦的脸轻声问道:
“杨毅, 你的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还好,养两天就好了。”杨毅硬挤出一点笑容,他的脸上仍挂着掩饰不尽的戒备与迷惑。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太突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婉彤问道。
杨毅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所经历的你在电视上都看到了,至于是谁策划了这场阴谋,并且让我当他的替罪羊,我还不得而知。对了,江之雨怎么样?”
“他还好,伤得并不重。不过,听说叶大全和邹海雄被开枪打死了。”曾婉彤接着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杨毅戒备地看了一眼坐在司机座位上的那个陌生女人,欲言又止。曾婉彤马上明白了杨毅的意思,接着说到:
“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江岚,她上星期从祁州来看我,今天她就要回祁州了。你放心,你的事情她也知道了,她很同情你的遭遇,你的事她一定会保密的。”坐在司机座位上的女人转过头来无言地冲杨毅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杨毅也礼貌地冲江岚点了点头。
“我想先到外地躲一躲,只要不当替罪羊被抓起来,以后怎么都好说。”
“你要去哪里?怎么去?”
“这我还没想好。”
曾婉彤沉吟了半刻,试探地说,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一起跟江岚去祁州,先在她那里住上几天再说。江岚和她父母住在一起,她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不,这样太打搅了,我和江小姐又不熟,怎么好这样麻烦人家。”杨毅马上。
“不要太客气了。你知道现在警方正在大力通缉你,你走到街上说不定过不了十分钟就会被人认出来。你要是不想当替罪羊,最好就别再露面。”曾婉彤的语气十分坚决。江岚没有说任何话,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曾婉彤。曾婉彤话音一落,江岚再次转过头来看着杨毅,并冲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以表示同意曾婉彤的说法。看到江岚的表示,曾婉彤向杨毅解释到,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江岚在四年前出了一场大车祸, 致使她双耳失聪。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
杨毅走投无路,只好接受了二位女士的好意。但他跟曾婉彤提出来要马上去一趟华安路的“贵客来”咖啡厅会一个朋友,并向他借点现金。曾婉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让江岚开车向“贵客来”咖啡厅驶去。他们的车还没开到华安路,三辆警车从他们车后闪着警灯疾驰而过。杨毅下意识地缩低了头。 江岚本想掉转车头,但已无路可走,她只好拉开一段距离跟在警车的后面朝华安路开去,好在茶色车窗使车外的人无法看清车里坐着什么人。很快,他们的车跟着警车开上了华安路,紧接着,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每个人都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三辆警车在“贵客来”门口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从另一个方向也开来了两辆警车,不约而同地也停在了“贵客来”门口。紧接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跳下了车把“贵客来”的门口包围得水泄不通。杨毅呆呆地透过茶色车窗望着车外的这一切,他当然明白这些警察是冲他而来的。就在这时,一个警察冲他们的车子走来,立时,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警察走近他们的车子,突然两臂伸开做出绕行的指示,江岚按照警察的指示若无其事地把车开离了“贵客来”。杨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要不是曾婉彤及时赶到把他接走,他此时此刻已被押上警车了。怎么,难道要他命的人会是他的多年好友娄幼明吗?杨毅感到这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车子渐渐地加速朝远方驶去……
“叶大全、江之雨被袭案”震惊了海德。而改革楷模杨毅被指是此案的主谋并亲自接应歹徒逃离作案现场一事更使人们在惊讶之余倍感困惑。有很多人对杨毅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以前电视台和报章对杨毅都有过大幅的正面报道,并给其冠以诸多英雄式的称谓:什么祖国栋梁了,改革尖兵了,海归才子了……而且还有一些公司效法健安的改革模式剔除自己公司内不称职的干部、经理,对领导阶层进行优化组合并收到显著效益。而如今杨毅出事了,且出的是掉脑袋的事,很多人不解。如果说这件事已成了一般海德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它对所有健安人来说可算是随时随刻分析、探讨的话题了。
就在杨毅出事的第二天清早,邢秀丽一言不发地走进精算部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她打开计算机后,两眼望着屏幕默默地发呆。整个精算部里邢秀丽是唯一一个独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人。其他人都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热烈讨论着有关他们经理的重大新闻。自然,像往常一样,刘半仙桌前围的人最多,大家都想听听半仙儿怎么解释这件事。在大家的簇拥下,刘半仙儿跟大家讲了他在杨毅办公室看见的大红请帖和杨毅看见请帖后满脸不悦的事情。然后他又跟大家讲了他看完电视报道后的心得:
“据我分析,该着咱杨大经理倒霉,瞎猫碰死耗子被他给赶上了。”
“这话怎么讲?”
“怎么讲?”刘半仙儿看了一眼问话的人后煞有介事地说,“再简单不过了,歹徒事先埋伏在停车场伺机而动,而我们杨大经理呢几乎是最后一个上的观礼台,可又几乎是最先一个离开典礼现场去的停车场。从中不难推断出杨毅的车停在停车场的最外面,这样最有利于歹徒逃跑。于是歹徒先绑架了咱杨大经理后逼着他接应行凶歹徒然后驾车逃跑。”
“半仙儿,你怎么知道咱杨大经理是最后一个上的观礼台?”有人不服出言反驳。
“哎,这就是仙人与凡人的区别了。”谁都听得出刘半仙儿又在自命不凡了。刘半仙儿眯着眼睛瞟了一眼反驳者道,“电视台反复放了三次杨毅登上观礼台的情景,你难到没看见观礼台上下,人都站得满满的, 杨毅一到,典礼就开始了吗?他要不是最后一个,难道还会是第一个不成?”一句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刘半仙儿看大家纷纷赞成他的观点便更起劲儿了:
“电视台虽然没放杨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典礼现场,不过当杨大经理的车逃离停车场时,停车场上的车还停得满满的。 由此不难推断出杨大经理应是最先离开典礼现场的。”
“嗯,有道理。”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句赞同。
“那又是谁想要叶大全、江之雨的命呢?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杀人!”听到这句感慨,严永胜毫不犹豫地开了腔:
“还是那句话,叶大全、江之雨的钱来得不干净呗!怎么没人刺杀我严永胜啊?”谁都知道严永胜是最唯恐天下不乱的,听到他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评论,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地嚷了一句:
“老严,看来您的钱也不是正道儿上来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人每年按时扎你的车胎啊?”此话一出引来哄堂大笑。
“什么事情啊,这么开心?”健安副总刘向平一脚迈进大门后若无其事地跟大家打着招呼。大家马上收敛了笑容。邢秀丽看刘向平来了,赶忙起身迎了过来。刘向平和大家随便聊了几句然后转入了正题:
“大家也许听说了杨经理的事情。目前警方正在对这件事情做深入调查。在这件事没有搞清楚之前请大家不要妄加猜测,更不要随便下结论。大家还应该集中精力把工作做好。目前公司对杨经理采取停薪留职的处罚。精算部的工作暂有刘伯先和邢秀丽共同负责。”说到这儿,刘向平看了一眼刘伯先和邢秀丽,“你们直接向我汇报。好,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无语。散会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邢秀丽一改平日小组长的亲民形象,不再向大家问寒问暖打招呼,不由得让人们觉得办公室里突然少了点儿什么。 许多人都注意到邢秀丽情绪低落、眼皮红肿。不用问,准是哭过。为什么哭,大家心里都明白。谁都看得出邢秀丽在猛追杨毅,如今杨毅不明不白地成了通缉犯,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是死是活,无疑这给邢秀丽带来莫大的精神打击。邢秀丽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便看到保卫科的朱科长带着两个陌生人走进精算部。他们直奔杨毅办公室。大约二十分钟后,三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径直朝会议室走去。 人们不再议论,都做埋头工作状,但大家都明白这三个人肯定是为调查杨毅而来的。五分钟后,朱科长把刘半仙、邢秀丽和秘书小金请进了会议室。
刘半仙一进会议室就被放在一个透明大塑料袋里的大红请帖牢牢吸引住。果不其然,跟朱科长同行的两个陌生人是警察。 他们询问了杨毅出事前是否有何反常表现,说过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事。可刘半仙等三人的积极配合却让警察大失所望。邢秀丽和金秘书除了夸杨毅怎么怎么好之外再也提供不出什么其他的情况。而刘半仙呢,虽说有问必答,可他向警察提出的问题比警察问他的还多。好像这个案子是交给他来办似的。好在二位警察颇有耐心,在许可的范围内对刘半仙的问题也一一做了回答。一个小时过去了,警察也没了解到任何有关杨毅作案动机的蛛丝马迹。当他们正要起身告辞时,刘半仙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二位警官,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二位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有点儿不耐烦了,开始调侃刘半仙,
“刘组长,您真是入错行了,您是块儿侦探的好料儿啊,怎么做上精算师了?说实在的,要不是有杨毅这案子,我还真不知道有精算师这行。我们还急着回队里有事,有什么问题下次再说吧,啊?”说完,他拿起装着请柬的塑料袋要和大家告辞。
“且慢,且慢,张警官,我就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要不让我问完,我非憋得晚上睡不着觉。回答完我这个问题您就走还不行吗?”警察停住脚步。
“张警官,您刚才说叶大全那个小学校的开工典礼是上午十点。”
“没错。典礼本应上午十点开始,后来拖到十点半才正式开始,这一点我们已向多位目击者取证过。”
“警官大人,这就怪了,为什么杨毅的请柬上写的是十点半呢?这就难怪我们杨大经理最后一个到场了。”
“你怎么知道是十点半?”警察边说边又带上白手套从塑料袋子里拿出请柬查对。果真,请柬上,在“典礼开始”字样后,红纸黑字地写着“上午10:30”。 两个警察又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下。
“警官大人,我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就在警察察看那张请柬时,刘半仙又开口了。
“刘组长,你怎么跟说书的似的,是不是杨家将听多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早不汇报啊?”
“嗨,我开始怎么知道这条线索重要啊?要不是你告诉我典礼本定于上午十点开始,我还想不起来杨毅的请柬上写的是十点半呢。我这不是得一步一步推公式吗,不推到这一步,怎么知道下一步得什么呀?”
所有人都被刘半仙给逗乐了。
“好吧,你说下一步得什么吧?”朱科长问道。
“下一步,保护杨毅,捉拿真凶!”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好,谢谢刘组长给我们提供的重要线索。我们会极尽全力早日破案。”警察说完跟大家握手告辞。
刘半仙和邢秀丽走出会议室,邢秀丽仍闷闷不乐。刘半仙儿不禁心中好笑:这杨毅还没怎么着呢,已有人为她哭红了眼。看来杨毅还真有人疼。想到这儿,刘半仙儿故做语调悲痛地冒出一句:
“杨经理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们想念你。”
“去你的半仙儿,你又没正经了!”一向敏感的邢秀丽自然听得出刘半仙儿在取笑她,她狠狠地回了他一句后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杨毅被通缉吸引了精算部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没有发觉他们中的一员今天缺席了。这人便是方琛。
方琛在听说“明天更美好小学”工地发生枪案,且叶大全中弹后,她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急救室外站着几个金叶百世的副总。大家看到方琛的到来都有点莫名其妙。方琛刚到不久,一个医生就走出来询问谁说病人家属。几个副总互相看着面面相觑。方琛走上前告诉医生她是病人的家属,是叶大全的未婚妻。医生有点迟疑,但还是把方琛带进了急救室。医生告诉方琛叶大全快不行了,让家属赶快见上一面。方琛一听这话,眼泪夺眶而出。她走到叶大全的病榻前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她轻轻地握住叶大全的手,告诉他她想他,从没有忘记他。叶大全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并用手指做了一个圈状。方琛明白叶大全指的是他曾经让她收下的那枚戒指。方琛已泣不成声。她答应叶大全一定会带上它,让他不要牵挂。叶大全不再表示什么,他在方琛的爱抚与呼唤中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