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彭凤池回头一看,前面的船队旌旗飘飘,好不威风。彭凤池心里略定。
说话时,关天培的船靠过来。关天培带着兵丁上英国船。 关天培见彭凤池,抱拳问候: “彭县丞,一向可好?”
彭凤池认出是关天培:“啊,是关将军,别来无恙吧。”
这时,王县令走过来向关天培报告:“关将军,我率领的是你手下督标副将韩肇庆的缉私船,我们正在进行查走私,而这位彭大人却提出要搜船。”
关天培转向王县令,眉宇一皱,怒目相视:“你好个县令,想必你熟知清廷颁布《钦定严禁鸦片烟条例》三十九条吧!你若是不走,连你也一锅端了!”
王县令自知再解释也没有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对他的手下说退。
彭凤池搜船心切,竟然忘记铁头老鼠已经逃下船去。彭凤池手一挥,手下早就等不得了,下船舱开始搜鸦片。
关天培望着远去的劫私船,恨恨地说:“彭大人,听说你在这里拦住这艘船,我知道这王县令一定利用水师劫私船企图拦击,在林钦差面前,我不能丢这个面子。这水师劫私巡船太不争气,有些头目不仅和王县令这样的人有买卖来往,甚至和夷船头目早就有联络,王县令一定是销赃的主。这些头目,缴获烟土,交一些报差,其余都私吞供窑口。林大人一来,情况一定 会好转。”
他们说着话,英国船长十分不满意,但是看到彭风池和关天培等带的兵一个个十分强悍,也只得服从。这时船东也出现。英国的船东原来就是罗伯特。莫里逊的儿子小莫里逊。船里装这铁头老鼠的鸦片。小莫里逊要关天培和彭凤池看在他在中国有一定的势力面子上,放了他们,但是关天培和彭凤池偏不吃他这么一套。彭凤池将船上的鸦片全部没收。运到虎门,等待林大人下令一并烧毁。
林则徐是在1839年3 月到达广东的,初来乍到,便接到彭凤池的报告,铁头老鼠在布袋口海湾登陆。林则徐决定先缴一批,连跟众人面都没有见,便设计了前面的一幕,打了禁烟的漂亮的第一仗。
三月上旬,林则徐将彭凤池等集合到了寓所。见到了林则徐,大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林则徐对众官员说:“你们辛苦了。” 林则徐为他们准备好了酒菜,大家入席。林则徐举起起酒杯:“来,我代表皇上,敬你们一杯。”
林则徐待大家一饮而尽,自己也乘兴将杯中酒喝尽,放下酒杯。
彭凤池激动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兵的时刻终于来了。来,我们敬林大人一杯。”
大家又一饮而尽。彭凤池从布袋里取出名册和地图,里面详细记载着各地鸦片贩子的情况。林则徐大喜:“凤池,你们这些赤胆忠心的兄弟,真不愧为我中华英雄。有了你们,国家有望了。”
林则徐打开名册和地图,仔细地看起来。他们三人看看林则徐,都悄悄地笑了起来。
马辰拿起筷子。彭凤池轻轻地说:“兄弟,我们先吃吧!”
大家都悄悄地吃起来。这时,林则徐从名册和地图上抬起头,说:“好你个彭凤池,难道你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喝酒吗?”
林则徐走过来,端起酒杯:“来,咱们再一饮而尽。”
彭凤池见林则徐高兴,就问:“林大人,接下去我们做什么?”
林则徐说:“你们就给我盯住这个广东大毒枭王县令和何老近。别让他带走一袋子大烟。”
彭凤池大声说:“我们明白了。”
林则徐说:“现在还不能动他,他还是他的王县令,等皇上圣谕,我会给你们下命令的。”
第二天,林则徐和邓廷桢、恰良、关天培、豫堃商议禁烟,待大家坐定,林则徐将侦查到的信息的人和大家沟通,林则徐问众人:“诸位,开始禁烟这里的民众会不会有影响?”
邓延桢说:“林大人,广东的老百姓早就盼望动真格的这一天。他们庆祝还来不及呢。”
林则徐说:“好,我已经侦查了十几家外国商行的贩烟土的情况。一旦对他们动手,我们还要考虑一下我们的办法,和具体的措施。”
邓延桢担心地说:“我们还可能会引起英国的过激反应。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鸦片非法走私贸易能给英国带来巨额的利润,中英贸易,现在中国变顺差为逆差,也就是说,他们用东印度的鸦片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买我们的货物。他们买去了他们需要的绸缎,瓷器,茶叶等等。为获取高额利润千方百计向中国大量输入鸦片。为了倾销鸦片,甚至尽力把鸦片制成适合中国人口味的毒品。而我们中国人,从下层普通老百姓到上层达官显贵,军队里军官和士兵达到200万。吸食鸦片上瘾,萎靡不振,虚弱枯竭,两眼深陷,颊骨突出,就变成了活的僵尸,烟瘾发作时如果没有烟土,就会体瘫如泥,软无力气,重病在身,脚腿发软,无法干活。兵士染毒都变成纸片人,哪里还有半点战斗力。那正是那些英番所要的鬼人。现在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林则徐说:“邓大人说的极是。我们要认真询查外国鸦片贩子,传见十三行洋商,令十三行总商伍绍荣传谕外商缴烟具结,限三日内,取结禀复,并密派兵丁在商馆周围暗设防维,我们立即采取严厉的措施查禁鸦片。虽然朝廷不让我们关押铁头老鼠,这次没收他的一船鸦片,必定怀恨在心,英番定要反扑,我们一面严厉禁烟,需一面加强海防。再者,不列颠政府也会有所动作。我想明天要找些年轻人,要他们出出主意。”
第二天,林则徐和邓延桢他们把广州几个书院上百名学生召集在一起,让他们进行考试。这些学生在有关禁烟的试题中各个义愤填膺地回答并写出查禁鸦片的具体办法。
铁头老鼠侥幸逃过被关押的一劫,但是却损失了一船鸦片,心里闷闷不乐,他来到王县令那里。坐定,铁头老鼠十分愤怒地说:“林则徐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王县令的那块黄布怎么不管用了?”
王县令叹了一口气: “你有所不知,这钦差在中国是何等大人物,我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如果我拒绝或反抗,他会来个格杀勿论,那是你我的命都会不保。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来日方长。”
铁头老鼠很失望,说:“你还来日方长,难道我们还有来日?这个林则徐在广州要小青年给出禁烟的办法。清除外国鸦片贩子,捉拿汉奸,收缴烟具、关闭烟馆。这几条你我都在内,你是汉奸,我是外国鸦片贩子。接下来你我生意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县令听了内心十分惊慌。他揶揄地说:“那你们的枪炮呢? 那个义律的弟弟懿律不是说了吗?如果他们禁烟,大英帝国的军舰大炮会将林则徐们打得屁滚尿流吗?”
铁头老鼠说: “你说得对,女王陛下正在做出决定,林则徐已经触犯了大英帝国的利益,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了。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你听说了吗?宝顺洋行,十三行商馆,怡和洋行,旗昌洋行等都接到了林则徐的口谕,要他们交出烟土。你要想办法呀!这事就是懿律交涉也无济于事了。”
王县令平静地说:“你们使了贿银了吗?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这个林则徐不贪图钱财?”
铁头老鼠回答:“这个林则徐不像你那么贪财。他已经下决心要烧烟,下令让外国鸦片贩子把手中的鸦片全部缴出,不准隐藏,并具结保证以后不再携带鸦片进入中国。如果你没有办法,那么我们只有就范一条路了。”
王县令听了说:“唉,虽说我有皇上的圣谕,但是我毕竟是犯了天条的人。我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知道彭凤池他们已经知道我和韩肇庆的关系,想必林则徐很快会查到我是韩肇庆劫私船的下家,勾结窑口,快蟹,烟馆,烟贩何老近等,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一定会查到我和你的关系。而林则徐不是邓廷桢,我一定会成为他们开刀的对象。”
王县令突然想到左翼副都统奕湘公爵,铁头老鼠早买通的就是他,他可是皇上的亲侄儿。铁头老鼠和他的关系十分铁。他想最好还是叫铁头老鼠去奕湘那里,探一下口气,想想解脱的办法。王县令说: “查顿大人, 你和奕湘公爵的关系好, 你改日去一下他那里,向他讨讨主意。”
铁头老鼠眼睛一亮:“我们花了这么多真金白银,就是想有林则徐来禁烟这么一天,他能给我们一条生路。我明天就动身。”说完,他呷口茶:“不过我进广州公爵府的确不太方便,我一直被盯梢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发现我的去处的。”
王县令说:“现在已经是紧急关头,只要能有一条生路,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铁头老鼠答应,便回去了。
六月三日,洪福带着一帮人来到洋行,那里他们收缴了很多烟土。洪福吩咐士兵将烟土捆好,带到虎门海岸上。收缴了近二十天的烟土,堆成小山包。六月二十五日,虎门海岸上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林则徐命令在海滩挖好池子,将收缴的237万余斤鸦片在虎门当众彻底销毁,最后引潮水把鸦片灰冲入海中。岸上的老百姓终于有了狂欢的一刻。铁头老鼠和英国驻华商务总监义律觉得继续经营鸦片很难了。他们觉得在中国做鸦片生意已经很难了,要赎回自己鸦片没有希望了。除非英国用武力镇压中国人,便向自己的政府施加压力,要求武力镇压中国的禁烟。中英关系日趋紧张,战争之说甚嚣尘上,鸦片战争一触即发。
铁头老鼠因为被没收鸦片,而且,他的鸦片生意就此就要停止,在中国的鸦片发财梦就要结束,他实在有点心有不甘。就把火发在这个学校上,他将资助停发了。对葛夫人来说,丈夫葛慈莱夫也为铁头老鼠做事,是鸦片贩子的帮凶。因此葛夫人也或多或少受到牵连,眼看中国人和英夷就要火并,如果再不停办,也许会凶多吉少。她决定停办学校去南洋。
那天葛夫人上课,学生们很快归位坐好。葛夫人点完名,等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容闳感到今天葛夫人有点异样,便举手问道:“葛夫人,您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呢?”
葛夫人听到容闳问,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便和孩子们说明原委:“孩子们,我们学校要提前结束授课,解散所有的学生,你们课后赶快收拾物品,准备明天回家。”
小容闳起身问:“葛夫人,还没放假,为什么要提前结束?”
葛夫人迟疑了一下,回答:“孩子们,因为又要打仗了。要打仗了你们懂吗?”
孩子们听了脸色骤变,登时瞬间鸦雀无声。只听到小容闳又追问:“葛夫人,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呢?”
葛夫人回过神来,答道:“呃……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容闳继续问:“葛夫人,那什么时候才能复学?”
这个问题葛夫人无论如何也无法预估,但见容闳这么好学,十分欣慰和满意。她回答说:“孩子啊,到复学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要是有任何机会的话,我也会为你们这群孩子想办法的。”葛夫人说得有点动情,她含着眼泪继续说:“孩子们,我会设法让你们继续读书的。可眼下,中国可能会有一场灾难,你们还是赶快躲到乡下去。”
下课了,孩子们都散去。葛夫人叫住容闳: “亚闳,你去将三个盲女孩子叫来。”
容闳快步将这三个盲女孩叫来。他们进入教室。容闳欲转身离开,葛夫人叫住了他:“亚闳,你等下,我还有话和你说。”
容闳顺从地待在一边,听葛夫人和他们说:“孩子们,要打仗了,别的孩子都要走了。你们怎么办呢?”
三个女孩子听着,哭出声来,越哭越伤心。连小容闳的眼圈也红红的。只听葛夫人继续说下去:“孩子们,别的孩子回去可能还可以生存,别的孩子老师还会想办法以后让他们继续读书。你们怎么办?你们要不要和老师一起去南洋啊?”说着,她将三个孩子拉倒她的怀里,替他们擦干眼泪。三个孩子听了,停止了哭泣。她们把葛夫人围住,紧紧地抱住。葛夫人心里十分激动和怜悯:“孩子们,我一定要把你们抚养成人。我一定要带你们走,好吗?”
三个孩子点着头,抱着这个高大的妈妈,哭着。葛夫人看见容闳还在旁边。她将容闳也拉到她的身边,对容闳说:“亚闳,老师有一个要求。”
容闳乖乖地说:“老师,您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吧。我会记住的。”
葛夫人等了一下说:“我们的美国的校长老师已经来了,如果这个校长老师和你们联系,你一定要去读书,不要半途而废,将来做些大事情。”
容闳抬起头,不解地问老师:“葛夫人,您说做大事情,我做什么大事情啊?”
葛夫人看着容闳天真的眼睛,说:“好孩子啊,中国有很多事要做,你长大了会明白的。你要答应老师好吗?”
容闳点点头,葛夫人要容闳离开去整理行李了。
第二天,葛夫人的“西塾”停办,传教士老师布朗来送行。布朗是何许人也?美国人布朗(Samuel Brown 1810-1880)是美国康涅狄格州人,毕业于美国孟松学校,1832年毕业于耶鲁大学,有语言学教学经验。布朗在1839年2月抵达澳门,先在一户传教士家里暂时居住,学习汉语。由于布朗牧师是美国人,不受战争的影响。葛夫人将恢复马礼逊纪念小学委托给了他。葛夫人跟站在她前面为她送行的布朗说:“布朗先生,等到学校开学,一定要让这些孩子继续上学。”
布朗点点头:“葛夫人,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葛夫人十分感动,她十分信任地说:“我相信,布朗先生。我知道你会以上帝的名义去努力的。” 她说完带着三个盲孩子Laura, Lucy and Jessie上船。
码头上,所有的孩子都来送行。望月和别的女孩子都哭成泪人似的。
船徐徐开动,葛夫人突然记起一件事。她要船再靠岸,她向容闳招招手,要容闳过去。
容闳踏上狭窄的船板走上甲板。葛夫人将容闳拥抱了一下,然后把一本书给容闳,说:“亚闳,将来会用得上这本书的。”
容闳一看,书面上写着<<海国图志>>四个字,下面是葛慈莱夫翻译的字样
“这是您的先生的书吗?我看到了他的名字?”
葛夫人点点头:“是的,这是我和我的丈夫翻译的一本书,这是我们来中国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你要好好读读这本书。”
容闳点点头。葛夫人一再叮咛:“你们要直接回家,绝不可以在外逗留。”
容闳答应着,依依不舍地挥别。容闳沿着船板回到岸上。容闳和同学们站在码头上,挥着手直至船在海上消失。
烧了鸦片以后,有人报告鸦片的买卖还在进行。 林则徐命令彭凤池去探寻鸦片的源头,彭凤池和马辰认为有人还在将鸦片源源不断地运进来。他们就请教褚秀才。秀才心里明白一定还是这个王县令。而且,他们的码头更加秘密。秀才将周边海岸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认定一个秘密码头地势险要,他觉得这个地方十有八九是铁头老鼠和王县令偷运点。他便和彭凤池说:“你们三天以后在小庙等我,我会告诉你们秘密的鸦片集结地。”
彭凤池和马辰要和褚秀才一起去,但是褚秀才执意不答应,他说:“你们不知道,这个地方人多容易被发现。你们三天以后就等着好了。”
彭凤池和马辰没办法,只得让褚秀才一个人去。褚秀才翻山越岭,来到一个怪石嶙峋的码头。果然,他看到了运鸦片的脚夫。但是令褚秀才想不到的是他已经被捕头发现了。经过几次失败,捕头显然狡猾了。他要两个手下紧盯着褚秀才,自己去报告王县令。
王县令听了大喜,命令道:“尔等这次一定要将褚老三捉拿归案。快去快回,带着这褚老三来见我。”话刚落音,何师爷大声说:“且慢,你捉了褚老三,可是你捉不到彭凤池和马辰也是白搭,要是这三个人全拿住了,你就高枕无忧了。在皇上面前,谁能拿得出证据你在贩片。”
王县令一听,这何师爷毕竟老奸巨猾,瞻前顾后:“可是怎么能抓住另外两个人呢?”
“老爷这个容易,褚老三打探到我们的行踪,必定和他们两个去碰头,我们只要派两个盯梢老手去尾随他们,等到他们弄清他们的去向,我们便可一网打尽。” 何师爷说。
王县令说: “姜还是老的辣,好就这么干。”他转头对捕头说: “你听见我们的话了吗?”
捕头点点头。
王县令说:“这下是你立功的好机会,这次千万不能再打水漂了。”
捕头喊:“遵命,王老爷。”说完,他就和几个兄弟离开了。
万管家带着容闳和望月回家。一路上两个孩子说说笑笑。望月说“万管家,我饿了。”
容闳也说:“万管家,我也饿了。”
万管家见前面有一家饼店,便买了两个葱油饼给他们俩吃。
望月嘴馋了,说:“光照哥,我爹一定会给我做好吃的。”
容闳大方地说:“你嘴馋,你就到我家来吃。我妈会做各种烧卖。”
望月说:“那我也先要回家,要不我爹会着急的。”
容闳说:“我也要先回家。我爹娘想着我呢!”
铁头老鼠去了奕湘公爵那里讨到了主意,他告诉王县令,公爵要他装出配合林则徐禁烟,抓几个替死鬼,判上几个死刑,绞死几个以示明志。传到皇上那里,谁还敢给你定罪?
王县令听到这个主意,真是一箭双雕,立刻想先将这个褚老三捉拿归案,名正言顺将他处死,既解了心头大患,呈报皇上,假称处死一个鸦片毒枭,得个禁烟的好名声,以保全了自己。这么好的事何乐而不为呢。王县令的好运终于来了,他和铁头老鼠接到报告,褚老三和彭凤池等在小庙里会面。
王县令立刻命令捕头:“你带一队人去把他们给我抓来。这次你们要小心行事,不能白走一趟了。”
捕头应声,向手下一挥手出发了。立刻启程来抓彭凤池和褚老三。他们来到小庙,立刻围了上去,可是等他们冲进小庙,彭凤池他们早就人走楼空。气得捕头狠狠地打了下属一个耳光。他恨恨地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褚老三总有一天在家,就将他给抓了。走,立即去褚老三家。”
褚秀才他们及时摆脱了这一批捕快,他们来到落水岭,褚秀才跟彭凤池说:“彭大人,我是要回家一趟,你们仨去县城吧。今天万管家要把望月带来。我不去,望月就没有人照顾了。”
“三哥,你这样回去太危险,这王县令煞费苦心地想抓住你,你可不能自投罗网。彭凤池说。
“现在禁烟到了关键时刻,这王县令应该知道他犯了大罪,我谅他也不敢再造孽。彭大人,我一定要将望月接出来。” 褚秀才说。
彭凤池见说服不了褚秀才,便说:“那你小心。我们会在老地方的。” 褚老三和他们道过别,就上路了。
此刻,铁头老鼠正等在王县令府上。铁头老鼠已经不耐烦了。他责怪说:“你说的你会有魔杖会把这些人赶走的,现在他们不但在,而且还对他贩卖鸦片造成更大的威胁,你怎么不着急呢?”
王县令微笑地说:“我说吧,你这个英夷,你的心比我还要急。我说事情很快会有进展。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中国自古很少有见钱不眼开的官,你买通的是奕湘公爵,而我贿赂的人就是琦善。他是大…… ”
铁头老鼠松了一口气:“啊,你们中国还有这样的秘密。”
“这不是什么秘密了,历朝历代都是这样,一旦有清官,老百姓会捧为神人。你说这世界有多少神人,在你们那里的那本什么经书加上耶稣也不过十几个。 本朝只有这个林则徐,这个人是木鱼脑袋,不食人间烟火。好在有大量的琦善这样的官,你可高枕无忧吧。你如果真的想安然无恙,你当然也要出点血,不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自古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你在中国要明白这个道理。”
铁头老鼠连连点头:“王老爷高见,王老爷高见。那我就等那个琦善将林则徐发配。”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铁头老鼠告辞,王县令送他到门口,几个密探进入。王县令喝住他们:“喂,你们几个这样冒失出了什么事了?”
捕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王大人,我们看到这个褚老三了。他,他回家了,我们亲眼看见的。现在我们已经将他的家团团围住。”
王县令一听,咬牙切齿:“那你赶快要他们将他捉拿归案呀!你还待在这里看么?”
捕头立即带人去抓褚老三了。万管家带着望月和容闳一行匆匆来到褚秀才的家。到了门口,万管家看到有些异样,他们只见他家大门紧闭,门口积满蜘蛛网和鸟粪。望月急得哭了起来。褚秀才家的门已经贴上封条。望月上前就撕,万管家止住她:“望月,看样子你爹被官府抓去了。”
望月听了,急得哭起来了。
万管家说: “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走,我们到阿闳家去了再说。”
望月收起眼泪。
万管家说:“你这个小望月,不要紧,去我家住几日,我再将你领过来。”
望月点点头。他们一起去容闳家了。他们很快转过街角,来到容闳家,容闳快步来到家门口,只听屋内传出一片哭声,小容闳愣了一下,感觉不对, 迈开步子奔了进屋,见父亲已经断气,母亲与兄姐及小弟,跪在床旁哭泣,屋内充满了哀伤,小容闳叫声“爹",一种莫名的怕和悲涌上来,他也冲上前跪下痛哭。林氏,光杰,容闳,光莲和弟弟都大声哭泣,村民们也来帮忙了。他们将容丙炎棺材钉住,四名村民抬上棺木,一家人尾随,一路上嚎啕大哭,来到坟地。村民将棺木轻放下葬,坟前的林氏,已经哭成泪人儿,她想扯住棺木, 却被左、右两侧的光杰和光莲拉着,容弟见母亲哭,他也哭得西哩哗啦,容闳直流泪,强忍着哭,勇敢的抱住小弟光发,他们目睹那四名村民,用一铲一铲的黄土,逐渐将父亲棺木掩埋。
丙炎的去世, 使原本就贫困的容家,情况更是雪上加霜。万管家和望月也在容闳家唏嘘了许久,林氏这才将褚秀才被官府抓的事和万管家说了。万管家已经有所准备,便说:“阿闳娘,这望月先跟我回去,在我那里住一阵子。”
林氏说:“万管家,等到我这里有了打算,望月就住到我们家来。我们家人多热闹,有这么多口吃饭,再多一口也算不了什么。”
这时天色已晚,万管家带着望月告辞。
县衙内,王县令接到差役来报,这褚老三已经被抓到,现在正押到。王县令大喜,脸上奸笑。何师爷问:“老爷你高兴什么呢?”
王县令说:“我终于抓到了褚老三。现在,我可以实现我的计划了。”
何师爷一惊,不知王老爷有想什么主意了。何师爷深知这王县令诡计多端,可是现在王老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怎么猜也猜不透。此刻听上去这王县令也不想要告诉他的样子,就起身告辞了。
王县令这么高兴,原来他还有一个自认为是万无一失的计策。他认为普天之下,没有人不为财死,没有鸟不为食亡。这褚老三一生一世没有享过清福,虽饱读诗书,才贯八斗,但是他一无财运,二无官运。一生穷困潦倒。只要小施恩惠,加以温柔女色,此人定会俯首帖耳。他见何师爷离去,便徒步往客房那里去看看虚实。
客房原是王府的书房,后因此处太过宁静,才改为客房。此时正值阳春三月,院内花树含苞吐蕾,清香扑鼻。客房内外, 残月清光,显得格外安静,褚秀才便被安置在这里。
平日里,褚秀才住街边破庙,门外市井路口,平时行人川流,喊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到了这里,就像到峨眉山修道院,他不习惯听不到一丝声音,但是想到自己被王县官抓住,一定会凶多吉少,想不到王县官来这么一手,要他来这里享受世外桃源,美酒佳肴和丫鬟美女,这倒是新鲜。但褚老三也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白吃的午餐。他王县官那几根弯弯肠子他褚秀才拿捏得很准。
此刻褚秀才手提一本线装书,眯缝躺在藤椅上,读得津津有味,婢女过来伺候,刚伸手拿捏褚秀才的胳膊,褚秀才像触了电。“唉,你还是待在一边吧。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了。”
婢女显得笨拙,没做声便退到一边。
这时王县官敲敲门,不容婢女开门便推了进来。王县官看到婢女没有在为褚老三做摩疗,颇不高兴:“你怎么不在伺候褚先生啊?”
婢女十分胆怯,低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褚秀才说:“你这县令,做些什么事不好,要一个丫鬟来伺候我,我可没法消受。是我要他呆到一边去的,不怪她。”
王县令说:“那你褚老三也白读了这么些经书。就连《史记》都读光了。你这做到是什么样的人呢?”
褚秀才说:“你这县令,你本来也是读书之人,读书之人应该是胸怀明镜,心有慈悲。而你却是一个苟利小人。贪图一己而把百姓置于水火。”
王县令听了不以为然:“老三啊,你如果再多读几本好书,定会悟出做人的道理。俗话说,人不为己,天殊地灭。人生在世,又有几何。酒红醉绿,美女佳丽,天堂一般快活,岂不善哉快哉。像你这样独善其身的种,落得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那有做人之乐趣可言。”
褚秀才听罢,一连串几个燕雀燕雀燕雀。“果不然一县父母竟是这样的货。万万没有想到,这道光自己也是一个酒囊饭袋。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道光钦选你这么一个窝囊来做粤地之父母官,真是瞎了眼了。你这县令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你还有脸来和我论经书。”
这王县令也不愧一个人物,听到褚老三这慷慨激昂陈词,还是不予愤怒。“唉,人各有志呗。不过,我请你来,不是听你这一番高谈阔论。关于人生,我们可来日择时来理论。我请你来是为了我们粤地百姓之大事。”
褚秀才听了,更是怒火三丈:“你这王县官,你也有粤地百姓之大事吗?”
“唉老三,你别误会了我的一片心意。我是尽忠尽职地在为本职谋划。这不,现在要您老人家的指导合作了。”
褚秀才说:“你改邪归正我欢迎,你说你怎么个合作法?”
王县令说:“很简单,你要跟着我在粤地禁烟。”
褚秀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你说什么啊?你要我跟你粤地禁烟?你脑子不在这屋里了吧。“
“秀才,我说的话是真的。”他说着,取出皇上的禁烟圣旨。
褚秀才看了不以为然。“这老什子你早就有了,你怎么不禁禁你自己的烟啊!这铁头老鼠,这查理·懿律, 这东印度公司, 十三行洋商,那一家那一门你不知晓,哪一家哪一门你没少和人做鸦片。现在你要贼喊捉贼。林大人在此地,你想假装正经,虚喊口号,蒙混过关。就是我帮你说话,粤地的父老乡亲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藏毒贩毒的行径。”
“唉,褚老三,您老说话太冲,现在是我囚禁了你还是你囚禁了我?只要你随我,我自有办法。我如能重见天日,我包你富贵一生。”
褚秀才无心再和这个人说话,便头一斜读书了。王县令见此,也就不再和老三交谈。心里想着你这刁蛮之人,我一定制服你。他向丫鬟恨恨盯了一眼:“你好生伺候褚先生,听到吗?”
丫鬟应了一声:“是。”
王县令转身出门。褚秀才见他出门,深深叹口气:“唉,人啊,人啊。”
婢女端上一杯热茶,柔声说:褚先生,时候不早了,您可以就寝了。”
褚秀才微笑说:“你回去吧!我自己会马上就睡。”
婢女恭立一旁说:“那哪行啊?奴婢奉命侍先生就寝的。”
褚秀才从没有女人这样温软体贴和他说话的。他失去了刚才的口才,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婢女走近他,为他脱衣,褚秀才竟然不知所措。此刻王县官还没有走,他躲在窗外窥视,见褚老三在女人面前显得这样笨拙的模样,暗自窃喜:“好个褚老三,自古男人逃不过女人关。我看你这笼中鸟,怎能逃过这一关。”
小容闳自从到了家里,感觉生活有些不适应了。他想着褚三伯,只有和褚三伯聊天故事,使他有一丝新鲜感。他去了褚三伯的家,只见他的家被贴上了封条。容闳有点害怕,一阵凉风吹来,身上直打抖索。容闳正想回去时,只见比他大几岁的阿旺走了过来,他认得容闳,便对容闳说:“你还不知道吧,褚三伯被王县令抓去了,一直没有回来过,听说褚三伯犯了勾结红毛番贩卖鸦片。”
容闳听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也没说什么就回家去了。褚三伯这么好的人会贩鸦片?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救褚三伯。他觉得一个人不行。于是他就跑出去找光杰。父亲死了之后,家里失去了顶梁柱,这孩子便要顶上去了。这个家庭首当其冲的是大哥光杰。他不再去上学了。为了生活,他得去干活,打鱼是他的强项。这天,他拿着渔网出去打鱼。他的打鱼活还是从他父亲那里学的。光杰手持着渔网,撒入海中。刚想起网,突然身后传来“大哥”的喊声,光杰转身一看,容闳扛着竹鱼篓,气喘吁吁地奔过来。
光杰扭头,见弟弟跑的飞快,害怕弟弟摔了,便大声喊:“小心,别摔着!”话未落音,只见容闳摔倒在海涂上,满脸都是滩涂淤泥。容闳爬起来,并没有减慢奔跑的速度,他一边跑一边喊:“大哥,不好了,大哥,不好了。”
光杰见弟弟如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便大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急急忙忙的?”
容闳说:“哥,褚三伯不见了。褚三伯不见了。听阿旺说,褚三伯是被王县令的官兵给抓走的。”
光杰不解的问:“为什么?他们凭什么把三伯给抓走呢?”
容闳说:“官兵们说褚三伯是汉奸,勾结夷人贩卖鸦片。”
光杰听到弟弟这样说,便收起渔网,只见渔网中的鱼在太阳照耀之下发出阵阵磷光。光杰吩咐弟弟赶快将鱼抓进鱼萝,收起渔网便回家了。
踏进家门,林氏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桌上只有青菜萝卜和米饭。大家围桌坐下。林氏见大家今天闷闷不乐,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尤其容闳,平时吃饭,总要道些东和西的。
林氏问:“三儿,你今天不舒服呢?为什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容闳没吱声。光杰代他回答:”阿母,弟弟担心望月爸被人抓走了。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林氏茫然道:“望月这孩子可怜,鸦片害死了亲爹,本来这孩子归了褚老三,也算找到一个家,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把褚老三抓到哪里去了!唉,这世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定是这个县令陷害忠良。他一定是被陷害的。这望月,万一万管家那里住不下,就让她到我们家里来挤一挤。”
容闳高兴地说:“娘,你说的是真的?”
林氏作严肃状:“我讲的话什么时候不算个数?你去把今天的糖葫芦卖了,顺便去打听一下这褚老三到底在哪里,也好给他送碗粥什么的。”
容闳嗳了一声就出去了。小容闳拿着竹草把,上街卖糖葫芦,他皱眉喃喃念道:“这褚三伯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人就不见了。”
小容闳正在狐疑之间,来到南屏村小街一角,只见路旁围满了人,小容闳好奇,也凑上前去观看,墙上贴的海捕公文,这公文上的画像很像褚三伯,他靠近,只见公文告示上写着:查要犯褚老三勾结夷人,贩卖鸦片,造谣惑众,以致民心动荡。此犯不知罪悔,畏罪潜逃,罪加一等。为早日缉拿到案,特贴此头像告谕以示天下,以便全体军民协拿,如有知情不报者,一经查获,将与本犯同罪,决不宽宥。小容闳现在明白了,原来阿旺说的是对的。他被官府抓走了。他一定被关在官府的牢里。容闳想起以前救望月时,褚三伯要容闳去找的那个老狱卒。也许通过他,能见一见褚三伯。想着,他就走出了人群。容闳来到原来熟悉的县衙,他想以前一样,东张西望地在门口等着这个老狱卒出来。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人影。两个岗哨的士兵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小孩在门口久久不离去,便问:“喂!小孩,你在这里干嘛?这里没有人买你的糖葫芦。”
容闳见有人和他搭讪,便挨近他们。从草把上摘下两个糖葫芦。“大叔,我想问你们一件事。”他把糖葫芦递过去。这两个看门的见这个小孩这么懂事,便接过糖葫芦,塞在嘴里,嘟嘟哝哝地说:“你这孩子,这牢房你有什么事要问?莫非家人犯了法,被县太爷关了进来?”
容闳见两根糖葫芦和他们说上话了,便进一步问:“我大伯被你们县太爷关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
士兵一愣:“你大伯叫什么名字?”
“是你们通缉的那个,告示还贴在街头呢!”
“啊,你是这个褚秀才的谁啊?他不在这个牢里,他在我们王老爷家享福呢!”门口士兵说。
容闳听说褚三伯还在王县令那里,说了声谢谢,就跑了回来。他想既然褚大伯还在王县令那里,一定能救出来。谁能救他呢?他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了。便在牢边挑一个热闹地,叫卖糖葫芦。这时,一个身材魁梧,身穿破衣的大汉前来买糖葫芦棒。他付了钱,容闳摘了根糖葫芦给他,那个人竟然低声问道:“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这牢里关了一个叫褚秀才的人?他家就住在南坪街头。”
小容闳心头一跳,竟还有人问褚三伯。他一定是褚三伯的朋友。于是他反问:“你是谁?是褚三伯的什么人?你难道认识他的女儿?”
那个人说:“啊,认识认识,他的女儿叫望月,是不是?她的鸦片鬼爹把她卖了。是那个秀才和一个小男孩救了她。”
容闳见这个人说的真切,便叫了起来:“大人,我就是那个男孩,我就是那个男孩!”
“我认出来了,你就是救了望月的那个男孩。”
容闳更加好奇:“这位大人,我没有见过你,你怎么认识我的呢?”
“那人说:孩子,现在不说这个,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要告诉我,刚才你问那两个看门的兵,他们是怎么说的?”
容闳说:“大叔,你能救我的褚三伯吗?”
“可是我得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啊!”
容闳彻底相信了眼前这位大叔,他说:“这两个兵告诉我褚三伯还被关在王县令那里。这大牢里没有他。”
“哦,那我知道了,还问你一件是,你知道这个小望月在那里吗?”
“我妈说过些日子就把她接到我家来。”容闳答。
“你妈?你妈是谁?”
“我爸爸叫容丙炎,可是前几天死了。我妈别人叫她林婶。”
“那这个小望月现在在哪里呢?”
“现在在万管家的家里。就是澳门学校的万管家。大人,你能把褚三伯救出来吗?”容闳哭着说。
大汉说:“对,就是要把你的褚三伯救出来,他是个好人。”说罢,大汉就离开了。
容闳连忙把他叫住:“大叔,您叫什么名字?我在哪里能找到您们呢?”
大汉说:“你来喜来小客栈,在那里能找到我。”
容闳听了,默默地记在心里。这大汉原来就是洪福拳师。褚秀才失踪已经好多天了,他也看到了告示,他想证实褚秀才的下落,这样可以去救他。
他回到住的小茶馆。彭凤池和马辰正等着他。见他回来,便问:“褚秀才有下落了吗?”
洪福说:“你们还记得望月在小寺庙快要被挖眼的时候,引官兵来救望月的那个小子吗?这孩子现在长高了。是他告诉我褚秀才被关在王县令的官邸里。看来我要救褚秀才,须得深入虎穴。”
彭凤池说:“拳师,救褚秀才的事,我们得和马辰好好商量商量。这王县令抓住褚秀才做人质,没有立刻把他扔进大牢,一定在他身上有所图。既然在他的官邸,一定不会对他下毒手。他也一定在秀才身上要榨出什么,所以,我们还是以静制动。”
马辰也说:“我还在猜想,我们又在他那里查处这么多的鸦片。也许他们会在三哥身上打主意,说不定这铁头老鼠会来个以人换鸦片的闹剧。到时候我们来救三哥也不迟。”
洪福拳师被他们说服,答应再等几天,看看动静再说。
第七章
林则徐将收缴洋商全部鸦片2376254斤在虎门滩上烧毁。当时驻华商务总监义律也迫于林则徐的压力,缴鸦片二万零二百八十箱。这令义律觉得大英帝国的商人已经无法继续在中国进行贸易,他首先下令禁止通商活动,并下令撤走侨民至澳门,遭到澳门总督的拒绝,只能迁到九龙附近的海面。英国水手又到尖沙嘴醉酒斗殴,打死中国村民,义律又拒不交出凶手,酿成更大的冲突。林则徐和广东民众愤怒填膺,要求清政府严惩凶手,林则徐命令中断与外国贸易,派兵驱逐义律,禁止英国人上岸,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容闳去找望月,要她一起去田野拾麦穗,他在万管家见不到望月,只好一个人回来。姐姐光莲看到容闳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他找不到要好的望月了,就安慰他:“弟弟,你怎么了?没有找到望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容闳没有说话。光莲就说:“走吧,弟弟,我和你一起去田里,人家刚割了稻子,我们去捡点稻穗。”
容闳只得和姐姐一起去田野。几个农夫看到容闳,都喊起来:“看,三小子,秀才来了,听说还会说洋文呢!”
还有几个农夫听说容闳会说洋文,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有一个农夫说:“你如果能说洋文,你讲红毛话给我们听听!我看你徒有虚名,不会说洋文吧!”
见容闳忸怩,姐姐说:“你试试嘛!说不定还有赏呢!”
一个农夫马上说: “我从来没听过洋话,你要是会说,我会送你一大捆稻子,你背都背不动的!”
另一位农夫也说:“我也送你几捆稻子。”
十二岁的小容闳站在水没小腿的水田里,放声朗诵: “A— B— C— D—”。 当他读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时,四周一片惊呼。农夫加倍奖赏,给了几捆稻子。容闳感到十分自豪。容闳要姐姐回家,喊人来背稻子。
义律的船被困在海面上,几乎粮绝水尽,水手们都蠢蠢欲动,搬弹擦炮,时时要想向大清木船开炮。他们知道这些中国船不堪一击。但是义律命令水手不准动武。他派中国通葛慈莱夫去与林则徐谈判。无奈林则徐拒绝要求,英船用炮突围,林则徐也予以还击。鸦片战争的序幕就这样揭开。义律声称林则徐禁烟是铁了心了,他要求外港的英国商船,改赴香港,策划反抗禁烟。他要英国政府出兵惩处这场禁烟运动,给中国点颜色看看。他认为除非英国用武力镇压中国人,便向自己的政府施加压力,要求武力镇压中国的禁烟。战争的乌云密布在整个粤地,铁头老鼠和王县令密切注意这这场突如其来的海战。
晚上,铁头老鼠在王府和王县令商量对策。铁头老鼠对王县令满意地说:“这下我真的说对了吧,王老爷,我们大英帝国的火炮就要轰毁这林则徐的木船了。这下你这个昏君皇帝可是吓的尿湿了。”
王县令惊魂不定,故意说: “ 真的打起来你们不列颠也许不是大清的对手。”
铁头老鼠说: “借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叫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对着我们的铁甲,你们这几条小孩过家家玩玩的木船有何用?你们的几个土炮台能打几发炮,别炸了自己。”
王县令说: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现在趁机取回我们的鸦片,待你们铁甲凯旋,我们就继续大运鸦片,到那时,你我不是发大财了?”
铁头老鼠忧郁地说: “你们的这个该死的林则徐,他是不会买账的。除非把他给谋杀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则徐快要被皇上贬了。琦善将来可能接替他。看来,我要来个金蝉脱壳。” 王县令说。
“那你一定让这个褚老三做牺牲品了。” 铁头老鼠说。
王县令点点头表示同意:“你不亏为老鼠,中国的十二生肖中,老鼠是最聪明的,一猜就知道我指的是这个算命先生。你说怎么处置他呢?”
铁头老鼠自信地说:“那很简单,我们来个一石三鸟,其一,你用他来换我们的鸦片,等我的大英帝国不久胜利,重开鸦片贸易时,我们有奇货可居。二是万一不行,你可用他和你一起假禁烟,包你开脱罪名;其三嘛,是下策,就像奕湘公爵所说的杀了他,称他像何老近这样的毒枭,就地正法,可报平安。”
“我们都试试吧!现在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能活一个是一个。” 王县令说。
王县令将侍女唤进屋子,问:“这个褚先生怎么样?”
侍女胆却地说:“我就按您的吩咐做。可是这褚老三就寝之后就鼾声如雷,睡得像死猪一般,哪还有心思……”
王县令会意:“你这贱人!难道就不会叫醒他,让他进入温柔乡?”
侍女面呈难色:“老爷,这褚老三不像是那样的人,他对我的温柔好像不感兴趣。”
王县令止住她:“天下哪有男人不会坠入温软之乡的。唯有女人不会温软的。我看你就是这样的蠢女人,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做,真是贱人。”
侍女只有连声道是,退出。
王县令一计不成,只好再生一计。
1840年二月。
在义律和堂兄懿律的推动下,英国政府决定派遣所谓的“东方远征军”任命这两人为讨伐中国的海军正副全权代表。指挥四十多艘军舰,四千多士兵浩浩荡荡地长驱直入向澳门海面进军。六月到达珠江口海面。朝廷内外闻声大惊失色,唯独林则徐镇定自若。他召见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关天培请见。他将关天培引入客厅,神情严肃说:“濨圃,这国家生死存亡就系在你的身上了。”
关天培感慨地说:“林大人鞠躬尽瘁,我等唯有死来报国。”
林则徐说:“濨圃,说死还太早些,但是,我们如果没有做好准备,那就离死不远了。”
关天培直截了当地汇报起关防情况:“大人,虎门要塞威远、靖远炮台的改建,加添了火力强大的炮200多门。”
林则徐听了,连连叫好。“有你这样的将领,中国有望了。”
关天培说:“林大人,现在的形势不好说,那个琦善老在皇上那里挤兑你,你要重视呢。如果让这个小人得志,这大清国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林则徐说:“皇上虽昏庸,但是能派老臣来,老臣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你这么一个将军,我已足矣。”
关天培果然不负众望,与英军在穿鼻洋一战,英舰重创逃遁。沙角和大角炮台也维修一新。将士同仇敌忾,士气超高,一定会以死御敌。
林则徐见到这样的大将,心里十分感动:“濨圃,敌舰就在眼前,我相信你,相信我的士兵,一定会同仇敌忾,将敌人的船击沉在我炮台前。”
果然不出所料,敌船“福拉基”号(VOLAGE)和“海奇斯”号(HYOCHINTH)袭击九龙炮台,清守将还击,双方交战数小时。鸦片战争拉开。
林则徐又召集各国传教士以及本地的官员前来行辕,接受林钦差咨询。大家对于战争的意见众说纷纭。林则徐说:“先前我们已将英夷困在海上,我们要让他们不吃不喝,饿死他们,渴死他们。这个办法很好。我知道洋人吃的是牛、羊肉,极需饮用茶叶、大黄,只要严禁这些货物外销,洋人自然投降。所以通令贸易部门不准外销这些货物。”
靖逆将军奕山颇为好笑地说:“诸位,本人认为洋人见皇上不下跪,是关节不能弯曲,只要用长竿捅倒了,洋兵就难以再战。”也许他是开个玩笑,但是在这种气氛里开这种玩笑实在显得太无知。然而因为他是皇亲国戚,别人只能掩面而笑而不能加以驳斥。而果勇侯杨芳更是荒谬,他站起来说:“诸位,我以为英舰、英炮很邪门,他们用的是妖术,所以要以邪制邪。我用城内女人尿桶、内裤,朝着英舰大炮的方向放,便能克敌制胜。”
与会者都掩面而笑。杨芳竟然还以为他出的精囊妙计。于是他真的去准备这些尿桶和内裤了。
王县令要铁头老鼠去奕山和琦善那里,要他在京城散布谣言,还去皇上那里告林则徐谎报战功一事,要皇帝将林则徐革职。只有将林则徐革职,粤地才有宁日。铁头老鼠憎恨林则徐,恨不得一口将林则徐咬死。他备好银两,启程去广州。
容闳在家里日日盼望着这个大汉能出现,来救望月和褚三伯。
忽一日,容闳在街角买糖葫芦棒,眼前来了一位大汉。他摘去帽子,容闳立刻就认出他是那天在县衙门见过的那个人。小容闳喜出望外。他大声说:“大叔,你终于来了。”
洪福拳师示意容闳不要声张。他把容闳拉到小巷子另一端,说:“小兄弟,你能告诉我你说的望月住在万管家的。你认识他的家在哪儿吗?”
容闳满口答应,也不管卖糖葫芦棒了,带着大汉就往万管家家里跑。路上,容闳天真地问大汉:“大叔,你不会是坏人吧!”
洪福拳师说:“我叫洪福,是个拳师。”
容闳叫起来:“啊!褚三伯给我们将故事,说您有百发百中的神镖,武功盖世。就是你啊!”
洪福笑笑:“这褚老三,把我传得太神了吧!”
容闳说:“褚三伯说您是杀富济贫的英雄。你能把褚三伯救出来吗?”
洪福拳师说:“你这小鬼,要救你褚三伯哪那么容易啊!可是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你褚三伯将望月托付给我,我今天来,先要把望月带走,教他武功,抚养她成人,我去想办法救你的褚三伯。我还有些朋友,他们也是你褚三伯的朋友。我们会齐心协力将你三伯救出来。”
“洪叔,我能跟你一起去救褚三伯吗?”
“孩子,你太小,这救人的事是在刀枪尖上,一不小心就丧命,你去不得的。”
说话间,他们来到万管家的家。万管家的房子在南坪这个小村子算的上大户了。他们俩敲门,开门的竟是望月。望月见容闳,高兴得跳起来。又见容闳后面跟着一个大汉,却生生地看了一眼。这时万姐出来。洪福向前作揖,道:“万大姐,有礼了。小的叫洪福,是褚秀才的生死朋友。”
万大姐一听,前面站着就是那个血性汉子洪福拳师,那个为禁烟片连命都舍得出去的洪福拳师,心里十分激动:“你就是洪福拳师,你就是那个禁烟英雄啊。”
洪福说:“万大姐,你过奖了。国家有难,人人有责,褚老三才是真正的英雄呢。我们这里的英雄是在万民之中的。万大姐,我有一事相求。”
万大姐说:“洪拳师,我已经知道相求的事了。望月的行包中有一块褚秀才写的短信,信中说不管望月在那里,何人照顾,有一大侠终来领望月为徒,这个大侠就是洪福拳师。”
洪福拳师好生感动,从口袋了掏出一块同样布条,印着褚秀才的同样笔迹,上写着:万望让洪福拳师抚养我闺女望月,收为徒弟。下面的落款褚汉儒。街上的左邻右舍只知道褚秀才,万大姐第一次见到秀才的真名。两布条上的字完全吻合,万大姐这下深信无疑,便唤出望月。望月见过洪福拳师,一点不陌生。便拜过师傅。容闳见望月要走,实在是依依不舍。
洪福拳师说: “现在战事已紧,而珠海口又是首当其冲。他想带望月在此住上一段时辰,待战事平息,再做打算。”小容闳听了,这才破涕为笑。洪福拳师告诉万大姐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和望月以后,便要带望月离去。
万大姐喊住拳师说:“我告诉你,听说褚秀才现在在王县令的府上。你们要去救他,就到那里去救他。”
容闳牢记万管家和拳师的话,拔腿就回家去。林氏正在做饭,见容闳急急回家,见容闳没卖一根糖棒就回家,感觉奇怪。便问:“你怎么不去卖糖棒了呢?”
儿子回答:“娘,今天我见到谁了?”林氏不解:“见到谁了也不会不卖糖棒呀!”
容闳将望月和洪福拳师的事说了一遍。林氏很不放心望月。容闳也看出来了,便说: “娘,你不是说过让望月到我家来住吗?”
“我是说过,可是我们家自从你阿爸过世,才安定下来。而今望月又被这洪福拳师领走,要我怎么办呢?”
容闳立即说:“娘,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我们把望月接过来吧!”
“既然褚秀才托了洪福拳师,望月将来习武学艺,就不会被人欺负,倒也好。” 林氏一边说着,一边打扫灶头。一转头,容闳早就出门。容闳去哪里呢?原来他想找望月一起去看褚秀才。那时,拳师和望月刚进门,就见容闳急急跑来。
容闳气喘吁吁地说:“拳师大叔,我能不能和望月去看看褚三伯?现在就去。”
拳师一愣:“你这小鬼,刚到家又跑到这里来了,不怕你妈妈打你屁股啊!”
容闳还在喘气,说:“拳师大叔,我不怕,我就是想看到褚三伯。”
望月听到容闳想去看他的养爹,也嚷嚷要去。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在洪福拳师前面直嚷嚷,拳师被弄得没有办法,想了想说:“孩子啊,你们不知道,那个十恶不赦的王县令一心想逮着我想报他的杀父之仇,要是我带你们去,我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容闳想了一想,说:“拳师大叔,我不要你被这个王县令杀了。我要我万管家带我们去,好吗?”
洪福想想这个望月实在可怜,这么小就成了孤儿,好不容易褚秀才领养了她,如今被关进阴森大院,如果不让她去看看,不是伤透了她幼小的心灵。况且容闳这个小机灵鬼想出要万管家陪去,万管家在这一带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照顾这个孤儿这个恶官也不会看出破绽,所以就答应了。两个机灵鬼一蹦一跳找万管家去了。
王县令每天在扳着指头,指望英国军舰打进珠海,将林则徐这些禁烟的斩尽杀绝。他听奕山说,琦善已经成功地劝说皇上发配林则徐。他王县令想来个煽风点火,火上加油。这个林则徐只和英军船有小小的接触,就连报七次大捷。他要告林则徐虚报战功。他早就将此捅给了琦善,琦善乘机大做文章。他要告诉皇上,我们的木帆船和英国的军舰战,简直是以卵击石。王县令日日盼着这义律打胜仗,这个混皇上早日取消禁烟禁令。他已经听说皇上已经要琦善做钦差,他感到很有把握。英军的海船战不过广东水师,就北上,定海失陷。皇上大怒,令琦善为钦差来粤地。林则徐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而他现在对褚秀才的这一招一定会保他反败为胜。
王县令见褚老三美女不为所动,不为酒肉所惑,这人真是没有了人性。想必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便要手下将褚老三关入大牢。大牢前要让他签字画押。想到这里,便吩咐手下备上酒菜。他疾步走出房间,来到大厅,和何师爷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下,他们俩来到大厅,大厅里早已有狱吏们在那里恭候。何师爷向狱头示意,狱头命令捕快将褚秀才押了进来。王县令端坐在老爷椅上。何师爷大声命令道:“下面的鸦片大毒枭褚褚汉儒跪下!”
褚秀才听到何师爷将他的真名叫出,料定今天会有一场灾难。他斜眼看看何师爷,不予理睬。何师爷见他的命令没有效果,便命捕快用脚踢褚秀才的腿肚子,褚秀才噗通一下双腿跪倒地上。褚秀才大叫:“ 哼!我犯法了什么法,你们凭什么要我下跪?”
王县令的眼珠一转,挥袖对捕快们说:“没事了,你们退下吧!”
捕头不敢多言,默默退出。王县令假惺惺地搀起出秀才,脸上挤出笑容,放低声音说:“秀才,刚才下人多有冒犯,请原谅!快快请坐!”
褚秀才不知这王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名其妙地问:“王老爷,你一会儿待客人,一会儿抓犯人,你这究竟是干什么?你们在我身上还要打什么主意,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您直说吧!”
王县令面有难色地说:“秀才,本官也是没有办法,身不由己啊!我们在你家里查出不少鸦片,虽然你家的鸦片数目不大,但是我们认为你也是一个窑口,我是爱莫能助。乡邻们传说你收了一个女儿,他的父亲就是因鸦片而死,你还要贩卖鸦片。可是你在乡邻们口碑很好,大家都说你是好人。唉,这年头好人也会办坏事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褚秀才一听就急,但是他转一想,这大毒枭连杀人抢人的事都敢做,还有什么栽赃的事做不出来,但是他还是很气:“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个大毒枭,这方圆百里的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亏你还是个百姓的父母官,看将来林大人彭大人他们怎么处置你!”
王县官狡计地笑笑:“那就看谁先处置谁了,秀才,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我处置你在先,你的命捏在我的手中,我手中有官印,我手中有圣旨,我有你的贩毒证据,皇上不会相信你的。等你人头落地,你去哪里说理去呢?我看你还是放聪明一点,和我好好配合,我会留你一条命。但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褚秀才被气糊涂了,大声说:“你太卑鄙了,你怎么能这样栽赃呢?”
王县官说:“卑鄙,我卑鄙,卑鄙能卖几个钱?我还看不上卑鄙两个字呢。你要用邪恶,用邪恶,懂吗?你要用邪恶来形容我才对啊。可是你有什么用?现在还有不邪恶的官吗?我是想帮你,秀才,看在我们是多年的乡邻,我是想帮你。不过你要配合,你要配合啊!”
一旁的何师爷这时开腔了。“秀才,想必你比我聪明,聪明人不做笨事。你听说过现在流行 ‘被犯罪’一词吗?就是这个意思。古人说莫须有,今人说被犯罪,就是栽赃。你是个明白人,你能为林则徐卖命,能为彭凤池,马辰卖命,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是能配合王老爷,你的前程可是无量呀!”
褚秀才听着听着,忍无可忍。但是他想,这年头,被犯罪的小老百姓太多了。他们被杀被关,有谁主持过公道?小老百姓只有像蚂蚁一样被那些当官的有权的揿死碾死。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说:“好,你们把话都挑明了,这是世道,我也不想和你们争辩,你们究竟要我干什么?”
王县官笑了,眉头耸成八字:“我说了嘛,这秀才终究是秀才,就是比平常人百姓聪明千倍。我和你说过,我为官多年,也是身不由己。为了帮你脱罪,你就配合演场戏。”
褚秀才不解问:“什么戏?什么戏你要我配合演?”
何师爷接口说:“别的就不要做,只要你在这张纸上画个押就行了。褚秀才接过一看,皱起眉头问:“这、这不是要我承认是毒贩,是窑口,是汉奸吗?”
师爷陪笑说:“这只是走个形式,虚应一下朝廷的禁毒,绝对不会对你有害。”
王县令也说:“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以前我这个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这个大才,我还想重用呢!”
褚秀才怀疑地说:“王老爷,你是在说笑话吧!你是朝廷命官,我是一介算命先生,我交了哪门子运气呀,能攀上到你这里做官的高枝,你不会在嘲弄我吧?”
王县令真情地说:“哪会呢?你这样的人才我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我决定改邪归正,待你的事解决,我会到林则徐林大人那里投案自首,大家都是中国人,他一定会宽大为怀,会接受我的忏悔,让我立功赎罪的。”
褚秀才看到王县令和何师爷说话真切,便认了真,按下手印。手下突然来报:“大人,门外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要见这个褚老三。”
王县令和何师爷见出秀才手印既按,不日就要变鬼,不让见着两个孩子也于心不忍,因此便应允到:“尔等要他们仨在门口等。”他转身对侍从吩咐道:“
你们为褚老三备一桌酒菜,让他饱餐一顿,算是对得起他。这外面三个也可和他一起入席。”
侍从应了一声,准备去了。少顷,侍从来报,酒菜已经备好。褚秀才被引入房,请上座。下人送进来热腾腾佳肴,享受这一生当中,从未享受过的待遇。梳理毕,衙役们恭敬说:“褚老爷,请用餐吧!”
这时,褚秀才看到从外面来了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褚秀才认得这个大人:“这不是万管家吗?你怎么会来看我呀?”
万管家刚要说话,望月早就过来,哭着要把褚秀才拉回家。褚秀才用自己的袖子将望月脸上的眼泪擦干。望月止住哭泣:“爹,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褚秀才说:“望月,爹很快就能回家。他们还要重用我呢?”
容闳看到这样情景,走上去说:“褚三伯,望月盼着你回家,我也盼着你回家。我要听故事。”
褚秀才对孩子们说:“望月,三小子,我就要忙了。待我做完这里的事,我就回家。我要住大房子了。”
隔壁房间的王县令和何师爷听了窃喜。何师爷悄悄地对王县令说:“这家伙还说是念过书,见过世面,其实是一个十足的书呆子。被略施小计,便自投罗网。大人甚至不要动刑,就乖乖就范。他死到临头还做梦。”
王县令沉下脸说:“少戴高帽子了,抓紧时间去办事!”
何师爷躬身说:“是。”就退下。王县令继续听着。只听出秀才得意告诉孩子:“你们放心,我在这里受到殊遇。”
望月说:“爹,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褚秀才说:“孩子,爹很快就会回家的。”
小容闳担心不放心,问:“三伯,他们不会骗你吧?”
褚秀才自信说:“不会,你这小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难道我会被骗吗?”
他向望月:“你好好住在三小子家,好好听林娘的话。”
望月应了一声,说:“爹,你不是……”
容闳赶紧堵住望月的嘴。这时,万管家说话:“秀才,你尽管放心,我们会管好望月,但你要多保重,要小心你的身体。”
秀才连说几声谢谢。就让孩子和万管家坐下来一起吃饭。容闳和望月互望一眼,才慢吞吞就坐,他们几个就吃了起来。吃好饭,万管家告辞,领着孩子出来。王县令见他们走了,便手一挥,早有兵丁进来,将褚秀才双手反绑。“
秀才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县令哼了一下: “秀才,你吃饱喝足了,现在该是你下地狱去的路上了。带走!”
秀才被带入大牢。万管家见王府上下全是兵勇,草木皆兵,料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便快步来到排屋的后面,洪福也从远处看到王府戒备森严的情景,也料定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他要立刻回到林则徐彭凤池那里。于是他对万姐说:“万姐,今晚好像要发生什么了。你带着三小子快回去吧!”万姐告辞。
洪福将望月带回彭凤池他们的营地,彭凤池和马辰正等着他。马辰一见到他就嚷嚷起来:“拳师,你是真不知道?”
拳师说:“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辰急着告诉他:“番人就要开打了。还有,王县官过几天要将褚秀才以大毒枭之罪处死。”
洪福听了,十分愤怒:“什么?褚秀才成了大毒枭?这是哪跟哪的事啊!这个王狗官,想嫁祸于人,自己来个金蝉脱壳。好个狡猾。”说完,他火冒三丈,拔腿就走。马辰急忙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洪福愤恨地说:“我要把这个恶贯满盈的王狗官杀了。这个狗官害了我的父亲,我虽杀了他的狗爹,但几次杀他们都没有成功。”
马辰说:“你一个人怎么去杀?现在他的府邸森严戒备,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你怎么抵挡得了这么多的士兵和打手呢。”
洪福说:“为救褚秀才,他刀山也上,火海也下。这秀才救过我父亲的命,也救过我的命,哪怕我死了,这两条命我还他一条,我还欠他一条呢。老狱头是我父亲的朋友。我父亲是广东有名的武师,被姓王家的陷害致死。我这次新帐老帐一起算。”
王县官从口袋了拿出蛇镖,仔细看着。何师爷进。王县官对和师爷说:“要你布置的兵员都到位了吗?”
何师爷眯缝这眼睛:“老爷,一切就绪,就看你的神机妙算是不是灵验了。”
“灵验,你难道今天没看见背后的人吗?”
“谁?”
“你这个何师爷,说你脑袋瓜灵,怎么这回不转了?我料定这洪福就在什么地方。他一定会像从前一样会来劫狱。你买通了很多武林高手和铁头老鼠的洋枪手都就位了吗?哼,这次如果将洪福抓到,也圆了我报杀父之仇的梦了。”
“老爷,一切已经安排,请你放心。” 何师爷回答。
“那好,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周年祭日了。”
入夜,洪福整理行装出发,出发前,他对彭凤池和马辰说:“两位兄弟,如果这次救人不成,我就只好带望月走了。听到外面有人传,林大人好像会被陷害。现在鸦片既烧,我也要履行我对恩人的诺言,收望月为义女,教她习武,日后好为恩人报仇。”
彭凤池和马辰知道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拳师的决定,而且今夜他俩都有任务在身,无法和他同往。便道了声后会有期。拳师就起身。夜深天黑,凉风习习。洪福拳师翻墙而进,在老狱卒的小房轻敲。老狱卒知道是他,开门。
狱卒说:“拳师,正如你所料,秀才被关在死牢里。很难将他救出。”
狱卒将牢门钥匙塞给了拳师。拳师退出,向牢室蹑手蹑脚疾步而去。突然从房上跳下一人,伸拳打过来。拳师急忙交架,两人在窄道斗打。拳师觉得这个人身手不错,但这窄道里伸展不开手脚,便退出,飞身上房,同时在房上三四个大汉围上,拳师在屋顶来个空转扫荡腿,将几个扫落下去。但又上来几个,拳师从袖子里倒出飞镖,一松手,几个中飞镖,落下屋去。黑暗中,拳师看到上面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这王贼已有防范,自己力不从心。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纵身一跃,跳出人群,上后院屋顶,见前后房顶都有人,便跃入院子,他知道这个院子有四通八达的门。脚刚抵地,被一只手拉着,这人便是老狱卒。老狱卒没让他吱声,拉着他过走廊,老狱卒拉开一个暗门,放他出去。
自从洪福将望月带走,容闳找不到望月,心里十分失落。现在他也没有地方打听他们的下落。有时就等在褚秀才被封了的家门口,一坐就是半天,希望他们出现。他想再去监狱看褚三伯。他在监狱外转,见一个老人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他就上去问。原来这个老狱卒就是救褚秀才的老人。他说他带容闳进去看褚秀才。容闳见到褚三伯。他已经被打进死牢,褚秀才出来见到容闳,脸上高兴得发光。容闳见此情景,哭了。褚秀才最不高兴的就是见到男人的眼泪。
褚秀才换了个话题:“三小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容闳连忙问:“三伯,什么事?”
褚老三真诚地说:“三小子,你要继续上学,有了学问才好为我报仇。”
容闳不知为什么被人抓进去,问:“三伯,为什么像这样的好人还要被抓坐牢。”
褚秀才说:“ 这天下大乱,连望海寺都被大风卷走,英夷先用鸦片将中国人变成病夫,然后用洋枪洋炮来惩服,他们将来统治中国,皇上有眼无珠,成昏君,满朝乱臣贼子。你答应三伯,要读书,将来做个拿破仑。望月是个好姑娘,你将来……”
衙门老人进来,催容闳出去。容闳只得离开。
虽然英军主力北上,进犯闽、浙沿海。英舰“布朗底”号犯福建厦门,被守军击退。但英军攻陷浙江定海。英抵天津大沽口外,在粤英军偷袭关闸炮台。琦善在皇上那里把这些都归处于林则徐冒犯英国人的错。昏君信以为真,下旨令琦善与义律谈判于大沽口南岸,以答应惩治林、邓等,换取英军撤兵南返。九月十五日,英舰起碇南下。道光派琦善为钦差大臣下旨将林则徐、邓廷桢交部议处。现在义律成为英国全权公使。懿律率英军返抵澳门海面。沙角炮台危在旦夕。彭凤池,马辰和洪福他们聚在茶楼商讨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彭凤池呷了口茶,说:“林大人虽被查办,但要我们招募乡勇,保卫炮台。炮台能保则香港能保。炮台失守,这昏官琦善必将香港强租给英国。那才是中华大国的耻辱。我知道中华血肉之躯挡不住夷人的枪炮弹,但是我们不挡,天下何人能为。”
洪福拳师说:“国破家何在,家破人何在。是条好汉,我跟你一起去,男子汉为国捐躯于沙场,无愧面对列祖列宗。”
彭风池劝说道:“马辰,洪福兄弟,你们先留下来,据探子报着这王狗官这两天就要问斩褚秀才。现在唯一能就褚秀才的就是劫法场。你们俩要好生配合。等救了褚秀才,立刻来沙角炮台会合,一起来抗英。”
洪福和马辰听了,都点头,马辰说:“彭大人,你一个人带着义勇军,处处小心行事。不过守将们也都是出生入死,视死如归的好汉。我们一得手就来你这里汇合。”
彭风池带着从南屏村和各地招募的乡勇离开。大家都来送行。彭风池要乡亲们放心。这时人群中跑出一个孩子来。彭凤池一看,这不是容闳吗?容闳拉住彭凤池:“彭大人,我也要去。”
彭凤池说:“三小子,你还太小,你不能去。”
容闳争辩说:“那阿旺怎么能去呢,他没有比我大几岁啊?”
彭凤池笑着说:“阿旺已经十六岁了。我知道。你在过两年再说吧!”容闳只得退到人群中。乡亲们带着自家的熟鸡蛋塞给阿旺和乡勇们,嘱咐他好好跟着彭大人杀英夷。
沙角炮台进入战争状态,清兵将士们都枪脱帽,刀出鞘,杀机四伏!南屏村的义勇军,协助保卫炮台。彭凤池知道没受过正式军训,一定会有意外。果然不出所料,十六岁的阿旺,简直吓坏了,他想找个好机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阿旺见同村的同胞都睡得很死,鼾声大作,觉得是个开溜的好机会,他偷偷爬起想开溜,可是运气不佳,一个乡勇去小解回来,问他怎么起来了。阿旺竟然笨嘴笨舌,不知说什么好。乡勇觉得奇怪,但见阿旺乖乖回营睡觉,也就没有放在心里。阿旺睡不着,到了半夜,又悄悄起来逃跑。可是运气不佳。天刚刚亮,被站岗的哨兵抓了回来。在这种就要开战的情况下,临阵脱逃是最忌讳的事,陈副将很恼火,要砍他的脑袋,阿旺得屁滚尿流,苦苦哀求饶命;陈连升副将恐动摇军心,坚持非斩不可!就在这时,只听“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跟着地动山摇。陈副将还来不及问原因,属下已经来报,英舰突然开炮攻打我炮台。话音刚落,又是阵狂轰猛打,以致守炮台的清兵,抱头扑地,隐蔽起来。登时火光四射,硝烟腾空!彭凤池建议将阿旺的脑袋,暂寄在他脖子上,要其戴罪立功;阿旺千恩万谢。
英舰炮火蔽天,爆炸声不绝于耳,英军见清军不还击,认为中国人根本不堪一击。在英军猛烈的炮火中,清军不断有人死伤,陈副将忍无可忍,想要开炮还击,却被其子鹏举劝阻。因为,朝廷革了林则徐之职,改派琦善为新任钦差大臣,这琦善胆小畏事,不敢得罪洋人,早就敕令沿海各省,不得开炮还击,否则将遭致严惩。陈副将无奈,不想抗命,但见手下弟兄,一个一个倒下去,心中好比刀绞一般!由于琦善命令不抵抗,清兵屈居下风,将士死伤无数, 彭凤池无法再忍这种惨景,他催促陈副将下令开炮还击。陈副将终于也忍受不下去,下令开炮,打断英舰的头鼻,英军一阵哀号,其统帅伯麦见状,怒不可遏,下令集中火力,摧毁沙角、大角两座炮台!当下“轰轰轰”英舰炮火齐发,炮弹如雨点落下,协防的义勇军,拿着的是长枪、大刀,悄悄地爬向岸边,准备潜水偷袭英舰,但被英军发现,大炮又一阵猛轰!瞬间血肉横飞,哀鸿遍野,阿旺更是魂身颤抖,吓得又爬了回来。陈连升见难以坚守,忙命其子鹏举,冒着敌人强烈炮火,向关天培求援。陈鹏举见到提督。陈鹏举大喊:“关提督,英军炮击如雨下,我军开始并未还击,死伤无数。前方十分危急,沙角炮台危在旦夕。战况告急,需马上派兵增援!”
关天培勃然大怒:“那是你们公然违抗军令,擅自开火,遭炮火泻下。倘若你们静静地不开炮,难道红毛番无忧无辜地杀人?”
陈鹏举争辩道:“我们是死了很多将士才忍无可忍还击的。难道你要我们坐等死吗?”
关天培更加气愤:“来人,将他绑起来问罪。”
陈鹏举大喊起来:“关大人,冤枉我了。英军不但施诈偷袭炮台,还轰死我军无数,再不抵抗的话,简直是坐以待毙!你难道让你的部下这样屈死吗。我们又不能还击,这打的是哪门子打仗啊。”
这时,总兵李廷钰也派人来告急,关天培纵眼遥望,见英舰火轮打头阵,帆船压后,数十艘兵船,高扯红旗,叩头接尾,鱼贯冲进来,船炮隆隆震地,黑烟遮天,宛如数十条孽龙,张牙舞爪,向虎门猛扑过来!关天培见势态严重,一方面下令反攻,一方面要李廷钰速往省城,请求琦善增兵增援。李廷钰向琦善求援,他哭着叙述战况,全省的文武官员,也帮着他求援,冥顽不灵的琦善,惟恐妨碍了他议和,并未派兵增援。关天培这时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琦善的骗局,鸡胆卖国的琦善的骗局。关天培自感上当,内疚万分,急忙放了陈鹏举。陈鹏举到了阵地,父亲陈连升陷入了苦战,看着身旁乡亲,一个个的倒下,他们以自己血肉,去抵挡先进的蛮夷的炮火,只见尸体遍地,断臂、残肢四散,殷红的血染红炮台,情况之惨烈,非人能忍受的。炮台和阵地彻底地被英军炮火夷为血红的平地。就在苦撑之时,魏源冒险前来,给了关天培振奋,他把林则徐勉励之信,亲手交予,促使关天培死守,魏源为了帮助他们,自告奋勇去求援;可是,当时炮火猛烈,关天培恐有闪失,命人送他出阵地。战争仍在持续,清军尽管伤亡惨重,他们仍奋勇死守,不知过了多久?援军终于赶到了,由果勇侯“杨芳”率领的兵马推着一桶桶半人多高,宽需两人合抱的“独门武器”,给了要登陆的英军,迎头痛击!黄汤屎尿齐出,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欲恶,英军们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暂时受挫返船。原来,杨芳觉得英国舰炮很邪门,它们虽然在水上浮行,却能炮炮皆准,命中率远胜过清军,固定在陆地上的炮台,其中必定用了妖术;因此,携带了许多秽物,想来个“以邪制邪”。屎尿战没作用,只令英军感到可笑、莫名其妙而已,他们很快又展开攻击!关天培与将士们,为了保卫疆土,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当敌人的子弹,穿过了他的右臂时,关天培将佩剑,迅速换给了左手,没有流露丝毫的痛苦,直到子弹击中胸膛,依然率部顽抗,显示中国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
伯麦见取胜不易,遂收买了许多汉奸,由后山攀爬而下,对守卫清兵进行突袭!英勇的陈连升、陈举鹏父子,腹背受敌,两人不肯退却,于后山埋下地雷,炸死百余贼兵;他们用生命捍卫阵地,直到弹尽援绝,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英军攻下沙角炮台,伯麦对他的顽强抵抗,导致英军付出惨痛代价,感到非常生气,遂下令把陈连升的尸体,斩为肉酱!
容闳在周围的小镇到处寻找卖艺人,他希望能找到洪福拳师和望月,要拳师去救褚三伯。突然在一个小镇的街头看到有一个很像把一个汉子在卖艺,便挤进去,旁边的女孩背影很像望月。他一把拉过那女孩,女孩回头。原来不是望月。容闳自觉羞愧,连忙道歉,说:“师傅,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叫洪福拳师和望月姑娘?他们也是卖艺的。”
那个汉子连连摇头。容闳十分沮丧。
前线将士正在浴血奋战,而王县令此刻正在策划一场法场。他要处死一些他所谓的大毒枭,鸦片走私犯。这时,他已经要他的衙役和清兵将法场准备停当,他吆喝着将褚秀才押上死囚车。一路鸣锣开道。他的狱差一路敲锣一路高喊:“褚秀才帮助洋人,扰乱民心,十足的汉奸,今日就要处斩!”
“五个最大恶极的鸦片贩子今日就要杀头问罪喽!”
在人群中,容闳听到狱差的喊声,恍如晴天霹雳,他看到衙门官兵戒备森严,害怕洪福拳师不能救褚三伯,急忙跑回家,在家里找到一坛酒,疯似的往外跑。母亲喊住他他也没有回头。飞快奔向法场,想见褚三伯最后一面。
在酒楼,马辰问:“洪福兄弟,朋友们都在外面侯着,你这次一定要他们来帮忙。否则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洪福说:“马辰兄弟,你不愧为我的好兄弟。这次行动我单枪匹马干比较灵活自由,要是有朋友的话,在外头接应一下就好了。马辰和洪福对南屏小镇的地形和会出现的情况一一进行分析。作了布置。
容闳赶到法场,他看到望月,向她跑去,他刚想喊望月,突然被后面一个人捂住嘴,容闳手一松“乓”的声响,跌碎手中的酒瓶,容闳的心往下沉,往后看,竟是马辰。马辰示意容闳不要说话。
王县令命人将五花大绑的褚秀才拖上来,将他的头按在断头台上,一名桧子手手提红缨大刀,站在王县令旁。王县令开腔:“诸位乡亲,诸位百姓,皇帝禁烟圣旨下达多年,本县令全力禁烟。但是这些烟贩还是猖獗,致使千百生灵涂炭。万户家庭因鸦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然烟贩褚犯汉儒和其余五犯累教不改。不杀不平民愤,开斩。”
只听褚秀才悲愤高声说:”我某头落之日,便是大清亡国之时!这王贼只知坑害无辜百姓,贪赃枉法,和英国人合伙私运鸦片。他是国之祸首。现在我大清兵士正在炮台御敌,我乡兵正在前方牺牲,而他们却在这里胡作非为,你会遭报应的。”
此话震撼了全场。王县令恐秀才抖出他的更多丑闻,下令立即斩首。这时,一把飞刀横空滑过,飞向王县令的心脏。王县令一让,飞刀正中右肋。王县令痛得敖敖直叫。这狡猾的何师爷暗地里早就布置的兵马,此时大量的兵马涌出,把洪福拳师挡在外圈。王县令不管疼痛,下令斩。脍子手手提刀落,褚秀才登时血溅法场,身首异处。望月见状大哭,拉着容闳就往断头台跑。马辰拉住他们。师爷的兵马护王县令等人撤远,马辰让容闳和望月去看褚秀才。望月抱着她养爹的尸体,悲恸欲绝。养育之恩还未报,养父便遭冤死。她暗自起誓,要杀王县令为父报仇!
洪福拳师负伤上前拉住望月,对容闳说:“三小子,你的望月跟我走了,我们会回来的。你褚三伯说过,你永远不要忘了多苦多难的望月妹妹。”
容闳点点头,用袖子擦擦眼泪,看着他们走远。
战后,当洪福拳师和马辰赶到沙角炮台时,看到一幕壮烈牺牲的场面。他们想寻找到彭凤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马辰发誓要为这些抗英英雄立碑。他用刀在炮台石碑上刻下“沙角炮台民族英雄”的字。 南屏义军的尸体,被送回村中,村中痛哭连天,抱怨老天不公。一股浓浓的哀伤气氛,笼罩住全村,清廷保护不了百姓,洋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令百姓人人自危!
马辰和洪福拳师分别时,马辰告示洪福拳师:“拳师,秀才兄弟托你把望月养大,你好生教她练武,将来有一天,望月也许能为他养爹报仇。你别担心我的下落。林则许大人已经要被发配到新疆,我追随林大人多年,决定跟随林大人去新疆。”
马辰和洪福拳师和望月在一个十字路口告别。马辰要洪福拳师处处小心因为王贼县令一定会通缉他和望月。他嘱咐望月学好武艺为她爸爸和养父报仇。望月点点头答应,眼里含着泪花。
第八章
自从望月和洪福拳师离开后,容闳在家感到很孤独,想去打零工,他和哥哥说:“光杰,你不是说在小桥头那边有找人做工的吗?我和你一起去好吗?这糖棒的生意越来越差。这怎么办呢?”
光杰觉得弟弟说得有道理,说:“好,就想求得母亲的同意。”
光杰转向母亲:“娘,弟弟想和我一起去小桥头的集市,找找小工做。”
林氏说:“做小工又脏又累。别人一定是把最重的活留着让你们做的,娘实在舍不得你们去做这种活呀!”
容闳倔强地说:“娘,不怕,我和哥壮的很。再累的活我们也不怕。”
林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要是你们阿爸还在,就有办法了。”
两个人都拿了根扁担和绳索,到了桥头集市,等在那里受人来雇。光杰比较老实,站在那里不吭声。容闳说:“哥,我到那边去打听打听,人家要做的是什么工。”
光杰要容闳不要乱跑,容闳应了一声,就来到一个雇主的身边。那个雇主正和人谈雇佣。容闳插进去,说:“你这个活我来做比较合适。你雇我吧!”
雇主打量了容闳一番,说:“小老弟,我的活你是吃不消的。我家米店是扛米,每袋百五十来斤重的米,不把你压扁,你从此也不会长个了。”
容闳哥俩待了老半天,竟然没有人来和他们搭讪。他们只好泱泱而回。回到家里,光莲见了容闳说:“弟弟,你赶快到邻居大洋那里去,他今天来我们家里了。他问你要不要去澳门干活?”
“干活?到澳门去干活,干什么活呢?”容闳问。
光莲说:“我不知道,他说他干活的地方要雇一个能说简单英语的人。”
容闳一听有活干,说:“那好吧,我去问一下。”
容闳拔腿就到大洋家里。大洋见容闳来了,便说:“光照,我在澳门罗马天主教堂牧师的印刷厂干活,那边的牧师要雇一个能说简单英语, 能给装订工折纸说页码数字的男孩。每个月四五个美金的收入,你娘已经同意你去那里做工了。”
容闳听了很高兴,问:“那我什么时候动身呢?”
大洋说:“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吧。”
容闳说了一声好,就回家了。林氏在家,容闳将刚才大洋的话学了一遍。林氏很高兴。但是想到儿子又要外出澳门,林氏不免又有些担忧。容闳看出母亲的担心,说:“娘,我一个人已经去过澳门读书,不会有事情的,你就别担心了。”
林氏将容闳出门的包裹准备好。容闳临出门时,对母亲说:“娘,我会寄钱回家的。”
林氏听罢,心里更疼孩子。容闳跟着大洋来到澳门的天主教印刷所当装订书籍的小工,每月挣三块钱寄给母亲为补贴家用。
洪福拳师带着望月离开南屏村后,就在在乡民舍的院子里住下,院子里有一棵参天的大香樟树,叶茂枝盛,郁郁葱葱。洪福就在这棵香樟下教望月习武。望月天资聪颖,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学了一遍。望月学得很快,洪福觉得几个小青年都不会是望月的对手。他便要望月歇息一会。此时望月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加上本来出身望族,母亲小家碧玉,父亲读书之人,尽管跟着洪福风雨露宿,疲于奔命,但是望月端正的脸庞,眉如翠羽,短衫束腰,只见她肌如白雪。尤其是刚刚练武过,她的脸就像绽开的玫瑰。洪福想,亏得她学了这一生武功,要不有多少富家恶少,流氓恶霸,街头泼皮会对她垂涎欺负。现在他也对得起救命恩人褚秀才了。他看到望月练了不少了。望月给洪福递茶,洪福接过茶,喝了一口。看到望月这样孝敬洪福。 洪福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养女徒弟了。 望月在洪福边上的椅子坐下,说:“师傅,我的这套您的看家洪拳打得怎样?”
洪福这时不在思考望月的武艺。洪福想这孩子有了自卫能力,已经足矣,她该成一个什么样的家了。洪福心不在焉地问:“望月,你说什么?”
望月见洪叔没有听她的话,故作娇啼说:“洪叔,你没听到我的话呀。”
洪福说:“你刚才是在说你的洪拳打的怎么样?洪叔觉得你已经九分十分的好了,只是发力还要暴些,可是你是个女孩子,这样已经全了。”
望月可不是这样想,她想练全练精,她说:“洪叔,就是发力,你要教我如何练啊。要不我拿什么为我死去的爹报仇啊。”
洪福欣慰地笑着说:“好好学武功,我还要教你一些绝技,那会近距离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等到学好了,不但能为你养父报仇,而且能将害死你爹的鸦片贩子全给杀了。”
望月心领: “洪叔,你讲的是你的蛇头飞镖,我把要领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洪福继续说:“望月,飞镖就象洋人的洋枪,能在一段距离杀坏人。要领在于发力和判断。发力是蛇镖飞至目标有强大的穿透力,手腕判断就是蛇镖要百发百中,五十米不能偏斜一寸。这样的暗器具有威胁力。懂吗?”
望月点点头,开始练习蛇镖。
天主教印刷所里的工作十分忙。一本接一本的圣经书流水过来,容闳不断地用英文喊着页码等。中饭时分,大家都歇下准备吃午饭。大洋走过来喊他的名字:“阿闳,你有一封信!是你家寄过来的。”
容闳奇怪,家里从来不常给他寄信。怎么现在突然冒出一封信来,一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他心里十分忐忑不安地接过信。一看,不是家信,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是从澳门寄到家里,再由家里转寄到澳门的一封信。寄信的人是一位医生,他是葛慈莱夫先生的朋友霍普逊医生。他打开信,信中写道:“学生容闳,我是澳门美华慈善医院的霍普逊医生,几年前,我的朋友葛慈莱夫夫人曾经谈起她学校和你作为她的学生的事,她对于她的学校停办十分内疚和伤心。在她离开澳门去南洋前,将重开学校做了安排。她专门到我这里,葛慈莱夫夫人曾叮嘱我,一旦马礼逊学校重新开课之时,定要把你召回上学。一年前,她的学校在香港重新开课。我开始犯难,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找你,后来,我向不少的人打听你家的地址,现在终于找到了。见了此信,请你赶快和我联系,我将你送到香港马礼逊学校。”下面的落款为:霍普逊医生。
容闳知道澳门美华慈善医院离印刷厂不远,只有一个英里的距离。容闳异常兴奋。读书对于容闳一直是一种梦想,这种梦想不仅发源于他的家,对他的爹和自己送大哥光杰去上私塾的羡慕,而且发源于在私塾的窗外偷听上课的激动和在葛慈莱夫老师的课。上学使他学到了无尽的知识,他就喜欢傲游在知识的海洋中。现在,这个梦又在他面前,他又可以上学了。上帝多么惠顾他啊。他的心里高兴极了。他的心在飞奔,飞奔到霍普逊医生那里,他想立刻去医院见到这位医生,他仿佛看见自己坐在教室里学习各种知识。
大洋看到他恍惚到了梦境,知道一定被什么魔住了,便问:“阿闳,什么事使你这么投入,这么高兴?”
容闳没顾得上解释,便对大洋说:“大洋,我下午请假,有急事。”
大洋不解:“有什么急事这么匆匆忙忙的?”
容闳没说,要大洋跟牧师为他请个假。大洋答应了 。容闳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是他在葛慈莱夫夫人学校里养成的习惯。他匆匆地一路小跑,来到美华慈善医院。霍普逊医生见了容闳,一个血气方刚,仪表堂堂的青少年。从霍普逊医生那里,容闳了解到了香港马礼逊学校的近况。原来澳门的马礼逊学校在鸦片战争前停办了以后,他们以前所聘的美国人山姆.布朗 (Samuel Brown 1810-1880) 于1839年11月抵达澳门。布朗是美国康涅狄格州人,高中毕业于康州的孟松学校。1832年毕业于耶鲁大学。布朗到达后,就开始了马礼逊学校的恢复工作。学校初办在大三巴旁的马礼逊教育协会内。学校的宗旨还是以促进英文教学,以使中国人取得西方的各种知识,进而宣扬耶稣基督教义。道光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四日清廷代表钦差大臣耆英、伊里布,英国代表璞鼎查在英军旗舰“康华丽号”上正式签订了中英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后,英夷割据港。基于此,澳门的马礼逊协会考虑将学校从澳门移到香港。也就是因为马礼逊的长子马儒翰是首任港督璞鼎查的译员,首任华民秘书(后称华民政务司)。璞鼎查遂同意提供马礼逊学校摩利臣山道山坡土在1842年11月1日完成了校园的准备工作。 布朗开始履行对葛慈莱夫夫人的承诺,找到原有学生十七人,容闳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容闳问霍普逊医生:“是布朗先生和夫人教我们读书吗?”
霍普逊医生说:“是的,难道你认识布朗先生么?”
容闳照直回答:“当时学校解散时,大家都来送葛慈莱夫夫人,布朗先生也来了。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我一定要去他那里读书。”
霍普逊医生说:“我还在害怕你会不去呢!这样的话,我就完不成对葛夫人的承诺。以后我怎么对她说呢?”
容闳担心,说:“我怕我娘可能会不让我去香港,你知道我们家里太穷了,再说,这场战争,她已经怕我跟洋人大交道了。到时候少不了还是要请你帮忙。”
霍普逊医生说:“到时候,我会尽一切力量来帮助你。”
容闳说了很多次谢谢,就辞工回家去了。
在香山县南屏镇,容闳的孝顺是出了名的。晚饭的时候,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感到很幸福。大哥又捕了好多鱼,林氏将一条大鱼夹到容闳的饭碗里,说:“光照,你在澳门没好饭好菜吃,到了家,多吃一些。”
容闳知道这是娘在疼自己。 他很感动地说:“娘,我在澳门很好,我想继续去读书。”
林氏听了警觉起来:“你说什么?你又要去读洋书?”
容闳从娘的语气上听出她有些为难和犹豫不决。大凡做母亲的都想自己的儿女呆在自己的身边,都不会爽快地答应自己的孩子远离家。但是,容闳想自己如果不去读书,那么以后一定会辜负葛夫人的期望。将来要做大事,一定要去读书。况且家里还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只要自己以后在经济上能帮助家里,也一定会尽孝的。他一定要说服娘,于是他说:“娘,要想改变家里的生活条件,我一定要去读书,一定要走出去。我会好好孝敬你的。在家里还有兄弟姐妹,你就放心好了。”
林氏感到很难过,她调转头,容闳看到母亲在抹眼泪。容闳觉得心里十分内疚,怎么能让母亲这样的悲伤呢。林氏擦完眼泪,转过头:“光照,你没有觉得鸦片战争,这些英夷杀了我们多少人呢!光咱们南屏村死去多少义勇军。他们的惨状还在我的眼前,想起就会使人害怕。那倒霉的褚老三啊,死得太惨了。如果再去英国人开的学校读书,恐怕日后的下场跟褚老三差不多。” 林氏极力阻止儿子去英国学校去读书,她继续说,“光照,这飘洋过海太危险,何况鬼佬与中国人毕竟不太一样,他们到底有何居心,实在难以预测。他们行凶起来非常残酷,杀人不眨眼。你以后一定会凶多吉少的。你不能去啊!”
容闳见母亲这样的固执,看来只好苦苦哀求了。“娘,我真的想去,家里有这么多兄弟姐姐照顾你,你一定不会感到寂寞的。我求求你了。”
光杰见母亲和弟弟陷入了僵局,他要弟弟让妈妈再想想,也许妈妈什么时候会想通的。光杰要光照先别着急。容闳听哥哥这样告诉他,也就不做声了。他默默地吃完饭,对哥哥和母亲说:“娘,哥,我还是先回澳门做工去吧。”
光杰说:“那你过几天回来好了。” 容闳应了一声,跟家人告辞。
容闳很沮丧地回到医院,霍普逊医生看到容闳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知道八九是家里不同意他去上学,因为这不是一家如此,而是好几家的学生,都是因为这鸦片战争,就害怕英国人,不想和英国人打交道,为此,学校已经失去了好几个学生了。现在眼前的容闳,他自己的态度十分坚决,他想读书,他还没有对英国人强烈的反感。他一定要为容闳想些办法说服他的母亲。于是他告诉容闳不要着急。也许什么时候他得娘会改变主意的。
容闳担心地说:“我娘这个人是直脑袋,不会转弯子的。”
霍普逊医生想了想,然后提议说:“我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在医院先干些活,在医院里帮助准备做药,油膏的材料。那看上去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工作,然后告诉你娘你在做这样的工作了。做这样的工作需要培训,你这不是会很顺利地去上学了吗?”
容闳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母亲虽然不愿意让儿子去英国人开的学校去读书,但是她还是希望儿子有个好工作,赚很多的钱。容闳就答应了。
容闳每天提着一个油膏桶做油膏,也有些时候,穿着医生服在医生后面坐着看着医生看病。这样约过了两个月。霍普逊医生和容闳商量请容闳的妈妈来。声称在医院里找到医生工作,这样可能会说服容闳的娘。
那天一早天刚亮,容闳就出发回家接他娘来澳门。到了家里,只见弟弟躺在床上,姐姐在家服侍弟弟。容闳走到弟弟的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他想弟弟一定得了炎症。
光莲担心地说:“光照,弟弟已经发了两天烧了,不退,娘和光杰去请大夫了。家里的钱也差不多用完了。你来的正好。你给想想办法吧。”
容闳说:“姐姐,你别担心了。弟弟是感染了什么病菌。治疗还是简单的。”
光莲听容闳这么一说,像得到了救星似的:“光照,那你得想想办法,让弟弟马上去治疗啊!娘这两天急得都生病了。”
说话时,林氏和光杰回到了家里。林氏见儿子回来,就和容闳唠叨起小弟的病来。“你弟弟已经病了几天了,脸上通红通红的。啊呀,这大夫今天还没有空来看病,你弟弟发烧滚烫滚烫的。 急死人了。光照,你有没有一点办法?”
容闳想到美华慈善医院和霍普逊医生。看来,只有把他送到那里,让霍普逊医生治疗,既能治好弟弟的病,也能说服母亲同意他去香港马礼逊学校读书。于是他便说:“娘,我看你和弟弟一起去我工作的医院里吧。让霍普逊医生看看,他一定能治好弟弟的病的。”
听到儿子在澳门的一家医院找到工作,而且和医生一起,现在小儿子亟需要看病治疗,林氏有点迫不及待:“那好,光照,我们跟你走。” 她转过来吩咐光杰,“光杰,你赶快将你弟弟的衣服穿好,我们一起到码头去澳门。”
光杰听到光照能将小弟送到医院去,松了一口气,赶紧帮弟弟穿好衣服,大家急急忙忙地将出门的东西收拾好,光莲说:“娘,我也想去。”
林氏说:“光莲,你就别去了。在家守着,那个郎中如果来了,就告示他我们都去澳门的医院了。”
光莲答应着。容闳一行急匆匆地来到医院。容闳安排弟弟坐在医院的长凳椅上,自己进入办公室。正好霍普逊医生看完一个病人,见容闳进来,问:“你娘来了没有啊?”
容闳说:“霍普逊医生,我娘来了,还给你带来了一个病人。”
“给我带来了一个病人?”霍普逊医生有点惊诧,“谁?”
容闳说:“我弟弟生病了,发烧,看来很严重。我的娘急得不知所措。乡下的郎中也看不好这个病,我只好把弟弟带来了。”
霍普逊一想,十分高兴地说:“容闳,你真的很聪明。好,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么一个机会,来说服你母亲让你去读书。把你的弟弟带进来吧。要你娘也来,这样我就能和她说话。”
容闳出去,林氏四处张望,她悄悄地对光杰:“这是你弟弟工作的地方吗?这么干净,这么好的地方。医生水平一定很高吧。”
光杰催促娘:“娘,光照要我们把弟弟扶进去。”
林氏将小儿子扶起,光杰和容闳将弟弟搀扶进入病室。林氏站在一旁,见霍普逊医生开始诊断,林氏禁不住问:“医生,我儿子得的什么病呢?医生,我儿子犯的什么病呀?”
容闳对母亲说:“娘,医生还没有诊断好呢,你就先别忙问。”
霍普逊医生诊断完以后,就对林氏说:“你儿子的病一定是肺炎。”
“肺炎?”林氏吓了一跳:“那可是怎么办呢?大夫,这肺炎会死人吗?”
霍普逊听了,笑了一笑,颇为轻松地说:“还好,是早期的,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打几针就会好了。”
“那一定会很贵吧? 我们也许付不起那笔医药费呀!大夫。”林氏担心地说。
霍普逊说:“你儿子容闳在我这里工作,你的费用就免了。这下你就不要担心了吧!”霍普逊医生慷慨地说。
林氏看到儿子在医院里有这么好的“工作”,也就同意了容闳去上学的要求。容闳十分感谢霍普逊医生,医生说:“容闳,你妈这下也同意了。我和你明天就上布朗老师的学校吧。”
容闳点点头:“好的,霍普逊医生,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霍普逊和容闳早早出发,他们来到马礼逊学校,这座学校是当时香港第一所新式学校,因此门口有很多人在围观。校长布朗牧师站在门口迎接学生。容闳随医生来到学校。布朗校长见医生领着容闳来,连忙迎了上去。霍普逊医生对布朗校长说:“山姆,我把人给你领来了。这下我可是对得起葛夫人了。”
布朗校长笑笑:“你也对得起我们的主了。这些学生来的多么的不容易呀!”
霍普逊见大家等着布朗校长去和他们说话,不便现在和他说很多话,就说:“我在这里住上一天,我有话和你说。”
“好吧,晚上我请你吃饭。”布朗老师说着,就和别的来客打招呼去了。霍普逊医生对容闳说:“阿闳,现在你到家了。不拘束,我在香港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明天就要回澳门,今晚我会和山姆说些事情。明天你会知道结果的。你千万不要辜负葛夫人的期望呀!”
听着霍普逊医生对自己语重声长的教诲,容闳点着头:“霍普逊医生,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霍普逊离开后,容闳隐隐感到有点孤独。但当他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那种孤独感云散了。他看到自己的老同学,黄胜,黄宽,亚根,亚焯,亚运,亚杰,亚驹,亚煜,亚远和亚秋。老同学相见,分外亲切,大家都谈着学校解散以后的各自的情形。
下午,布朗校长要大家集中起来开个开学典礼。因为只有几个学生,所以没有什么场面和排场。大家将椅子将布朗校长和夫人围成小小的半圈。布朗校长看上去十分和善,彬彬有礼。他讲话极其清楚,因此,每个同学听得格外真切。
布朗说:“同学们,我叫 Samuel Robbins Brown。我高中的时候,是美国马萨州的孟松学校读的,后耶鲁大学毕业,又在哥伦比亚大学和纽约联合神学院攻读神学,我是上帝的儿子,是牧师。这是我的太太,她也是毕业于耶鲁。这是我们俩在中国开了第一所英语学校。也许当你们读美国地理的时候,我会把我的家乡告诉你们。你们都是中国的好学生。在我们以前,你们这个国家还没有一所像样的基督私立学校。这所学校将会打开你们闭塞的心扉,让你们像鸽子一样,飞向世界。你们会学到很多人类的智慧和科学知识。”
校长讲完话,校长夫人就向孩子们发新书和课程表等等。容闳拿到课程表,仔细地读完,他悄悄地跟黄胜说:“阿胜,这些英语课一定很有趣,看英语写作,还有那些科学课,我做梦没想到我能有机会学这些。”
“我听麻西(William Allen Macy)老师说,这些不可能在中国任何一个私塾能学到的。”
“对啊,我也很喜欢科学啊。”黄宽小声地说。这时,校长让学生们自由活动。
容闳来到黄宽和黄胜边上, 老同学又在一起,他们互相问着问那的。黄宽问容闳:“阿闳,你知道望月的下落吗?她现在在哪里呢?”
容闳听了,不知怎样回答同学的问题,他低头沉思。黄宽见容闳心情断然沉重, 就打住问话。这时,布朗老师刚好走到容闳前面, 诙谐地对容闳说:“那个和你一起逃学的女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望月女孩怎么没有音讯呢?”
容闳惋惜地说:“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我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布朗见容闳眼圈红了起来,知道每一个普通中国人都有很多非比寻常的故事。也就不问下去。容闳却把望月和洪福拳师的事和布朗先生说了。布朗听了,沉思良久。跟容闳说他更应该好好学习来救中国。容闳点点头。
入夜,布朗在家招待霍普逊医生。医生跟布朗说:“山姆,你知道我花了很多时间把容闳送到你这里,这孩子聪明,是块读书的料。”
布朗校长说:“医生,我知道,我是十分感谢您的。有这样的学生,的确是我们学校的幸运。”
医生介绍说:“可是你知道吗,容闳的家庭实在太过贫寒,他们家我知道是交不起学费的。我怕他会半途退学。”
布朗领会:“出不起学费的不仅是容闳一家,还有黄宽和黄胜根本出不起费用。我已经向我们那里的几个地方申请经费了,他们答应会资助我们,还有一笔数额不大的家庭赡养费给他们的父母,这样让学生能安心读书呀。”
医生听了,这就放心了。容闳读书将没有后顾之忧了。
布朗把容闳叫到办公室,他把霍普逊医生和他的谈话给容闳说了。布朗和霍普逊医生的这种广博的爱心,使容闳十分感动,他决定努力以报。容闳被书架上的一本书所吸引,布朗顺着容闳的视线望去,只见容闳注意的一本书。布朗走过去,将书从书架上取下,递给容闳。容闳翻开目录,问:“布朗先生,这是不是葛慈莱夫先生撰写的那本叫《海国图志》的书。”
布朗惊奇地看了容闳一眼说: “是。你怎么知道这本书的呢?”
“你还记得我们在送葛夫人去南洋吗?” 容闳说。
“记得。”
“她那时送给我一本英文本的。我一直在读这本《海国图志》。你现在的这本比葛老师的全面。我很喜欢这本书。”
布朗见容闳读过,知道容闳一定能成为一个有知识,有作为的人。他说:“阿闳,这本书是葛慈莱夫翻译的最后稿印成的书。比他给你的出版晚一些。我把这本送给你吧!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一定要完成业。”
容闳此时还不完全明白学业的含义, 但嗜书如命的容闳来说,得到这本书比什么都重要, 他双手捧过书:“布朗先生,我答应你。”
布朗校长请当时宝顺洋行的颠地来讲课。容闳早就知道这个人带来很多鸦片, 颠地和铁头老鼠的鸦片把望月的亲爸给害死了。也是为了禁鸦片,褚三伯被王县官给杀死了。听到布朗老师说颠地要来讲什么学, 容闳心里早就十分憎恨。他和黄宽和黄胜等同学商量。他把望月为什么没有了爸爸的事给黄宽和黄胜说了, 他们俩也痛恨鸦片, 因此他们仨就开始设计怎样惩罚这个颠地。他们在教室门框上放上垃圾。只要一推门, 垃圾就落下来。容闳要黄宽想法让颠地先推门进入, 这样, 这些垃圾灰就落到他的头上。 如果颠地来讲课, 他们就准备好很多问题, 让颠地出洋相。他们一旦计划好, 就开始实施。
那天一大早,学生们听说有一个大人物来了。布朗要大家早早起床,穿上正式的服装,大家排好队在校门迎接颠地先生。容闳,黄胜和黄宽在人群中玩纸老鹰。颠地看到这三个孩子对他毫不在乎的样子,走去,不悦地责备说:“先生们,这里是学校,谁让你们这样玩?”
“你是谁?我们玩关你什么事?” 黄宽反问。
这些学生对颠地这样的没有礼貌,布朗先生十分尴尬,但是他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学生对颠地这样没有礼貌。颠地身旁的霍普逊医生介绍说:“阿闳,他是学校的董事。”
“什么是学校董事?” 黄胜不解问。
霍普逊回答:“就是这所学校,是他出资办的。”闻言,学生们都吓跑了,唯有容闳没跑,反而走上前致歉:“颠地先生,我们很抱歉不知道您是董事。”
颠地蔑视一笑,调头欲走。小容闳忽然开口说:“先生,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颠地返身道:“你有什么请求啊,你说说!”
容闳说:“先生,请您不要再把鸦片卖到我们国家。你知道这鸦片使多少中国家庭家破人亡吗?这鸦片害死了多少人吗?”
颠地一阵尴尬,但忽然哈哈大笑:“你这小鬼,你真的好不懂事。我们的鸦片救了多少人呢!”
容闳又问:“你不把鸦片卖给我们中国人可以吗?”站在一边的霍普逊医生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颠地笑着回答:“小鬼,我问你,你能不吃饭吗?”
“人不吃饭怎么能行?可是人不抽鸦片可以啊。”
“鸦片对中国人来讲,就跟饭一样。” 颠地冠冕堂皇说:
容闳惊讶问:“你,你吃鸦片跟吃饭一样?那你每天吃什么啊?难道每天吃鸦片吗?”
颠地被这个孩子的问话问的头昏脑胀的。但是他知道这个孩子在挑战他。他便没好气说:“你……” 他本来想骂出声来,但是觉得在这个场合,这样骂不合适,便收口,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霍普逊哭笑不得,连忙截口说:“哎呀,颠地先生,你不是还有事吗?我们快走吧!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然后,他回头对容闳说:“快回教室上课吧!”
霍普逊说完,强拉颠地离去。容闳注视他们背影,心里说。“你这个坏家伙,咱们走着瞧。”
黄胜、黄宽等人奔上来,黄胜问容闳:“你怎么敢捉弄校董,那样说话?”
“我并没有撒谎,望月她爹,要不是为抽大烟,也不会卖了望月。” 容闳说。
“就是在澳门和我们一起上学的望月?” 黄胜好奇问。
“那是我们那里褚三伯的女儿。” 容闳回答。
“你褚三伯抽大烟啊?” 黄宽又问。
“不是!是望月的亲爹抽大烟,没有钱了,就把望月给卖了。” 容闳否认道。
黄宽听了又好奇地问:“那褚三伯有这么多钱把她卖下了?”
容闳这下给问懵了,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说:“望月卖给了老乞丐夫妻,他们要挖望月的眼睛,还要砍望月的胳膊。是褚三伯把她救下来了。还有不久前的那场战争,我们村子死了好多人,就是因为鸦片引起。”
说到这里大家看见布朗校长陪着颠地来到教室门口, 黄宽站在教室门口, 看着布朗要为颠地开门, 黄宽一把拉住布朗, 布朗愕然, 颠地自己推门进入, 门框上的垃圾哗啦啦倒了他一身。弄得颠地灰头土脸的。看着颠地狼狈的样子,孩子们都笑了起来。布朗校长看到此情景十分生气。他忙不迭地试图掸掉颠地身上的灰尘,一边为孩子们淘气而道歉。
颠地恼羞成怒,失态地大吼:“你这布朗,你这个校长,竟然教出这样的邪恶的学生来,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要给我好好处理这些学生。把为首的给我开除。”
布朗校长知道这件事非追究不可。他连忙回答:“颠地先生,你放心,我一定处理这件事。我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颠地洗刷干净,来到教室, 他一眼认出容闳,他对容闳说:“你就是那个在葛夫人班上逃学孩子吧。”他转身对布朗说,“这样的恶作剧一定是他干的。你要惩罚他,要不然,我们会有新的措施出来。我们这样的教会学校,岂能容忍这种行为,这种亵渎和下流的行为。”
布朗校长应允着。颠地开始给同学们演讲:“同学们,我身为校董,今天到这里演讲,我很高兴。我今天要演讲的是基督教与生活。”
布朗带头鼓掌,学生们稀稀落落地拍了一阵掌声后,颠地继续说:“宗教对于人类,就像灵魂和肉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上帝所赐予;因为上帝的赐予,才有新的诞生……”
耿耿于怀的容闳,打断了颠地的演讲,举手发言问:“颠地先生,难道鸦片也是上帝赐予吗?”
颠地张口结舌,脸上绯红,学生们窃窃私语起来。颠地强词夺理地说:“当然是!因为,它能麻醉人,为人类减轻疼痛。否则,中国人怎么称它福寿膏?这就说明了,吸食了它之后,能够添福又添寿。”
容闳反驳:“那霍普逊医生怎么说,它是碰不得的魔鬼?”
颠地勉强笑说:“你们中国人常讲:是药三分毒。如果,药真是毒的话,人为什么要吃药?似是而非的理论。”
容闳无言以对,颠地招手要他坐下,他又继续说:“猫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吃老鼠;老鼠被创造出来呢?也是为了给猫吃。整个自然界的创造,证明了造物主的智慧……” 颠地得意洋洋地结束他的演讲,容闳忿忿不平。颠地欣然对布朗表示,没想到跟孩子上课,是这么愉快的事。
布朗递上一杯茶,附和说:“是啊!你要还有兴致,我可以再为你安排。”
颠地说:“没问题,不过那个叫容闳的学生,好像很不友善。”
布朗哦了一声,询问原委。颠地说道:“他跟传统中国佬一样,敌视外国人,最好趁早开除他。”
布朗皱眉说:“是吗?可是,他是本校的前任校长,温斯蒂特别交代,我怎能轻率开除?”
颠地夸大其词说:“如果不开除他的话,一定会影响其他学生学习。”
布朗没下决定,只慢条斯理说:“没那么严重吧?他还是一个孩子。这事让我来处理。”
布朗老师将容闳唤到办公室,他对容闳说:“今天颠地先生演讲你有什么看法?”
容闳直率地说:“布朗老师,他很强词夺理,我和同学们准备了关于鸦片战争的问题我们也没有时间问。可是如果我们问,他也一定会很生气的。”
布朗老师问:“那是为什么呢?”
容闳说:“老师,那是因为我们和他的思维距离相差太大。布朗先生,鸦片对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是深恶痛绝的。鸦片对我们毒害太大了。你可能还记得在澳门学校,有一个女学生叫望月。”
布朗说他还记得。容闳把小时候看到的望月因为她爸爸抽鸦片把她卖了的事和褚三伯的死告诉了布朗先生。他说得十分伤心,落下眼泪。说现在还惦念着望月和洪福拳师的下落。布朗静静地听着, 显然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容闳对鸦片这样的憎恨。末了,容闳问布朗:“布朗先生,如果我还能找到望月, 她是不是也能来这个学校读书?”
布朗点点头:“我一定收这个苦命的孩子。”
就在容闳还是时时想着望月,此刻的望月在哪里呢?她正跟随卖艺人洪福拳师,白天跑江湖卖艺,夜间学习武技。她希望能够有一天,杀掉王县令为养父报仇。所以,虽然生活十分艰苦,但望月毫无半句怨言。她的武艺越来越好。
师徒两人来到离花县县城六公里的官禄村。望月对这个地名产生了好奇,问:“师傅,这个村子的名字怪怪的,怎么会又是官又是禄的?”
洪福解释说:“是啊,本来这个地方没有人住,后来听说洪姓家来这里谋生,他们开了个棺材铺,卖棺材,以前这个地方叫做棺材铺。他们的后人多了,渐渐形成一个村子,因此有私塾老先生将这个不雅的地名按发音改成官禄村,意思是做官发财拿俸禄。”
望月说:“师傅,这个名字到还有点意思。正说着,他们来到村子中央的一块空地,摆起场子准备卖艺。在搭场子的时候,洪福对望月说:“月儿,这里的人都有些彪悍,到时候千万要忍耐。实在认不住,为师来帮你出头。你自己可不能出拳相向。”
望月答应着,其实她只管自己在做事,也没有听到师傅在唠叨什么。等到准备定当,这时场外的看的老乡渐渐多了起来。洪福拳师从箱子拿出一面锣来,他敲了几下,便放下锣。双手抱拳向四周做了一个礼道:“在下师徒两人,初到贵方宝地, 今日借贵村划场地表演几下家传的几手功夫,请各位有钱的卖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父老乡亲多多包涵。” 说罢,自己先练了一套拳脚,然后,望月出场,这十四五岁望月姑娘生得瓜子脸,柳眉弯弯,皮肤白净,刚练过拳脚,脸蛋红彤彤的,煞是好看。她身披紫红披肩,穿一条浅杏黄肥腿裤,英姿飒爽地拉开弓步,打了一套八面临风拳。人群不断喝彩叫好。这时,街那头一阵喧哗声,围着场子的看众乡亲惊恐地退到一边,只见一群人押着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后生,几个泼皮混混不断地对他拳打脚踢。为首的那个有个恶少见望月还在表演,箭步跳入。望月正好出拳点击,那恶少趁势一把将望月搂过,他的喽罗们停止踢打那个青年,大声嘘叫着押着那个后生围上来。众乡亲认得这帮泼皮恶霸,知道这帮人一定又会惹出事端。拳师看到这恶少跳入圈子一刻站立不稳,断定这厮是个水货,便一伸臂,手指点到这家伙的太阳穴,这恶少啊呀一声,放开望月,向前趔趄。洪福拳师向前:“这位爷,你怎么能砸女孩子的场子呢?你想比武,不妨跟我的女儿过过招。如何。”
这恶少站稳,嘴巴犟犟:“好,如果你闺女输了,做我的丫鬟。”
“那你如果输了呢?你怎么惩罚自己啊?”
拳师断定这恶少就这么几招,胜不了望月,挑战道。
“我若是输了,我就给她十个大洋。”
洪福拳师说:“我也不要这十个大洋,你若是输了,你叫你们这帮人不要再对那个人棍棒相加。把他给放了。”
恶少想了片刻,说:“我这里还没输过人,我能白捡个这样漂亮的丫鬟,好,一言为定!”乡亲们见拳师要整治这个恶少,大家都重新围了过来。拳师在望月耳边耳语几句,望月点点头。这个恶少也伸了伸身子,拉开架势,冲着望月就是一拳。望月闪电一让,恶少拳无落点,向前趔趄。望月照着这厮的太阳穴撩起一拳,打得这家伙啊呀倒地。这家伙爬起来向后退。拳师上前:“人留下,你们这些人,滚!”
恶少气象泄了气的皮球,对押着青年的混混们吼道:“撤,我们撤!把他放了。”
洪福见这些人撤了,赶紧要望月收起行囊,他们带着救下了那个青年离开花县走远, 洪福和望月他们在一棵大树下歇息。洪福仔细打量那青年, 见他气宇轩昂, 两眼生辉, 断定他是个不同寻常的后生。望月对刚才发生的事很好奇,便问这个青年:“大哥你是本地人吗?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抓被打?”
这个青年感激回答:“在下洪仁玕,本在私塾里执教,但因富绅与官府勾结,我数考难中,于是气愤摘下“孔子”和“文昌帝君”的牌位,引起学生一片哗然!我胞兄获悉此事,认为我是离经叛道,遂纠集一批恶人抓住我痛打。还要把我赶出官禄。”
洪福这才恍然大悟。他说:“原来你是一个落魄秀才,你在这秀才之乡亵渎秀才祖宗,不被人赶出来才怪呢。你将来有何打算?”
洪仁玕无奈地说:“唉,我如今有家难回,准备去找堂兄洪秀全,和他一起去广西传教。
望月好奇地问:“大哥,你传的是什么教?”
洪仁玕回答:“是基督教,是基督耶稣教。我大哥正在广西那边传教。也许能做些大事。”
望月啊了一声:“原来和我读书的澳门马礼逊学校一样的教啊!” 望月在澳门的小学学过耶稣基督,他们每天还要做祷告呢!”
洪仁玕听了十分惊奇。这漂亮小女子竟然有天大的学识。这些是他大哥经历千辛才学到手的,现在竟然在这个小女子口中轻松道出,实在算是奇迹。望月将她在学校里学到的耶稣圣经说给洪仁玕听。洪仁玕听得入神。洪福可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坐在那里端详着这个年轻人,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望月有个像洪仁玕这样的后生做归属该多好!这样年轻人实不多见。也许有了这个人, 望月终生会有依靠,她的家仇不愁报不了。他见洪仁玕起身告辞,洪福却百般挽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后生很有主见,他不可能留得住洪仁玕。洪福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有了冲动,跑到洪仁玕前面说:“仁玕,你既不肯留下,那么,你就带望月走,我把望月许配给你,日后你和望月拜堂成亲如何?”
洪仁玕十分惶恐,连忙下拜:“师傅为何这样高抬仁玕,折煞我也。现在我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我怎能带望月姑娘走,我何能何德受拳师如此厚爱,许女儿给仁玕成婚?”
望月听了, 十分羞涩,但对师傅说:“师傅,我不会跟任何人走的,我有师傅养育之恩,我有养父和亲生父亲的家仇未报,我要照顾到师傅最后一刻。师傅,我任何地方都不会去的。”
洪仁玕听罢,内心越发喜欢这个刚直女子。可是自己的处境和望月的愿望。他不可能带望月走的。于是他从自己颈上摘下一个玉挂送给望月。他说:“洪师傅,我把这个信物留于此,如果上帝安排我们再见面, 这便是信物,如果以后要找我, 这里便是我的家乡, 将来见物如见人。”
洪仁玕从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一杆毛笔, 笔头醮了醮舌头, 取出一张纸写,写上地址递给洪福。他说:“洪师傅,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却似两肋插刀的朋友。我永生难忘您们的救命之恩。日后我洪仁玕若是成器,定会报答你们。这是我的地址。你要好生保管, 以后可以找到我。” 洪仁玕再谢,起身走远 ……
布朗先生在上课。他在课堂上没有谴责容闳和别的孩子。他来到这块令上帝心酸的神奇土地,他看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鸦片把这个神圣的国度带到炼狱。这不是上帝的本意,也不是他布朗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传教想看到的。他理解这些孩子心中的痛苦。绝对不能怪他们对给他们带来痛苦的颠地的不敬。他的那颗仁慈的基督徒的心多么同情和怜悯这些孩子啊。他要向这些孩子传授很多东西,让他们知道做人的道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他开始讲解国家和领土的概念。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听了好半天。最后,布朗先生要学生们提问。容闳先举手。布朗很喜欢这个学生,他能提问,而且,他的有些问题使自己也很不易解答。
布朗说:“阿闳,你有什么问题?”
容闳有礼貌地站起来,说:“布朗先生,您说国家领土是指隶属于国家主权之下的地球表面的特定部分。 香港就是中国领土这样的一种特定部分,为什么被英国占领和治理?”
布朗预料容闳会问到这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又很难回答。但他觉得在一定要以事实为根据来回答,于是他说:“香港是中国的领土。到现在还是。但是。现在这部分领土被借给了英国,现在是属于英国所有。阿闳,我问你,你家周围有个恶人吗?”
容闳回答:“有,我记得小时候我家街上有个张麻子,很凶,每次看见别人家有新的犁,都要借走,这一借就成了他家的犁了。如果不借给他,这家就倒霉了。他会不断找麻烦,甚至还会打人。他是有名的恶霸。”
布朗先生说:“阿闳的例子很好,英国就像一个蛮横的张麻子,他就强借了中国的香港,这一借就是一百年哪。你们说你们的那个清朝政府,那个傻冒皇帝能对英国说声不字吗?为什么呢?”
布朗耐心解释,引导着学生。他一点也不忌讳说英国侵略中国的事实。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不太知道这些京城皇上大清国的事。虽然容闳听了布朗的话十分难受。可是他无法布朗回答。布朗说了下面一句话,使容闳永世记在心里。布朗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中国就像个奄奄一息的鸦片病人,政府的愚昧使国家变成站不起来的病夫。哪有不任人宰割的?落后哪有不挨打?这是中国人的耻辱。没有知识不能进步。孩子们,你们要好好学习,学好了,将来为你们这个可怜的国家做些事。”
容闳站起来,坚决地说:“老师,您教我们,我们一定好好学习。”
下课了,大家都到操场。容闳在黄宽他们几个男孩耳边耳语几句。他们立刻到校门口。黄宽故意装作摔跤,将马车夫引到他那里。容闳和其他几个男学生立刻走到马车边在马车的轮子上做了手脚。一会儿,马车夫见黄宽没有受伤,就回到马车来。容闳他们赶紧逃走。
霍普逊医生陪着颠地从学校内出来,登上马车。马蹄的哒的哒在街道上轻快奔跑。颠地余气未消,他对坐在旁边的霍普逊医生说:“你说!那小鬼叫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霍普逊一声微笑地劝道:“嗳呀!算了,他是个孩子,你就别跟孩子计较了。”
颠地恨恨地念叨:”我吃鸦片跟吃饭一样,你说气不气人?这小孩是个魔鬼,他会讲恶魔的话。”
霍普逊解释:“颠地先生,这话是你先说的,可别怪那个孩子。那孩子只是重覆你的话。”
颠地不满地说:怎么,连你也帮他说话?”
霍普逊医生语气颇为公正地说:对不起,我是实话实说了。”
颠地听了,陷入沉思,半晌也没说一句话。霍普逊想着颠地一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他问:“颠地先生,现在你又在想什么主意呢?还在为这个孩子的话生气吗?”
颠地颇为忧心回答:“中国的孩子,如果都跟他一样,我这鸦片,很快就会滞销。”
霍普逊悠然一笑说:“你想得太多了颠地先生。”
颠地否认道:“不,我没有想的太多。鸦片战争,要不是中国政府实在太腐败,那个皇帝和他的奴才臣子们实在太无能,我们能完胜吗?”
霍普逊听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口中问:“这是哪儿跟哪儿呢?这跟小孩有什么关系呢?”
颠地说:“你还没把我的话听完呢!” 他继续:“中国人喜欢把自己比喻成龙,现在这条龙老了,病了,动弹不了了。我的任务是让鸦片一直使这条龙病下去,把这病传给他们的儿子,孙子,和子子孙孙。你懂了吗?”
霍普逊医生讥讽道:“唉,难怪中国人骂你。原来你一直在咒他们呀。”
车夫挥鞭赶马,颠地坐在马车上,车子轻快向前行驶,颠地神气地喃喃说:小孩子想跟我斗,哼!还嫩得很呢!”
车后轮快速滚动,但是车轴上的插梢,已经被容闳们拔掉,所以,车轮滚着滚着,便松脱掉了下来。突如其来,颠地重心顿失,哎哟一声,人便跌下车来。车夫勒缰煞住车,跳下去扶颠地,颠地破口大骂:“该死的东西,你是怎么驾车的?”颠地忽听远处有隐隐笑声,忙转身查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第九章
一个星期过去了,今天是马礼逊学校董事会开会日。马儒翰,霍普逊等都来了。颠地身上绑着绑带进来,大家都很惊奇,布朗校长问:“颠地先生,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颠地向大家指指霍普逊,大家看到霍普逊手里也绑着绑带。
“尊敬的布朗先生,这是你的那些中国学生干的好事!” 颠地说。
布朗听了,感到十分意外:“颠地先生你可不要开这种玩笑。我的学生在学校里责问过你关于鸦片生意,在你讲演的时候问过你关于鸦片战争的问题,但是我学生不会也不可能干这件事。”
颠地听了布朗为学生开脱的话很不高兴,说:“你宁可相信中国孩子,就不肯相信我颠地,是不是?”
布朗说:“颠地先生,您先坐,大家先坐下来吧。” 校董们坐了下来。布朗认真地说:“颠地先生,我知道你和这些孩子有过不愉快。我们不能随便冤枉人。我只相信证据,没有证据,不能随便诬赖人啊。”
颠地忿忿地说:“那你把那个叫什么阿闳的学生叫来,我有办法让他承认。”
布朗犹豫之际,罗孝全正好进来,他灵机一动,要罗孝全去叫容闳。罗孝全依言而行,一会儿,他把容闳找来了。容闳看到颠地,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颠地怒目相向说:“你这个小老鼠,快说,你在我的马车上做的哪些手脚!”
容闳不解地说:“颠地先生,你在说什么呢?你的马车,你的马车在哪里?”
颠地说:“你再装蒜好了。按你们的话说,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昨天在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
容闳沉着地说:“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天我根本没离开过学校,也没有看到过您的马车。也许你得罪中国人太多,哪一位中国人要想教训你一顿,让你从你的马车上摔下来。
颠地由于愤怒,失态地喊起来:“你还想抵赖吗?”
容闳理直气壮说:“先生,您今天是抽了鸦片了吧。您一定是糊涂了。鸦片的确能使你失去理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欲加之罪吧!”
颠地跳起来,喊道:“我欲加之罪?我有证据!你的确在场!”
容闳和平地说:“颠地先生,我在场,那就请你把证据拿出来吧!”
颠地简直气炸了,吼道:“昨天,我听到了你的笑声!你的笑声!”
容闳心略略放下心来:“我的笑声?我的笑声?昨天我们在布朗先生的课中做游戏,很有趣,我们都笑过,那么我们大家都是你的嫌疑人了?”
布朗证明道:“颠地先生,你昨天离开的时候,我们还继续在上课。你怎么会在老远的马路上听到我们的笑声呢?是你在瞌睡里听到的吧!那是你在车上做梦了。大家说对不对?”
颠地见这样的争执不能说明问题,而且其他的校董也劝颠地不要这样强词夺理,坐下讨论别的事情吧。颠地要求说:“大英帝国能用军舰炮弹征服中国,我难道连这样的一个小孩都征服不了?布朗先生,我以校董的身份,责成你立刻开除这个无法无天的学生!”
布朗当着这么多校董的面,站起来说:“这是上帝的学校,上帝要求我们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不列颠可以用铁甲利炮征服中国,可是上帝要我们用道理去说服人,让他们信至高无上的主。 你这样做不就在亵渎上帝吗?我的学生容闳就在我的班里,我们正在上课,他没有可能在你的马车上做手脚, 因此,你的要求我以上帝的名誉只能拒绝!”
颠地威胁说:“布朗先生,这学校不是你们政府出的钱。你教出这样荒唐的学生,那我就没有办法再资助你们了?”
布朗见颠地施出这种高压伎俩,十分生气:“颠地先生,你首先是一个基督教徒,上帝教导我们要诚实,爱,可是你身上充满了仇恨和恶气。我说真话是我要做的,你资助不资助是你的自由。”
颠地听了布朗这一席话,气呼呼地拿起礼帽,悻悻然地走了。校董们看这个架势,也没有人劝颠地,大家继续开会。布朗要容闳离开。容闳对布朗崇敬油然而生,他深深地向布朗鞠了一躬,离开了。
校园的一角,黄胜、黄宽和同学们都聚在一起为容闳担心,黄胜说:“校董颠地找到学校,昨天的事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容闳被叫去一定是凶多吉少。”
黄宽也忧虑地说:“容闳岂不惨了?不是受罚,就是被开除。”
黄胜皱眉问:“你们说,容闳会不会把我们都扯出来呀?那我们都跟着倒霉。”话刚落音,只听有人叫起来:“嗳,你们看,那不是容闳吗?”大家抬头,循声望去,只见容闳大步走来,众人问:“容闳,这么样,你还好吧!”
容闳回答:“我没事!那个颠地校董却气跑了,走了。”
学生们惊喜说:“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
他们一开心,把容闳当英雄,合力抬起往空中扔。容闳站稳,说:“你们知道是谁在替我们说话吗?”
“谁?”
“是布朗老师,是布朗老师保护了我们。以后我们一定要感谢布朗老师。”
大家在校园里玩了一会,都回宿舍去了。
望月和师父在一个小镇卖艺, 这个小镇颇为热闹,人们在他俩的卖艺圈前围个水泄不通。洪福像往常卖艺一样,先抱拳向观众道了个开场。望月见师傅这两天身体不好,便跟师傅说,让她先耍一套青龙剑。师傅答应。望月从长背袋取出两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这里的观众从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长剑,大家哗然,望月一跃上空,然后将一把剑尖往地上轻轻一点,这一动作叫做蜻蜓点水龙上空,望月矫健的身影有一跃上空。她连接做了几个蜻蜓点水,她的美丽的身影就像空中的飞龙,忽上忽下,翻滚腾飞。她的剑舞的银光闪闪,使人目不暇接,博得观众阵阵喝彩。一套青龙剑下来,人们纷纷慷慨解囊,给了不少银两。
接着洪福上场。望月看到师傅今日脸色蜡黄,就对师傅说:“师傅,今天还是让我来献艺吧。”
洪福心疼望月,说:“还是让为师上一个节目。月儿不必担心。”
说罢,抓起一把关羽青龙刀,摆开马步,挥刀开臂,但是不一会,便感到力不从心,体力不支,差点跌倒在地。望月看得真切,立即跳入圈子,将师傅扶到凳子坐下,给师傅倒了一杯水。自己抱拳给观众道了个不是,观众渐渐散去。望月收拾完家什,和师傅一起推着小车,来到一家酒店。望月安排师傅坐下,要店小二上一盆热水,让师傅洗了一把热水脸。洪福看着这个不是自己女儿胜似女儿的望月,心里万分感慨。
待洪福点菜毕,他对望月说:“月儿,为师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望月似乎知道师傅要和她说什么,不让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师傅,您是我的师,也是我的父。师傅,月儿也又您得养育之恩。我的两个父亲都离我而去,我没有尽孝,你对我的养育教导之恩,我不能不报,现在师傅一点点地老了。我要为你养老送终,你不要撵月儿走。”
洪福看到这么好的闺女,心里百味杂陈,百般交感。说:“月儿,你难道知道为师要想说什么吗?”
望月道:“师傅想说什么,月儿早就知道,你会说你的身体慢慢不行了, 要望月去找洪仁玕,将来可有个归宿。”
洪福见望月知道他的期望,以为望月已经接受他的建议,便进一步说:“月儿,洪仁玕现在在广西, 他在私塾教书, 你可以到他那里去读书。以后就在洪仁玕身边做事,也省得为师一桩心事。”
望月见师傅误解了她,解释说:“师傅,望月使您失望了。望月只想让师傅养好身体,教我学好武功,将来好报养父之仇。”
师傅点点头:“月儿,你的报仇之心为师十分欣赏,但是,报仇是长久之计,而你的归宿,却是近年迫在眉睫。”
望月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张口。洪福见状说:“月儿,你是不是要想说什么,在师傅面前,你尽管说。”
望月见师傅这样诚恳,便开了腔:“师傅,你能带我去看看容闳的娘吗?我很想他们一家。”
洪福这才明白望月的心里还想着容闳,他也就答应了。店小二走来,将菜端上桌,边喊:”笋丝炒肉片来了!”
洪福浅啜一口酒, 举起筷子替望月夹菜,说:”月儿,吃!”
望月‘嗯’的一声,大口扒起饭来,望月好奇的问:”师傅,今天怎么吃这么好啊?”
洪福慢条斯理地回答:“这有两个原因,一、今天你表演的好,得的赏银多;二、我们师徒两人,好久没打牙祭了,总得好好补补吧!”
望月觉得有理,又大吃起来,洪福嘉许说:“月儿,学武靠的是悟性和毅力,你两者兼具,为师这些本事,你应该很快就学会。”
望月兴奋说:“那我就能去报仇了?”
洪福皱起眉目,凝重的说:“报仇可不像练武,狗官有爪牙的保护,谈何容易啊?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听师傅这么一说,望月又愁上眉梢。
容闳, 黄胜和黄宽在教室里摇头晃脑地背诵四书五经中的诗文。他们背得正起劲, 耶鲁毕业生梅西 (Wm. Allen Macy)老师走过来。平时她对这些孩子的英语发音十分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这些孩子说英语的卷舌音和音调为什么说不好, 写的为什么也是粤式英语。今天她仔细地听他们在背诗文,虽然她一句话都听不懂,但是这些奇特的发音却提醒她什么。而且,她觉得他们的广东话很耳熟。有了她好像为什么找到原因了。噢,原来他们说英语带着广东话的音调,他们的英语也是四书五经版的。
梅西对黄胜招招手,示意要黄胜走过去。黄胜到了她的身边,梅西问黄胜:“阿胜,你刚才在背诵的是什么?”
黄胜虽然不喜欢梅西,但他毕竟是老师。他说:“老师,我们在背诵我们祖先的文章。”
梅西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阿胜,你们讲英语,也像在背你们祖先的文章!”
平时黄胜就对梅西没有好感, 她这么一说, 他对她更反感。黄胜把梅西的话告诉了容闳和同学们。大家七嘴八舌地认为梅西是在侮辱他们。可是容闳对大家说:“我们的语言的确需要练。梅西老师并不是在嘲笑我们,梅西是在指出我们在说英语中的缺点。我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们的家乡的方言对学习英语,说英语的影响很大。我们应该找出原因,在说英语时,去掉口音。”
经容闳这么一说,大家冷静了下来。为了争口气, 于是大家就想办法。容闳提议说:“我们去海边捡些小卵石, 那个卷舌音需要将舌头挺起来, 我们每个人说话是在舌头底下放块小卵石, 舌头自然就卷了。发出音就纯真了。你们说好不好?”大家都认为这个办法不错,既可以练英语,有可以去海边玩一会。他们就一起出发了。
虽然大海离他们近在咫尺,他们已经好久没有闻到熟悉的海腥味了。风从大海的浪尖上刮过来,大家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十分清新。容闳督促大家快点找,不会让布朗老师担心。很快,同学们找到了好些光滑好看的卵石。回到了学校的宿舍。他们把卵石放在脸盆里洗。布朗老师看到同学们都在洗卵石, 十分奇怪。孩子们不学习竟然玩起卵石来了。
容闳解释说:“布朗老师,我们是想用卵石练发音。布朗听了十分更觉得奇怪,问这些石头怎么能帮助你们练习发音呢?”
黄胜说:“老师,我们说英语有地方口音,主要是卷舌音。我们要将小石子垫在舌头下面,把舌头抬起来,发卷舌音不就方便了吗?”
布朗笑笑:“原来你们不是在玩,而是在想办法学习啊。”
布朗被感动了,他没有看到过这样勤奋的学生。容闳和同学们的口音渐渐变得纯正起来。可是有一天,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黄宽不小心吞下了一颗卵石。这下可急坏了布朗老师。布朗立即在全香港找医生。找了好几个医生,都没有办法把石子取出来。容闳说:“老师,我们还是去找一个中医郎中吧。我弟弟以前也不小心吞了一个小珠子,是郎中把它取出来的。布朗老师找到一名郎中。他提着一只旧药箱来了。到了学校,郎中展开笔砚,为黄宽开了一付中药。布朗问老郎中:“先生,喝了药,真的能将石头排除来吗?”
郎中不假思索地说:“你这老师,还说有学问,我开的要当然能将这石头排除。”布朗立刻去药店买了中药。说来也神奇,将黄宽的卵石随排便排出体外。这使布朗相信中国的医学。
一弯新月,望月在月光下使劲练剑,洪福上前说:“望月,不对!不是那样!”
望月听到师傅的评论,只好歇下了手。洪福接过剑解释:“月儿,俗话说,刀出如猛虎,剑舞似飞凤。所以刀称为‘练’,剑则名为‘舞’;刀可缠头裹脑,剑却手不离腕。剑分为三刃,就是尖和左右刃口,练时需辨明三尖,才不会混为刀式,像你刚才练的就是刀,不是舞剑的样式。来,师傅练给你看。”
洪福提剑,望月看到剑在师傅手中时而蝴蝶绕花,时而蝇飞声过,时而蛟龙翻滚,时而海浪腾珠,望月全神贯注,煞是好看。洪福练毕,要望月再练一遍,这样言传身教,望月的剑也像过街清风,有感无影。洪福十分高兴,说:“月儿,你这真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好,今晚就到此。去歇息去吧。明儿赶个早去赶市。攒些银两,我们回南屏镇看你的林氏大婶。”望月听了,高兴极了。
这两天, 吃饭的时候, 梅西老师常常看到容闳往口袋里塞一个面包。
梅西感到十分奇怪, 她想知道容闳为什么要偷这些面包。吃完饭, 她便偷偷地跟着容闳。容闳走进房间, 将面包放到一个口袋里。梅西老师更加奇怪,她想探个究竟。第二天, 她又跟容闳到宿舍, 又见到同样的情景。在操场上,梅西看到黄胜一个人走来,便叫住他。
“阿胜,”梅西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梅西老师,你问吧!什么问题?” 黄胜说。
“你知道这两天,阿闳有些什么事吗?或者他家出了什么事吗?” 梅西问。
黄胜被他的问题问懵了。“容闳能出什么问题呢?这两天我看他从没接到多家里来信,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到外面逛去过。“我看他没有什么事吧!”黄胜淡淡地说。
梅西见容闳的好朋友都说不知道,也许是自己多疑了。也就不问了。
那天,容闳来到布朗办公室,布朗先生正在改学生的作业。他听到有人进来,抬起头,见容闳,就叫容闳坐。容闳没有坐下,他说:“布朗先生,我想请几天假,可以吗?”
布朗先生听了有些惊奇,这容闳从来没有迟到早退,缺席请假的时候,今天突然听到他要请假,听上去有些突然,他问:“我不知道能不能问你为什么要请假?”
容闳站在那里,显得很局促,好久没有回答问题。布朗先生看出来这一定是他个人的私事,没有办法告诉他的私事,也没有再坚持问下去,说:“好吧,你需要几天?”
容闳见校长答应,便说:“我需要请三天的假。”
布朗说:“好吧!你回来后一定要向同学要作业补上。”
“我会的,你放心吧,布朗先生!”容闳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这时梅西老师进来。布朗说:“梅西老师,我没有要你来这里,你一定有什么事吧!”
梅西说:“校长,是,我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你。”
布朗说:“那你说吧,什么事?”梅西向外看了看,见容闳走远,问:“校长,刚才阿闳到你这里来了?”
校长有些不悦,说:“容闳到我这里来,和你有什么事吗?他没有来告你的状。”
梅西唐突地问:“那他到你这里来干什么呢?”
布朗更不可理解:“梅西,这是容闳的私人事,和你有关系吗?”
梅西自觉得这样问的方法有问题,就换了一种说法:“校长,我没有这样的好管闲事,不过这两天,我觉得容闳的举动很奇怪。我本来不想向你报告,但是我越来越感到奇怪,所以我才来让你知道他的行动。”
布朗放下手中的笔,问:“梅西,你绕了这么一个大弯,还没有告诉我容闳到底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梅西终于说出要问的问题:“这两天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抓几个面包往口袋里塞。我已经注意他几顿饭了。你说我们的饭菜一点没有饿着这些孩子,他为什么还要偷偷地把面包往口袋里面塞呢?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布朗听了,睁大眼睛说:“真的有这种事?”
梅西说:“以上帝的名义,我说的话全是真的。”
这时,有人来报告容闳一个人离开学校从码头方向走了。布朗和梅西互相看了一眼, 说明梅西是对的, 容闳可能逃学。梅西说:“阿闳肯定是逃学去了。”
布朗不相信容闳会逃学:“不会,容闳不会逃学,他是上帝的最好的学生。他怎么会逃学呢?”
梅西说:“校长,你总是以最仁慈的基督眼光去宽恕人,衡量人。在葛夫人的学校里,容闳甚至在幼年的时候逃过学,不仅自己逃学,还怂恿别的孩子和他一起逃学。这次他一定也是这样。”
布朗没有再和梅西探讨容闳逃不逃学的问题,他拔腿就去码头, 他要将容闳抓回来。学校和码头不远,他估计下一班船还没有开,还有时间将容闳追回来。布朗先生到码头的时候,容闳已经买好回乡的票。他刚刚踏上船梯板, 就被一直大手拉了回去。他回头一看是布朗,他大吃一惊。他继而又想,可能布朗先生也上对面的大陆办事去吧。于是他说:“布朗老师,您也去大陆啊?你为什么现在去大陆呢,还没有放假呢?”
布朗说:“我不去任何地方, 我是来抓一个人的。”
容闳惊奇地问:“谁?布朗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布朗见容闳还不知道他的来意,便有点脾气:“我是来抓一个逃兵,一个逃学者,这个学生是惯逃学者。我不让他逃学,我要把他抓回去!”
布朗的语气很硬,想布朗先生不会来抓自己吧!于是他说:“布朗先生,但愿你说的不是我吧! 我是向您请过假的呀。我想回家看一下,这你是知道的。”
布朗先生责备地说:“阿闳,我抓的就是你。你还是给我回去吧!我收回我的承诺。我不允许你请假。容闳一听,急得几乎留下眼泪。他是多么喜欢布朗先生,布朗先生可以说是他的最尊敬的启蒙老师。 他不能让布朗先生这样看待自己。他急忙辩解说:“布朗老师,我想回家一趟,我一定要回来的。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离开这个学校。请你相信我!”
布朗说:“既然你喜欢我们学校,你难道在期中的时候选择离开?选择逃课,选择输家的行为?”
容闳一方面十分感动,他感动布朗舍不得他离开,他感动布朗不管一切地来追他。但同时他害怕因为误解,他的行为会改变布朗先生对自己的看法。他急了,企图以更能说服人的话来说服布朗先生:“老师,我真的不是逃学,我真的不是一个输家。”
布朗先生看到容闳还嘴硬,索性将容闳的计划戳穿:“昨天有老师告诉我你拿面包。我还在纳闷你容闳偷面包干什么去。原来你想备足干粮为逃学做准备。我也被你给骗了。你逃学是早就有准备的。你说你不是个逃兵、输家是什么呢?”
容闳见布朗对他的行动了解得这么详细, 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了,便不得不说出原因。他说:“布朗先生,引起这样的误会的确是我的错,但是我是为了完成葛夫人对我的期望。您记得吗?葛夫人要您和霍普逊医生务必把我找到,要我继续读书,而葛夫人对我说过,有朝一日,要我把望月找到,就是和我一起逃学的小姑娘望月找到,她说找到望月,布朗先生一定会让她在他的学校里读书的。 布朗先生,你记得葛夫人和您说过吗?”
布朗说:“是的,葛夫人和我提到过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可我和医生霍普逊医生也找了呀。听说她跟着一个拳师四处漂流,谁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呢?”
容闳接着说:“其实我很想望月,我一定得把她给找回来。和她一起读书,享受这样好的教育。这就是为什么我准备找她好几天,才藏些面包做干粮。”
布朗老师听容闳这么一说,也感动了。天下有这么衷情的孩子。这样重情义的孩子,我还要责备他。布朗心里感到内疚。但是嘴巴上不能这么说。布朗说:“阿闳啊阿闳,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你这一去就象大海捞针, 何年马月才能找到她。 等你找到她了, 你的学业也荒废了。倒不如跟我回去。我们再从长建议好不好呢?实在一下找不到,等到你完成学业再去找她。”
容闳觉得老师的话也对。自己这样出走只是一时对望月的想念,也是一时的冲动。天色已晚,只好跟着布朗回来了。
此刻的望月,在离南屏镇不十分远的一个小镇里卖艺。那天阳光和煦晴空万里。望月已经长大,落成了亭亭玉立美女。看客越来越多。望月当街舞剑,身轻似凤,行人们看得目不转睛;不一会儿,她横身一跃,表演起了旋子来,旋子绕圆而行,三、四记之后,飞起落地,就像娇燕一般。接着,她就要表演蛇镖穿头顶橘的绝活,洪福头顶橘子,双臂平展,手掌托着橘子。望月飞燕之躯刚落地,一个拧身偷步,左手发出三枝飞镖,射掉丈外洪福的头顶,以及左右掌中的橘子。全场一片喝彩,不但博得行人们惊秫,还获取了许多赏银。
洪福赞许说:“丫头,你习武五年小成,十年大成,你已经熬出头了。”
望月惊喜问:“您说我可以报仇了?”
洪福不置可否,他问望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忘记这件事?”
望月坚决表示:“师傅,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改变报仇的决心的!”
洪福师傅说:“月儿,师傅何尝不想报仇呢?”
望月说,那师傅为什么不报仇呢?师傅武功无人能及。而且有徒儿跟着师傅,徒儿也学了师傅的武艺。现在不报仇,更待何时啊。”
洪福见望月不很理解他,想现在恐怕说服不了她,要她找到洪仁玕以后在做打算。现在再提洪仁玕望月恐怕就不高兴了。所以他说:“月儿,今天已经晚了,我们明天还要早起呢,去睡觉吧。”说完他就倒在床上,洪福呼呼大睡,望月见师父累成这个样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里。她暗暗发誓:“爹,这个血海深仇,我一定会为您报的。”
第二天,梅西见布朗将容闳了抓回来, 就来到布朗的办公室。梅西说:“校长,你昨天还真的把他给抓回来了。”
布朗说:“梅西,还亏得你的报信,要不,我们真的失去了一个好学生。”
“好学生?”梅西不解,“逃课学生怎么就成了好学生了呢?我看应该来一个挂牌示众,像葛慈莱夫夫人那样,惩罚他,这样别的学生就不敢这样做了。”
布朗看看她, 什么都没有说。梅西见布朗这样偏袒容闳, 心里感觉到很不舒服。梅西是一个很严格很严谨的老师,她觉得布朗先生这样偏袒一个逃学学生,有些过分。如果不处分这个学生,别的学生也要学样的,以后这个学校就成学生随意逃学的学校了吗?那成何体统呀。她想不行,她一定要做些什么来惩罚这个学生,以整校纪。她想来想去,对了,她想到了颠地。颠地本来就要惩罚这个学生,一直想把这个散漫的学生开除。找他一定有用。下午她没有课,便去颠地的商会。到了门口,梅西犹豫了一下,颠地这个家伙虽然是出钱办学的董事,但是他的名声并不是很好,梅西怕告了颠地,毁了自己的名声。可是她想到逃学的容闳没有受到必须的处分,心里怎么也不服气,于是就走了进去。颠地正在他的办公室里,见梅西来到他那里,料想一定是布朗欺负她,她来告状来了。
颠地十分客气地说:“梅西老师,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逛呢.”
“颠地先生,你知道中国人有句成语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知道知道,您来我这里一定是有事了?”
“对啊!”梅西说,“你还记得你想把一个学生开除吗?”
“记得,记得!就是那个叫阿闳的小混蛋嘛!他又怎么啦?”
梅西说“这次他逃学了。你猜山姆怎么着?他竟然把他找回来,并且一点没有责备这个学生地意思,我真搞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这么偏袒这个学生?”
“这个学生的成绩怎么样?”
“他的学生成绩很一般。尤其是数学,他的成绩差极了。”
“我正想拿容闳开刀。我们要处分,开除一些学生,这些学生太张狂了,如果赶不走这些坏学生,我想我们把学校给关了。梅西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将惩罚这个学生,让他滚蛋。”梅西见她的状已经告成,说了一声再见就离开了。
望月和洪福师父一路卖艺,回到了香山县南屏,走在村里的街上,望月仿佛又回到了她的童年,她和师父走过街角,望月喊:“师父,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下。”
洪福听望月喊,就对望月说:“月儿,我们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在说吧!”
望月坚持:“师父,这里是我父亲把我卖给两个乞丐的地方。我想再看看。洪福见女儿这样伤感,便将行头往墙上一靠,坐在地上。望月呆呆地站着,眼前仿佛出现人群,耳边响起她父亲将他卖女儿的文弱的吆喝声。望月的眼睛湿润了。眼泪渗过她长长的睫毛,顺着脸颊往下流。洪福见到徒女这样悲伤,便拉过她说:“月儿,我们走吧!”去看看你的家。”
师徒俩走过褚秀才的家门,望月见她的家已经变回小祠堂。望月不忍再看,赶紧离开了这熟悉的街。一路上洪福不断地劝她不要太伤心了。转眼间他们来到容闳的家。这是一座小小的泥墙房。 望月一眼就认出来从里面的光莲领着一个孩子。 望月估计光莲已经成家,这孩子是光莲的孩子。她上前喊:“光莲姐。”
光莲已经认不出她了,站在光莲面前的是一个脸庞娇媚,闪烁着水灵灵大眼睛的英武的姑娘。她迟疑地问:“你,你是谁?”
望月认得光莲:“光莲姐,我是望月,就是被我吸鸦片的爹在街上卖了的那个女孩子。”
光莲记起来了:“啊,你就是望月啊!这么些年不见了,你长成天仙一般的大姑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她对孩子说:“快,田儿,快叫望月姑姑。”
孩子却生生地看了望月一眼,轻轻地叫她声姑姑。望月嗳了一声,向光莲介绍师父:“光莲姐姐,这是我的师父洪福拳师。也是我的养父。”
光莲说:“洪福拳师,不是禁烟的英雄,这里的十里百里的乡亲谁人不知。快进屋。我娘一直念叨你呢。”说话林氏出来,见到望月,就像见到久别的女儿一样,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久久端详着望月。“你这姑娘,女大十八变,你变得这样水灵啦,唉,这褚老三,真是没有福分啊。这样的好女儿,你却走了。”
光莲说:“娘,望月姑娘来看你,你要高兴一点才对啊 ,别提那些伤心事了。”
听了光莲的话,林氏赶快说:“对对,月儿,你和师父坐,我去泡茶,烧饭。”
望月说:“娘,饭就不吃了,我们还要赶路呢。我还要上秀才爹和我爹的坟头呢。”
林氏叫光莲去鸡窝里掏几个鸡蛋。烧了两碗鸡蛋桂圆面。叫光莲端出去,望月进厨房说:“娘,我自己做吧。”
林氏看着望月把鸡蛋桂圆面吃完,把碗端进厨房,望月想进厨房帮着洗碗,只听到林氏对光莲说:“唉,咱们家老三没有福气,走了这么远,什么读书啊读书,放着这么好的姑娘,望月这么好的姑娘,娘要是有她做媳妇,多好啊!”
望月脸上绯红,要是她真有这么一个婆婆,是她一生的福气,望月想着,走进厨房说:“娘,我来洗吧。”
林氏那里肯让望月沾手干活。“你去外面陪你师父爹说话,我就来。”
望月想现在是打听容闳最好的时候,就问:“娘,光照哥现在在哪里呢?”
林氏听望月问起老三,眼里放出希望的光泽。
“老三现在在香港的一个叫马马,马什么逊学校。”光莲接口说:“光照去了香港叫莫里逊学校读书。听说在叫香港摩利臣山道的地方。
望月说:“娘,光莲姐,我想去看他。”
林氏说:“真的?你心里还想着他?他这个野人,有书读,家也不要了。什么做大事,我们种地人家,就老老实实种地,成家立业,你去了,劝劝他回来。”
望月点点头:“娘,光莲姐,过些日子我就去找他。”说完,她就告辞了。临别时,林氏紧紧抓住望月的手不放。望月知道这位慈祥的母亲不想让她离开。从小就没有母爱的望月被这位充满慈爱的母亲感动。她希望自己能每日每时都能沐浴在母爱之中。她依依不舍地抽出手,和这位母亲告别。走出家门,望月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思念和留恋之情压下去。他们来到街上,朝西头的墓地走去。
马利逊学校的董事会正在开会。颠地站起来,看看其他的校董,说:“女士们,先生们,我想说一件重要的事。由于布朗校长治校无方,怠于圣经教义教学,导致学生无规可循,懒于诵圣经,自由散漫,逃课缺课。我们基督学校的声誉日损。尤其等着学校声誉全毁,倒不如现在就结束个学校,免得损害耶稣基督的形象。”
罗孝全听了颠地的发言,站起来说:“颠地先生,我想我们的学校还没有坏到你所描述的那种状态吧!我觉得这些学生每天饭前睡前虔诚祷告。在学校后面的那棵大树下,我听到朗朗的背圣经之声。我听着好像是天籁之声,你难道把这些说成是懒于诵圣经?还有,我们所培养的不仅是基督的信徒,而且是培养解除愚昧的播种手,耶稣要全人类都变聪明,都接受洗礼,这需要知识,需要很高的修养。我们到这个愚昧的国度,我们开办这样的基督学校,就是要使这些愚昧人们变的聪明起来。我们这些学生,将来都是这方面的精英,他们是耶稣最好的传播者,可是颠地先生说这样的话,我认为是在玷污我们的神圣的misson.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接受颠地先生的建议好。”
其他校董也纷纷附和罗孝全的话。马儒翰说:“罗先生所说极是,我们不远万里到大清国,就是为了传播耶稣福音。现在我们有这么些孩子,在专门学习圣经,这不能不说是耶稣的一大功德。但是,纪律松懈一事也不得不重视。学习更不能怠慢。我建议对那个逃学孩子的班来一次写作考试,我们大家都是评委,看看我们能考出一个子川寅卯来。”
布朗觉得为了使董事会信服学生们学的很好,这个考试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于是就提议在学生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靠,这样校董们会更加信服。也会使颠地闭嘴。于是他要梅西通知学生下午当场考试。校董们以为布朗校长赌气做了这个决定,但是看到布朗校长这样的坚决,大家觉得这个校长一定底气十足,对学生十分有信心。这样的考试更有说服力,也就同意了。
望月洪福来到坟地,望月父亲的墓和褚秀才的墓都已杂草丛生,望月和洪福为坟墓清理了一下。望月先在父亲坟前点上一支香,拜毕,告诉父亲现在的师父洪福和彭凤池马辰等英雄曾经铲除了大烟,将来一定会把大烟铲除干净的。看到洪福在秀才坟前说话,望月等了一下,点了一支香,喃喃地说:“养父,女儿望月来看你了。师父将我养大成人,教我功夫,这个杀你的王县令还在那里。女儿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洪福看了看天,看样子要下雨,就对望月说:“月儿,我们先去歇下,再做打算。”
望月背起家什去旅店安顿。路上,望月对洪福说:“师父,光照去香港读书,我很想去看他。洪福已经知道望月原来所恋之人是容闳这小子。他早就听褚秀才说起过容闳孩子品行端正,刻苦好学。褚秀才也说过容闳将来必做大事。做大事之人遇到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一定会陷入爱情之网,望月这次如果去,一定会耽误容闳的学习。另一方面,洪福怕望月对容闳太投入, 万一容闳将来离开家乡去什么番国,留下望月怎么办呢?这可影响她以后婚姻。因此他极力劝阻望月去香港看容闳。洪福反对说:“月儿,我们还是不去香港,以免耽误容闳的学习。而且,容闳在番人学校读书,将来说不定要到番国去,可你是不要去番国,那怎么办?你会被耽误的。再者,你如果去了,谁为你爹和秀才爹报仇呢?”
望月无语,但是一会儿,她还是想去看容闳,她央求说:“师父,您就成就月儿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我想去看看他,哪怕不和他说话也行。师父你就成全月儿吧!”
洪福突然记起褚秀才跟他说过,一定要促成望月和容闳的话。望月长成大姑娘了,该找个婆家。况且也有可能望月能让容闳留下来也为可知。洪福执拗不过她,就买了船票,隔几日乘船来香港摩利臣山道山坡寻找容闳。
布朗和校董们既然决定要对容闳这个班考试,布朗要梅西老师将决定告诉学生们,让他们稍作心理准备。梅西把消息传给学生们,容闳首先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这种突然考试,而且是董事会来考他们,总有一定的目的,也许是董事会怀疑布朗校长教学成果,也许会有更严重的事。他和黄胜和黄宽商量一定要拿出好的成绩为布朗先生争光。考试下午两点开始,现在已经没有很多时间准备了。如果考学过的数学,容闳有点问题,因为数学对他来说比较难了一点。如果这样的话,黄胜和黄宽数学好一些,平均分也会好些。如果考作文,这是容闳的拿手科目,一定会很出色,其他人的分也会拉上去的。下午两点,同学们早就坐在教室里,讲台上来了五个董事,颠地也坐在其中。梅西进来,在布朗的耳边说她已经将数学考题出好了。布朗点点头,对五个董事会成员说:“我们都准备好了,你们决定考什么吧!如果考数学,数学题就在这里,如果考英语,那就请你们现场出题吧,写一篇文章。”
董事们交头接耳地谈了一会,认为考数学梅西连题目都出好了,学生们一定有所准备,要考就考学生们没有准备的。五个董事一致同意考作文,于是大家讨论作文题目。马儒翰说:“好吧,我们就请学生们写一篇关于一次旅游的经历,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都同意,学生们就开始写了。五位董事为了考试质量,大家都做了监考人。容闳心里很高兴,这是他最强的科目。他想了一想便埋头写了起来。考试中,时间过得很快。容闳在一个半时辰中,他的笔没有停歇过。他写了一篇标题为《梦想纽约和哈得逊河游》。首先让董事们传阅。 传阅这篇文章的董事都露出笑容。
“用词恰当,意境深远。”一个董事评论道。
“这篇文章文笔流畅,词简意达,漂亮。”另一位董事评论道。
“有这么好的文笔,布朗先生您是怎么教的?”
这些评论使颠地显得很不自然。他尴尬地对布朗先生说:“山姆,名师出高徒。我们领教了。”
布朗提议容闳在课堂里将他的这篇游记朗读一遍,容闳骄傲地站起来,读毕,大家在课堂里一齐拍起手来。医生说:“《中国丛报》主编立刻要我征集文章,我就把容闳的这篇推荐给他吧。大家又是一阵掌声。几天后《中国丛报》1846年8月一期将容闳的文章刊登了。
没过几天,布朗生病了,一连两天没有来上课,容闳两天没见布朗,就忍不住和同学们说到布朗的宿舍看布朗。布朗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栋矮房子里。下课了,容闳和同学们来到布朗老师的门口,大家没做声,容闳上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布朗太太开了门。布朗太太让学生们进屋,布朗躺在床上。布朗老师看上去脸色很憔悴。同学们都很难过,但是同时也很担心如果布朗校长坚持不下去了,大家都要辍学了。布朗见同学们一言不发,知道他们的心事。他轻轻地说:“你们都来了。你们看,我不是很好吗?这点不算不了什么。我再休息一两天,退烧了我就马上来上课。只要我身体坚持得住,我还会教下去的。绝不会让你们半途而废的。”
大家听了十分感动,有几个同学已经在偷偷地留眼泪了。听到布朗先生这么说,大家都很感动。可是布朗先生的身体的确不好。
第二天在讲台上,学生们看到布朗先生脸色苍白,大口地喘气。布朗先生讲课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容闳感到布朗先生坚持不下去了。就见噗通一声,布朗先生倒在讲台前。同学们围上去,容闳把布朗先生扶起来,让布朗先生坐下。容闳给布朗先生倒了一杯水。容闳说:“布朗先生,你今天看上去很虚弱,我们扶你回家吧!”
布朗点点头:“同学们,上午的课就上到这里了。我去家里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补课。”
容闳和同学们将布朗先生扶回家。回来的路上,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容闳对大家说:“布朗老师看来身体不行了。他如果不能教我们了,那我们怎么办呢?”
“也许颠地会来学校当校长。” 黄胜说。
“颠地忙着贩卖鸦片,他那有空来当校长呀。” 容闳说。
“他不来当校长好啊,要不然我吓也吓死了。”
亚秋胆怯地说。“可是我们没有老师被我们上英语课了.”
亚杰接口:“最怕就是那个梅西来上课。没有布朗老师,梅西可是一定会挑他们很多毛病。”
黄胜十分担心地说:“我们哥仨一定会被颠地董事赶出校门的。”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也要把书读完。” 容闳坚定地说着,转身对黄胜,
“布朗老师身体这么不好,如果布朗老师要他们一起去美国, 他们会不会去?”
面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黄胜感到十分困惑, 问:“容闳, 你怎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师,因为我没有一点准备。”
“阿闳,你好像有直觉, 布朗老师会这样做?” 黄宽说。
“这不可能。” 黄胜说。
“如果布朗老师肯带我们去美国, 我第一个响应, 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黄宽说。
容闳却坚定地说:“我舍不得自己的家乡, 但是为了学业, 我还是会去的。”
望月和师父在香港边卖艺边寻找容闳的学校,终于在香港摩利臣山道找到了学校。那是一座像教堂一般的建筑,房子看上去很结实,很漂亮。望月想如果她也能和容闳在一起读书该多好啊。但是回头一想,容闳可用不着为他的爹报仇,而我却要为两个爹报仇。望月和师傅在学校周围等了很长时间,没有见一个从学校里出来的人。突然,望月看到两个人从学校里出来。她定睛一看,认出他们是黄宽和黄胜!她迎上去,黄宽和黄胜没有认出她来。女大十八变已经使望月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的美貌使两个男孩的目光射向她。突然,黄胜的眼神停留在望月的大眼睛上。“你是?”他顿了一下,突然大声喊道:“阿宽,阿宽,这是望月,这是望月!”
望月也惊讶得大声叫出来:“阿胜!阿宽!” 他们紧紧握着手。望月把他们拉倒僻静处。望月急切地问:“光照呢?容闳呢?他还是和你们在一起吗?他为什么不出来?”
“他还在教室里学习功课呢!我去叫他出来好吗?”
望月说:“算了,别去叫他了。”
黄宽问:“望月,你怎么不来和我们一起上学呢?布朗老师找了你好苦啊!是葛夫人要他找你的。他说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黄胜难受地说:“布朗老师病了,他可能很快要回美国了, 我们大家都要回去了。容闳也要回南屏。 到时候你到南屏找他。但是如果布朗老师要带我们去美国, 我们都会去的。”
望月平静地问:“你们告诉的宿舍在哪里呢?”
黄胜指给望月看,他们的宿舍在不远的矮平房里。黄胜黄宽好奇问:“望月,这些年你都在哪儿?”望月没有回答他们。望月对他们又说:“你们两能发誓为我保密吗?”
黄胜和黄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黄胜说:“好吧,我们答应你不告诉容闳。”
望月这才让他们走。
夜深了,月光似水,望月在容闳的窗户边偷看容闳。许久,她才和等在边上的师傅一起离开。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学校教室里,布朗带着虚弱的身体来上课。说着说着,布朗突然停下来。学生们都抬起头,看着布朗先生。布朗先生说:“现在我要宣布一个决定。”布朗先生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的这个决定会改变几个人的命运。我的病严重起来了。我决定回国。但我对这个学校的感情实在太深,因此我打算带几个学生一起回美国。”
同学们听了都非常震惊。布朗见大家都鸦雀无声,便又说:“同学们,现在你们有谁和我一起去美国。”
黄胜黄宽和容闳互相看来一眼,他们讨论的事竟然发生了。容闳低下头在思考。他突然站起来, 大声地表示说:“布朗老师,我要跟你去美国。”说完,像是完成了一件很大的事,坐下不语了。
只见黄宽和黄胜耳语后,也站了起来,说:“布朗老师,我们也愿意跟你一起去美国,我们不读书也没有地方去,我们是孤儿。布朗老师,您就是我们的父亲。”
布朗被感动了。他走过去,抚摸两个孩子的头,什么话也没说。良久,布朗又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你们三个人要去求得妈妈的同意。”
容闳点点头。容闳扭头看到窗户外望月的影子,他揉了揉眼睛。他向布朗先生说:“布朗先生,我要上厕所。”
布朗点点头。容闳走了出来,远远看到望月的身影,容闳跟了过去,一会儿,望月的身影不见了。容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回到座位, 他将刚才的梦中看到望月的事告诉黄胜黄宽。他俩听了笑笑, 说容闳想望月想如梦了。
第十章
布朗回到宿舍, 夫人已经做好了晚饭。布朗和夫人坐下,夫人见布朗脸色苍白,知道布朗实在太累了。他这样的带病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教书了。布朗对妻子说:“下午已经和学生说了。有三个学生想和我一起去美国,夫人,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去,他们都是多好的学生啊,我真的舍不得离他们而去。”
夫人却十分担心地说:“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们的家境能支付他们去美国吗?即使他们到了美国,我们家的经济状况能资助得起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吗?如果没有资助, 这些孩子不但到不了美国, 就是到了美国, 这些孩子的费用还是成很大的问题。”
布朗笑着对夫人说: “夫人,我有资本可以让那些孩子在美国读完书。”
夫人深深地知道自己的丈夫十分喜欢这些学生,他一旦做了决定,一定会倾全力拼命去做的。但她也知道凭他们在美国的实力,他们根本没有钱来资助这些中国学生。现在丈夫一定做出了会使她大吃一惊的决定的。她问:“你……你有什么资本能资助这些孩子呢?”
布朗微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说:“你看,亲爱的夫人,我多棒啊!我身体会十分好。这就是我最好的资本。”
布朗的回答果然出乎夫人所料。“你的身体?最好的资本?你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什么资本?你只能教书,你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呢?”夫人不解地问。
布朗还是轻松地笑笑:“我的好夫人,你想想,有这么一些教会基金会在我们家乡招募来中国传道。他们的资金很雄厚,但是他们没有我这样的人,我这样最诚心最虔诚最合适的上帝的使者来中国传教。你想,只要我答应他们再来这里传道,基金会不就会资助这些孩子吗?”
夫人几乎惊叫起来, 她想到了很多丈夫会想的办法,可是用自己的身体做抵押来换取这些孩子的教育。甚至在自己的身体糟成这个样子情况下, 还要用身体作担保为孩子们筹资,这说明他对这些学生的情感到了什么程度了。 她想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丈夫做出的这个决定。但她要告诉丈夫,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他会遭受的苦难。于是她说:“亲爱的,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布朗校长笑笑: “夫人啊,不这样那些可爱的孩子怎么能读书呢。我知道我这样做会让你受到不少的苦。可是我是上帝的儿子,我听到上帝召唤。从这些孩子身上,我几乎看到了上帝在东方的曙光,看到了中国的前途。夫人,您说我不应该去追求上帝要我去追求的东西,让他的暖光温暖这个愚昧的社会。”
夫人听了布朗这一席话, 眼睛湿润了。
布朗带着容闳来到香港Trustee的会议上。这次会议至关重要。企图把容闳逐出学校的颠地也在那里。颠地因为布朗先生一味为容闳说话,包庇容闳还在生气。会议开始了,先是布朗先生陈述了他的学校的近况,然后他陈述了自己的疾病。最后他喘口气说:“先生们女士们,我在中国的每日每夜,都感到上帝就在我的眼前。他告诉我,这个国度需要有毅力有知识的人,只有人,才能改变这个国家,让他们成为上帝的光,上帝的灯塔,照亮百姓驱除黑暗和愚昧。我已经看到了这些孩子将来非常有可能成为上帝的人,我的病体使我不得不回美国,但是我决定带三个孩子去美国学习。我需要您们的支持,为他们三个学生提供资助。”
颠地听到布朗要回美国,而且要带三个学生回去,要求基金会资助,他极力阻碍基金会的董事们不要同意为容闳他们去美国提供任何资助。他说:“先生们,我们的基金会是为了在我们的莫里逊牧师设立的,我们的款项都应该在这里,在香港和澳门用的。在我们的章程里,有用到美国去吗?没有!所以我们不能同意用我们的款项去让美国教育这些人。况且这几个学生并不是最好的学生。这个叫容闳的学生,行为举止有问题,没有尊重的意识,没有刻苦学习的精神。他多次逃学,不遵守学校的纪律。我提议将这个学生开除。”
校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不知说什么才好。霍普逊医生见这样的情况,觉得颠地的陈述不无道理,便说:“布朗先生,如果你回美国,你的传教工作完成了,那你和我们这个组织也没有关系了。您还是到别的地方去找找类似有关联的资助三个学生去美国。”
几个董事们要布朗列出资助的理由, 并要布朗想想以什么作为担保。布朗先生见申述机会来了。答案是现成的。布朗沉默一下,鼓起勇气拿出第二个方案,说:“诸位,我现在并不是病入膏肓。这个病只不过现在折磨得我没有力气教书,这是一个慢性病,我想治疗修养几个月就能恢复。我知道您们也没有很多的牧师愿意来中国传道。我愿意承诺病好以后再来中国作为你们的一员来布道,我将用我自己的身体作担保。希望你们能欣赏我的担保。”
听到布朗这样诚恳的承诺,董事们一下难以相信,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颠地更是瞪大眼睛, 他不相信布朗竟然会以自己再来中国作担保, 为了保这些中国学生去美国,他连生命都能作为赌注,那是可能的信念可虔诚。 他想要是换了自己 ,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容闳听到布朗老师这样说, 心里十分激动,布朗老师,你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怎么能报答您呢。他想站起来说宁愿自己不去美国, 也不想让带着病的布朗老师万里迢迢带病来中国传道。布朗用力将容闳按下, 不让他说话。
董事们听到布朗这样诚恳地要求,便一致同意捐款给学生两年的费用。布朗设法为他们解决了路费、学费等留学的所有费用,而且还给他们每人父母筹到了一笔赡养费。容闳忍不住眼泪, 急着跑到门外僻静处, 哭了。
望月和洪福师傅在海边着急地等着黄宽和黄胜告诉她容闳是否去亚美利国的消息。远远看到来了两个人,是黄宽和黄胜。望月的心绷紧了,她跑过去, 急急地问:“你们去美国的怎么样了?你们快告诉我。”
黄宽和黄胜几乎同时说:“望月,布朗老师已经为我们筹到了钱.。容闳和我们注定要去美国了。望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干嘛到这样老远的地方去呢?这红毛番的地方去不得的。”
黄宽知道望月恋的是容闳,说:“望月,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这样你就可以和容闳在一起了。”
望月失望地说:“我?和容闳一起去?那不可能。我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我也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我既不认识你们的老师,也没有在你们现在学校读过一天书,我哪有资格和你们一起去呢?”
黄胜试探着说:“阿月,要么我们和老师说说?”
望月摇摇头,说:“不用,不用!”
黄宽迟疑地说:“阿月,要么我们把阿闳去叫来,你亲自问他就是了。”
黄胜告诉望月, 容闳就要回南屏村,他要回去得到他母亲的允许,否则布朗先生是不会让他去美国的。
洪福听了,一把把望月拉过去, 小着声说: “月儿,我知道你希望容闳别走, 希望和容闳在一起。可是你明白吗容闳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他不可能因为儿女情长而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还是赶快离开香港, 立即离开香港, 让容闳远走高飞, 学成回国做大事。”
可是望月还是不愿意离开。洪福师父说:“月儿,我们回去,到南屏等容闳,看看你的林娘怎么说。如果你林娘不让他去,他怎么也去不了的。我们到那时在做打算吧!”
望月听了,觉得师父有道理,便痛苦地应道:“师父,你答应月儿,即使林娘答应他去亚美国,我也要送送光照。”洪福看到望月这样痛苦, 便答应她了。
既然资助有了着落,布朗老师召集他们三个学生,对他们说:“同学们。你们回到家里去,看看家里的爸爸妈妈是否同意让你们跟我去美国。我已经不仅募捐到你们去美国生活学习的费用,还为你们家从香港中国邮政公司争取了一笔家庭补助费,来求的你们家里的同意让你们去美国上学。你们明天就动身到家里,尽可能早早得到父母的同意。”
黄胜和黄宽虽然没有家,但孤儿院找到了他们的生父母,他们也要去见见他们。
第二天,容闳兴冲冲地回到家,见母亲一个人在家给猪喂食物,他将猪食桶从母亲手里接过,母亲吃了一惊,猛然见到容闳,惊喜地说:“光照,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香港学校读书吗?”
容闳说:“娘,布朗老师病了。我们学校也解散了。” 容闳将猪食倒在猪食槽里。几头猪哼哧哼哧地抢着吃了起来。林氏说:“光照,那你用不着再去读书了,好啊,家里是缺人手,你回来了,我们能多养几头猪,过年多卖几个钱,大家都有新衣服穿了。到时候我们积钱给你娶媳妇了。”
容闳连连摇头说:“娘,你怎么想我娶媳妇的事了呢?我才十九岁啊!”
林氏说:“人家十九岁早就成亲了。你还说你已经十九岁了呢!”
容闳觉得现在是把自己去亚美利国的事告诉母亲的时候了,便说:“娘,布朗先生病了,学校也要解散了,布朗先生决定带我们几个去亚美利国学习。这个亚美利国很远,隔着大海,在地球的另一边。我跟布朗先生说了,我愿意去那里,布朗先生说要您同意。娘,您同意不同意呢?”
这个决定对于一辈子在这个小村子的林氏感到太突然。林氏倏然起身说:“我不答应!”
容闳没有料到母亲会有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满地问:“为什么?娘。”
林氏回答:“你说的那亚美什么国?离我们那么远,还隔着大海,我怎么放心你去?”
容闳安慰说:娘请放心,孩儿都十九岁了……”
林氏打断容闳的话:“十九岁又怎样?就是九十岁,你也还是我儿子。”
这时,光杰、光莲都来找妈,看到妈和光照在猪圈前说话,侍立一旁,没人敢吭声。一会儿,他们都离开了。容闳又解释:“可是,和孩儿同行的,还有黄胜、黄宽,我们会彼此照顾。”
林氏摆摆手说:“那也不行!”
容闳拱手恳求:“娘,孩儿求您了。”
林氏坚决的说:“我说不行就不行!”说完,她转头离去。
容闳没辙儿了,转念想,如果能让哥哥和姐姐去说服母亲,也许有效,因为毕竟是他们要照顾母亲的。 容闳来到外面,光杰和光莲正在整理院子。容闳走到他们的跟前,说:“哥,姐,你们能不能跟娘去说说,让我去亚美利国。好吗?”
光杰和光莲都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容闳登时怅然若失。
光杰说:“光照,娘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一走不是去香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知道这个地方在那个方向,可是现在你是去什么亚美利国。这个国在哪儿啊?她闭上眼睛都想不到这个地方在哪里。你是娘的亲骨肉,也是我们的同胞兄弟。我们忍心让你离开吗?”
容闳觉得哥哥虽然这么说,毕竟是读过一些书的,俗话说的好, 长子代父,一个家失去了父亲的时候,长子就要负担起父亲的责任。容闳的这个哥哥的确是在这样做,只要说服了他,去亚美利国就成功了一半。容闳因此说:“哥,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这去亚美利国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学习。你看,自从鸦片战争,你没看到英番拿什么来辱没这个大清皇朝?你知道我们国家被割让多少土地?皆因我们没有洋枪厉炮。你知道英番国只有多大吗?和我们的广东差不多大,他们至所以能蚂蚁吞大象,是因为大象将死了,腐烂了。你知道亚美利国有很多的东西值得我们去学,去看。你想想我们大清国有多少人能有机会去亲自去那里看,那里学?我是为了家,也为了国。我现在已经站在港口,只要你能帮我,我就能启程航行,去学他们先进的东西。哥,你要帮助我呀!”
光杰见弟弟一下说出这么大的一通道理。自古男儿志在四方。既然弟弟有这样的大志,自己应该成全他。但他知道娘的脾气,她不是千方百计地阻拦他的弟弟,而是舍不得他远走高飞,整天牵肠挂肚。光杰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弟弟这一去,注定要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自己应该倾全力帮助弟弟实现这个宏愿。于是说:“光照,这样吧,我跟娘再去说说。”
容闳立即谢谢他。但是他想如果光杰这样去说,一定不会成功。他给哥哥出了个主意:“哥,你一向很孝顺娘,街坊邻里都赞不绝口。可是听说娘给你说了门亲事,你没有答应,我知道这个女孩子长得不漂亮。但是很能做活。娘很喜欢这个女孩,你如果顺了娘的心,把这个女孩娶了,娘肯定十分高兴,也就会答应我的事了。”
光杰听到弟弟捅出他的烦心事。他本来就不想和娘僵持,也想答应这门亲事,想来还可以帮弟弟一把,也就答应了。
师父既然答应望月去容闳家看容闳和林氏,那天晚上,望月估计容闳已经和家里商量定当去与不去亚美利国的事,就去打探情况。洪福师父要望月女扮男装,省得给容闳认出,耽误他的事。望月只好答应师父。洪福师父找出几件男孩装,那是望月卖艺的时候穿的。戴上瓜皮帽,身着珠钮袄,将身一束,好一个英气男儿。
晚饭后,光莲收拾碗筷。要母亲去歇息。光杰一定已经和母亲谈过。但是林氏板着脸孔。容闳不吭不哈,跟着走到她身边,默默地站立。林氏拗不过他,忍不住问:“你真的要去?”
容闳‘嗯’的一声点头。
林氏说:“好吧!你去好了……”
容闳听了,心想大哥的谈话真有效,他喜出望外说:“真的!”
谁知林氏接道:“去了你就别再回来!”这话犹如五雷轰顶,容闳笑容顿失,说:“我是您的儿子,怎么会不回来呢?”
这时,望月头戴瓜皮帽,女扮男装,站在窗外窥视。林氏和容闳的对话全入她的耳朵,听的清清楚楚。她接着听下去。林氏黯然神伤说:“世事难料,又是那么远的地方,为娘真不敢奢望,还能再见到你……”言及此处,她哽咽说不下去。
容闳见母难过,屈膝跪地说:“娘,这是孩儿的愿望,您就成全我吧!孩儿跟您担保,一定会学成归来的。”
林氏伤心低泣。容闳接着说:“娘,除了我,您还有两个儿子,老大能照顾家庭,哥哥已经答应母亲给他定的一门亲事,姐姐答应照顾母亲,这样让您就放心了。娘,我这样做虽然很自私,可是这也是我尽孝心的一部分啊。您就当让儿子出一趟远门。我两年以后会回来的。而且,香港中国邮政公司还有一部分钱给学生家庭以支持学生上学。”
母亲见儿子这样坚决地要走,而且想着了魔似的,虽然担心儿子的安全,虽然她知道这儿子一走天涯海角,何年何月再能回来?她会思念致死的。但是自古忠孝两难全,再说,这个儿子本来心就野。看来就是不让他去,他还是会偷着跑的。尤其是这样,倒不如做一个人情。母亲走到箱子里,拿出一只戒指,说:“光照啊,本来这个戒子在望月的手指上了。可是现在……” 母亲哽咽,我连这苦命的望月面都见不到。你带着它,回来时,记着找到望月姑娘,把这枚戒指给她。娘在酒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望月在窗外听得真切,想着容闳非得远走高飞不可。只能含泪等他回来。她退后几步,飞身跑出院子,眼泪扑刷刷地往下流。
自从确定容闳去定了亚美利国以后,望月也有了新的打算。她不能坐等,她想先报了仇,然后就和师父一起去投奔以前的朋友洪仁玕。主意已定,她和师父来到一家小酒店。她向店小二要了几盘师父要吃的下酒菜。不多久,酒菜上。望月为洪福师父斟完酒,又向伙计喊道:“小二哥,再拿一个杯子来!”洪福不由一怔,平时,望月滴酒不沾,今天她要了一个杯子为何道理?洪福觉得不太对劲;这个时候,小二已送上杯子,望月也为自己斟满,然后起身双手举杯,恭恭敬敬说:“师父,徒儿这些年来……洪福不以为然,抬臂招手说:”行了!坐下坐下,你我是师徒,无需如此客气。”
洪福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异样。这个月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只听望月坚持继续说:“师父,多谢您的教导和照顾,恐怕日后无以为报,今天只有借此酒敬您。”
洪福莫名其妙,诧异问:“丫头,你、你在说什么啊?”
望月诚恳说:“师父,徒儿真心诚意感谢,您这些年来教导……”
洪福师父恍然大悟,赶紧打断望月的话:“你明知山有虎,还要向虎山行?”
望月凝重说:“不愧为我的师父,一下就猜透我的心思,师父,那我就不隐瞒了。养父待我恩重如山,徒儿别无选择。我这个大烟鬼父亲也是被烟所害。”
洪福师父劝道:“月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狗官作恶多端,早晚有天收他。你现在报仇还不是时候。”
望月坚决说:“不行!我曾发过誓,非除杀了这个恶贯满盈的狗官不可。”
洪福长叹一声,径自举杯把酒喝了;望月见状,也昂首一饮而尽。洪福对望月说:“月儿,你可不能贸然一个人闯入虎口,要去,让师父这条老命也豁上。你养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狗官和我也有杀父之仇,救命恩人的仇不好,父仇不报,叫你一个小女子去报仇,我洪福拳师颜面何在?”
望月见师父酒已半酣,知道师父今晚必睡深。便扶师父就寝。自己在庭院练了一会刀。偷步进师父的寝室,在床边留一张字条便出去。夜深,街道昏暗无人,一条黑影敏捷地由远处奔来,此人就是望月,她身着夜行劲衣,腰佩镖囊,步履如飞朝王府方向奔去!不大一会工夫,已经来到王府。在王府大门外王府匾额边上悬挂着两个诺大的写有王府字样的灯笼,照得街面昏亮。宅第门旁有两座石狮张牙舞爪,漆黑大门钉钉满朱漆大门,大门紧紧地关闭着。望月略作张望,见四下无人,纵身跃上了墙头,再张望一眼,断定方向,便飘身落入王府。望月潜到王县令的窗旁,食指沾上了口水,戳破了窗纸,凑上眼睛窥视,只见王县令边数银锭,边记账念道:二、四、六、八、十 …… 他数完后,起身打开身后衣柜,柜内放满银锭,王县令正想返身取时,啪的一声,望月破窗闯入。
王县令倒抽口凉气,大声喝道:“啊!你是什么人?胆敢夜闯本大人的府邸!”
望月眼露杀机,答:“来者是你奶奶,来索你命来了的!”语落,她呛的抽出腰际软剑,使劲一抖,迅速刺向王县令;王县令边躲边喊道:“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须臾,‘砰’然声响,数名家丁手持刀棍,首先赶入,及时截下了望月;王县令趁此机会,逃出屋外。望月怕他逃脱,砍倒了两名家丁,叫了声:“哪里逃?一个健步追出!”
望月进入王府花园。夜, 没有月光,一片漆黑,望月凭借好视力,看到王县令躲在假山后面,她一纵身,飞向假山后面。王县令凭借熟悉的地形,迅速钻进假山山洞,望月不敢进入,迅速堵住另一出口,守株待兔,但狡猾的王县令久久不出。
少顷,一群人打着火把从院门而入。口喊抓刺客。洞内的王县令听出家丁赶来,仍不敢出假山洞,但是装着胆子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抓刺客……”
闻声,家丁朝假山围了上来。为首的何师爷大声叫着王县令。他大声命令家丁团团围住了刺客!望月想要突围,刺杀一家丁,无奈对方人多,伤了一个,其它的又补上,令望月难以如愿。王县令的家丁个个手握利器,借凭人多势众,气势汹汹,都想扑杀望月立功。有人喊道:“大家一起上,把她打成肉酱!”
王县令认出声音,此人是何师爷,他连忙从假山洞爬出,见众人一蜂窝上前杀刺客,他忙制止说:“不行!要抓活的。”
何师爷担心地说:“老爷,这刺客有这么大胆来王府行刺,你不把他打死,还抓活的,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王县令反驳道:“刺客一定和我有宿仇!我如果能抓到活口,就能消除这些宿仇之人。”
何师爷听到王县令的解释,觉得也有道理。便命令家丁们团团围上,一定要抓活口!望月被困死了,别说想刺杀王县令,现在就是想脱身,也比登天还要难。
时夜,容闳兄弟们的卧房里,油灯还点着,光杰见容闳呆呆地坐床边,他不知怎么办好?小弟睁开睡眼惺忪眼睛,问:“二哥,你为什么还不睡?你不熄灯我可睡不着了。”
容闳回答说:“小弟,你二哥我心里好乱,睡不着。打扰你了,对不起。”
这时,大哥光杰也没有睡着,他转过脸说:“光照啊!你能不能听娘的话?不去亚美利国了?
容闳回答:“大哥,我出国去求学,是想学点本事,你看我们家自从阿爸去世以后,一贫如洗,要改善家里的生活,我只有走出去,看看我能学些什么?我不说报效祖国吧!但是我一定会学到有用的技能,将来有朝一日我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也说不定。”
光杰反驳说:“那也不一定跑那么远。你在香港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这个望月姑娘是你的青梅竹马,你难道不想她吗?这么好的姑娘,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能忍心把人家扔在这里呢?将来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容闳说:“大哥,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望月姑娘不知怎样了。我找了她好苦,为了找她,我差一点被这个颠地撵出校门。说实话,我很想她,可是……”
光杰强调说:话虽没错!可是,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你的确不能轻易错过!”但光杰语气一转,责难地说:“你为了求学,就忍心伤娘的心么?就忍心错过这么好的望月姑娘吗?”
容闳为难说:“哥,我、我、我没有要她们难过的意思。我不是说了两年就回来吗?那个时候我在孝敬娘也不迟啊!再说了,如果我和望月真的有这个缘分,回来的时候我一定找到她。我没有找到她之前绝不找别的女人。哥你别再难为我了。”
光杰见弟弟意志这么坚决,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他。现在顺势给弟弟一个台阶下。光杰说:“弟弟,你既然不是那个意思,以后就别再提了,睡吧!”
容闳没有吭声,倒头便睡了。
王府花园那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从假山洞里钻出来的王县令见占了上风,得意洋洋说:“贱人,还不快弃械投降,否则有你好受!”
望月杏眼怒视说:“狗官,你想都别想!”
王县令把心一横,怒道:“好!你们都上去抓,看她能往哪里跑?”
话刚落音,‘咻’的声响,不知何处打来一镖,正中王县令左眼,他惨叫一声欲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坐起来,忍痛拼命喊道:“这个刺客有同党。” 他将蛇镖捏在手中,大叫:“是这个洪福贼子!是这个洪福贼子!抓住他,有赏一百大洋!”
家丁争先恐后地向前挤。何师爷此时也赶到他的旁边,他害怕刺客再次施暗箭,便大声喊道:“快保驾王老爷!”
家丁们迅速撤退,护住了王县令,还想再攻,突然听到有人喊:“月儿,他已经致命了,我们快撤吧!“
望月循声望去,屋顶上的夜行人,抛下一条铁索,她认出是师父,再转首看王县令时,何师爷扶着他,只见满面鲜血的王县令,直挺挺倒了下去,好像送了性命。于是,望月抓住抛来铁索,洪福使劲一带,便将之拉到屋顶上,师徒俩消失在屋脊后。
第二天一早,望月从旅店房间里出来,换了身衣服,朝外面走去,还没有出旅店的大门,就听到师父喊她:“月儿,你去哪儿?”
望月一听,师父要她到他那里去。望月进入师父的房间,只见师父在桌子上供着几个排位。望月仔细看时,养父和自己亲生父亲的名字都在上面。桌上供着水果包子之类的供品。师父叫她向供位跪拜。望月听话地跪拜毕,洪福问:“月儿,你这么早去哪里?是否要到你的养爹和父亲的坟头去?”
望月觉得师父猜得十分准确,就回答说:“师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坟头看看我养父和父亲?”
洪福说:“你这丫头,你的心思写在你的脸上。昨晚你漏子还捅不够,还要出去啊?”
望月说:“师父,我、我想去祭告先父和养父,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洪福想这个丫头是一块好料,可惜她是一个丫头。但这个丫头的行动,就像一个小子。刺了仇人王县令以后,急于想去祭拜先人,现在外面一定风声紧,他需要提醒望月,说:“月儿,干嘛这么急,过两天不行吗?你已经在我这里拜过你养父和生父了。”
望月解释说:“师父,这一天,我养父等了快七年了。我相信我爹现在也会明白这王县令的恶行。我巴不得早一天为他们报仇,现在我仇既报,我等不及让他们知道,让他们开心。”
洪福起身警告说:“可是,昨晚狗官被刺,外面风声一定很紧。”
望月说:“师父放心,徒儿自会小心的。”
洪福还是不放心,忧心问:“你真非出去不可?”
望月点点头:“师父,您把心放在你的肚子里,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不会惹事。”
洪福想了一下说:“那就换个装吧!这样才万无一失。”
外面秋风习习,落叶迎面而来。墓地空旷,略显凄凉。她独自一人穿过小树林,她的养父和父亲的墓地就在旁边,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她停下来,将自己藏在树背后。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英俊洒脱的年轻人。这不是光照吗?她自己对自己说。她想走出去,但是停住脚步,屏住呼吸,看着光照做些什么。光照把篮子放下,从篮子里取出一些水果和蜡烛香,点燃几根,分别插在他的父亲,褚秀才和望月父亲的墓前。然后将水果等祭品摆好,在他父亲的墓前说:“阿爸,孩儿来看你了。布朗先生要带我去亚美利国,我说服了娘,孩儿明天就要去了。孩儿两年以后再来看你。”
望月听到这里,知道光照两年后回来,心里稍稍有点希望。他看到光照来到褚秀才墓前,他傻傻地站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说:“三伯,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三儿啊!我就要去学拿破仑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学到很多,我要回来改变我们的世界,让你在酒泉之下欣慰地看到我回来。我回来后,你保佑我让我找到我心爱的望月。”
望月看到光照站在那里很久,然后,使望月惊奇的事发生了,光照来到自己父亲的墓前,望月清清楚楚地听到光照说:“阿月爹爹,我是光照,如果你在天之灵,让我以后娶望月为妻,我就是您的女婿,我会永远在祭拜你。”
望月几乎要冲出去拥抱容闳,但她终于控制了自己,她不愿意去承受着短暂的见面和分离。这时多么的痛苦。她宁愿一个人痛苦,也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痛苦。她靠在树背后,紧紧闭上眼睛。良久,她睁开眼睛,前面静静的,光照点燃的香火吐出缕缕青烟。她走到父亲和养父墓前磕过头,告诉他们仇已报。她待了一会,离开了。
布朗先生去亚美利国一切都就绪,为了节省开支,他和阿立芬特兄弟公司(The Olyphant Brothers)三兄弟(The Olyphant Sons, David, Talbot and Robert) 商量给这三个学生免费搭他们的船去美国。阿立芬特兄弟公司是当时纽约主要商船公司,他们听说三个中国留学孩子有这么大的胆量去美国,便答应了。他们的船是帆船时代一条典型的商业航线,船由香港起航,过好望角,进大西洋,驶向美国东海岸。“Huntress”号给容闳等免费乘坐从香港到美国。这条船的船长很有意见。他们警告布朗和容闳他们, 这条船的船长韦伯可是出了名的暴躁汉子, 对中国人没有什么好感。他们要布朗和学生们忍受他的粗暴。布朗为了省钱, 也只好一一答应。
1847年1月4日,跟随布朗牧师去美国的容闳、黄宽、黄胜乘坐美国阿立芬特兄弟公司的女猎人号运茶帆船出发了。布朗一家和三个孩子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在码头送别中登上船。他们拥抱惜别,唏嘘不已,直到岸上的送行人落落续续地散去。容闳站在船头上,遥望着香港海岸,这熟悉的莫里逊山,校舍和同学使他十分惆怅。
船就要起锚, 黄胜和黄宽哭出声来。布朗先生走过来, 张开手臂, 轻轻地用手在他们三人肩上爱抚。“好了,孩子们,你们就别难过了。到了亚美利国,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少顷, 容闳对黄胜和黄宽说:“布朗老师不喜欢眼泪, 我们就别哭了。”
正当容闳要黄胜和黄宽收起眼泪的时候, 他突然看到码头远处有人在向他们挥红丝巾。容闳突然看到望月的倩影,望月已是一个美丽的大姑娘了。旁边分明站着洪福师父。
“是望月, ”容闳激动万分,“是望月和她的师父洪福!”
黄胜说: “阿闳,你是不是想望月想疯了,又在做白日梦了?”
容闳看得真切,说:“没有,我没有在做白日梦,你们看在码头上,那是真真切切的望月呀!”
这时, 望月和洪福师父从码头的那边急急地跑过来。洪福师父要望月离码头远一点, 这样就不会引起容闳的注意, 可是望月已经控制不了自己,拼命地向码头边跑去, 手里挥着眩目的红丝巾。黄胜这下看清了望月,说:“的确是望月,千真万确的望月。”
听到黄胜这么说, 容闳一边大声喊着:“望月……洪福师父……”; 一边朝船沿跑去。
望月向容闳摇着手,将一样东西放在岸上。这时船已经起锚, 但是锚绳还没有完全起来。望月一边擦着眼泪, 一边跑着向容闳摇手,容闳看着这滚滚海水。他将衣服的钮扣解开。 在船指挥台上的船长看到容闳疯似的样子, 立刻意识到容闳可能会做出不寻常的举动, 他要两个水手冲过去将容闳拉住, 可是容闳用力将他们推开, 从高高的船沿一纵身跳下大海, 奋力向码头游去。 望月和洪福师父看到容闳从船上跳下, 望月激动地流泪。看到容闳越游越近, 洪福师父感到他们俩如果相遇, 容闳可能就不去亚美利国去读书, 他的前程就会毁于一旦。
他拉住望月, 大声说:“月儿,我们立即离开, 望月,我们不想毁了容闳的前程,是吗,你听师父的话,我们立刻离开!”
也许是师父的大声告诫使望月清醒了许多。 她哭着对师傅说:“我要给容闳留下一个信物,师父。”
望月到处找信物, 洪福师父提醒望:“月儿,信物在你的脖子上,你把你脖子上的青田玉龙给容闳留下。”
船上, 布朗老师和黄胜和黄宽大声喊着要容闳回来。容闳只是一股劲地向码头游去。他口里喊着望月的名字。他已经在码头的泥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码头。望月哭着, 被师父强拉着离开码头。当容闳攀上码头的时候, 只见望月和洪福师父已经在远处的巷子口拐弯消失了。容闳此刻悲痛万分, 蹲在码头上嚎啕大哭,哭罢, 站起来, 看到望月留下的红丝巾和青田玉龙。他捡起, 将挂件放在手心上, 将手放在心上。他猛地听到船上布朗和同学的大声喊叫:“阿闳,快回来,阿闳,快回来!”
容闳眼望远方,心潮起伏。心里说:“望月,我永远爱你!”
容闳转身想登船时,女猎手号已经离开,船长韦伯站在的船舷边,朝着他哈哈大笑,并且揶揄说:“你这个臭中国人,还是留在中国吧!”
布朗十分着急,央求船长,可是他还是不答应。船长为了戏弄容闳,跟布朗说除非容闳象跪在他们那个傻瓜旦皇上一样跪在我面前磕头,我可以让他上船。
容闳已经游到了船边,他听到船长故意大声说给他听的,他听了大怒,可是他冷静想了想,大声对船长说:“要我磕头可以,你这么大个子,你敢不敢和我摔跤,你赢了我,我给你跪下,磕头,如果你输了,你给我跪下,磕头。”
这个激将法很灵,那个傻大个船长看到容闳个子瘦小, 还竟敢以这样的口气向他挑战, 真是太不自量力. 便下令让容闳登船。他们放下绳梯,容闳沿着绳梯上船。 容闳虽然心里感到害怕,但是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嘴里说着硬棒棒的话。
容闳上船, 布朗老师松了一口气。可是韦伯船长却一定要戏弄一下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看到容闳像个落汤鸡,韦伯挑战说:“小子,来吧,咱们比试一下?”
布朗老师说:“船长先生,您怎么像个小孩似的,还喜欢打架?”
韦伯船长狞笑:“你这个书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想毁约?就让这小子跪在我面前。”
水手们见他这种举动,十分卑鄙,暗中为容闳不平,但却敢怒而不敢言。
布朗说:“你是船长,你应该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中国人有句话: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就原谅了我这个学生了吧!”
布朗老师苦苦哀求韦伯也无济于事。容闳安慰老师:“布朗先生,我既然和他有约,我们就比试一场,谁赢谁输很难说的。”
容闳生性不服输,他豁出去也要和他摔一跤。两人在甲板上摆开阵势。这时,船上有个小勤务叫托尼来叫韦伯,说船长室有情况。韦伯听说有情况,就跟着托尼进了船长室,他扔下一句话:“小子,等下找你算账!”
布朗先生见大家都安全,就吩咐容闳去船舱打扫一下。船舱打扫完毕,容闳就来到甲板。容闳虽然生长在海边,可他从没有出过海。这是秋高气爽的季节,白云蓝天,大海一望无际的,那蓝绿色的海水在船沿边溅起白色的海浪花。容闳见船的周边竟然有大鱼们在尾随欢跃,美不胜言。他正在欣赏大海的美景,突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叫喊。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托尼在惨叫。容闳只见船长拽着托尼的耳朵,一边用脚踹着托尼的屁股,一边喊着:“我叫你说谎,我叫你说谎!我非把你扔到大海喂鱼不可。”
甲板上,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水手们见韦伯动怒,大家都很害怕,暗中为小托尼抱不平,却敢怒而不敢言。在甲板另一头欣赏美景的容闳闻声赶了过来。他见刚在为他解围的小托尼被韦伯折磨,暗想这是因为他的事,托尼说了谎,支走了韦伯,现在被韦伯发现了。容闳的猜测一点不错。只听韦伯说: “我要你为刚在说谎尝尝苦头。刚才便宜了这个支那小子。”他把托尼的双腿倒拎了起来,托尼倒悬在栏杆外。只要韦伯的手一松,托尼就会葬身鱼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容闳大叫:“韦伯先生,我容闳在此,你这样折磨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朝我来!”
韦伯扭头,见这个犟小子果然站在他面前,他就将托尼拖了回来,将他扔在甲板上。托尼站起来,十分感激容闳救命之恩。韦伯走过来,抬手就要打容闳,容闳说:“慢着,亏你还是个船长绅士,一点规矩都不懂。”
韦伯把抬起的手放下,说:你这个小老鼠,你要我对你怎样绅士?对你这样的乡巴佬,还用的着绅士?”
容闳说:“不就是个摔跤比武吗?我们中国人兴个规矩,在比武摔跤前,报上个姓什名甚。你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你有什么教养?”
韦伯本来就是粗人一个,没有什么教养,在海上航行时间长了,混了个船长。此刻被容闳一说,觉得输了理了。便说:本人叫韦伯,你用不着客气,你叫什么名字,报上来!”
容闳说:“本人名叫容闳。你摔跤有何规矩?”韦伯正想一拳打死容闳,说:“拳脚并用摔跤,怎么样?小子。”
容闳说:“生死有命,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他们开始对峙,小水手托尼拦在容闳和韦伯之间,战战兢兢地说:“小大哥, 好汉不吃眼前亏, 退一步海阔天空。”
容闳平地对他说:“这头大笨熊太霸道, 我一定要想什么办法要战胜他。”
托尼担心地说:“你那是他的对手?连这里的有名大力士比尔也怕他三分。你要吃亏的。”
容闳没有理会托尼。将指头捏的格格作响。见这个韦伯向他走来,容闳对小托尼说:“你躲到一边去! ”他转向韦伯:“你这头笨熊, 鬼才怕你, 你吓唬谁!? 我也让你尝尝我们中国人的厉害。”
黄胜和黄宽见船长就要和容闳打起来,急忙去船舱内叫布朗先生。布朗老师在阅读书。 黄胜气喘吁吁地跑到布朗老师的船舱,大喊:“不好了, 不好了, 容闳跟那个船长打起来了。”
布朗抬起头惊奇地问:“为什么? ”
黄胜说:不知道为了什么。也许就是为了容闳上船那件事吧!那船长十分霸道。容闳肯定要吃亏。”
布朗披上一件衣服, 跟着黄胜来到甲板。韦伯将小水手托尼扔到一边。刚要挥拳向容闳劈下, 却听到布朗大叫:住手! 你住手! 你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韦伯回头见布朗,他站在的船舷边,朝着他哈哈大笑。韦伯揶揄地说:“你这个美国人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包庇这个臭中国人。他敢在我这船上发号施令。我教训教训他,让他张点记性。以后少罗嗦。”
布朗十分担心地央求船长: “船长,他人小不知道好歹。如果他冒犯你,你大人不记过小人,原谅了他吧!”
船长愕然:“你怎么能为支那人说话。你应该为我说话才对。我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高下的人。”
布朗说: “你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值得吗?”
船长不耐烦地说:“孩子,他还是孩子吗?站起来和我一样高,怎么能算一个孩子呢。你没有听到他讲话得口气。”
布朗说: “他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哪能经得起你的拳头。”
船长说:“那好,除非他象跪在他们那个傻瓜蛋皇上一样跪在我面前磕头,我可以饶了他这一回。”
船长转向容闳:“ 来呀,你这小子,我等着你给我磕头呢。”
容闳大怒,大声地说: “要我磕头可以,你这么大个子,你赢了我,我给你跪下,磕头,如果你输了,你给我跪下,磕头。”
那个傻大个船长看到容闳这样文弱, 还竟敢以这样的口气向他挑战, 真是太不自量力。
小托尼吓坏了:他会把你碾死的。你就别嘴硬了。你就跪一下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容闳对他一笑:“托尼, 你受这个强盗欺负惯了, 我们不能怕他。”
托尼颤抖着声音喊: “可是...... ”
容闳说:“可是什么?可是什么? 你躲到一边去。”
黄胜, 黄宽合力劝阻, 容闳将他们推开。
船长鼻子里挤出哼:“嘿,你还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让你尝尝我拳头的厉害。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过过拳头瘾了,今天也好打一场。这里像在拳击台。”
布朗害怕极了,可是容闳从容地说:“老师放心,我不会将他扔进大海的。别和他啰嗦,豁出去也要和他摔一跤。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布朗退下,船员们都退到一边。两人在甲板上摆开阵势。
黄胜对黄宽说:“我有点害怕。”
黄宽倒平静了许多:“怕什么。也许容闳真的能胜了这家伙,我们以后就用不着受窝囊气了。”
黄胜还是害怕:“如果容闳被这个家伙扔进海里,我们去救他吗?”
黄宽看看黄胜,说:“你不是听布朗老师说了吗?船长如果杀人,布朗老师可以到美国去起诉他,把他关进监狱。”
黄胜还是害怕:“关进监狱有什么用。人也死了。要他一命抵一命。”
黄宽小声地说:“听说美国没有一命抵一命的。”
黄胜说:“那让这个小子占了便宜。”
黄宽眼睛盯着容闳和韦伯:“别这么说,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
容闳与韦伯展开搏斗,韦伯个头既高大,两膀又有蛮力,对付容闳像耍猴子似的,丝毫不费力气,看得大家提心吊胆,担忧不已! 但是,容闳凭着矫健的身手,躲过了对方重拳,再凭借着顽强的毅力,趁韦伯大意之时,忽然扑去抱住他双脚,将他摔倒在地。
韦伯站起来, 还要冲向容闳, 被布朗拦着。观看的船员们都叫起好来。韦伯恼羞成怒向他们瞪了一眼,吼道:“你们这些母狗的儿子。咋呼什么咋呼!”
船员们都安静了。韦伯此时羞愧难言, 但是他说话还是算数, 要在容闳面前下跪。
容闳说:“喂,喂,喂,这会折寿, 我们中国人没有长辈在下辈前面下跪的。你想要我少活几年呢!”
韦伯心底对面前这个中国孩子产生了一丝敬畏。但是他还是不认输, 对输给容闳一直耿耿于怀,伺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