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一章  

                   

   吴子登自从华盛顿回来,就拟定了召回的名单,他将名单电报给陈兰彬,陈兰彬再电报给李鸿章,李鸿章报奏皇上恩准,李鸿章将皇上的御旨电报传回给吴子登。待这一来回做完,吴子登就可张榜公布。但吴子登没有先选择外面张贴。为了他自己的尊严,他选择在课堂当庭宣布。

吴子登站在讲台前。学生们都在下面聚齐。吴子登开始用凝重的语气开始宣布:“学童们,这些学童列在召回名单,宣布以后,你们去准备一下,即刻回国.”

下面的学童们几乎都摒住呼吸,吴子登开始读名单:“容癸,谭耀勋,唐绍仪,周寿臣,吴仰曾,李恩富、陆永泉,张康……以上这些人立即召回,启程回国。”

容癸愤恨地站起来。容癸大声叫道:“你凭什么把我们召回?”

 “你挑战我?你就是挑战皇上! 你这个逆子。” 吴子登喊。

容癸气呼呼地走出教室。 这个日子是1880 年八月24日。

 

      布鲁克小镇一处幽静的丛林当中,有一座典型的英格兰风格的木板房,房前回廊的外侧围着白色的木板篱笆。房子一侧的牲口房、工具房。半夜谭耀勋跑进家门,家里漆黑黑的,谭耀勋跑到自己屋里,点灯。他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日记,慢慢地将今天的事些下来。突然听到有人在敲房间的门。谭耀勋吃了一惊,抬起头。卡琳顿夫人在门外说:“是我,谭, 你开门吧。”

谭耀勋打开门,见卡琳顿妈妈手里端一个汉堡和两根玉米。卡琳顿夫人说:“耀勋,你今天到哪里去了?”

 “妈妈,我今天一天在我们的中国大楼。”

 “他们不要睡觉吗?能把你们留得这么晚。”

卡琳顿妈妈猛然发现谭耀勋将辫子剪了。卡琳顿夫人:耀勋,你少了什么东西?”

“辫子,我的辫子。我们很多同学都把柄辫子剪了。留着有什么用?”

“你……你们不会都被处分吧! ”

“妈妈,我告诉你吧,我们很多人都被吴子登列入送回去的名单了。”

卡琳顿夫人说:“啊,我说呢,原来你们都反了。蜜儿,你把这吃了,我们明天再谈吧!”

 

      容闳将自己侄儿容癸叫到家。可以看得出容闳很生气,但是他到底生谁的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唯一他知道的是他的幼童留洋计划就要结束了。容闳语气沉重地说:“容癸,你太没有出息。你把我们容家的面子伤成什么样子了?”

容癸回嘴:“叔,你为什么这样不理解我们?我容癸说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气氛和束缚。我就象一只生在鸟笼里的鸟不懂得树林的甜香气息,我已经就要上大学了。那个该死的皇上还是遥控迫害我们。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玛格丽特说:“闳,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赶快为他想想办法。”

容闳说:“有什么办法好想的,没有用我也要说。他没有把孔夫子的书读好。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孩子懂什么呢?没有学问,你去中国改变什么?怎么改变?我忍了这么多年,眼看你们都快成熟了。果然一切都回到原点。”

容癸倔强地说:“谁要剥夺我受教育的权力, 我就会反抗谁?”

 “你是在被召回的名单内。”

 “叔,这我知道。”

玛格丽特想了一想,说:“要不我们现在把他藏到我老家婶婶那里去,那里安全。”

 “要是别的没有办法的话,只能这样了。”

容癸说:“叔,我不想藏起来。婶婶,你别为我操心了。”

 “我们不操心,谁为你操心呢?”

容癸坚决地说:“我,我自己。我不想跟着他们回去, 回到令人窒息的中国。我要上完大学,那时再回去。”

容闳叹了一口气,带着暗示说:“那你敢逃脱沈金午和陈实武吗?”

容癸说:“我不想连累叔叔, 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需要的时候。我想逃脱他们。”

 

镇中心的一家酒店里挤得乱哄哄的,几个美国的音乐人正在唱歌。小田龟问约翰,三岛来过这里没有。约翰说今天他没有来。他天天这个时候来,等他一下就好了。

小田龟找个地方坐下来,一个小姐上来。小姐对他说:“啊,小田龟,难得到这里来喝酒。来,我陪你喝一杯。”

小田龟说:“珍尼,你今天看到这个该死的三岛没有?”

珍尼说:“没有,你找他干吗?找我才对呀。”

小田龟拿起酒,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站起来,摔几个美金,就离开了。

 

1881年7月7日是谭耀勋的生日,卡琳顿夫人和女儿姗拉在家为谭耀勋做生日蛋糕。可是家里一点儿也没有庆祝生日的气氛。姗拉伤感地说:“妈,明天是谭的生日。我们发了15 张生日聚会邀请卡,共有15个客人参加谭的生日晚会。”

卡琳顿夫人说:“姗拉,你看看这些糕点够了没有。”

 “糕点准备了二十份,食物十分丰盛, 我们准备了牡蛎,鸡肉色拉,冰激凌,小点心,两种蛋糕,橙子和香蕉等等水果。”

 “你去问问谭,还有什么人漏下没有邀请?”

姗拉来到院子,见谭耀勋在那里修割草机。谭耀勋说:“姗拉, 这部机器我修不好,只好找人修理了。”

”谭,你就放着吧,别操心了。”

谭耀勋就去做另外的事了。他将干草收集起来,堆积在一起。正在这时, 沈金午带着另外两个人来到卡琳顿夫人家。沈金午要谭耀勋去肄业局。”

谭耀勋说现在他在干活,等到他把活干完去好吗?

沈金午说:“不行,现在得走!”

姗拉看见这几个人,赶快告诉卡琳顿夫人,卡琳顿夫人出来。卡琳顿夫人责问:“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带人?”

沈金午回答说:“我们是奉命来的。谭耀勋要被召回。”

卡琳顿夫人不明白地说:“为什么他要被召回?”

沈金午说:“因为他违抗皇命,大逆不道,带头剪辫子入教。”

卡琳顿夫人更加不解:“剪辫子?这是他个人的生活习惯,难道你们皇帝连个人喜欢怎么样穿衣打扮蓄胡子留头发都要管吗?那皇帝要管多少事呀! 再者,入教是个人的信仰。皇帝老子管得了人民的信仰吗?”

沈金午说:“卡琳顿夫人,您的问题我回答不了。可是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写在我们的规矩里。规矩你知道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们这些小子违反规矩,受到应有的惩罚,那是天经地义。”

沈金午示意手下带人。卡琳顿夫人说:“你们的逮人理由简直是太荒唐了,世界上还有这么荒唐的皇帝,这么荒唐的规矩。连人民剪头发有信仰都成法律。”

沈金午说:“卡琳顿夫人,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国法家规放在你美国的可笑滑稽,可是在中国,它们却是金科玉律,人人都得遵守服从,请你明白这一点。”

卡琳顿夫人说:“不管怎样,明天是谭耀勋的生日,让他过完生日再走吧!你们总得讲一点人情味吧!”

沈金午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现在就得走!”

谭耀勋知道他们是怎么的一帮人,他们都是皇帝的帮凶,他说:“妈妈,你不要和他论理,求他们了,他也是一条走狗而言。我走了。”

姗拉叫起来:“TAN, 我不让你走。”

谭耀勋在姗拉耳边说了几句话,姗拉高兴地笑起来。卡琳顿夫人:“姗拉,你怎么了?谭要走了你还笑。

“没什么。”

谭耀勋说了一声:”走!”

卡琳顿夫人叹了一口气:“唉,有多少的昏君,有多少的昏官,就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

谭耀勋走了,卡琳顿夫人突然感到房子里空空的,她怅然地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没有起来。

 

小田龟在空上地练剑,他的剑在夜空中呼呼作响。渡边走过来说:“小田龟,你的剑在说话。”

 “督学,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

 “我刚出来,就看到你在练剑,好剑法。”

 “学监您也是个武士,来,我们对练怎样?”

渡边看了小田龟一眼,说:“你不怕我刺伤你?”

 “您能刺伤我?”

渡边见小田龟这么自信,心里在想,这小田龟从来没有看到我练过剑,也许他以为我是一个手无博鸡之力的儒生,他答应了他们对练。小田龟扔给渡边一把剑,渡边熟练地接过,喀嚓一声,剑出鞘。渡边弹弹剑身,在边上呼呼地热身两下。他的剑在夜空划出寒光。小田龟看到渡边熟练的手法,心里暗想,好剑法。学监,好剑法。

渡边说:“来吧!”

小田龟想不到渡边这样镇定自若。心怯。但立刻就镇定过来。”

小田龟说:“看剑。”小田龟出剑,旋风飘舞,直捣渡边眉心。渡边轻轻让过,翻身斜剑直入小田龟心窝。小田龟刹时见这招厉害,用剑招架,两剑相击,并出火花。两人相持。渡边熟练收剑,猫跳一边。小田龟说:“学监,我从没看你练剑,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削魂剑法。”

 “今日我给你亮剑,是想告诉你三岛的剑法不亚于我,他的剑法叫两半刀,只一刀就会把人砍成两半。你到处找他,如若你对他动剑,你们会两败俱伤。”

 “学监消息好灵通,你今天跟我试剑,是在教训我?” 小田龟说。

 “不是在教训你,而是通知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渡边说。

 “我领教了。如果找到三岛,我要他不要去做对不起我朋友的事,要不然,我的剑也会说话的。”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你就试试,领教领教三岛的剑法,也会给你一个教训。” 渡边说。

小田龟说:“谢督学。”

 

卡琳顿夫人十分着急, 立即去找米奇儿。米奇儿和卡琳顿夫人急急去肄业局。在去镇的路上,卡琳顿夫人说:“我真的不明白他们花了这么多钱培养孩子,眼看着到了那些孩子就能上大学,学到真本事的时候,就为了理发和穿衣的事将他们召回?难道他们就没有人算一算他们损失了多少教育经费?”

 “这么多年我和他们在一起,我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思想方法,不,其实是他们皇上的思维方法。我们和他们本质的区别是他们都是用他们皇上的脑袋想事,而我们用每个人的脑袋想事?” 米奇儿说。

 “你是什么意思?” 卡琳顿夫人说。

米奇儿解释说:“他们想事不用逻辑,他们也不懂事物有逻辑关系。他们把皇上的脑袋当逻辑了。换句话说,长官意志就是老百姓的思想,你懂了吗?也就是说,他们办事就是长官的一个人的喜好,他们不会计较得失的。”

卡琳顿夫人说:“那可是太可怕了。一旦长官发了疯,下面的人也跟着倒霉。”

 “是的,现在是他们的那个吴子登督学发了疯,这么多的学生也就倒了霉。” 米奇儿说。

他们俩很快来到肄业局。他们看到中国肄业局内灯火通明,一些人在准备明天回中国。米奇儿和卡琳顿夫人进入。卡琳顿夫人问:“我们去找谁?”

米奇儿说:“诺,他们的头吴子登先生就在那里。”

他们来到吴子登前。卡琳顿夫人很有礼貌地说:“您是……”

 “我叫吴子登,吴子登。”

卡琳顿夫人说:“我是谭,谭耀勋这个孩子的住家妈妈。你们怎么一下把他从我的家给带走?他犯了什么法?”

 “他们违抗皇命,蔑视规矩,大逆不道,还不犯法?我们是在执法。”

卡琳顿夫人说:“就因为孩子理了一个发?换了一件衣服?去了几次教堂?还是拒绝向你跪拜?”

吴子登气冲大脑:“是,正是。你说的任何一种足以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卡琳顿夫人说:“你太荒唐了。你的理由太不合逻辑了。你们太草菅人命了。理发一个月一次,穿衣服每天要换,教堂每个礼拜一次。你们国家是不是天天在杀人呢?”

吴子登被问的张口结舌:“卡琳顿夫人,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我们中国特色。这是中国至高无上皇帝的旨意, 皇命不可抗拒。 ”

卡琳顿夫人说:“吴先生,请问你的脑袋是你爹娘给你生的还是你的那个皇帝给你复制按上去的?您怎么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这最简单的算术到你这里怎么变得这么复杂?我给你打个比喻,让你理解,就象你们大锅烧饭,眼看这锅饭熟了,好吃了,可是你们却来个釜底抽薪,成了夹生,倒掉了。你看,你们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吴子登实在不知能说什么了,便还是一句老话:“这是中国至高无上皇帝的旨意, 皇命不可抗拒。”

卡琳顿夫人听了,感到牙根都麻木了,人都感到恶心,可是前面摆着的是事实,谭就要被送回去了,她说:“我恳请不要将谭耀勋送回中国, 他的学业还没有完成。他是我家的一个成员。我舍不得这个孩子就这样离开家。”

米奇儿说:“唉,卡琳顿夫人,这个吴子登的脑袋不是自己的,我们走吧!”

卡琳顿夫人说:“可是我想见谭耀勋一面总可以吧。”

吴子登这下终于答应了:“好吧。”

卡琳顿夫人进入一个教室。她见到谭耀勋, 流下眼泪。谭耀勋大哭。谭耀勋:“卡琳顿妈妈,他们把我送回去,可是我想这里,想你们。我永远是您的儿我会回来的。”

卡琳顿夫人说:”别哭孩子,别哭,我和姗拉会将你的行李准备好送来。”

 

 火车站,容癸和谭耀勋等几个犯规的学生和大家告别。这时从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谭耀勋知道他的住家妈妈卡琳顿夫人和女儿姗拉来了。卡琳顿夫人将谭耀勋的行李打成包裹, 象母亲送儿子出远门一样, 将包裹挂在谭的肩膀上。卡琳顿夫人叮咛这:“孩子,路上小心。”

谭耀勋说:“妈妈,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谭耀勋转身去排队。卡琳顿夫人喊:“谭, 你看,姗拉给你带来了什么?”

谭耀勋转头,看到姗拉将谭耀勋的生日蛋糕放在一个大石柱上,  她点燃了蜡烛。众人都感动了。吴子登说:“这家人对谭耀勋也太好了。让他们过完生日。” 姗拉拉过谭耀勋。姗拉:“TAN, 闭住你的眼睛,许个愿, 将蜡烛吹灭。”

谭含着泪, 走过去, 闭上眼睛,然后将蜡烛吹灭。卡琳顿夫人, 姗拉开始唱生日快乐歌, 大家也跟着唱。声音是那么的凄凉。一会儿,大家听到火车大吼了一声。吴子登大喊:“快要开车了。上车,上车……

卡琳顿夫人, 姗拉依依不舍地最后亲吻了一下谭耀勋, 让他和其他人一起登上从哈特福德前往波士顿的列车,准备从那里上路遣返中国。

孩子们坐在火车里,  看着自己度过少年时光的哈城, 心里万分失落。谭耀勋对大伙悄悄地:“我们逃走吧!”

 “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唐绍仪说。

 “那个带着刀的陈实武是大内护卫,他的武功高强。我们还没逃就被他杀了。” 周寿臣说。

 “逃是好事,可是这飞驰的火车,跳下去也没命了。” 吴仰曾说。

李恩富、陆永泉和张康:“我们到中国再想办法回来吧。”

容癸和谭耀勋俩坐在一个角落里。容癸轻轻地推推谭耀勋,小声说:“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早就有了主意,可是你能不能帮我保密我就不知道了。”谭耀勋说。

 “尤其被送到中国,命运叵测,到不如按容闳老师给我们的暗示跑掉。你有没有这个胆?” 容癸说。

 “我豁出去了。逃! 逃! 这吴子登,如果我大难不死,我要杀了他。” 谭耀勋说。

 “又不全是他的错。他也是一个执行者。只不过他凶了一点。” 容癸说。

 “那是谁的错?” 谭耀勋说。

 “是那个该死的皇上,定下该死的规矩,让这些人来执行的。” 容癸说。

谭耀勋见有人过来:“嘘!” 他俩就不做声了。沈金午走过来。沈金午问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谭耀勋说:“没。没。没说什么。”

沈金午说:“那你们就安静些。”

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险!

 

玛格丽特在做饭,容闳接过玛格丽特的青菜,将它们洗净,切碎,拌上西红柿,奶酪和面包宵。容闳做好青菜,将玛格丽特扶到椅子上。容闳说:“这段时间你多休息。”

 “我哥说了,他这两天来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健康。” 玛格丽特说。

 “你哥?他从纽约回来了?” 容闳说。

 “这两天他在我爸那里。” 玛格丽特说。

 “改日我们好好聚一聚。”

玛格丽特担心地说:“你侄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别去担心他。他已经是成人了。如果他没有逃出来,那就由他自己去了。是男人应该有自己的主见。”

玛格丽特责备道:“你又来了个中国的大男子主义。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如果我们有主见,你能有我这样的老婆吗?”

容闳笑着说:“夫人,我又错了。 ” 他们俩相对一笑,坐在桌边开始吃饭了。

 

容癸默默地看着火车奔驰, 他闭上眼睛。他想到每当火车停靠车站或在火车离开车站,这车常常开得很慢。他想到这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睁开眼,对谭耀勋说:“有没有胆量从火车上跳下去逃走。”

 “跳车?你疯了,火车开得这么快,跳下去不是一个死就是一个重伤。” 谭耀勋说。

 “你别说,我刚才仔细想过火车的运行情况。火车每次过路口时候慢下来。我琢磨着这时如果跳车, 只要穿上棉袄, 头上裹上棉背心, 跳到路边的草地上, 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看,前面就是一个路口。车慢下来了。”

谭耀勋看着火车开过路口。他几乎喊起来:“ 嗨,这倒是。这样的速度,就是摔也摔不死的。”

容癸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别人听到,他见没有人注意他,就轻轻地说:“再说,等我们下去后,火车一下提速,他们就是想追我们,也来不及了。”

谭耀勋说:“你说的一点不错。我们去准备去吧。 ”

 

耶鲁大学课堂内,津田梅子坐在课堂里听课,她有点坐立不安。旁边的詹天佑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梅子,你怎么了?”

 “我想来想去这件事十分危险,我不愿意任何一个美国朋友被杀。” 津田梅子说。

詹天佑惊奇地听到她这么说;“什么?你说什么?什么人被杀?”

同学们都扭头看他们俩。老师也停下讲课。詹天佑十分惭愧。老师继续讲课。下课铃响了。詹天佑向梅子示意出去。梅子跟他到门外。詹天佑见到梅子走来,问:“梅子,你刚才说什么?”

津田梅子说:“天佑,我知道这个美国人一定对中国的学生们十分关键。”

 “谁?” 詹天佑问。

津田梅子说:“他叫丹尼尔”。

 “你是说我们这里的丹尼尔?” 詹天佑说。

津田梅子说:“不是,这个丹尼尔好象是国会议员。”

詹天佑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你是说米奇儿阿姨的丈夫?”

 “是的,就是他。有人要暗杀他。”

詹天佑感到这是非同一般,不解地说:“为什么?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你的朋友们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在哪里?”

津田梅子想了一想,说:“没说,我知道我们的三岛现在不见了,很可能他是去干这件事的。他的剑法十分高,我怕别人胜不了他。”

 “为了你的安全,梅子,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津田梅子点点头,她很感激詹天佑对她的关心。

 

火车内,容癸和谭耀勋从行李里悄悄地取出棉袄等, 准备停当。他们偷偷溜到后车厢, 但是却被一个乘务员抓住。乘务员喊:“喂,小家伙,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容癸笑着说:“啊,阿姨,我们在找厕所。”

乘务员不放心,说:“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从来没有说过谎吧。说谎都不会说。厕所就在你们的走廊尽头。”

谭耀勋说:“阿姨,我们坐在厕所旁边,空气太污染了。我们能在这里待一会吗?”

乘务员觉得这下这个小家伙才说出真话,就答应了:“好吧,别乱走。”

容癸说:“谢谢阿姨。”

容癸和谭耀勋在火车过道收拾停当, 火车来到春田的一个闸口, 慢了下来。容癸看到前面一片湿地, 要谭耀勋做好准备, 自己奋不顾身跳了下去, 谭耀勋害怕。容癸大声叫: “耀勋,你这个窝囊废!”

谭耀勋听到,一纵身跳了下来。一位乘务员看到两个孩子跳车。乘务员大声尖叫起来:“有人跳车,有人跳车。”

沈金午和陈实武将头探出窗外。沈金午喊:“是我们的两个学生。”

陈实武猛然醒悟:“是容癸和谭耀勋。这两个学生胆大包天。”

几个学生窃窃私语。沈金午说:”我早就断定他们俩想逃跑,但是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这么大,这样跳车连命都不要。活象大逆不道的歹徒。”

陈实武请示沈金午:“沈大人,我们将怎么办?”

沈金午说:“你在春田城站下车, 这两个学生肯定受了伤, 你到附近的医院去找到两个人。我们春田等你。如果你找到他们, 就按陈兰彬的指示, 将他们押回遣送, 如果他们不从, 便按圣上的意图, 将他们杀了。”

陈实武说:“遵命! ”

谭耀勋和容癸跳下去以后, 都躺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俩坐起来,摸摸脑袋。容癸说:“啊,我没有死。”

谭耀勋也说:“啊,我也没有死。”

 “你流血了。”

 “你也流血了。”

 “没关系,只要活着。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容癸说。容癸起来,浑身生痛,哇的一声坐下了。谭耀勋说:“你坐不起来。来,我来帮你。”

不远处,有两个行人过来,他们看到这两个人受伤,赶紧走过来。

“你们受伤了?是怎么回事?是受到抢劫了?”

谭耀勋说:“没有,我们自己俩在打架,打成这个样子。”

 “你们这两个年青人,你们需要教育,你们的家在哪里?” 路人笑了。

容癸说:“我们的家不在本地,先生,这里有诊所吗?”

路人指点:“沿着这条路过去一直走,你就见到一个诊所,那里有急诊。”

谭耀勋谢谢他们。他吃力地站起来。路人问:“你们能走路吗?”

容癸说:“能,谢谢。”

两个路人离开,这两个少年相对一笑,一瘸一拐地向医院走去。

 

陈实武手捏着刀柄,在铁路上走着,寻找着这两个学生。夜慢慢深了,陈实武来到医院。医院内,医生给他们包扎后, 让他们在小病房休息。容癸从他们小房的窗口, 看到路口,  谭耀勋惊诧地发现陈实武在外面询问医生。

 “我断定陈武师是来追杀我们的。” 谭耀勋说。

 “我想也是,我们快从后门逃了。”他们俩便从后门逃向树林。

医生引着陈实武进他们的病房。医生说:“陈先生,他们俩刚刚还躺在这里。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

陈实武摸了摸被子, 还热的。陈实武说:“他们一定没有走很远。医生,谢谢你。”

陈实武便起身从后门追赶出来。 谭耀勋和容癸没有走远,他们藏在树林子里, 陈实武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谭耀勋紧张得几乎叫起来, 容癸捂住他的嘴。看着陈实武远去, 他俩从另一方向逃走。

 

詹天佑急急忙忙地向容闳家走去。看到容闳家还亮着灯,詹天佑敲门。容闳开门。

容闳惊奇地问:“天佑,这么晚了不再学校里,到我家来干什么?”

 “容大人,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詹天佑说。

 “什么急事,你说吧!” 容闳问。

 “容大人,你还记得这个名叫津田梅子的姑娘吗?” 詹天佑说。

 “怎么了?”

詹天佑说: “她告诉我,日本人川江三岛正在追杀丹尼尔。那是日本督学渡边的命令。”

容闳听了,觉得事情很严重: “什么?你说什么?”

詹天佑说;“日本人要谋杀丹尼尔。”

容闳害怕了,但很镇定:“天佑,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就别向任何人说了。我来处理。” 詹天佑说:“容大人,那我走了。”

容闳进屋,听到夫人在呻吟,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可能要生孩子了。容闳急得象热锅上蚂蚁。玛格丽特说:“Wing, 你快去叫米奇儿。快。”

容闳拔腿就跑。在路上容闳和米奇儿跑得气喘吁吁。米奇儿说:“阴险的日本学监要杀丹尼尔的真正目的, 就是不让他去国会提交那份能让中国学生进入西点和海军军校的提案。”

容闳同意:“这是唯一的理由,我估计这个三岛现在正在追杀丹尼尔。”

米奇儿担心地说:“推算一下, 现在丹尼尔可能已经到了春田城。我知道他还要到春田城过一夜,他和我说他要去见一个议员。我想立刻就去春田城,将丹尼尔拦下来。”

容闳说: 现在谁去都来不及了。必须想一个办法通知丹尼尔。我还是马上去春田城。”

米奇儿说:“你有什么办法?”

容闳摇摇头:“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丹尼尔的行程这三岛不可能知道。”

米奇尔害怕地说:“那怎么办呢?”

容闳说:“我来想办法,好吗? 快,快进屋。”

容闳和米奇尔进屋。这时,玛格丽特已经痛得不行了。米奇儿果断地决定:“Wing,这里我来处理,你赶快去救丹尼尔。”

容闳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好,我有办法了。我要牧师找教会的人,将丹尼尔在春田城拦下。”

玛格丽特痛苦地喊着。容闳过去,俯下身。容闳轻轻地说:“玛格丽特,米奇儿在你的身旁,你就没事了。我去救丹尼尔,上帝会保佑你,也会保佑丹尼尔。”

容闳走出家门,听到玛格丽特大声痛苦地呻吟着,叫着。容闳停住脚步,他的心里很难受,他多么想和妻子在一起,可是他的那个患难朋友的生死关头,他一定要去。猛然,他听到孩子的哭声,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容闳闭上眼睛祈祷。然后,依然向前走去,消失在夜幕中。

 

容闳来到杜曲尔牧师家。容闳敲门,牧师开门,让容闳进。杜曲尔看到容闳一脸着急,问:“这么急急忙忙的,怎么不在家里照顾你的媳妇,她就要生产了。你就要做父亲了。”

“牧师,我的好牧师,情况十分紧急,你还有心说这些。”

“什么事比你妻子生孩子更紧急?”

“有人要暗杀丹尼尔。丹尼尔有生命危险。”

杜曲尔吃了一惊:“谁?为什么?”

“那个叫三岛的日本人,因为丹尼尔为中国学生上军事院校准备说服国会。”

“我太气愤了。那我们快去救他呀!他现在在哪儿?”

“丹尼尔,他正在去国会递交中国学生上军事院校的提案的路上。现在快到春田城了。他会在春田城呆一个晚上,去见一个朋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春田城将他拦住。牧师,你能不能有办法救丹尼尔?”

“在春田,我有一些教会朋友,我立即发电报给他们, 要他们去火车站将丹尼尔截下。”

容闳舒了一口气:“谢谢你。这个办法太好了。”

 “容闳,你应该回家去照顾玛格丽特。”

 “米奇儿已经在了。我相信她会很好照顾玛格丽特的。我立即去春田。万一你的朋友不能找到丹尼尔。” 容闳走出杜曲尔的家,在黑暗中,去火车站。

 

陈实武怀里藏着扑刀, 在春田城沿街走着, 仔细地搜索两个孩子的影子。在春城火车站,杜曲尔的朋友高举着丹尼尔的名字牌。丹尼尔下车,没有注意,径直向火车站外面走去。到了站外,丹尼尔看了看时钟, 时间还有, 他走出火车站去一家饭店吃些饭。他和进站来接他的人们擦肩而过。 丹尼尔后面跟着他根本不认识的三岛。 三岛手里握着菊花剑。向周围看看, 这里火车站有太多的人, 不好下手, 他便一路跟着丹尼尔出火车站,向一家饭店走去。 小巷里,三岛见这里没有什么人, 便上前准备动手。这时, 从另一条巷子里出来一大群人, 三岛又只好按住剑, 跟着丹尼尔进了那家饭店。等待时机。

 

火车站内,容闳在去春田的火车站的凳子上眯着眼睛。突然,他看到小田龟也乘火车来春田城。小田龟惊诧地问:“容闳,你去哪儿?”

容闳感到十分蹊跷,于是十分警觉地说:“ 你去哪里?”

小田龟说:“我去春田。”

容闳惊叫:“你也去春田?”

小田龟:“听上去你也去春田了。”

容闳看到这样的情景,说:“是的。你们一定有一个大的行动吧!”

小田龟不解地问:“什么行动?”

容闳以为小田龟故意装糊涂,说:“你还要装蒜。你到春田是不是去杀人?”

小田龟听了,好像在云里雾里:“杀人?我? 你搞错了吧,老兄。我去找人去的。你为什么这样说我?”

容闳说:“小田龟,我告诉你,真好汉明刀明枪, 你们日本人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也是卑鄙无耻小人一个,专搞阴谋诡计。”

小田龟更加纳闷:“容闳,你我是好朋友。你这么诬蔑我我可受不了。”

 “你们就是这样的人!专门搞阴的,见不得阳光。小人。” 容闳说。

小田龟暴跳如雷. 拔刀要砍容闳。这时,只见一个妇女挺身而出,挡在容闳前。小田龟跳了起来:“米奇儿!”

 “米奇儿! 你怎么来了?” 容闳。

:“我已经将你夫人和儿子安排好了。顺便说一句,你生了个儿子,恭喜你。” 米奇儿说,她转向小田龟:“你砍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就是卑鄙无耻之徒。你要砍就朝我砍。”

小田龟说:“米奇儿,你让开。他如此诬蔑我,难道我不能跟他急吗?我要他拿出证据来?”

米奇儿将身体堵在容闳前。米奇儿说:“小田龟,你先放下菊花刀。”

小田龟放下菊花刀。米奇儿接着说:“你说你要容闳证明你们日本人在搞什么,好, 那你就跟着我们, 你会看到你们到底干些什么勾当。”

 “好,我就和你们一起去!” 小田龟说。

他们三人下了火车。 来到火车站。米奇儿看了一下一班到华盛顿的火车, 离出发还有几个小时。米奇儿说:“我敢肯定丹尼尔还等在火车站的什么地方。”

容闳说:“也许他会上下一列车,我们等一下,也许奇迹真的出现。 他们四处张望, 希望丹尼尔就在旁边。”

米奇儿说:“没有,在火车站到处没有。”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小田龟问。

“你跟着我们就是了。”米奇儿说。他们走出车站。 漫无目标地向前走去。

 

夜里,陈实武实在饿了,他看到有家饭店, 他已经饥肠辘辘, 跟着丹尼尔进入饭店。他觉得丹尼尔面熟, 但是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不想蒙昧, 因此拣了一个离丹尼尔只有一桌之隔的座位坐下, 将刀放桌子上。他看到有个日本人模样的人坐在不远的地方。 他们都点了土豆泥套餐。开始吃了起来。三岛见旁边有个提刀的亚洲人, 他不敢蠢动。他断定这个亚洲人是丹尼尔的保镖, 但是又有点急着下手。他不能拖, 越拖越容易发生什么事。他吃着, 眼睛盯着丹尼尔。

 

    容癸和谭耀勋也来到火车站, 他们想乘火车回到哈城。容癸看到这家餐馆。容癸说:“耀勋,我们进去吃点饭吧,我实在饿了。谭耀勋摸了摸口袋, 他们的钱只够买车票, 不能吃饭。 潭耀勋说:“我没有足够的钱,你有钱吗?”

 “没。没有。” 容癸摸摸口袋。他们没有办法,到了门口, 突然转身向门外走去。陈实武在饭桌朝大门坐着,他一眼就看到他们的影子,便起身, 提起他的刀, 说时迟, 那时快, 三岛向陈实武刺过来, 陈实武根本没有想到在这家店里还有人行刺他, 他闪过, 但是左臂已经中了一刀, 削去一大块肉,鲜血登时涌出。陈实武是何许人也, 他是皇帝大内护卫, 派到华盛顿保护陈兰彬的, 此刻他虽然中了一刀, 他已经看出对方是日本人, 用的是菊花刀法。他腾起, 一个倒钩身, 直刺三岛脑门。三岛也不示弱, 一闪身, 避开陈实武, 反倒用菊花刀刺向丹尼尔, 丹尼尔被刺中下腹, 应声倒地。陈实武见三岛转向丹尼尔, 知道丹尼尔是他行刺之人, 不管怎样, 救人要紧, 他腾起, 一个倒钩直刺三岛。 陈实武吼道:“你看刀。三岛慌忙抽刀相迎, 怎难陈实武刀锋锐利, 一下将三岛的菊花刀切成两半。三岛遇到高手, 万分惊恐,抽腿就往外跑, 陈实武追出, 三岛断刀迎敌, 陈实武将刀一拨, 三岛的断刀落地。陈实武将自己的刀扔在一边, 空手和三岛格斗。三岛遇到真英雄, 向陈实武翘了翘大拇指,  捏了捏拳头。三岛:“你想和我搏斗?”

陈实武点点头。 “来吧,开始吧。”

两人过招。三岛被陈实武击中要害, 倒在地上, 陈实武走过去, 正要一拳打死他。 这时警察提着枪喝停。警察:”住手! 背过身,举起手。”

陈实武说:”警察先生,你能去店内救被刺的丹尼尔。”

几个警察入,将丹尼尔扶起来。这时容闳,米奇儿和小田龟来到小餐馆, 见丹尼尔浑身是血,米奇儿失声痛哭。小田龟喊:”丹尼尔,这是怎么回事?”

丹尼尔指了指三岛: “你去问他便知道了。”

小田龟捡起半截菊花剑, 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走过去, 抽出他的菊花剑刺向三岛, 被容闳一把拉住。容闳说:“你别杀了罪犯, 不然他得不到审判了。”

小田龟来到丹尼尔跟前, 丹尼尔就要被抬走, 丹尼尔要抬担架的警察停下, 跟小田龟说几句话。丹尼尔说:“小田龟,我们是多好的朋友。可是你的人就是因为我要为容闳的中国孩子去西点军校和海军军校读书而作一个提案, 就像你们的学生去西点和海军学院那样, 你们就这么不放过我, 小田龟, 我真的为你们的行为失望。”

 “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小田龟说。

 “你真的不知道吗?也许。可是就是你将我要提案的消息走漏给你的督学,把我除掉了, 中国学生不能去军事学院学习了, 你的愿望就实现了。你们的竞争手段真的太卑鄙无耻了。” 丹尼尔说。

小田龟十分伤心和羞耻:“容闳,你说得对, 我卑鄙, 我无耻, 可是我是无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我证实是我的一句话, 我就在你们面前破腹谢罪。我去了,去弄个水落石出!”

饭店外,警察将三岛带走, 要陈实武和他们一起走作证人。医生们将丹尼尔抬上救护车担架。警察对陈实武和容闳说:“先生们,你们是看到的和参与打架的。”

小田龟走过去:“三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丹尼尔作出这样卑鄙的谋杀?”

 “小田龟,你已经不是一个武士了。武士的职责是服从命令。”

 “我明白了。”

小田龟走到容闳和丹尼尔跟前。他显得十分惭愧。小田龟低声说:“对不起, 我很羞耻三岛会。”

米奇儿走过来, 斜眼看了看小田龟, 小田龟忍受不了她的眼光, 猛地拉开他的衣服, 露出肚皮, 他迅速抽出菊花刀, 要剖腹自尽。容闳一把抓住他的手。容闳说:“你不是还要和我竞争吗? 是个英雄就不要这样窝囊地自杀。”

小田龟一松手, 菊花到滑落在地上。

 “米奇儿,我答应你,我一定将这次谋杀事件弄个水落石出。”他消失在黑暗之中。

 

陈实武听了刚才的话, 猛的意识到他也在做蠢事。陈实武拉住容闳:”你为大清国, 为泱泱中华的掘起在做这样的牺牲和努力, 而我在陈兰彬手下听到多少与此完全相反的攻击之词。就连一个美国人都能为我们中华培养英才而流血, 而冒着生命危险, 而自己去在追杀那些英才。我简直无地自容。”

容闳说:“陈师傅,我谢谢你救了丹尼尔, 也许丹尼尔能保住我们的人才, 让我们的学生读书下去, 为我们中华去效命。”

陈实武说:“容闳, 容癸和谭耀勋是在春田镇附近跳车的, 他们一定在附近。”

陈实武这条铁汉子眼睛湿润了,说:“我要回中国好好将这些事呈给李鸿章大人。”

饭店外,容癸和谭耀勋并没有走远,他们看到容闳,米奇儿,杜曲尔都在,于是壮着胆子走了过来。杜曲尔看到他们。

 “你们受伤了?” 杜曲尔大声叫起来。杜曲尔难受地拉着他们的手。陈实武过来,两个学生胆怯的藏在杜曲尔身后。陈实武说:“我不想抓你们了。别怕。”

容癸和谭耀勋说:“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在这里好好读书,将来回国作贡献。” 陈实武说。

容癸和谭耀勋说:“我们一定会的。”

警察命令说:“走吧,你们俩。”

“你们俩最好不要回哈城,让牧师给你们安排一下。在吴子登的眼里, 你们俩都有两人抗旨不遵之大罪。让吴子登知道,说不定又会被召回。” 容闳说。

 “你放心去吧,他们就交给我了。杜曲尔说。

 

学校里,詹天佑召集一些同学,正聚在一起。同学们都已经知道了容癸和谭耀勋跳火车出逃的事。

 “我们能不能为容癸和谭耀勋做点事。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在春田城。” 詹天佑说。同学们都悄悄地给他们两个人捐款。留美幼童同学们集体凑钱帮助他们。

 

容闳回到家, 听到孩子的哭声。 容闳看到玛格丽特在院子里凉衣服。容闳抱起孩子,说也奇怪,这孩子有父亲抱起,就停止了哭声。玛格丽特说:“你这父亲还真行,孩子到你的怀里就不哭了。”

容闳笑着说:“这是我们心有灵犀吧。”

玛格丽特说:“美了你! 你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呢。”

容闳说:“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容觐彤, Morrison Brown Rong 好了。我想用他的名字纪念我的老师。”

玛格丽特抱过孩子。玛格丽特柔声地说:“小宝宝,你有名字了,你有名字了,觐彤。亲爱的,你累了吧!”

 “夫人,你怎么不休息就干活了?” 容闳说。

 “我待在家里不是休息吗?” 玛格丽特说。

容闳说:“照我们中国的习惯,一个女人坐月子要在床上躺一个月。”玛格丽特听了,吓了一跳:“床上躺一个月?干什么?我不疯不瘫为什么在床上躺一个月,那会是多么的乏味。”

 “有人伺候就不乏味了。”

 “那也受不了。我保证不疯也得瘫。”

 “别这么说话。那是为了你的身体,亲爱的。”

 “我知道。”

 孩子在容闳的怀中哭了起来。玛格丽特抱过孩子。玛格丽特:“啊,我的宝贝。 ”

孩子停止哭声。玛格丽特对容闳说:“你看上去很忧伤。是担心丹尼尔的伤?担心容癸和谭耀勋?”

容闳说:“是,想不到事情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玛格丽特劝容闳:“你不要太着急, 伤了身体。我相信学生能上大学接受教育, 将来回中国做栋梁之才, 实现你让中国富强的终身愿望。”

容闳笑了:“我真的希望我能为中国做什么。”

玛格丽特说:“等到风声过去后,我会帮助容癸和谭耀勋去大学读书的。”

容闳看着妻子,口里轻轻说:“谢谢你这样理解我。”

容闳轻轻的吻了玛格丽特一下。

 

春田城,杜曲尔牧师走进一家教堂。容癸和谭耀勋拿着漆桶在教堂墙上漆漆。他们见杜曲尔过来,就放下漆桶。容癸说:“喂,杜曲尔牧师,你好。”

 “你们好。”

 “杜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哈城?” 谭耀勋说。

 “快了。不过,你暂时还要在这里。” 杜曲尔说,他转向容癸,将500美圆递给容癸:“是你的叔叔给你,作为你在美国生活学习的费用。”

容癸眼睛里含着泪水,说:“我叔叔自己也不富余。”

 “这钱不是白给的。” 杜曲尔说。

容癸愕然,但一下明白:“我以后会还他。”

可是杜曲尔却说:“你还是不明白,你叔叔有条件有三个。其一,你必须进入耶鲁大学读书;其二,你毕业后必须供职于和中国有关的事务;其三,在你经济独立的时候偿还这笔费用。 ”

 “我一定这样做,我现在明白了我叔叔在朝廷对他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还想着祖国。”

 

小田龟回到哈德富特市, 他对学监的做法十分憎恨。他来到学监那里, 手里拿着菊花刀。学监见小田龟愤怒得要想杀人的样子。他一定听说了什么。

 “小田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你这样怒气冲天的样子?” 学监说。

小田龟大声的叱咤:“学监, 你为什么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对付这些中国人?”

学监显得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小田龟,你在说什么呢?”

小田龟说:“学监,你心里明白得很,你还要装糊涂。你要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派三岛去暗杀我的朋友丹尼尔?学监,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将清楚,否则我的剑会不听我的话。”

 “我对你的评价一点不错,小田龟,你已经不是一个武士了。一个武士只会执行。” 学监说。

小田龟说:“督学,我在你的眼里早就不是一个武士了。但是不管我是不是武士,我要你的解释。否则我会殊死相斗。”

学监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给你解释, 中国永远是日本的对手,敌人,不管是假想敌还是真正的敌人。对那些中国人, 不能手软,该杀的杀, 该灭的灭。我们日本天皇一定会成战胜中国,每个日本人都负有这个神圣的使命。对付中国人, 就要象中国人对付自己人一样对付他们。中国是一个互相残杀的国家。几千年以前他们就有怎么互相残杀的宝书, 那就是孙子兵法。我们不杀他们,他们自己也会把自己消灭光的。我只不过用他们的谋略对付他们罢了。” 渡边说着,扔给小田龟一本孙子兵法。

 “你的假想敌没有来招你惹你,你凭什么用这种残酷的手段来对付我的朋友?”

 “里面的手段要比我现在用的残酷得多。”

 “学监,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你们谋杀我朋友丹尼尔是因为我偶然说了丹尼尔要为中国学生去西点学军事。这本来就是一个公平竞争的事, 你却把他当成殊杀的对象。是我差点送了我朋友的命。我感到耻辱。武士的精神不是你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要竞争, 就要光明正大的竞争。你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使我感到恶心。” 他们俩来到练武场。

学监说:“小田龟,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我们这几十年的交情和友谊,对天皇的效忠, 难道还抵不了一个丹尼尔和一个容闳。小田龟更反感地抽出菊花刀:”我先杀了你, 再杀了我自己, 不然我愧对我的朋友们。”

学监说:“你敢和我叫阵,我还没有老到会输给你。”

小田龟说完,他捏着刀向学监刺去,学监接招,旁边的武士提刀相救,被小田龟砍伤倒地。学监并不示弱,他们开始刀战。他们俩战了好些回合。突然天皇代表森有礼赶到。森有礼大喊:“住手!”两人同时跳出格斗。森有礼大声说:“我以天皇的名义, 命令他们俩放下菊花刀,我还有一项天皇的懿旨要宣布。”

 

     容闳进医院见到丹尼尔,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容闳:“丹尼尔,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们中国的孩子们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为了我们的事业,花了多少的心血。”

丹尼尔说:“容闳,你说什么话。你记得当年你是怎样救我的,黑奴眼看就要被狼吃了,你是怎样将他们从狼嘴里救下来。我们俩在为正义而战。 ”

 

 

 

 

第四十二章

 

     沈金午带着那批被召回的学童周寿臣,吴仰曾,李恩富、陆永泉和张康和史锦镛等的船驶入繁忙的上海码头。学童们都有些紧张。学童中有胆子稍大的李恩富,他对大家说:”我们既然已经回国,现在还怕什么?”

史锦镛说:”对,什么都不怕了。现在是在我们的土地上,不行,就象容癸和谭耀勋那样跑掉。”

吴仰曾说:”走,我们大家剪了辫子,改穿了西服,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周寿臣问其他同学:”永泉和张康,你们怎么样?”

陆永泉说: “已经被赶回来了,还有什么好说呢。好吧。”

李恩富带头: “好,走我们去剪头发穿西服。”

下午,沈金午从船上下来,通知大家登码头。他惊奇地看到学生们变了样。沈金午气得抖。沈金午绝望地吼叫: “你们,你们都要造反了?”

学生们没有去理他。沈金午提手要打史锦镛,李恩富一把把沈金午推到一边,学生们都围了过来。沈金午心虚,赶紧跑上去。他知道这些幼童不再是幼童了,他如果在强迫他们,他会遭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事还是让人家来处理吧。登码头了,同学们都短发西装。沈金午害怕地说:“啊呀,罪过罪过。” 他手里拿着鞭子,想打史锦镛。沈金午吼叫:“都是你带的头。”史锦镛怒目而视,沈金午吓得倒退几步。

 

沈金午到了李士彬家, 李士彬迎了出来。

 “沈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李大人,我没有很好完成使命。”

 “你不是将他们带回来了吗?”

 “在美国境内,跑丢了两个了。这学童计划是一大骗局。有百害而无一利。学童大部分无心读书, 被洋教迷了心窍, 都参加宗教组织。这些学童现在已经不可教也, 也不可用也。”

 “难道李鸿章李大人对此无动于衷?”

 “啊,差点儿忘了陈兰彬给你李大人的一封信。”

李士彬拆信,阅读,喜形于色。信中所说的果不出他李士彬所料, 学童计划简直是浪费朝廷银两, 只在为美国培养他们的教徒,那是朝廷莫大的耻辱。沈金午说:“容闳违背皇帝的旨意, 假公济私, 制造异教,对朝廷威胁大于帮助。必须尽一切之力加以召回。”     “我答应你。我会去李鸿章那里陈说你的这个建议。有必要时, 我还会向皇上递奏章。”

 

过了一天,李鸿章召见沈金午, 入座,请茶。李鸿章说:“沈先生漂洋过海召回学生,一路辛苦。”

 “承陈兰彬和吴子登大人的重托,我终于将这几个学生完璧归赵。”

李鸿章心情十分沉重:“我一直听说学童学坏情况,到底有否此事?”

 “李大人,学生变坏不但确有此事,更有甚者,这些学生剪辫子脱清服穿西装入洋教,简直无法无天。最可怕的押回来的学生,竟有两个擅自逃走,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情殊可恶。”

 “这些成了在哈城学生的普遍行为。学生们已经变得十分西化。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易沾其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极应将局裁撤。”

 “加之国内还有些官员,诽谤留学生流为异教徒,要朝廷将留学生全撤回。这个决定必定将朝廷所用银两彻底泡汤。”

此时门卫来报:“李大人,外面有人要见你,他叫陈实武。”

沈金午对李鸿章说:“他也到了,想必陈师傅也能告诉你学生的很多流弊。”

李鸿章大声吩咐:“立刻邀请进来。 ”

陈实武大步流星进。

李鸿章说:“实武师傅想必也有很多学童之蜕变流弊告知。” 他对下人说:“ 请茶。”

下人:“陈师傅请茶。”

陈实武呷了一口茶,说:“我想要对朝廷和陈兰彬吴子登等人的流言蜚语说几句公道话。这些孩子在容大人的带领下并非如他们所说,蜕变夷化,而实是个个心怀大志,悬梁刺股,奋读聚才。容大人更是为他们日日操心,恨铁不成钢。我在米国最后几天的不平凡的经历故事足以说明容先生深明大义,他的那些米国挚友为我学生能上军校险些以命相抵。我们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

沈金午见陈实武有如此变化, 大吃一惊,脸上呈现惶恐色。沈金午说:“陈师傅是否有编故事之嫌。押学生出来之时,你还在说这些学生该召回。而现在言语却改弦更张,另说一套。”

陈实武怒目而视沈金午。陈实武说:“我和容大人素不相识, 无冤无仇, 何来编故事一说。而是你们不为容大人为国鞠躬尽瘁说一句好话, 反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千方百计莫须有地做尽诬蔑之能事,使这样利国福民的计划流产, 你们的居心叵测。你们真是地地道道的伪道士。我告诉你,那是最后几天的所见所闻改变了我。现在要我按陈兰彬大人所言已经不可能了。”

李鸿章为之激动:“陈师傅,我会周全考虑撤回留洋肄业局一事。我还会通过别的途径将真相弄个水落石出。”

陈实武说:“我有一个请求,不知李大人是否能成全我。”

李鸿章说:“你不妨说来。”

陈实武说:“我想即刻返回美国, 因为我现在才知道, 我真正要保护的人是那些学生们。 ”

李鸿章立刻点头同意。李鸿章说:“好,有你和容闳这样铁血,大清有望也”

 

耶鲁大学雪菲尔德学院(Sheffield Scientific School)。

      系科:铁路专业系。

詹天佑在认真地听教授讲数学课, 津田梅子也在詹天佑旁边写笔记。下课铃响了。 津田梅子来到詹天佑身边:“詹天佑,我要问你问一些数学问题,可以吗?”

詹天佑说:“好吧,什么时候都可以。”

詹天佑的同学欧阳根在旁边向天佑眨眨眼, 詹天佑一下红了脸。詹天佑:“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只是想问问题。”

欧阳庚说:“天佑,你可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别误会。欧阳庚和别的同学离开了教室。

 

森有礼和渡边都在练武场练剑,森有礼想起什么,停下舞剑。森有礼通知渡边很快就有一批学童来这里,小田龟到波士顿去接学童,督学要准备好接待他们。 小田龟问什么时候启程?督学要他即刻就启程。小田龟即刻离去准备去了。森有礼刚才发现渡边和小田龟在动刀枪,想探个究竟,问渡边两位为何这样。

渡边说看来我们的小田龟要做中国英雄了。森有礼不理解这句话,问:“督学,你什么意思?”

“小田龟控告我试图谋杀他的朋友,做下三滥的勾当,因此和我斗剑。”

森有礼说:“原来如此,这小田龟实在不懂道理。你要好好诱导他啊!”

“他从来不习兵法,以至率性而行。”

渡边引着森有礼来到客厅门外。客厅内溢出十分幽雅的日本背景音乐,天皇代表森有礼和渡边在做茶道。森有礼说:“听说吴子登不让容闳再有空间继续他的那个教育计划,这是不是真的?”

 “确有此事,他们的计划已经奄奄一息。这些学生将很快地召回。”

森有礼又问:“你为什么这样有把握?”

渡边笑而不答。森有礼说:“看来,击败他们你已经成竹在胸。”

 “我们已经断了李鸿章的希望。他们的学生已经不可能上军事学院。美国国会已经不可能有多数票可以让这个叫丹尼尔美国人的阴谋得逞。但是我们日本要穷追猛打。”

森有礼说:“督学有何高见?你有什么计划呢?”

渡边笑笑,信心满满地说:“我们赢到现在, 最后你等着收网招收人才吧。”

森有礼听不懂学监的话:“学监指教,你到底有什么高招?”

 “我已经有了计划。他们的学生中只有几个上了耶鲁大学, 现在要做的是如果让这些学生去日本, 容闳彻底失败了,不是吗?”

森有礼由衷地喊起来:?高,高,实在是高。”

 “让我们的女人带着她们的中国夫婿回娘家。”

 “渡边,你实在太聪明了。怪不得天皇这么宠你。”

 “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提携。”

 “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你把小田龟给我带回去。”

 “他是你的最得力的助手。你怎么让他回去?”

 “他再这样下去将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再说中国幼童计划已经严重受挫。小田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渡边,这个忙十分难帮。小天龟也是天皇的宠将。如果小田龟不同意,反而弄巧成拙。”

 “那没有关系,你让天皇以他的名义将小田龟召回日本去。小田龟一定会从。”

 “好吧,让我试试。”

 

丹尼尔从华盛顿回来, 米奇儿来火车站站接他。米奇儿看到丹尼尔心情非常不好。 米奇儿猜想丹尼尔做国会的工作一定失败了。丹尼尔的提案在国会没有得到应有的票数,没有通过。米奇儿问丈夫这是怎么回事。丹尼尔猜想是谋杀过他的那个日本人买通国会的议员干的好事。原来是爱富来那个渡边的座上宾在国会用渡边的钱游说。丹尼尔说:“中国人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我看太无能为力了。”

 “我奇怪你要提案的消息是谁走漏出去的呢?” 米奇儿问。

 “米奇儿,你的提醒使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我们的老朋友小田龟。我记得我跟他说过这件事。这个老朋友小田龟竟然是这么小人, 无耻。我火冒三丈。我想到他那里去一趟。”

 

街上,丹尼尔见到了小田龟。小田龟很热情地请丹尼尔去吃日本餐。但被丹尼尔一口拒绝了。丹尼尔决心以后再也不和日本人打交道了。小田龟蒙在鼓里,丹尼尔这么好的朋友,怎么会拒绝他这样的邀请呢。

丹尼尔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日本人都十分卑鄙。”

“我承认,这次你被刺的事和我在督学那里说漏了嘴有关, 但是我不是有意的。而且, 日本和中国的竞争是正常的, 作为武士, 我的天职是听命于天皇。我和容闳和你是最好的朋友。丹尼尔,请你相信我,我是个武士,我不会做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的话很好听,可是你干的事却是件件见不得人。”

“丹尼尔,你一定误会了。”

“那么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那个爱富来在国会提案不让中国孩子上西点和海军学院。”

“这事你冤枉我了。我跟你也解释不清楚。不过,这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我的所作所为。我没有也不会做这种不齿的事。况且,这件事发生以后,我还到渡边那里去责问过。这的确是他的所为。我有责任,但是我心怀坦荡。我很快就要走了。我在走之前去看一下布朗老师。听说他病得很厉害。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可能和你一起去,既然你说你要走了,我送你四个字:光明磊落。”

小田龟见丹尼尔对他的误会一下不可能消除了,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容闳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 妻子玛格丽特为容闳准备好酒菜。容闳看着妻子, 心里感慨万千。容闳轻轻地拉过妻子,让她坐在身边, 手里捧着她的脸亲吻了一下。 容闳内疚地说:“玛格丽特,你恨我吗?”

 “Wing,你怎么了?” 玛格丽特说。

 “我这样长期不着家,  对你我非常惭愧。我既事业未成, 又没有好好照顾这个家。连妻子最起码的愿望也不能实现,问心有愧。”

 “别这么说,Wing,这也是我的选择。我既然选择了你,我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先吃饭吧。”

玛格丽特看到容闳的神态,说:我知道你的心里很惆怅,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容闳看到自己的妻子日夜为自己操心,但是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他想让自己的妻子理解自己的苦衷,于是他把他的困境告诉了玛格丽特。

美国的反华运动也日益高涨。在各地都爆发了反华工骚乱。由此美国推翻了《蒲安臣条约》。李鸿章原计划把留美幼童送入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但当学生从美国的高中毕业,准备到大学读书时,美国国会却否决丹尼尔的提案, 没有接受中国政府的请求。更坏的是他们却允许日本学生在军校学习,日本政府怎么就这么厉害。未给中国幼童同样的权利。原因是日本人在暗地里通过国会议员提案造成的。此事给中美关系蒙上了阴影。眼看这些孩子就要成材,  李大人就这么让曾公手植桃李毁于一旦。学生被召回国的时间不长了。玛格丽特想中国的愿望很难实现了。

容闳说这一席话是有道理的,他的压力不仅仅是来自日本人,而且更多的是来自自己人,来自朝廷,来自自己的同僚,他已经53岁了,他已经没有很多时间去重新去开创新的教学计划。因此,他显得十分感伤。

玛格丽特也感伤地笑笑:“亲爱的, 中国是我的夫家,即使我不能去,可是她永远在我的心里。我在梦里已经去过了。”

 “谢谢,夫人,谢谢你这样理解我。”容闳将夫人搂起,亲吻。

:“你现在的困境,为什么不去布朗老师家去看看布朗老师, 听说他病了,也许他能给你一些教导。” 玛格丽特说。

容闳点点头。

 

金秋耶鲁,校园的大楼在褐色的树叶中显得十分古典。微风吹着叶子,簌簌作响,偶尔有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下,詹天佑的宿舍就隐现在树叶丛后面。梁敦彦,蔡绍基、和容癸来到詹天佑的宿舍。蔡绍基拿着一份报纸给詹天佑,詹天佑接过报纸,一眼就看到了一条惊心的消息:丹佛市在昨天发生3000多白人围攻华人社区的血案。四五百华人被围攻有些房子被烧,被砸。有一个华人被打死了。

詹天佑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在美国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欧阳赓说:“现在美国起了变化。据说美国的移民政策时好时坏。现在《蒲安臣条约》已经取消,中国人不能享受公民待遇。你看,容大人要想把我们送进军事学院,可是现在国会却不容许。虽如此,我们还没有受到过种族压迫,连感觉也没有。”

 “可是金山那边的人可不是这样了。我们家乡来金矿淘金的人,卖猪仔,苦劳工就不是这样了。美国也有很多穷人,他们也生怕被我们中国劳工抢了饭碗。” 梁敦彦说。

 “我们在美国的中国同胞好多都是明哲保身的人。不容易抱团,因此被人欺。” 蔡绍基说。

 “此刻,陈大人和容大人一定在向美国政府交涉。” 詹天佑在猜测。

 “何不我们大家写些文章声援他们。” 蔡绍基说。

欧阳赓又担心了:“如果让吴子登大人知道,我们又得进禁闭室了。”

詹天佑大胆地说:“不对,他一定也会支持我们的。我们在报上发表文章声援他们。” “给美国的报纸投稿。” 蔡绍基建议。

 “对。给美国的主要报纸投稿。” 詹天佑说。

 “他们会登吗?” 容癸担心地说。

 “如果写得在理,为什么他们不会登?” 梁敦彦说。

 “好,我们分头去写。” 詹天佑说。

 

      渡边让津田梅子和他的同学们都到日本留学局。他们都坐着,等渡边出来。大家都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渡边来了。他坐下,眼睛扫了一下下面的同学。渡边开言:“学生们,你们做得很好,你们也学得很好。现在你们要和中国的学生打成一片。交上朋友。”

津田梅子和同学们交头接耳议论, 学监的对中国学生的态度可是180度大转弯。一个日本学生问:“督学,是不是天皇之意让我们和中国亲善?”

 “是的,天皇有旨要和中国友好。你们不要问。我告诉你们的,你们要去做。”

日本学生应道:“哈依。”

会后, 大家都散了,学监留下津田梅子。渡边说:“梅子,我要跟你谈谈詹天佑。”

 “詹天佑是我的好朋友,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们现在的关系如何。”

 “詹天佑是我的同学,我常常得到詹天佑的帮助,他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我不想听这个。我知道他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

 “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跟他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督学,这好象有些过份吧! 你,你们是不是要去伤害他?”

 “梅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你们对中国人充满仇恨。我们很怕跟中国学生接近。”

 “是吗,如果以前给你的印象是这样的话,现在不了。亲善是世界和平的象征。我们要和中国人亲善,不仅如此,还要跟他们打成一片,你懂吗?”

津田梅子疑惑地看了看渡边,她其实很不相信渡边真的有这种想法,但是这话是从渡边口中说出来的,他的态度是诚恳的,她疑惑,问:“是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你和詹天佑好是日本帝国的荣幸。”

津田梅子猜不透学监的心思, 只是敷衍过去。津田梅子说:“我很喜欢他,可是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梅子,我理解,我衷心希望你们幸福。”          

 

津田梅子按约定来到詹天佑的宿舍。同寝室的同学钟文耀和欧阳根和其他同学都识相地离开了。津田梅子招呼大家:“喂,大家都不要走。我给你们带来好吃的。”

 “我们去外面玩,你们学习吧。” 钟文耀说。

津田梅子拿出数学书:“这道数学题, 我有些问题,你来帮我一下。”

詹天佑看了数学题,说:“你看,你如果套用这个公式,这道题就迎刃而解了。”

津田梅子一下就开了窍:“啊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公式呢?”

天佑说:“你真的很聪明。”

“天佑,你别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是事实嘛。”

津田梅子拿出一些钱来。詹天佑感到很奇怪。詹天佑说:“作为一个同学, 我能帮你, 我感到很愉快, 可是你给我钱, 那岂不是成了买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津田梅子说:“我就是喜欢你的这副诚实憨厚的样。你的生命值钱, 我的生命也值钱, 你的每一分钟的付出, 应该有一分钟的回报。”

 “梅子,这不成了买卖了吗?”

 “这不,你们中国人真是太可爱了, 你们真诚的付出, 常常是无偿的, 那不是你们的伟大, 而是你们的过份的大度。很多时候这种渗透在中国文化中的被人利用变成了傻, 碰到坏人的时候, 中国人就变成了东郭先生。”

詹天佑惊奇极了。这津田梅子竟然懂这么多的中国文化, 而且对中国文化入木三分的深刻理解。简直太有才了。

津田梅子接着说:“你对我另眼相看了吧! 我不想要你说我有才,因为有才的女孩往往婚姻不幸福。男人总是喜欢傻女人。”

詹天佑又不明白:“你说的不是普遍真理吧! 我就喜欢……” 詹天佑自知失言,赶紧将话缩进去。津田梅子十分敏锐:“你就喜欢什么?天佑,你说下去!”

“没,没什么。” 詹天佑赶紧否认。津田梅子一眼就看穿了詹天佑没说实话:“你没有说实话。你是喜欢才女吧!”

詹天佑被说得面红耳赤。津田梅子看到他的样子,更高兴了,说:“给钱,你收下。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詹天佑红脸还没有褪:“我帮你这么一点点,不好意思收。简直太有损颜面了。”

 “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那你喜欢我了。我是你女朋友了?”

詹天佑十分害羞:“不……不……梅子,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在老家已经……”

津田梅子追着问:“已经什么?不会是已经有童养媳了吧。”

詹天佑眼睛睁得大大的:“梅子,你怎么知道?”

津田梅子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放下钱就走人。詹天佑追出去, 拉住津田梅子,津田梅子转过身, 挨近詹天佑, 詹天佑就势将她拉着,将钱塞还给她。他们俩的拉手却被钟文耀和欧阳根看到。他们俩互相做了个鬼脸,詹天佑脸红了。津田梅子幸福地说:“我喜欢你。” 津田梅子挣脱天佑的手,很快地离开了。

 

肄业局内同学们都争相传阅传递着两份报纸。突然,欧阳赓急匆匆的进来,大声通知全体同学们,吴大人要大家都到讲堂去。梁敦彦忧郁地说:“天佑,我和你又要挨克了。”欧阳庚发恨,这个‘无佳善’又要耍霸道了。但是詹天佑却要大家一起去。詹天佑,蔡绍基和梁敦彦带领大家去讲堂。当他们走进讲堂的时候,他们被讲堂中央桌子上的摆饰给惊了。他们看到讲台上有几份报纸。旁边放着几个中国红的大红包。他们一行进入,按次序排号就座。等他们坐定,吴子登走上讲台。他一脸严肃地说:“诸位学童,今天我们特别先请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表彰几个学童。前几天,诸位还记得丹佛市几天前发生3000多白人围攻华人社区。四五百华人被围攻,迫害。那些不明真相的美国人,对我们大清子民进行攻击。房子被烧被砸。有一个华人被打死了。然我大清学子,自发写文檄讨,欲白真相。詹天佑《就丹佛事件向美国朋友说几句心里话》和梁敦彦写了一篇《为丹佛事件告美国朋友书》均为哈德福市当地两家报纸所刊登。谴责暴行,规劝其正。我还看到正义之作家马克吐温第二天投书该报,对詹天佑的看法给予理解和支持。他们俩给我大清国道出心声。声援了陈大人容大人和美国政府的交涉。我特决定嘉奖他们。”

幼童们闻言,都激动万分,拍手叫好,吴子登任其雀跃。詹天佑,和梁敦彦上前领取各三两银子的红包的奖励。大家一下被吴子登的这个嘉奖的举动说感动,这个吴督学,一向对学生参加美国的主流活动都反感,今天却做了一件为大家感动的事,学生们还不相信是真的。当詹天佑上台,向吴子登深深鞠了一躬时,只见吴子登眼里含着泪花,大家才相信吴督学真心做了这件事,大家排起队,向吴子登深深地鞠了一躬。吴子登现在才感觉到做老师的荣耀。 从同学们的眼神里,他感觉到他现在在同学们的心中是一个合格的督学。

大家为这事开心了几天,吴子登似乎又有了变化,他要詹天佑等组织网球队,今天是耶鲁队和日本学生队比赛。吴子登要大家去看。詹天佑跑进耶鲁大学的教室,拖起欧阳赓。詹天佑急切地说哦:“欧阳,去,去看我们棒球对和日本棒球队比赛。”

欧阳赓伸了伸腰,说:“那里有棒球比赛。”

 “是吴大人特意告诉我的。今天是日本棒球队和我们耶鲁棒球队比赛。” 詹天佑说。 “上次不是日本队赢了你们耶鲁队吗?我不想去看了。” 欧阳赓说。

 “这次你一定喜欢的。” 詹天佑说。

欧阳赓不解,问:“为什么?”

詹天佑说:“因为我们有了几个最好的棒球手。”

 

他们来到网球场,詹天佑看到梁敦彦、钟文耀、蔡绍基、谭耀勋、刘家照、陈巨溶、陆永泉、钟俊成、钱文魁,容癸、唐国安李恩富、曾溥、陈佩瑚,祁祖彝、卢祖华、徐振鹏早在那里。 “啊,现在我们有这么多同学,要是我们自己有一支棒球队有多好啊。当我回国的时候,我一定也组成一个棒球队。” 詹天佑说。

 “吴大人不是要我们组织一个吗?那你不会牵头组织一个棒球队吗?”欧阳赓说。

 “啊,你说的倒是一个好主意。我们中很多人都在高中训练过的。梁敦彦有经验,还是让他组织吧。” 詹天佑说。

梁敦彦是个干脆人: “那咱们说干就干,等下比赛完了,我们开个会好不好?”

 “好,我去通知其余的人。” 欧阳赓说。

 

场上响起欢呼声,詹天佑和运动员进场了。詹天佑灵活、机变的反应赢得许多掌声。可是日本队更精彩。大家都为他们喝彩。渡边也出席观看棒球比赛,他不时地为他的队鼓掌,在他旁边的津田梅子为詹天佑鼓掌。渡边说:“梅子,你为什么老是为詹天佑鼓掌。”

津田梅子说:“因为他的确打得好。”

渡边看来津田梅子真的喜欢这个人了。”

“督学先生,你不是说要和谐他们吗?”

 “梅子,你理解的很好。”

日本队赢了,詹天佑感到十分窝囊。丧气地下了场。

 

第二天,同学们都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成立棒球队。梁敦彦学着吴子登的口气说:“诸生听着,詹天佑。梁敦彦、蔡绍基、钟俊成、吴仲贤、吴开甲,我们这些人成立一个棒球队还不够吗?”

梁敦彦提议说詹天佑的棒球投球技术真的很棒,就做中国学生队队长。詹天佑谦虚地推却。他想成为一个队员,可以相互学习。梁敦彦还是不放弃推荐詹天佑为队长。众人都说好。詹天佑见大家都坚持,也就不推却了。梁敦彦见詹天佑答应,很高兴。他又提出两件事,一是棒球器材,球棒、球和衣服怎么办。二是教练。欧阳赓说大家捐款买这些器材和队服;至于教练,梁敦彦说不难,邀请房山高中的教练教练。詹天佑和大家讨论具体队员,主要是击球手。梁敦彦提议李桂攀。这样其他的名单也定了下来。接着,大家就讨论球队的队名。黄开甲提出球队名为东方人棒球队。梁敦彦提出大清棒球队。詹天佑见大家争执不休,便想出用民主的办法来定队名。经过举手表决大家一致同意东方人棒球队的队名。就这样,中国人的第一个棒球队成立了。

 

      日本棒球队员在练球。渡边远远过来,棒球球员们都围了过来。督学平时从不来看他们练球,三岛看到今天督学来,想一定有些重要的事要布置,便问督学有什么重要的指示。渡边摇摇头说只是来看看球队。队员们都齐声说谢谢督学。渡边笑着说:“你们不要谢,要努力将球打好。我听说中国人也组成一个棒球队。他们已经胜了哈德福特高中队。”

      三岛明白了,他来到这里是因为他要为日本队加油。到时候不能输给中国队。督学就是这样。

 

 讲堂内,吴子登站在讲台上。众学生都跪拜在他的前面。学生们之听到吴子登的声音:“现在,你们都是代表我们大清的官学生。既代表大清,我们就要刻守中华礼仪。这是当初曾文正公对你们希望。曾文正公生前就是刻守中华礼仪的典范。也是他,为了朝廷,为了清朝江山,平定太平军,主张洋务,而他自己则以身作则,鞠躬尽瘁。诸生绝不可辜负曾文正公!”

众学生说:“吴大人,我们一定记住您的训导!”

吴子登说:“好了!好了!你们起来吧。”

梁敦彦悄悄说:“ 唉,这个吴大人,把人给整死了。”

詹天佑乐观地说:“这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梁敦彦说:“我想再过几天,我这个苦就吃不起了。”

 

文物百官分两边站者,江南道监察御史李文彬上奏。李文彬走上一步,奏:“皇上陛下,近来,美国排华风波越演越烈,国人在那里饱受煎熬,美国人不守信全无信用,将早已成为条文的《蒲安臣条约》废止了。”

皇帝已有所闻:“近来对我大清子民的迫害,朕也有所闻。近闻陈兰彬和容闳交涉未果,甚为担忧。”

李文彬继续奏道:“上海有报纸分析甚是到位,美国乃是一个强悍之国,为他一国之利,可以做不义之举。然这样的蛮横之国,我们却不惜经费之浩繁,谴诸学徒出洋,孰料出洋之后不知自好,这些樵鲁之子,流品殊杂,不能学水师兵法,而学些雕虫小技,被异化被蛮花,清廷勿再在国家困难时花那么多银子在留学幼童身上,因予以立即全部撤回。”

皇帝说:“李卿所说的不无道理,容朕再考虑一些时辰。”

 

钟文耀和耶鲁大学划船队正在湖里练习,很多同学为他在喊加油。詹天佑,阳赓,梁敦彦,蔡绍基、钟俊成、吴仲贤、开甲都在那里。

钟俊成说:“看,曼尼在掌舵,耶鲁大学的划艇队一定赢。”

“你们不知道,他的村里与邻村的龙舟赛,他很熟悉船赛。詹天佑说 。

 “要是我们的船队能战胜哈佛对就好了。” 欧阳庚感叹。

 “看,他又在骂了。他指挥全艇队员指挥的多么的好。” 梁敦彦说。

 “只要你们听到他的粗话,这船就会飞起来了。” 钟俊成说。

钟文耀会突然大声喊道:“见鬼!见鬼!见鬼!”

钟俊成叫起来:“大家听到了没有。他们又说粗话了。”

果然,耶鲁队的船。箭一般的飞向对岸。

 

肄业局的人们都被邀请去耶鲁和哈佛大学的划船比赛。容闳临走时,玛格丽特追了出来。玛格丽特说:“Wing,给。”

玛格丽特递给容闳一个沉甸甸的口袋。容闳欲打开,玛格丽特阻止容闳。容闳说:“这是什么?”

玛格丽特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答应我,等快要比赛的时候再打开, 打开以后你就知道怎么做了。你答应我,亲爱的。”

 “好,我答应你。”

 

耶鲁和哈佛的传统的划船比赛就要开始。河边五彩缤纷,旌旗飘扬。中国同学坐在看台上。欧阳根对同学们说:“等会钟文耀的船出来时,大家使劲喊。”

同学们都说知道了。詹天佑建议我们向天上扔帽子,衣服,什么都可以。

日本学生的看台上,他们的督学正在和学生们说话。他指示完毕,将小田龟叫到一旁。督学要小田龟组织学生呐喊。小田龟的啦啦队早就组织了。

督学说:“小田龟,这次比赛是一次光明正大的中日海上竞赛, 在很大程度上是一次中日海战。”

小田龟听了,十分困惑:“督学,您说得严重了吧! 这两校的体育竞赛怎么就变成了中日海战了呢? 就这么小的一次比赛, 您怎么将这样的活动看得这么重呢? ”

 “和中国较量, 我们要在每一场哪怕是非常小的较量都要获胜。我们和容闳较量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输过。”

 “督学大人,容闳是您的假象敌吧。我们有必要和他成为敌人吗?”

 “唉,我就是不能让你开窍。你不懂,一个有作为人,必须时刻把自己放在竞争之中。竞争越激烈,越能发挥人的最大潜力。容闳使我振奋,使我富有斗志。他使我骄傲,他也使我悲哀。我内心最大的愿望就是征服他。”

 “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不是对我,而是对我们的天皇,对我们的帝国。这次两个队的舵手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中国人,你明白舵手的意义吗? 如果这次没能组织好, 我唯你是问。”

小田龟哈依了一声,准备去了。

 

吴子登和容闳作为特邀嘉宾坐在前排的看台上。丹尼尔米奇儿也作为特邀嘉宾坐在他们旁边。在不远的嘉宾席上, 容闳看到小田龟和一些日本人也坐在那里。看台上有不少中国幼童学生和日本学生。容闳看到詹天佑和日本姑娘津田梅子坐在一起。

丹尼尔问:“容闳, 你手里捧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

丹尼尔奇怪:“不会是吃的东西吧!”

 “玛格丽特要我在比赛的时候把它打开。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不来呢?”

 “她又生病了。”

 “可怜的玛格丽特,但愿这袋子里的宝贝可以吃,慰劳我们的运动员。”

容闳等着看着。音乐响起, 运动员入场。 吴子登看到钟文耀身穿美国孩子的运动服, 十分不舒服, 他起身, 向钟文耀走去。吴子登走到钟文耀前面,一把把钟文耀拉出来。 容闳看到吴子登拖拉钟文耀, 几个耶鲁运动员围了上去。

容闳对丹尼尔:“这个吴子登,又要干什么坏事。我过去看看。”

他飞步跑了过去。只见吴子登冲着钟文耀!喊怎么没有穿大清的衣服?

钟文耀回嘴:“吴监督,这是人家耶鲁大学规定的服装。”

吴子登说:“那他们怎么无视我们的规定呢?你在公开场合违抗肄业局的纪律,你不能参加他们的比赛。”

钟文耀见吴子登严肃起来,说:“吴大人,你是在开玩笑呢还是来真的。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吴子登说:“我是严肃的。你是我们大清国的人,你就得按大清国的规矩做。要么你换衣服,要么你不参加。”

运动员就要进场, 几个围在旁边的几个耶鲁运动员开始拉扯吴子登。容闳挤了进来。他看上去十分愤怒。容闳大吼一声:“吴子登,你太放肆了。你的行为在这样的场合下使我感到无地自容。放开钟文耀!”

容闳一把把吴子登拉出场外。容闳大吼:“你再胡闹我就揍你! 你信不信?”

吴子登又气又害怕,  向后退了几步。容闳忍无可忍, 向吴子登挥了挥拳头。 吴子登慌忙朝大路上走了。被土堆绊了一跤。他站起来。吴子登喊:“容闳,好个容闳,你竟敢打我,你着看我怎么奏你施暴于我,怂恿学生对抗朝廷。”

钟文耀在中国学生观众前走过。津田梅子担心地说:“天佑, 这个选手这么瘦弱, 怎么能担此大任呢? ”

詹天佑笑笑:“ 你不知道他是常胜将军了。你看着吧。”

容闳回座, 见运动员已经入场,  观众都激动起来。中国学生们都喊钟文耀的绰号" MONEY, MONEY。" 米奇儿也喊得十分起劲:“ MONEY, MONEY。 ”

日本学生也在高呼他们运动员的名字。突然, 日本学生们都拿出日本旗摇曳起来, 为自己的哈佛运动员呐喊。米奇儿显出万分失望的表情。

米奇儿说:“唉,我怎么没有想到做些旗帜呢。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做些中国旗呢?我真傻!”

丹尼尔和容闳几乎是同时: “吃的?袋子?”

容闳突然记起玛格丽特给他的一只口袋, 他一摸, 口袋里面竟然是漂亮的中国黄龙旗。容闳太激动了。容闳高喊:“这就是我的妻子玛格丽特。她懂我的心。米奇儿,丹尼尔。她怎么会想得这么周到!”

他眼睛湿润了。他揉揉眼睛,将口袋递给米奇儿。米奇儿惊奇了。米奇儿说:“哇!太及时了,容闳,太及时了。”

她将旗子分给同学们, 坐在詹天佑身边的津田梅子顺手也拿了一面黄龙旗。 刹时间, 中国黄龙在耶鲁的赛场上飞舞。早入场的钟文耀不顾一切跑到米奇儿跟前, 拿走一面旗, 中国孩子的喊声更热烈。

 

 (比赛场地) 1880 and 1881比赛就要开始, 耶鲁领队介绍了自己的队员。介绍钟文耀的时候, 介绍词特别长。领队说:“钟MUN YAO。中国籍运动员,毕业哈城高中,Old Blue 老队员。参加fraternity Delta Kappa Epsilon 协会,他是我们coxswain常胜队员! ”介绍毕中国的学生和热烈地呼喊起来。人们欢呼雀跃,黄龙旗象海浪般滚动津田梅子也为钟文耀摇旗呐喊。小小身材的钟文耀和日本的划船舵手握了握手, 其它队员膀大腰圆,只有体重只有90磅钟文耀矮小孱弱。比赛开始,看台上人人都屏住呼吸。两船象出弦的箭飞快地向前划去。两船齐头并进,不分胜负。中国的学生们为耶鲁队捏了一把汗。

      船快到终点的时候,耶鲁队钟文耀发力。钟文耀:“见鬼,兄弟们,推,推,推。”

      运动员:“见鬼,兄弟们,冲哇,见鬼,冲哇。”

耶鲁的船向前,向前,向前。黄龙旗象海浪般滚动。津田梅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钟文耀。津田梅子问:“指挥队员时嘴里都嚷嚷些什么?”

詹天佑回答:“他们在喊粗话!”

津田梅子:“钟文耀怎么能喊粗话、叫骂。他们听起来可能太滑稽,也听不懂。”

詹天佑:“现在连我们自己都没人能听懂,那都是专门给他的队员听的。指挥他们什么时候握住船舷,什么时候举过头顶,如何保持精力集中,在水中如何统一协调更换动作。”

中国孩子们:加油,耶鲁加油!加油!一!二!三!

詹天佑:他们有紧迫感,他们处在极度兴奋状态。津田梅子:“钟文耀,太神奇了。”

耶鲁队的赛船箭一般地向前冲去。第一冲过了终点线。 看台上,老当益壮的日本督学嘶声力竭地呐喊喊着, 渐渐地他慢了下来, 猛地看到津田梅子手摇着中国的黄龙旗, 一气之下, 昏厥过去。观众席上一次小小的骚动。

      在耶鲁哈佛船赛中被容闳训斥一顿的吴子登实在难咽下这口气。他坐在桌子前,提笔写奏折:江南道监察御史李士彬大人。称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易沾其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就连容闳容大人都染恶习。我在整顿大清之规矩之时,他竟挥拳相向,几被打遍体鳞伤。如此肄学之师生,极应将局裁撤。

 

李士彬房内,案头放着吴子登和陈兰彬发来的电报。李士彬召集来寓所:“沈先生,你的报告很有有价值,我们有了足够的证据。看,这是陈兰彬和吴子登发来的电报。”

 “啊,他们也来了电报了?” 沈金午说。

 “我要奏的不仅是他们,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人物。”沈金午说:“谁?”李士彬:“这你不用问。这种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李士彬说。

 “这倒也是,怪我多嘴。”

 

光绪六年十一月十六日,1880年12月17日。  

李士彬呈奏当日,皇帝差人来到李鸿章府第。奉上谕:有人奏,出洋肄业局出洋学生,原不准流为异教,闻近来多入耶稣教门,其寄回家信有‘入教恨晚死不易忘’等语。且洋局废弛,请饬严加整顿,着李鸿章、刘坤一、陈兰彬查明洋局劣员,学生严加管束,如有私自入教者,即行撤回,仍妥定章程,免滋流弊。

李鸿章心情矛盾,一下瘫在椅子上。李鸿章哀叹:“天灭容闳留学计划也。”

 

督学府内,日本督学在病榻上, 小田龟来看他。督学见小田龟来,要他坐下。小田龟是来询问他的病情的,昨天比赛输了,对督学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小田龟见督学气色好多了。小田龟想劝劝督学,但觉得督学不会听的,于是刚要出口的话咽下去,他不言语。督学看出小田龟的心思,他一定还想着昨天的事吧! 小田龟劝督学,不要老是计算别人,这样活得太累。这样的话只有小田龟可以队督学说,但督学最恨小田龟说这样的话。他这一辈子没少和人争高低。每次都赢。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和容闳面对面较量过。小田龟不明白为什么督学天天要何人斗。就这么一次小小的和有中国人参与的活动, 在督学看来如此你死我活。这是为什么呢?督学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和中国人的争斗十三世纪就有过,那时我们的祖先击败了三次来犯的忽必烈进攻。中国是我们的敌人。” 小田龟现在开始明白督学的一生为什么至死不渝和中国人斗。

 “中国朝廷是一条僵死的龙, 可是中国人民却很难征服。” 督学说。

小田龟笑着:“既然你赢了这么多, 你也可以心安理得了。”

督学哀伤地说:“我赢容闳是赢了他的那个腐败无能的皇朝, 没有赢容闳。容闳是条龙, 那条龙在干涸的大海怎么能翻腾。他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能经受我的较量到现在, 我已经很佩服他了。现在, 我不想再和容闳为敌。我们要成为朋友. 你要照看一下津田梅子, 她已经在为中日两国的友谊做贡献。”

小田龟说:“她和容闳的学生那个搞铁路的专业的詹天佑十分有感情。这个中国孩子聪敏过人。”

 “是的, 这个人将来一定是一个有用之才。我们应该鼓励他们的感情。”

小田龟懵了:“刚才督学你还对容闳和中国嫉恶如仇, 此刻却做起亲善大师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想再和他们为敌了。”

 “督学,我真的为你高兴,也为津田梅子高兴。我也乐于鼓励津田梅子和詹天佑的交往。” 但是这个只有一根筋的小田龟,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督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四十三章        

陈实武正在驿馆外空地练武,门外李鸿章的特使进。特使并不认识陈实武,但看到陈实武蛇龙飞舞,寒光闪闪的剑,有这样的身手,想必就是陈武师了。陈实武看到有朝廷模样的人来,停下剑,迎了过去。特使介绍了一下自己,问:“阁下是不是大名鼎鼎的陈武师?”

陈实武说:“在下就是。”

特使于是说:“李鸿章李大人要你即刻去他那里有要事相商。”

陈实武说:”我换换衣服,即刻就去!“

 

陈实武记起前几天和他谈留学生的安全问题,他自告奋勇对李鸿章说过他想去阿美里卡去保护这些留学生,李鸿章听了大喜,说过些日子等安排好了就去找陈实武,今天,他差人来通告李鸿章要见他,想必这件事八成敲实了。他换完衣服,大踏步进总理衙门。李鸿章让座,他们坐定。李鸿章开口说:“武师,前些日子你跟我说的要回美国保护学生的请求,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想你立刻启程去美国,那里学生和老师都等着你。”

 “中堂大人,我们的学生可以在那里完成学业了?” 陈实武问。

李鸿章担忧地说:“现在形势很严峻。恐怕出洋留学事务局大势已去,到目前,我们的学童未能进入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加之美国西海岸排华使两国关系转入低潮。而且我现在急需要人才。我想用个权宜之计。你去保护他们安全回中国。”

 “中堂大人,现在你吩咐我能做什么吧!” 陈实武说。

李鸿章递给陈实武两封信。一封是给容闳,一封给陈兰彬。李鸿章说:“我在光绪七年正月二十二日(1881年2月20日)给陈兰彬发过电报。详细他们已知情。”

陈实武起身,躬身作揖:“请中堂大人放心,我一定做到。”陈实武离开,自己准备去了。

 

 美国,詹天佑他们正在上课,今天的课和往常的有所不同,今天老师正在野外实地讲解土地的结构。一节课完成,大家休息。梅子来到詹天佑旁边坐下。自从结识了詹天佑,梅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她那苹果般红的脸常常挂着笑酒窝。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好。她走过来,告诉詹天佑说她快要毕业了。她问詹天佑有什么打算。詹天佑也是这届高中毕业,他告诉梅子在毕业后,要是他的吴监督,容监督同意,他想去哈佛大学读硕士和博士。如果他们不同意,他只好回到中国了。梅子听了天佑的话,心里想如果这两个监督都不同意怎么办。她没有说出她的想法,只是问难道詹天佑不想留在美国吗?

詹天佑的确没想过自己想没想过留在美国,他的脑子里只有效忠皇上,因为自己能来美国读书,全靠皇帝的恩赐,给钱付他的生活费和学费。是否能留在美国,就靠皇上的恩赐了。可是目前,召回的一说在同学中说的沸沸扬扬的。现在最可能的就是一条路。因此他就不假思索地说: “不想。现在中国的铁路只有美国的万分之一。我回到自己的祖国,有更多的事可以做。我天天盼望着毕业。我想我的祖国太需要我了。”

 “为什么你祖国需要你呢?你还没有大学毕业啊?” 梅子说。

詹天佑告诉梅子,英国商人在北京宣武门外修建了一条长约0.5公里的展览铁路,迅疾如飞的小火车被京城人诧为妖物,朝廷下令拆除,群疑始息。如果没有人和大家解释,祖国人民永远也不会象美国一样有火车交通网。那就谈不上现代的文明。所以他义不容辞必须回去。

“那你回去只是跟你们那边的人做些解释吗?这会连工作都不是的。” 梅子很奇怪。

詹天佑没有作声,他也在想梅子的问题,皇上朝廷要他回去,就是他想留下来继续上学,皇上会恩准吗?

梅子试探着问:“ 你能跟我一起去日本吗?你会在那里有用武之地的。”

詹天佑说:“梅子,你救过丹尼尔大叔的命,我应当回报你,可是要我去日本,我做不到。”

 “那我跟你去中国。” 梅子纯真地说。

 “ 不,你不要去中国。” 天佑说。

 “为什么?”

詹天佑被她问得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以后我再告诉你吧。”这时,老师向他们招手,詹天佑和梅子加入到人群中继续听课。

美国的酒吧昏暗暗的,容闳和陈实武坐在高分贝的酒吧里。很多人在赌钱,不少人在打台球,还有一些妓女在陪着顾客喝酒。容闳不太习惯酒吧的环境,问武师怎么把我约到这个地方来聊天。 陈实武笑了:“容大人,你来美国多少年了,知道你的生活比较古板,我想让你换换环境。这个地方你从来没有来过吧!”

“是的,我从来没有来过。”

陈实武说:“待会你会看到好戏的。”

这会儿,容闳就像闷在一个葫芦里,不知道陈实武搞的什么名堂。不过向我传达一下李中堂大人的喻示,而是要我到这里来看什么好戏。容闳没好气地问:“武师,先跟我说那边的情况,你见到李鸿章大人了吗?”

陈实武见容闳这样迫不及待,便说:“这是李大人给你的一封信。朝廷给李大人的压力很大。据说都是陈兰彬和吴子登不断上奏,还通过那个酸不拉叽的李士彬在皇上面前攻击留学计划。”

容闳急切地问:“那李大人的意思呢?”

陈实武说:“他说都写在信上了。”

这时,两个酒女过来陪酒。容闳让她们走开。酒吧突然有很多人激动起来,原来台上两个大汉就要格斗。这两个大汉来到台上,台下的喝酒的开始下赌注。容闳欲离开,陈实武叫住了他。陈实武:这格斗就像中国的擂台,很有意思。刺激你自己一下吧!”

容闳说:“你以为我怕看呢?”

容闳将酒喝完,从口袋里摸些钱,下了赌。陈实武说:“啊,想不到你也真下赌。”

台上灯光大亮,大汉开始格斗。陈实武哈哈笑:“没有章法,没有章法。”

 “你敢跟他们拼比?” 容闳说。

 “不,不是我不敢,而是他们不过我的瘾。要是你输钱,我帮你把钱赢回来。” 陈实武说。

 “不了。” 借着灯光,容闳看罢李鸿章的信非常震怒。容闳说:“曾文正手植桃李毁于一旦了,曾大人,我怎么告慰你的在天之灵。你怎么能选陈兰彬和吴子登之类来搀和这教育计划呢!”

 “容大人,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这个颓势?”

容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十分清楚了。容闳现在毫无回天之离,只能让它去了。侍者过来,收了容闳的赌注。

容闳看了李鸿章的信,心里十分窝火,说:“我上去和他对打!”

陈实武说:“使不得,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会被打瘸的。”

容闳发疯似的要上去,陈实武紧抓住他,将他按在位子上。那赢了钱的大汉走过来,抓住容闳的衣领,只一推,容闳被推倒桌角。陈实武说:“诸位,他喝醉了,我是他的徒弟,我替师傅上。”

观众一片喧哗,大家争着压注。陈实武一个筋斗翻上台,人们惊讶。陈实武双手抱拳,说:“诸位,我替师傅献丑了。”

那个大汉敖敖地冲过来。陈实武只一闪身,将这个大汉掀下台去。陈实武拉起容闳,扬长而去。

 

光绪七年二月初六日,1881年3月5日。

陈兰彬在办公桌前读李鸿章的信。吴子登进。陈兰彬将信递给吴子登,吴子登看罢,脸上浮现出献媚的笑容,它抬起头,说: “陈大人,这下遂了你的心愿了吧!”

陈兰彬说:“去年我强调了你告状,称局务流弊孔多,亟应将幼童全部裁撤召回。现在这个中堂大人终于开窍,按你建议,他提议将各学生撤回内地,严加甄别,择稍有器识者分派需用各衙门,充当翻译通事,俾之学习政事威仪,其次者令在天津、上海各处机器、水雷等局专习一艺。这人真是等到一箭三雕呢。”

吴子登不解:“此话怎讲?”

陈兰彬说:“这其一,他有心召回幼童,而不想得罪这个容闳。这其二,他的那个洋务运动正要用人,这召回岂不给他添新力。这其三嘛,朝廷银两吃紧,这太后不是高兴吗?如今他在信上说,吴子登恐怕难以久留,又没有人代替,如真无功效,弗如及早撤局省费。这不是一箭三雕嘛。”

吴子登笑着说:“啊,懂了。他这个人太有才了。这下这容闳纵然有孙悟空七十二变本事,也逃不出皇帝的掌心了。”

陈兰彬吩咐:“年后,你自带二、三十名幼童回国。”

吴子登说:“倘若一次裁撤人多,我怕有不愿回华者,中途逃脱,大生枝节,请陈大人另请高明。”

 

半夜里,陈实武扶着容闳跌跌撞撞地回家,这时容闳酒醒了大半。容闳说:“实武,你回吧。”

容闳入家门,撞倒了椅子。陈实武扶起容闳,让他坐在椅子上。玛格丽特闻声起来,她闻到一股强烈的酒气,她奇怪,他丈夫从不沾酒,今天能喝成这个样子,正是奇迹了。不,不是奇迹,而是一定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不令人高兴的事。玛格丽特并不想责备容闳,因为她知道,心里有烦心的事,最好的发泄是酒。玛格丽特为容闳喝酒消愁而高兴。她想先将能使丈夫高兴的事说了:“亲爱的,米奇儿和丹尼尔将容癸和谭耀勋入学之事安排好了。”

玛格丽特见容闳闷闷不乐, 她的消息并没有给容闳一丝刺激。玛格丽特轻声说:亲爱的,怎么啦,你喝酒了?”容

“啊,是的,跟一个朋友。”

“肄业局又发生什么事了? ”

 “吴子登的千方百计地破坏教育计划,  想方设法请奏皇上将幼童召回。眼见着这即将陆续从美国大学毕业, 成为中国栋梁之材, 能改变中国落后挨打局面的学生们,  就这么被他无知给毁了。” 在妻子面前,容闳把他的痛苦到了出来。

“Wing,他们没有全把你的教育计划给毁了。有一些已经从大学即将毕业了。他们已经成材。中国一定能用得上他们。如果你能说服吴子登,不要将孩子全部召回,你的计划还有希望。”

容闳听出玛格丽特给他一些想法:“亲爱的,要是他们有你对我的理解就好了。”

 “那你就去说服吴子登要带二,三十名孩子回去, 这对幼童的教育计划打击还不是致命的。重要的是你保住现在在上大学的这些学生, 等他们毕业回国,不就能大展宏图了吗? ” 玛格丽特把自己想法都说了出来。

听了夫人的话,容闳容闳顿时觉得并不是完全绝望,是啊,中国有句话,有一丝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能多留下一个是一个。

玛格丽特见丈夫听了劝告,精神好些啦。这几年,玛格丽特和容闳在一起,已经非常了解他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性子急,遇到事情一下就会意气用事,她想继续给丈夫一些建议。于是她说:“我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杜曲尔,要他想办法找些名人出面,也许,他们会改变决定。”

容闳一听,心头一热:“啊,亲爱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样呢?那我马上去教堂。”

容闳刚走到门口,听到儿子在叫。容闳抱过儿子。

儿子喊着:“Daddy, daddy 。”

容闳亲亲儿子。然后将儿子放下。容闳对太太说:“看来我只有将儿子培养成有用的人才去中国服务。”

玛格丽特笑了,说:“只有儿子你想怎么培养就怎么培养。儿子,将来可不要辜负你爸爸的希望呀。”

 

纽约第五大街一旅馆内住着杜曲尔, 马克吐温和丹尼尔,他们都为玛格丽特的想法聚在这家旅馆,计划着怎样和一个重要人物出面说服李中堂不要召回这些留学生。眼看着再过几年他们都能从美国的大学毕业,真才实学,这些孩子能为中国作出多大的贡献呢。

 “我已经将要说的台词背熟了。” 马克吐温说。

杜曲尔和丹尼尔都笑了起来, 用得着这样准备吗, 真是一介书生。 马克吐温接着说:“见前总统, 我毕竟有点紧张。”

丹尼尔说:“那你见了我怎么一点不紧张呢?”

马克吐温:迟疑了一下:“你……你难道还要我紧张吗?”

杜曲尔说:“好了好了,准备一下,我们就出发了。”

他们来到纽约第五大街一个宾馆。格兰特将军礼貌地接待了他们。格兰特说:“怎么样,你们是为了容闳的教育计划来的吧! 这些孩子我都见过,还和他们拍过照片呢。”

马克吐温惊奇地说:“真的吗?那是什么时候?”

 “在博览会上。那些孩子头戴瓜皮帽,身穿滑稽的长衫外罩着西装。看来他们是中西合璧。丹尼尔,你也是为了容闳的教育计划到这里来的?” 格兰特说。

 “是的,格兰特先生。中国政府太不理性了。他们花了这么多钱,建了大楼,他们这皇上一句话撤,就这样把老百姓的银子打水漂了。” 丹尼尔说。

 “你别忘了中国是一个什么国家:一个封建国家。他们能做到送儿童出来读书,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能力大限。他们国家一个人说的话能将整个中国卖了。他们的皇帝至高无上。” 格兰特说。

 “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国家,可是这个国家也不是没有一个理性的人。容闳的计划能得以实现,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现在,前总统先生,他们要将这些孩子一次性撤了,你能维护这个能使一个大国进步教育计划吗?” 马克吐温请求说。

 “我们想请求前总统您给李鸿章大人写一封信。” 杜曲尔也说。

 “是的,这就是我想做的。我想给总督大人写一封信,单独写一封,给他一些更有力的证据;我很了解他,我的话对他会有分量的。我立刻就写说服他继续这个项目。”这几个人离开前总统时,都异常兴奋。

 

在野外绘图测量学课。詹天佑和津田梅子分在一个小组。津田梅子高兴得发狂。他们在认真测量记录数据。津田梅子掏出口袋里的手绢给詹天佑擦汗。詹天佑真情地谢谢梅子。梅子提议休息一下吧。他们在一处草地上坐了下来。天气有点闷热,津田梅子将外套脱下。她的脸红红的显得格外美丽。詹天佑看到她手臂上一个凤凰菊花刺青。

 “你手臂上的花是什么呀?”

 “那是凤凰菊花。那是我小时候就有了。”

 “你小时候就有了?”

 “听我妈妈说,是我爸爸抱我去刺的。”

詹天佑好奇地问:“那你爸爸呢?”

津田梅子说:“我爸爸是个武士。听我妈妈说,我爸爸被王召去以后,一直没有音讯。后来我妈妈把我放到一个孤儿院,再后来,我就大了。”

詹天佑追根刨底地问:“再后来呢?”

 “我受天皇接见来到米国留学。”

 “原来你也是个苦命的女孩子。”

 “天佑,我不苦命,我不苦。你看,我现在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你想你爸爸妈妈吗?”

 “我现在不想了。天佑,你毕业后想到哪里去?”

 “回中国,我想我要为国建铁路。我的祖国太落后了。”

 “中国没有铁路吗?”

詹天佑告诉梅子:“有,前几年,那是1876年,英国怡和洋行擅自修建了从上海到吴淞镇的吴淞铁路止,长14.5公里,是中国最早出现的一条营业铁路。次年,我们政府以285,000两白银赎回并拆除。中国的强大的守旧势力害怕铁路。他们怕铁路破坏风水、毁坏坟茔,怕铁路影响沿途客栈、骡马生意,激起民变,在京城周边,还怕惊动龙脉。而看一看你们的国家, 你们的铁路在你们的国家畅通无阻。你说我有多么重大的责任去发展中国的铁路,  让中国巨龙的血脉畅通无阻。 ”

津田梅子钦佩地说:“天佑,我真的很佩服你。”

 “梅子,我就要去码头调研起重装置,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太好了,天佑,我和你一起去。”

 

 同学们聚在肄业局门外,教习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喊:吴大人,学童们都聚在门外,象是要闹事。吴子登吃了一惊:“什么?他们竟敢聚众闹事?谁带的头?”

教习说:“不知道,他们都说自发的,他们要你去和他们说明我们为什么要撤回?”

吴子登听了,脸上呈现愤怒的神色:“真是太岂有此理了。他们都吃了豹子胆了,还竟敢违抗皇命,我看他们都不要命了。来!准备好惩罚为首的。他们后面是不是有人在挑唆?”

教习说:“没有。他们都是自发的。”

吴子登想了一想,这一定和容闳有关。这些学生来者不善,说不定会出事,他赶紧往外去察看事态。

 

学生邓士聪气喘吁吁地跑到容闳家,敲门,玛格丽特开门。邓士聪急切地问容大人在哪里?容闳从里面走出来:“邓士聪,出了什么事吗?”

邓士聪说:“容大人,同学们都到肄业局门口去了。大家都要责问吴大人为什么将我们撤回去?”

容闳叹了一口气:唉,你们这些孩子。有些事我们大人会处理,你们凑什么热闹?

 “您快去看看吧!”

 “我就来,你快去告诉同学们,让他们回去。”

邓士聪说听了,马上跑了回去。

玛格丽特奇怪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时的容闳已经精疲力竭了。他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对国家有多大的损失。玛格丽特安慰容闳,那些孩子很多高中毕业了。他们孩子也可以为国家做很多事情了。可是玛格丽特并不了解现在的中国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中国需要能造摩天大楼的人才,中国需要造铁路的人才,象美国一样,中国需要他们去造枪炮,造军舰,中国需要他们去指挥军队。而美国,我妻子的国家却不让中国的孩子学这些,将他们排斥在门外。却接纳日本的孩子。归根到底是因为中国穷,中国弱,中国的政府弱智,中国的民族好内斗。中国没有人才,注定要被欺凌,被瓜分,被侮辱,被掠夺。中国很快会败在小日本的菊花刀下。容闳想到这里,这样的铁汉竟然留下眼泪。

玛格丽特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容闳的眼泪,说:“我懂了。那也是布朗老师对你的要求。去吧,亲爱的,我支持你,为了你的人民。”

“玛格丽特,我又要到华盛顿去了。”

 “又不是第一次走了,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

 “詹天佑和欧阳赓就要毕业了。如果他们到我家来邀请,你一定要通知我,我从华盛顿赶回来。”

 “知道了,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

 

吴子登来到学生前,大声吼道:“你们是谁要你们闹的?是不是撤了你们,有人再也捞不到好处,要你们来造反了。”

容闳在不远处,听到这样无知的话,他义愤填膺。他正想上去,扇他两个巴掌。容闳对丹尼尔说这混蛋简直在胡说八道! 我去揍他。丹尼尔劝容闳要沉得住气。

吴子登上前,说话更加大声:“皇上作出现在的决定,完全是基于你们对朝廷的态度。现在,你们中有些人不习祖宗之经书,不循中华之规范,不学技能,追逐夷风,如洋教,弃规矩,辱没祖宗,而在美国的大学里,此风更盛,他们正在将你们培养成他们的附庸,皆因美国少数无知之人平时对中国人的偏见,不撤乃为酿成奇耻大辱。”

学生中有人喊:“吴监督,这些都是莫须有。”

一部分学生响应:“对莫须有。”

突然,有一个美国人走上讲台。容闳仔细看时,竟然是耶鲁大学校长波特。波特说:“尊敬的吴监督,我听到了你对美国学校的评论,这是不公正的。贵国派遣的青年学生,自从来到美国,人人善用时间,研究学术,各门学科都有极佳的成绩。他们的道德,也无不优美高尚。他们不愧是大国国民的代表,足以为贵国增光。他们虽然年少,却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关系祖国的荣誉,因此谨言慎行,过于成人。”

吴子登针锋相对:“请问波特校长,那你又能说明什么呢?”

波特校长说:“今天听说要召令学生回国,真是无比遗憾。对学生来说,目前正是最重要的时期。他们像久受灌溉培养的树木,发芽滋长,就要开花结果,难道要摧残于一旦尽弃前功吗?”

吴子登斜眼看看波特校长:“校长阁下,你是来为容闳游说的吧。你不认为现在你们美国在你们的国土内迫害我们华人还不够吗?我们撤回,就是对你们对待华人的暴行最有效的抗议。”

波特校长还是耐心地说:“我理解我们国会对待移民的确有不当的行动和ACT。 但对我们的学生而言,据我所知各大学对中国学生毫无歧视,我们经常邀请留学事务局的监督到校参观,可是你作为监督轻视其事,从不接受这种邀请,连代表也不曾派。我作为校长严正否认中国学生在学校学习,未得其益反受其损的传言,这种传言使美国教育和美国的形象都蒙上恶名。两国政府当年有正式协议的留学计划,你们不加详细调查,没有正式照会,突然将学生从校中召回国内。这种举动,只能损害贵国的国体。”

吴子登已经歇斯底里:“损害不损害的国体,由我们皇上来定,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他转向学生,“你们听着! 召回不是我的命令,是朝廷的命令。朝廷的命令,你们懂吗?我们不服从会脑袋瓜不保的。”

见吴子登如此无理,波特校长离开。容闳忍无可忍,挺身而出。容闳喝到:“吴子登,你要站着像男人一样说话。你知道我们中国需要什么吗?不是象你那样的高谈阔论的臭儒生,而是要造枪造炮造军舰的中国人和能指挥作战的人才。外国人欺负我们,而你像朝廷那些只动嘴想歪脑筋的大臣们一样搞破坏。还血口喷人。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受尽苦难的中国人,还是这一群血气方刚的年青人?”

吴子登瞪着血红的眼睛:“容闳,我知道你在蛊惑这些学生。我会上朝廷奏你。”

学生们嚷嚷起来,向吴子登逼近。这时,有人拿来一份电报。吴子登:念。这份电报是光绪七年正月二十六日(1881年2月24日)李鸿章致电陈兰彬:格兰特来函,幼童在美颇 有进益,如修路、开矿、筑炮台、制机器各艺,可期学成,若裁撤极为可惜。该国君臣喜中国奋发有为,遇事每能帮助;今无端全撤,美廷必滋疑骇;况十年来用费已数十万,一旦付之东流,亦非政体。

学生们听了,欢呼起来。

 

码头上起重机在轰隆隆地运转,詹天佑和津田梅子用笔在记录着数据。有了这些数据,再加上詹天佑亲自开了一会吊车,他的论文素材都有了。他想把论文写完后让梅子读一遍。津田梅子很高兴詹天佑这样看得起她。这篇论文写完通过后,詹天佑就可以毕业了。津田梅子也完成了自己得作业,她也可以毕业了。她高兴地告诉詹天佑,督学渡边先生也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詹天佑听了,心里有些反感,说:“就是那个企图谋杀丹尼尔的渡边吗?”

津田梅子为渡边辩护:“他毕竟没有谋杀丹尼尔。”

詹天佑对这个渡边很憎恨:“你们的督学太歹毒了。”

津田梅子却为渡边说话:“可是现在他好象转变了,理解别人了。他鼓励我和你接近,互相照顾。”

不知什么原因,詹天佑总觉得眼皮在跳。而且跳得很厉害。他要梅子观察他的眼睛,詹天佑眯起眼睛问梅子他的眼皮是不是在跳,想不到梅子趁他眯起眼睛的当儿,她的美丽的脸颊贴近詹天佑,努起嘴唇,吻了一下詹天佑。詹天佑张开眼,她的美丽的头发还在天佑的脸上。天佑闻到少女的那种自然的淡淡的香味。刷的一下,脸变的通红通红。

 

耶鲁大学校园内,詹天佑和欧阳赓得到了通知,要学生家长参加毕业庆典。詹天佑对欧阳赓说他们的家长是谁?欧阳赓想了一下说:“容大人。容大人应该是我们的家长。”

 “其实吴大人也应该是我们的家长。” 詹天佑说。

 “他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人。我不要他来。” 欧阳赓说。

 “欧阳赓,你这样说我可不同意。”

欧阳赓说:”你要他来你自己去请他。他是个魔鬼。听说他向朝廷告状,要撤了我们的留学项目。你没看见他对我们多凶。还没有到这里已经拟好《谕示》, 每天盯着我们,惩罚我们,你还没有受够吗。”

 “欧阳,在方法上,他是严格了一些,这老头遵循的是古训。他就是这样受教育过来的。他的那个年代,要中举人,不知道要受多少惩罚。”

 “他可不能将他受的罪报复在我们身上。”

詹天佑笑笑:“你这欧阳,你想想,难道他能象容大人一样谆谆诱导我们吗?他没有受过我们那样的教育,你说,要他拿出一套适合我们的教育方法,可能吗?他所有的只能是师道尊严,愚忠皇上的那一套。”

 “难道他就不能改吗?”

 “那就得让他和我们坐在一起在我们高中学上几年。”

 “天佑,你能忍受,我可不能忍受。”

 “要是你能顺着他的要求做,就不会有很多麻烦了。毕竟,我们学了很多中文和经典书籍。说真的,我倒是很同情这个老头。他对我们寄有厚望,他有一个终级目标,就是要我们成材后回国服务,他怕白花了国家的银子,他和容大人一样,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好。你说,这样的老头不值得尊敬吗?”

欧阳赓被詹天佑这么一说,觉得吴大人倒也值得尊敬了。

 

容闳下马车,经直向肄业局内走去。吴子登正向门外走去。容闳看到吴子登,问他知道不知道今天是詹天佑和欧阳赓毕业典礼。吴子登正准备代表肄业局去参加。容闳此刻余气未消,讥讽地说:“吴大人,他们毕业一定使你失望了吧。因为你一心盼望着他们不能毕业就召回。”

吴子登也不甘示弱:“容大人,你的讲话未必有些尖刻。我吴子登做人光明磊落,对朝廷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不是你容大人宠他们,这批学生不止堕落至此。如不召回,就连李鸿章李大人也很难将他们唤回。你难道能坐等我大清的银子打水漂不成?”

容闳反击:“现在召回,倒是大清银子打了水漂。”

吴子登:“要是学生都象詹天佑一样,那该多好哇。现在皇上和李大人要想召回这些学童,还算是亡羊补牢吧。”

容闳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只见的胜负还没有分,你背后告恶状也未必能赢,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吴子登没有愤怒,他觉得他已经胜利了,已经为皇上赢得回了这些孩子:“其实胜负已经摆在那里,只是你容大人没有看见罢了。”

容闳感到已经没有办法在挽回损失,只得叹了一口气,唉,中华灾难,中华复新就栽在你们这些老朽的学究身上。

吴子登看到这样的情形,心想,怪不得我们学生都成这个样子,原来你容大人已经给他们树立榜样。

容闳:“那么,詹天佑和欧阳赓能获得毕业,对吴大人来说是一件不幸之事。

吴子登说:“此乃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至少在几轮监督的努力下,我们有了大学毕业生。”

容闳说:“原来吴大人也是这么想。那岂不是违背你不想让学童继续上学的初衷?”

吴子登说:“你口似利剑,出言不逊,看在今天詹天佑等两人的喜庆时刻,我不与你斗嘴。不过,谁是谁非,分晓还在将来。走吧,我们去参加参加毕业典礼。我们俩代表这两个孩子的家长吧。到那里,我们还是要说话检点为好。”

容闳心里不服,但是实在也想不出好的办法。马车停在肄业局门口。吴子登对容闳说:“容大人请。”

容闳也客气地说:“吴大人先请。”

马车来到耶鲁大学门口,他们两人下车,校内洋溢着欢庆气氛。身穿毕业长袍,头戴毕业帽的学生走来走去。人们看到容闳和吴子登的这身打扮,都以为他们是老博士。他们两走入大厅,迎面来的是穿上毕业服装的詹天佑和欧阳赓。看到这两个雄赳赳的年青人,容闳不禁感到眼湿。他们俩恭恭正正地给他俩磕头,引的大家的目光向他们射来。吴子登竟然感到十分不知所措。这时音乐响起,大家就座,詹天佑和欧阳赓向台后的毕业生队伍走去。校长和几个著名教授讲话以后,负责老师要学生挨个上台领取证书。司仪老师喊詹天佑的名字。詹天佑上场,场上掌声雷动,詹天佑在校长耳边说了几句。司仪老师喊欧阳赓。欧阳赓上场,场上掌声雷动。

校长说话:“诸位, 很多年前,我们曾经颁发给第一个中国人毕业证书和荣誉博士证书,今天,由这位第一个耶鲁中国毕业生带来的最优秀的学生,又在我们大学毕业,耶鲁的种子就要在地球另一边的一个伟大的国家开花,这是我们耶鲁的光荣,这是我们耶鲁的成就。这两个学生来自地球的另一半,今天,我们耶鲁有幸颁发毕业证书给地球那边来的学生。”

容闳和吴子登眼里含着泪花。校长继续说:“现在,我们要破例让詹天佑给我们说两句。”

天佑十分激动,手脚在发抖。他说:“我。我。我和我同学欧阳赓请大家答应我们的请求。我想把我们的两个恩师请到台上来。”

台下观众;“詹,同意,詹,同意,欧阳,同意,欧阳,同意。”

容闳和吴子登走向舞台。站立在那里,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詹天佑和欧阳赓走向他们俩,全场刹时鸦雀无声。他们两在美国老师和同学面前向吴子登和容闳行中式大礼。他们走到容闳与吴子登面前,将帽子拿在手上,依次分别恭恭敬敬的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吴子登真被感动了,他情不自禁地用衣袖擦去眼泪。台下又是一阵雷鸣般掌声。容闳和吴子登转过身,竟然向观众鞠了一躬,走下台来。校长将毕业证书给他们俩,和他们俩分别握手。台下掌声雷动。

 

肄业局内饭厅,吴子登打完饭,来到容闳的桌边。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吴子登说:“容大人,我有一事相商,不知你允许否?”

 “吴大人,但说无妨。”

 “不知为何,昨天詹天佑和欧阳赓的毕业典礼,我心里时起彼伏。”

 “吴大人想必又在动上奏的脑筋了。”

 “容大人所言极是。”

 “那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经过这次在耶鲁的舞台上的感受,吴子登的想法有所改变,他觉得以前陈兰彬的做法和陈兰彬要求他的做法有失公允。他前后反思,心里不禁有些羞愧。现在,是他把他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了。说出来,至少能消除一些负罪感。

“容大人,不怕你笑话,我前思后想,觉得以前的奏折甚有出入。以至造成朝廷要全撤。这和我对学童了解不够有关。此次我想上奏朝廷暨李大人,能否留撤各半。”

 容闳听了,心里高兴。至少这吴子登现在有这样的转变。一块僵硬的石头,现在开始融化。容闳说:“倘若吴大人果有此意,那却是上天造化。成就那些将要大学毕业的学生成材,若曾大人地下有知,定会谢吴大人的觉醒,那会是功德无量。”

吴子登惭愧地说:“容大人过奖。此事我极想做,不知时间还在我处否。”

 “吴大人,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我心不踏实,时不我待,赶紧起草奏章。” 吴子登说。

容闳感觉吴子登好像变了人似的:“先谢过吴大人。倘若吴大人正要这样,最好这件事不要汇报陈大人,以免节外生枝。”

 “陈大人想必和我的想法会一样,这点纯甫兄不必多虑。”

吴子登深夜在房间里伏案疾书。钟敲三更,他直起身,敲敲背。吴子登写道:李中堂大人,昔日所报洋化学童乃少数,今詹天佑,欧阳赓两学童毕业于耶鲁大学堂,他们所学知识甚丰,将来定为栋梁之才。且两学童熟知礼仪,通晓古今。今有学童罗国瑞,梁敦彦等已为大学堂两年学知,行将毕业,继詹,欧阳,他们也定为造国之栋梁。下官提议为半撤半留。以备中堂大人参考之。吴子登写毕,再读。

 

学生们都在肄业局的礼堂内扔橄榄球。还有几个在石凳上下棋。教习摇铃高喊:“上课了! 上课了!”大家都涌进教室,坐定。吴子登瞥见蔡绍基,钟文耀等穿着西装,带着领带,显得十分精神。詹天佑见到吴子登的眼神,恐他责骂,便靠近他们。詹天佑害怕地说:“你们不会去换身衣服。”

吴子登听到詹的劝告,说:“天佑,今天我们不祭拜,穿得随意些好了。”

学生们听到吴监督这样说话,都鼓起掌来。吴子登和颜悦色地说:“诸位学童,现在看来,也许前段时间我的<<谕示>>对你们太过严厉,乃至束缚你们的学习。现在看来,美国教育学以致用,实学实用的方法的确值得我们借鉴。昔日我乃对数学有探讨,然用于何处不甚知之。现在知道这数学若用于建铁路,建大楼,造机器,对社会意义之大,乃是我以前没有意识的。因此,尔等尽心尽力,务将知识学到手以效中华。”

学生齐声:“我等谨记吴大人的训导。”吴子登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津田梅子和詹天佑还在野外搞测量。津田梅子告诉天佑她的项目也将完成了。她真的希望她的项目做不完。詹天佑不解,问梅子为什么希望自己的项目做不完。梅子笑而不答。男孩在情黩初开女孩面前显得有些笨拙。梅子说天佑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梅子想什么。可是天佑却说她不是梅子心里的爬虫。梅子憋不住,深情地说:“要你真的成为我心中的爬虫就好了。”

詹天佑笑着说:“那你就藏不住秘密了。”

津田梅子:“天佑,对你,我要是没有秘密就好了。我问你,天佑,上次你说的要想继续上学,你现在什么打算呢?”

 “以前我记得我们要学完十五年才能回国,也许在美国还有六年。如果继续在学习,我就完成硕和博课程,再回国。如果不行,我去实地考察,收集资料回国。我想我们的监督会支持我的。”

津田梅子轻轻地说:“天佑,你欢迎我和你一起去中国?真的吗?”

詹天佑说:“我当然欢迎你去. 你能帮我将铁路建得更快。”

津田梅子单纯地:“我太高兴了,我一定去。天佑,我问你,上次你说的你不让我去中国,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这件事詹天佑很难启口。但他还是说了:“我小时候,我爸妈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你小时候?”

“是啊。她叫谭菊珍。现在十七岁了吧。我与她有一个约定,等我回国后要与她结婚。”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你不是来美国好几年了吗?”

“不叫谈恋爱,叫订婚。”

“那么早订婚,你们互相了解吗?”

“还有更早的,叫胎婚。”

津田梅子好奇:“难道中国女人生男生女未知先卜。”

 “我也不清楚。”

 “在这里,婚姻自主,应该是竞争。”

“梅子,所以我要你不要去大清国。我们大清国的人重承诺,父母定了我的婚事,如果你跟我去大清国,说不定我爱上你,那我怎么办呢?”

“那我和你是朋友,你总得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吧。不过,你的督学不会让你去的。”

 

“那你就别操心了。天佑。”

 

渡边督学要小田龟找到了津田梅子, 和她谈谈。小田龟找到了梅子,梅子问他找他有什么事,小田龟问梅子是不是爱上了中国学生詹天佑。梅子如实回答,她的确爱上了这个聪明英俊的中国小伙子。詹天佑不愿留在美国,更不愿去日本,现在只有她跟他一起去大清国了。天佑说过,中国只有十几公里的铁路。 在那里, 她和詹天佑的发展空间非常巨大。和天佑在一起,她常常象在梦境一样。小田龟说渡边督学要他告诉梅子,鼓励她和中国学生交朋友, 甚至谈恋爱。 津田梅子做梦也没想过这个古板的督学会允许他的学生和中国孩子交往。她高兴地问:“这次督学说的是真的吗?”

 “梅子,这次督学是真诚的。我也很高兴他能这么做。这么多年和他们的竞争, 现在终于象中国人说得一句话, 和为贵了。”

梅子对督学的印象竟然有所改变了。

 

小田龟请好朋友吃饭,想迫不及待地想将津田梅子和詹天佑的恋爱告诉他们。小田龟站起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惊天的秘密。”

米奇儿:“什么秘密?”

 “津田梅子爱上了中国学生詹天佑,这詹天佑不知有什么法术能让津田梅子如此崇拜他。”

丹尼尔拍着手站起来说:“好哇,这下和谐了。”

小田龟始终没有察觉到这背后有一个目的。他很兴奋,中国孩子和日本孩子终于联姻了。到了他们结婚那天,他亲自为他们举行婚礼。一切都顺利成章。

只有容闳头脑还是比较清醒:“这小孩子的事谁说得清是真是假。我看你们的督学先不同意我们联姻。”

小田龟说:“这和督学有什么关系?”

容闳说:“不知道,我看是有点关系。”

丹尼尔催促大家:“好了好了。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你们联姻是好事。和为贵嘛,来大家吃饭。”

这时卡特勒进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电报。丹尼尔对他说:“你晚了。”

卡特勒沉痛地说:“我接到一个口信, 是蒙松来的, 我们的老师布朗病重,我们立即去看看他。”

容闳一听,立刻就叫了起来:“什么?恩师病重?”

 “是的,我也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

容闳立马起身,也顾不得吃饭,就去看布朗。小田龟喊起来:“哎,吃饭呢?”

容闳头也不回朝蒙松的布朗老师家去。 

不久,容闳,小田龟,米奇儿,丹尼尔,卡特勒他们来到了布朗家。 布朗见到容闳和小田龟, 脸上艰难地露出笑容。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布朗老师努力坐起来,说:“你们都来了。”

容闳走近布朗老师:“我们都来了。”

布朗用手指着柜子, 容闳起身, 打开柜子, 容闳捧出四套书, 每套都覆盖着一本圣经。容闳将四套书放在老师的床边。布朗解开一套,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三本书, 一本是《海国图志》, 一本是《文学兴国策》, 还有一本是布朗老师自己写的《致富新书》。

布朗说:“我把你们带来美国不是为了你们进行你死我活的竞争, 是让你们来到美国这个有生命力的国度, 让你们将这里最好的东西带到家里去, 在那里以上帝的名义发扬光大。 

容闳说:”老师,我们懂,您安心养好病。我追随您的脚步,带来了这一百多个学生,将来我会让这一百多个学生每人再带一百多个,老师,过了几十年,你想中国会有多少明白人为中国百姓谋幸福。这不是上帝的希望,这不是你的希望你的梦想吗?小田龟也带了很多学生。老师,你说我们辜负了您的期望了吗?”

布朗微微地笑了。布朗对小田龟说:“小田龟,真正的武士光明磊落,你的责任很大。”

小田龟说:“老师,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会将我的水晶般的心灵带给你。老师,我哪怕是死,也要死的透明。”

布朗说:“傻小子,我怎么要你去死?我要你们好好的,为上帝的期望去努力。”

布朗转向小田龟,颇为沉重地说:“看来, 你日本这个小弟弟总是虎视眈眈地瞄准着中国这个大哥哥。 我担心你们会互相撕杀。”

小田龟说:“恩师放心. 我们继承恩师的意志, 带着孩童来美国学习,就是要想实现恩师的愿望。我们的督学正在改变他的偏执, 他要我推行仁爱。 恩师你放心吧。”

容闳也说:“老师我对不起你, 我的教育计划遇到了很多困难。”

布朗吃力地说:“容闳,再难, 难得过我当年把你从香港带到美国吗? ”

布朗老师拉着容闳和小田龟的手, 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布朗对丹尼尔和米奇儿说:“你们俩也是我最好的学生。你们还是要帮他们两人。”

丹尼尔和米奇儿点点头, 要老师放心。布朗指着四套书。说:“那些是我给你们的最后的礼物,带回去,好好读读。”

众人谢谢恩师,并按照恩师的意思,每人带一套走了。

 

1880 年,布朗先生因病逝世。容闳到蒙松去参加布朗的葬礼, 小田龟也来了。容闳十分悲痛, 在布朗的墓上放下他手中的一束花。杜曲尔牧师主持葬礼,大家都静静地站立在墓地周围。杜曲尔开始为布朗老师祈祷:

O God, whose beloved Son did take little children into his arms and bless them: Give us grace, we beseech thee, to entrust this child N. to thy never-failing care and love, and bring us all to thy heavenly kingdom; through the same thy Son Jesus Christ our Lord, who liveth and reigneth with thee and the Holy Spirit, one God, now and forever. Amen.

仪式毕,容闳一个人待在布朗墓前许久,米奇儿想过去拉容闳下来,丹尼尔阻止了她。丹尼尔说:“让他和老师多待一会儿。”

米奇儿点点头,站在那里和玛格丽特一起等容闳。容闳低声说:“布朗先生,请你原谅我, 我的教育计划已经被遭到魔鬼破坏。我知道你把我带出来是为了让我作为种子,让我带出更多的幼童作为种子,让他们幼童成材作为种子,将中国的老百姓带出水深火热的地狱。去和一切魔鬼征战。眼看这些孩子就要成为种子,魔鬼来了,将他们夺走,所幸的是他们一部份已经成材。让你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吧! 阿门。”

米奇儿和丹尼尔过去安慰容闳。小田龟走了过来。小田龟向容闳说:“现在日本孩子就要跟中国孩子结成友谊。我十分高兴看到这个局面。”

容闳说:“我的朋友啊朋友, 你着实太幼稚了,你说狼改得了吃人的本性? ”

小田龟十分不解:”容闳,你还记得布朗老师把我们两个人都拉在一起吗?他要我小田龟和你容闳作朋友。他要日本和中国作朋友。现在,我们两国的学生甚至能联姻,老师的愿望不是实现了?容闳怎么还把我和我的督学的善意看成这样呢? ”

 “小田龟,你是幼稚呢还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懂。你的督学玩的是项庄舞剑。你知道这个成语吗? 他在和我作最后的决战。我失败了,他还不让我失败的潇洒一些。”

“容闳,你是不是喝了酒了?你的话我真的不懂。难道说……”

“不懂就算了,不过你还是我的朋友,你讲义气,为人正直,我们后会有期。但是,你的上司,那个渡边也许会反而伤了卿卿性命。” 容闳一直在想着渡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警惕,这个老狐狸一定会有事的。

 

      陈兰彬看到了吴子登的奏章,就来到吴子登住所,他和吴子登商量召回的事。陈兰彬说:“子登,你的奏章我看了。你怎么改变主意了呢?”

吴子登觉得自己没有改变主意,只是召回的方式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觉得现在这样更能为皇上和国家省钱。因此他说:“荔秋兄,不是我改变主意,我也是为了朝廷银子着想。”

 “你难道不认为现在学生情况越来越糟,再不及早召回,他们都会变成美国人的买办,或恋这里的生活,或会逃走,或会恋爱结婚滞留美国。我大清国花这么多钱,为别人做嫁衣裳,你说这不是得不偿失是什么?”

这些话本来是吴子登说的,现在陈兰彬反而用这些话来责问吴子登了。吴子登回答:荔秋兄,话不能这么说,依我看,这些学童还是学有所长。他们的行为也很有规范。如果能在这里完成他们的大学学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也是我们的初衷。如果撤,将那些违反规定的孩子召回就是。”

陈兰彬越感到奇怪:“子登老弟,我就奇怪,是什么把你的观念给转过来了。”

 “是感悟吧。这里说的是上帝的感悟。”

 “子登啊,你可不能去教堂啊。听上去象是教会里教徒说的话。”

 “荔秋兄,我讲的是实话。”

 “好吧,我也不多说了,现状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只有让中堂大人去定夺了。我会在修电报一封,我们等着他的裁示吧!”

陈兰彬见子登的话和他的想法现在相差甚远了,觉得和他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他就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吴子登还叮嘱他一句一定要和李鸿章说他的想法。

李鸿章府内,有下人来报:“李大人,电报。”李鸿章:“念电报。”下人念:日前复奏,已言裁撤,此局应由中堂奏明。顷接电示,知子登又有变计,应否撤局,自由尊裁。惟兰彬弗能经理,万乞鉴原。纯甫如何,由其自报。

李鸿章自言自语:“好个陈兰彬! 好个吴子登! 你们在全撤或部分撤的问题上又发生分歧。将球踢给我李鸿章,让我李鸿章来唱红脸。这烫手的山芋又落到我的手里。”

 李士彬请奏皇上以后,一直没有得到皇上的回话, 去宫庭奏, 李鸿章也上朝。他们在皇宫外碰到。李鸿章说:“李大人,你为什么一直和容闳的教育计划过不去?”

李士彬说:“中堂大人,你我都身为朝廷官,时刻要为皇上着想。”

 “李大人,你这样下奏折,你对出洋肄业的教育计划了解吗?”

 “废话,我下奏折,当然对你的那个圈钱的教育计划一清二楚。”

 “唉,想不到将来千古罪人会是你。”

 “你,你那洋务玩意儿能有多久?咱们朝上见。”

 皇宫内大殿,文武百官整齐排列,李士彬和李闳章出列,针尖对麦芒, 展开了唇枪舌战。李士彬拿出陈兰彬和吴子登的几封信和电报。这些都是两位委员发来的要求撤回的信件。 这些学生在美国不受管束, 洋局废驰, 胸无点墨, 流为异教,  能早一天将他们撤回, 即国家早获一日之福。

皇上: “中堂怎么说?”

李闳章说:“多年来,容闳偏重西学,使幼童中学荒疏,他曾一再去信诫勉。他的学生大半出生于广东,且幼年出洋,沾染洋习在所难免,吴子登绳之过严,导致冲突,然,近闻子登与学童甚为和谐,且再三上书,要求半撤,以保全大清的银子。容闳不愿裁撤,是意料中的。陈兰彬坚持全裁,也不是没有原因。鸿章因思前此幼童出洋之时,钧署暨敝处曾函托美使镂斐迪照料,该国君臣喜中国奋发有为,遇事每能帮助;今无端全撤,美廷必滋疑骇;况十年来用费已很高一旦付之东流,亦非政体。进入大学的学生应当继续读完,其余学生中选择聪颖可成材者酌留若干,此外逐渐撤回;留学事务局的人员可酌裁省费。”

皇上听着有理,边说:“李卿说得极是。容朕再行考虑。”

李士彬说:“皇上,上次召回,已有两个学童逃之夭夭。其中一个为容闳之亲戚。容闳伙同其妻美国人玛格丽特将其安排。此乃为天下之大不韪。若任其下去,则这些学童荡然无存也。”

皇上问:“李爱卿,果有此事?”

李鸿章搪塞:“此事我已经要容闳严惩不贷。我已派出陈实武执行此事,本想将使命完成再奏。”

李士彬趁热打铁,说:“皇上,现已有近60名幼童进入大学,加上酌留若干,尚未入大书院的幼童,立刻到各处电报馆学习电学,准备两个月后可回国供差,为刚刚开通的天津至上海电报线工程工作。我们何乐不用这些学童。”

皇帝: “容朕考虑再三,你等回去听旨。”

 

小田龟回到日本督学办公室。督学见小田龟回来,抬头wentan和津田梅子谈得怎样?

 “正如你所猜测的,津田梅子和詹天佑已经建立很深厚的感情。看来,我们两国的友谊要在他们身上体现出来了。” 小田龟说。

 “是啊,促进两国间的友谊是我们的目的。那个詹天佑和梅子都毕业了,要是詹天佑舍不得梅子,疯狂追求梅子,那该多好哇。” 督学说。

“督学,他们现在不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吗?”

 “什么状态?”

 “梅子甚至要跟着詹天佑去中国。”

渡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这是她跟你说的吗?”

 “是的,这是梅子亲口和我说的。她说即使他们的吴监督不让她去,她为了爱情,就是偷渡也要去!”

督学立即变了脸,显得很不高兴。小田龟见督学沉下脸,十分不解,心想,刚才他告诉督学的情况不就是督学梦寐以求的吗。他想不到督学大声地叫了起来:“反了! 反了!”

“反了,什么意思?”

“小田龟,你的脑子什么时候能拐个弯。你再跟津田梅子谈, 告诉津田梅子在和詹天佑的恋爱中, 只能要詹天佑跟着津田梅子到日本来, 加入日本籍, 而不能反之。据推测容闳就要撤局,现在我和容闳在作最后一个回合的较量。”

小田龟听到较量两个字,耳朵已经出茧子了。“较量,较量。你为什么老是和人家较量,你和谁较量?和容闳?你和容闳还有什么好较量,人家都已经要走了,他们的教育计划就要垮了。督学,就算你赢了,你还有什么可以和一个根本没有意识到你在和他较量的人较量?你这个人太莫明其妙了。”

渡边吼了起来:“中国自古就是日本的敌人,他们几次三番进攻日本,是神保佑了日本。我们和他们是天敌。”

小田龟不吭声,想, 不是你督学说我们要跟他们和为贵吗?怎么现在有变调了呢?难道容闳说的是对的?他还是没有理解督学为什么这么愤怒。他说:“督学,津田梅子一定有自己的主见。俗话说,天要下雨姑娘要嫁。津田梅子恋爱嫁人的事我们也要管吗?这绝对不合适。”

渡边听了这话,气得七窍冒烟,连连指着小田龟要他滚。小田龟感到督学已经神经质了。渡边继续说:“中国要是有几百几千几万像容闳这样的人, 我们休想和他们竞争。而容闳就是想生产几百几千几万个这样的人。我们这次亲善的目的是要用这些女孩子, 将容闳培养的人成为日本女婿, 为天皇所用。 ”

小田龟顿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他以为督学真的改邪归正了, 真的想和中国人亲善了。那是他跟布朗老师这么说的, 他跟老朋友们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他真正看到了渡边的狰狞面目。已经到了晚年的渡边,难道他还在那里计算着甚至没有说过话的想象中的敌人?小田龟手里按着这把菊花刀。

渡边说:“小田龟,作为一个武士,你想不执行命令?”

要是在以前,小田龟肯定会说哈伊,但是现在他不是那样回答了,他说:“督学, 我倘若和你一同去卑鄙, 我对不起这把菊花刀了。”

渡边听出小田龟开始反叛,感到十分气愤:“你! 日本白培养了你! ”

小田龟不想在和这个人说话了:“我不懂你! 我只知道武士道精神。我要的是在太阳底下的对手,不是躲在阴暗角落的小人。”

说完,小田龟就匆匆地走出办公室。渡边在办公室对着天皇的像,站立着。良久,渡边回过神来:天皇,小田龟再也不会执行他的任务了。他已经不是你的人了。我得自己干, 我在你面前发誓将最后的一次搏击完成, 那怕是杀身成仁,对得起你了。

 

吴子登来到耶鲁校园,在教室找到正在和津田梅子学习的詹天佑。吴子登心急如焚地想了解他们的事。他问詹天佑有没有和女日本学生津田梅子在谈恋爱这回事。 詹天佑将津田梅子已经答应他, 跟他一起去中国事告诉了吴子登。还说他们根本没有谈什么恋爱。吴子登这才松了一口气。

 “詹天佑,如果真的谈恋爱, 也没关系, 但条件只有一个, 就是不能离开中国, 因为是清政府培养了你。你必须回国作贡献。”

詹田佑听到这里,感到吴子登现在是这样的开明,又是这样的忠诚,他很感动:“那津田梅子要想去中国,她能去吗? ”

 “这要上奏朝廷, 如果朝廷允许的话,你就可带她去中国。”詹天佑开心地说了声再见。就约津田梅子到湖边去散步。

 津田梅子和詹天佑在湖边散步。他们已经完全完成了学习任务。在整个学习过程中,詹天佑给了梅子很多帮助,梅子真心谢谢詹天佑,但是天佑却不要她谢,说这是梅子自己努力的结果。他们俩走了一段路,要是在平时,詹天佑一定会将些笑话来逗梅子开心,可是今天,詹天佑连一句话都没有。津田梅子察觉到有些异样,问詹天佑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天佑推说刚在他在想自己的事。

津田梅子对天佑说:“天佑,这两天我察觉我们的督学对我很冷淡。直觉告诉我,也许他会对我做什么。”

 “你是多想了吧。就像我们吴监督一样,对我们十分严格,都是为我们好啊。”

 “天佑,我们的督学和你们的吴监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们的督学十分阴森可怕。天佑,你能保护我吗?我哪天有危险了,你会来看我吗?”

 “会,我会来救你。你不会有危险的,你们的小田龟叔叔也会保护你的。他为人十分正直,是容大人说的。”

 “我来到美国是签过约的,我是签约在身的人,我总觉得我们督学对我们的交往还有阴谋。”

 “什么阴谋?”

 “不知道。”

詹天佑安慰她:“梅子,别着急,中国人有句话,船到桥门自会直。大不了撞几下。”

津田梅子严肃地说:“这一下撞不是那么轻松的,那是我们拿命开玩笑。我们这个督学,什么事都敢做得出来。”

詹天佑打了一个寒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是一句可怕的话。詹天佑想起日本督学想暗杀丹尼尔叔叔的事,心里很沉重。他嘱咐梅子要小心。

 

 

 

 

 

 

 

 

 

 

 

第四十四章

 

容闳一个人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他想着朝廷要把这孩童的培养计划撤回。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才几年呀,眼看着这些小树木都快成材了。他们就来这么一手,就撤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呀,就毁于一旦,他想着,越想越心疼。他看到玛格丽特站在身边,容闳对她也十分内疚。容闳曾经说过,希望在中国老家有一场婚礼。现在一切全想一个梦,容闳真想带玛格丽特到家乡看一看,可是这是不可能的。玛格丽特见容闳不说话,知道丈夫一定又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了。她问:“亲爱的,你是不是又有不好的事情了?”

容闳将自己的想的是给玛格丽特讲了。玛格丽特安慰他:“你不是常常说天意吗?也许这是天意,你已经做了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大事。静下心来吧。”

 

也许容闳的担心是来自地球另一边的感应。李鸿章正在参阅公文,只听得门口传令官大喊:“皇帝圣旨驾到。”李鸿章等人门外接旨。太监宣读:李鸿章听旨,查在美肄业学生以童稚之年,远适异国,路歧丝染,未免见异思迁,如陈兰彬所称,是以外洋之长技尚未周知,彼族之浇风早经习染,已大失该局之初心。相应饬下南北洋大臣,趁各局用人之际,将出洋学生一律调回。钦此。

李鸿章口里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避难山教堂。1881年8月21日。

夜色降临,夕阳慢慢地由红变暗,避难山教堂的钟声悠远而低沉。渡边坐在督学办公室桌子前,他已经要三岛去叫津田梅子来办公室, 津田梅子气喘吁吁地来到渡边的办公室。梅子抬头偷看了渡边一眼,只见渡边的那张永远紧绷着的脸,心里一阵颤抖。渡边请她坐下。他的态度变得婉和起来。津田梅子心里暗想,他肯定是为了自己和詹天佑交朋友而愤怒。她想着对付这个老头的词。他不是一直主张和中国男孩子交朋友吗?如果问道这个问题,她就一定是这样回答。可是渡边偏偏不问梅子这个问题。梅子看到渡边的桌子上摊着很多照片,他问梅子喜欢不喜欢照相。梅子看到很多照片,而且看到渡边的态度软和下来了。心里平静了许多。她看着桌子上的照片。

渡边问:“你对这张照片感兴趣?”

有一张照片突然勾起了梅子朦胧的记忆:“我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的照片。”

渡边迟钝的眼睛里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急切地问:“你见过哪张照片?”

 “我记不起来了。照片中的男的一定是你吧。这个女的是你的妻子吗?”

 “是啊,我们已经几十年没见了。”

 “这个女人象我妈妈。”

渡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你妈妈在哪儿?”

渡边一惊。仔细听梅子说。

 “在横滨。”

渡边听了,便失去兴趣。他立刻换了一个话题,说:“听说你现在和中国学童走得很近,是吗?”

津田梅子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督学,你不是说要我们和中国人亲善吗?我这是按你的指示做的。”

 “没错。我是说过这样的话。这话是天皇说的。我只是传达而已。”

 “我认识的这个中国男孩叫詹天佑。和我同班,我们都是学铁路专业的。”

 “这个学童怎么样?”

 “他太聪明了。督学,詹田佑是真正的才子。他还有天大的抱负,他想将铁路铺满中国。”

督学一边听, 他的神情由慈祥变得不高兴, 由不高兴变得愤怒。他终于让津田梅子知道这是他请示过天皇的一个计划。渡边说:“梅子,你别说了。你理解错了天皇的意思。”

 “督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渡边一面将桌上的照片收起,一边说:“这个计划是我们天皇亲自定的。他要日本的姑娘和中国的幼童学生联姻, 把他们变成日本女婿。”

津田梅子跳了起来:“什么?能有这样的计划吗?原来你要我们和中国学生亲善是假,获取中国的人才是真。你们竟然不惜使用绝灭人性的美人计。”

“爱情,如果你说服那个什么詹天佑的去日本,你们的爱情不就成真的了吗?”

 “我知道詹天佑不会到日本去, 而我已经爱上了詹天佑, 要跟詹天佑一起去中国。”

 “不行! 梅子,你必须离开这个中国学童,如果他拒绝去日本的话。我这不是合了中国人说的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吗?”

津田梅子坚定地说:“督学, 爱情是纯洁的, 我要追随我的爱情。如果你逼我,我毋宁死, 也不会让纯洁的爱情遭到玷污。督学,我已经决定毕业后跟着詹天佑去中国, 做中国新娘。”

渡边大怒:“住嘴! 你这没骨气的东西!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知道,大不了死。你们太卑鄙了。” 梅子说着,眼泪就扑刷刷地留下来,她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津田梅子带着一丝希望去找詹天佑。她在校园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她见到詹天佑正在做中文作业。詹天佑看到梅子这付惊恐万状的样子,问:“梅子,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津田梅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天佑,你必须答应我,给我安全。”

 “怎么了,梅子?”

津田梅子沉重地说:“和中国学生亲善其实是我们督学的一个阴谋。他企图将你们的毕业生带到日本去。”

詹天佑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又不是属于自己的。我们来到美国,是和政府签合同的。事实上,我们到那里是朝廷说了算。”

津田梅子说:“如果我要去中国,我们的督学一定不会放过我,你能帮助我保护我吗?”

詹天佑书说:“我和我们的督学吴监督谈过话。他说你可以跟我们去中国。”

听到詹天佑这么说,津田梅子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渡边料定梅子是去找詹天佑去了。也许她会躲在中国学生中,知道他们回去。津田梅子已经爱上了詹天佑,这个詹天佑不可能去日本,而津田梅子已经王八吃秤砣, 要跟着他去清国。渡边是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利用美人计非但没有赚到容闳的人, 反而就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奇怪他能用钱买美国国会的否决票, 可是就连美女学生都不能买中国学生的心。他觉得他老了,就要解甲归田。这是他向天皇保证过的最后一件事。那就是要将学成的中国学生想办法弄到日本去。现在看来,他的计划一定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他预感这次他会输。他不甘心他的学生反而被中国学生吸引过去,这是他就是死也不能容忍的。他要三岛去喊佐藤。左藤正雄进入日本督学的办公室。

 “左藤,中国有句话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要天皇派你来,今天用你的时间到了。”

 “督学,你说,我知道你现在用我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督学吩咐我做什么?”

 “小田龟已经不是我们的武士,他的心里十分鄙视我的计划。他觉得我这样做已经使他失去了武士的品质。你先去毫不吝啬地除掉他。”

 “那津田梅子呢?”

 “不能让她反跟詹天佑跑到中国去。他们这一批人中, 只有詹天佑和欧阳庚从耶鲁大学毕业, 现在只有津田梅子能说服詹天佑归顺我们的天皇, 如果真的这样,我就完成了天皇的使命。”

 “如果他们一意孤行呢?”

 “杀无赦。” 佐藤听了,立即出去找小田龟了。佐藤在街上看到小田龟,并盯梢小田龟。他见小田龟进一家饭店,喝起酒来。左藤耐心地在外面等了好久,小田龟醉汹汹,东倒西歪地出来。左藤跟了过去。左藤几次要下手都不能得逞。小田龟已经到了丹尼尔的家。他敲门。米奇儿开门,看到了小田龟醉汹汹的样子,知道小田龟和醉了。米奇儿大喊丹尼尔。他们俩将小田龟扶进他们的家。他们给小田龟喝水,小田龟慢慢醒来,他欲向丹尼尔申诉。但是他语无伦次。丹尼尔拍打小田龟的脸,想唤醒他。小田龟极力想睁开眼。米奇儿看到小田龟极力想睁开眼睛,便对小田龟说:“看你醉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啦?”

小田龟说:“我对不起你们。丹尼尔,米奇儿,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容闳和他的学童们。”

丹尼尔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你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小田龟大舌地说:“我不能再在这个学监手下干下去。这渡边,不,这王八蛋就要疯狂了。丹尼尔,你立即转告容闳, 要多加小心他要玩阴的。”

 “他派人要害我,他要杀津田梅子和两个耶鲁毕业生?”

米奇儿大声说:“小田龟,你醉了,是不是在说醉话?”

小田龟紧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接着说:“米奇儿,我-说-的-是-真-话。”

丹尼尔果断地说:“走后门,我们把他送到教堂去。在那里会安全些。”

他们夫妇俩将他安全送到教堂,把他安顿好,便回到了自己的家。

 

渡边在客厅内一边在听歌舞妓,一边在品茶。左藤急急忙忙地进入。左藤大喊:“小田龟逃走了。”

渡边斥责:“这样慌慌张张的,像个武士吗?小田龟逃到哪里去了?”

 “我看到他进入米奇儿家里,但是没见他出来。他喝醉了。”

渡边放下茶杯:“那么他一定还在他们家里。小田龟不可能藏身不出来的。我们已经将三岛保释了出来。”

“啊,三岛回来了。那太好了。”

“三岛就在门口。三岛,你来吧。”

三岛答应了一声,进。左藤说:“啊,三岛,一定受了不少苦。”

三岛点点头。渡边说:“你们俩听好了。中国皇帝已经勒令中国学童撤回中国。他们很快就要走了。你们没有听出教堂的钟声。你们最后的任务完成后,我们也就回国。看来我们的美女蛇计划失败,我们的计划一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适得其反,津田梅子反而被人俘虏。我们不能让她反跟詹天佑跑到中国去。三岛,我要和津田梅子再谈一次。你去对付小田龟,如果他不回心转意,就将他杀了。”

左藤心里颤抖:“这。”

渡边说:“怎么,手软,武士还手软?”

三岛:“不,不是手软,而是……”

 “而是什么?你就执行命令。你和左藤对付小田龟的已经足够了。至于欧阳庚和詹天佑,暂时不动他们,因为他们是分批走的。去吧,找准机会。”

佐藤从来没有想到这个渡边就连自己人也要杀,心里有点害怕。在回到宿舍的路上,三岛见他不说话,知道佐藤心里有点害怕。杀小田龟,他自己心里也有点胆却。他也沉默了。

 

每次容闳来米奇儿家,他总是走小时候到米奇儿家马厩打工的那条小路上,小小的曼恩马看到容闳,常会跑了过来,亲亲容闳。马厩内,走出米奇儿。米奇儿说:“你看,那小曼恩竟然认识你。”

 “因为我和老曼恩是战友。”

 “都听说了。你刚从华盛顿回来,带来什么消息了吗?”

 “我的孩子们呢?”

 “你的孩子们都到班顿湖去野营去了。”

 “那我去班顿。”

 “你不要去了。等他们放松一下回来再说吧。”

 “不,我要去。”

容闳到达班顿湖边的野营地,见同学们都玩得很好。有些孩子在玩攀岩,有些在玩扔球,还有些在玩划船。唐国安看见容闳过来:“容大人来了。”

梁普时说:“容大人来了。容大人一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了。”

同学们都从小木屋里跑出来。聚集在容闳的身边。容闳来到班顿湖边小木屋前,同学们都在草地上聚齐了,等着容闳的发言。容闳觉得很奇怪。他根本没有打算要演讲呀!

“同学们,你们怎么?”

 “容大人,您一定有什么消息要传递给我们。” 唐国安说.

容闳感到奇怪:“你们都知道了?”

 “不,我们不知道,可是我们知道皇上有昭书要我们回去。” 唐国安说。

大伙一阵骚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容闳喊:“安静,安静。是的,我们就要回去。我们来了这么多年了,皇上开恩,让我们回去看看我们的家人,父母,我们都要做孝子啊。”

 “容大人,恐怕我们一去不能回来了吧。” 梁普时说。

学生众:“对,如果不能回来,我会想这里的家,会想这里的家。”

有人呜呜地哭了起来。容闳不断安慰同学们,皇上只是停办肄业计划。大家回去去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不日就要出发回去。大家还是要回来的。放心去吧。学生们都明白,这是容闳先生安慰他们的话。

夜里,整个营地笼罩着悲哀的气氛。小木屋内,吴应科,唐绍仪,梁敦彦,薛有福等聚在一起讨论他们应该怎么办。

唐绍仪大声说:“我们应该派代表和容大人谈,要他让朝廷给我们更多的时间学习。”

 “那我们推举谁呢?” 吴应科说。

 “就推荐唐绍仪吧。大家同意吗?” 梁敦彦。

众人一致同意。唐绍仪说:“好,我就去试试。”有个孩子看见容闳独自坐在营地的圆形露天小剧场边。他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他回到小木屋来向大家报告。唐绍仪觉得这是个容闳先生谈条件的一个好机会,学童们走出小屋。吴应科领头,向圆形露天小剧场走去。梁敦彦在不远处看见了容闳,他叫道:“看,容大人就在那里坐着。”唐绍仪拉住大家。唐绍仪说:“容大人心里一定有说不出的烦恼。我们现在还是不去为好。”

梁敦彦却说:“既然大伙儿都推荐你了,你就不能推诿。你去说说也表达我们的意见。”

大家走近容闳。容闳抬起头,说:“同学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唐绍仪说:“容大人,你不能让我们说走就走!”

 “我?要你们说走就走?” 容闳不明白同学们这句话的意思。

唐绍仪说:“容大人,你说让我们回来,这恐怕是我们一厢情愿吧。”

 “同学们,说句实话,我实在不愿意你们走。就差不多大学毕业了。可是。 唉。” 容闳说。

 “我们去找吴子登大人。” 梁敦彦说。

 “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你们先回去吧。” 容闳。大伙儿泱泱地走了。

 

小田龟回到家,刚要开门,看到外面有人一闪,小田龟警觉地闪到一边。直觉告诉小田龟,这个渡边要对他下手了,这两个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像三岛,另一个他很陌生,难道就是渡边在说的大力武士佐藤。难道他这么快就从日本来这里?小田龟知道他不是这个大力武士佐藤的对手。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两个孩子可能也在诛杀的名单之列,还有容闳的两个大学毕业生,渡边也不想让他们活着回中国的。小田龟想到这里,这个天地不怕的武士打了个寒噤,他转身冲向黑暗之中。小田龟感到又冷又饿,他能到哪里去呢?他想。最安全的地方是他们紧盯着的地方。米奇儿的家,对,那里是安全的,因为他们以为他就是从那里逃走的。小田龟敲门,老雷诺开门。

“是你?小田龟!”

小田龟进,示意雷诺不要大声。雷诺说:“你怎么啦?”

小田龟说:“雷诺叔,能有点吃的吗?”

雷诺要小田龟坐下,自己到厨房里烤出一点红薯和面包。小田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雷诺问:“小田龟,你究竟怎么了?”

 “雷诺叔,有人追杀我!” 雷诺走到墙边,取下猎枪,说:“告诉我,谁要暗杀你?”

 “雷诺叔,是我们自己人要将我杀了。”

 “你自己人将你杀了?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他们对中国留学生最后的阴谋。”

米奇儿和丹尼尔闻声进入厨房。米奇儿听到小田龟最后的那句话,问:“小田龟,你说什么?你们对中国留学生的最后的阴谋是什么?”

 “啊,米奇儿,他们的最后的阴谋是绑架两名耶鲁毕业学生。 ”

丹尼尔说:“看来,他们真的要杀人了。”

小田龟对米奇儿说:“你们赶快去通知容闳。要他们小心,千万要戒备。”

 “容闳和学生们现在不在这里。他们的第一批在后天走。” 米奇儿说。

 “他们没说要开告别会吗?” 小田龟说。

 “没有。那些是在学电报的学生,据说一回清国立刻就工作。”

 “你们能找得到他们吗?”

丹尼尔说去试试。

“小田龟,你有危险吗?”

 “你们放心,我暂时没有危险。但是我还得在这里住一宿。”

丹尼尔和米奇儿为小田龟收拾好房间,让小田龟休息,两个人便到容闳家去了。玛格丽特告诉他们,第一批学童明天返回中国。丹尼尔和米奇儿相对看了一眼,看来今天是不可能将渡边的阴谋告诉容闳了。他俩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大清肄业局。

 

第二天一早,容闳和太太就在火车站送孩子们上火车,米奇儿,丹尼尔,还有吴子登来到火车站。住家妈妈们大声地喊着自己家住过孩子的名字。学生们穿着清一色的大清服饰,学童们在月台上站成两排。此刻容闳心情十分凝重。

吴子登对容闳说:“容大人,你点名吧。我……”

容闳看到吴子登也感慨万分的样子,知道他的心里也很难过,于是他结果名册,开始点名:“方伯樑,牛尚周,梁金荣,唐元湛,卓仁志,朱锡绶,周万鹏,孙广明,程大业,盛文扬,陶廷赓,林联盛,冯炳忠,陆德彰……”

容闳点完名,要大家和住家家人再见。避难山教堂的钟声响个不停。陈实武身背背包,腰插横剑,走近吴子登。吴子登说:“实武,下官将这批学童托付与你,到了金山,你尽快返回,我们下一批也行将离开。”

学生们鱼贯而入火车,再见之声不绝于耳。陈实武最后一个跳上火车。容闳和玛格丽特等目送火车消失在远方。

 

夜深了,郊外洁白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如同白昼一般,小田龟向布朗的坟墓走去。突然,他听到墓前有声音。他一闪,躲进树林。他定睛一看,这是容闳。

容闳对着墓,烧了纸,口里说着:恩师,我失败了。我没有留着这些种子,我应该怎样做呢?我知道日本人正盯着我的两个学生。如果他们俩出了问题。我更是无地自容了。但是我知道我要坚强。 这些大孩子毕竟学到了很多很多。 你保佑他们平安到达大洋彼岸吧。

容闳又烧了一束纸。他继续告白:恩师,我也知道小田龟正直,可是他处处受到追杀。我每天为他祈祷,你能给我指一条路,我怎样才能解救他,那怕以我的生命。但愿他现在已经离开这里,去了日本。摆脱了生命危险。小田龟听到这里,激动极了。不由自主地从林子里出来。

“谁” 容闳小声问。

 “是我,小田龟。”

容闳啊地松了一口气:“小田龟。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田龟说:“容闳,你不是知道我答应过布朗老师,绝不允许日本方面的阴谋出现。现在谁也不信渡边能要津田梅子引诱詹天佑,可是詹天佑却又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我们的津田梅子死心塌地决定做中国媳妇。渡边已经恼羞成怒,弄不好,津田梅子会做他刀下之鬼。”

 “小田龟,你既然已经察觉渡边已经绝望之中,要垂死挣扎一番,为何不把津田梅子给保护起来。”

 “现在左藤正在找我,要杀我,怎奈左藤刀法精湛,我不是他的对手。三岛将津田梅子软禁起来。左藤把她看管得严严实实,我不能下手。现在他们正在要她放弃去中国的念头。容闳,你们处处要做好防范。尤其是詹天佑和欧阳赓。此两人是他们绑架和谋杀的对象。我正在寻找机会,将津田梅子救出来。”

 “我们的武师陈实武快回来了,不知他能不能帮你一把?”

 “不要帮我了,他只要看守好詹天佑和欧阳赓,其余的事就靠我运气。我来这里是想对恩师说我没有辜负他的希望。你多保重,我走了。”小田龟转向墓碑:“恩师,你也听到了。我不会食言的。” 说完小田龟消失在月光之中。

 

听到这些消息,容闳更加小心地看管着学生。他深夜来到肄业局,查看学生们睡的情况。他碰到巡夜的吴子登。容闳说:“子登,我们要把詹天佑和欧阳赓等人转移,他们不能住在这里了。”

 “纯甫,我夜夜做恶梦,怕他们出事。转移他们太及时了。你知道上次曹嘉祥差点把我给打死了,他的枪法很准,为何不和他的住家联系,让曹嘉祥和詹天佑他们住到他家,要曹嘉祥抱枪小心护卫,直到我们撤回。” 吴子登说。

 “子登,好主意。你去找嘉祥。我们立即行动,兵贵神速,今晚就行动。这件事别去惊动任何人,只有悄悄地做,否则大伙儿会弄得人心慌慌。”吴子登说:“好,我这就去。” 容闳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渡边公寓客内,日本甜甜密密地音乐十分醉人,渡边坐在中央。旁边坐着左藤和三岛。渡边问佐藤:“你把津田梅子放在那里安全吗?”

 “报告,非常安全。”

 “你都有些什么措施?”

 “我将捕猎的脚钳子绊子层层放置。只要小田龟来救津田梅子,他就是自投罗网。” “我命令,你可以把他杀了。”

 “督学,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左藤说。

 

小田龟开始行动,他已经打听到津田梅子被关押的地方。他沿着墙角轻手轻脚地向大门移动。从木栅栏缝间向内望去,见前面的房子亮着灯。他隐约看到津田梅子在屋内走来走去。他朝周围看看。周围没有任何人。他断定没有什么埋伏,便翻身入院。这时只听晃啷一声,只感到脚脖子被铁齿咬着,钻心地疼。他一抬脚,铁牙圈带动铁链。他赶紧抽出宝剑,将铁链砍断。他拖着铁圈敲开津田梅子门。小田龟急促地对梅子说:“梅子,赶快走,你赶快走。”

梅子见小田龟的脚在流血,惊叫起来:“小田龟叔叔,你的脚在流血!”

小田龟说:“快走。”

小田龟脚上的铁链拖地的声音被正沉迷与酒肉的左藤听到,他一下子蹦了起来。提刀向小田龟走去,小田龟对梅子说:”梅子,你赶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津田梅子茫然:“走,去哪里?”

小田龟说:“去中国学生那里,那里安全。”

津田梅子坚决地说:“小田龟叔,我不去,看渡学把我怎么样。”

小田龟说:“他们会把你杀了的。”

 “我不信,我是天皇派来的,他们能把我杀了?” 津田梅子说。

小田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们来了。梅子,你听我的话。”

 “真的吗?”

 “真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津田梅子拎上一只箱子,跟着小田龟出来。津田梅子看到小田龟一瘸一瘸,十分痛苦。

 

陈实武跳下火车,朝肄业局大街走来。他快到日本教育事务所,听到有两个人在说日本话,陈实武能懂一点日本话,他就跟了过去。不远处,只见小田龟在津田梅子搀扶下向街道那边走去。有两个日本人迎面朝小田龟两人走去。左藤见到小田龟拖着津田梅子,便上前说:“老同学,你一向可好。”

小田龟绝望了,他和梅子都逃不出他的手心了:“左藤,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小田龟,你装蒜了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来到这里。”

 “你想做什么?”

 “来取你的命。你的气数已尽。今天你该做我的刀下之鬼了。”

津田梅子说:“左藤,你敢动小田龟叔叔一根毫毛,我就在天皇那里告你。”

左藤哈哈一笑:“你这个小丫头,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你想死吗?今天我也成全你。”

小田龟说:“少废话,看剑。”小田龟一剑刺去,左藤用剑一拨,小田龟退回,转身从上劈下,左藤让过,返身一刀直刺小田龟的胸脯,津田梅子惊叫。小田龟一闪身,左藤刺入小田龟的手臂。小田龟“匡啷”将剑落下,左藤趁机用剑尖顶住小田龟的咽喉。

小田龟狂喊道:左藤,快刺,将我刺死,将我刺死,你还等着干什么?”左藤将刀尖刺入小田龟的喉咙,鲜红血往下滴。

 “小田龟,我让你死的明白。是你和渡边唱对台戏,是渡边将我调来对付你,是渡边要我把你给杀了。”

 “这个渡边,这个畜生,他耍了一辈子的阴谋,为什么我不杀这个混蛋。”

左藤抽回菊花剑。左藤说:“好了,这回让你死得明白了,是吗?现在我成全你吧。”

小田龟闭上眼睛,说:“来吧,左藤。”

左藤提剑,只听当的一响,左藤手起刀落,小田龟睁眼一看,菊花剑,落到他的身旁。身边有个大汉从天而降。这大汉捡起剑,将它扔给左藤。大汉说:“这样杀人不公平吧。来,我们较量较量。”

小田龟说:“你是什么人?”

大汉说:“什么人你还看不出来吗?”

左藤:“看剑。”

左藤的剑象条银色的飞蛇,直捣大汉的心窝。小田龟喊:“大汉小心,蛇吐舌。”

只见大汉身一挺,用刀切断蛇头。左藤步履不稳,退了好几步。大汉说:“小田龟,你带这位女子走。”

小田龟说:“还没问尊姓大名。”

大汉说:“敝人就是清皇上内卫陈实武是也。”

小田龟说:“谢谢救命之恩。小田龟拖着津田梅子,远去。见他们走远,陈实武用手抹了抹刀。陈实武对左藤说:”我留你一条命,你去你的渡边主子报功去吧。”说完,他扬长而去。

      夜深了,旷野狗叫声,小田龟来到容闳家门口,敲门,容闳开门。容闳惊奇地发现小田龟,问:“小田龟,你怎么了?”

小田龟说:“我被人设伏,受伤了。”

容闳将小田龟让进屋,见小田龟脚上拖着一只铁齿机关,流血不止。容闳将铁齿圈松开。玛格丽特出来。一看到小田龟脚上的血,几乎晕了过去。容闳对玛格丽特说:“他伤得不轻,去叫你父亲来吧。”

玛格丽特应声,消失在黑暗中。容闳说:“你带津田梅子赶快回日本去,我请米奇儿和丹尼尔将你送到车站。”

小田龟既救了津田梅子,就答应护送她回日本。他和梅子在容闳家休息一宿。不在话下。

 

渡边的客厅内,左藤直挺挺地站在,听渡看到佐藤狼狈回来,开始露出真实的他,又骂人又训斥:“八格,你真是个笨蛋。”

左藤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渡边要佐藤再描述一遍,这个汉人有这么厉害。左藤说:“这个人刀法实在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住嘴! 你这头笨猪。难道他的刀法没有破绽?”

左藤说:“依我看,我们过招几下,没有破绽。他自称是紫禁城皇帝的护卫。”

渡边发狠说:“我倒是要亲手去会会这个中国的高手。”

渡边转向三岛,说:“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津田梅子,否则,我们大家都回不去了。我猜想,这津田梅子一定会和那个叫詹天佑的在一起,三岛,你务必打听到她的下落,说不定她会在那个避难山教堂。不能让他成为大清新娘。”

三岛哈依了一声,去打听梅子的下落。

 

肄业局门口,黄龙旗在明媚的夏日阳光下随风飘扬,进入大门,学生们在大厅里整齐地排好队,向孔子牌位叩完最后一个头。然后向皇上皇太后三呼万岁万万岁。同学们都整理好了他们的行李。米奇儿,丹尼尔,牧师,容闳,和卡特勒都来送行。就是不见津田梅子。陈实武进,在吴子登耳边耳语几句,小田龟对容闳说:“津田梅子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容闳想了一想,说:“津田梅子回去必有她自己的道理。”

小田龟说:“是啊,我冒险把她救出来,她自己还要回去,她肯定会有生命危险。我想我还是别走了。”

 “你看你伤成这个样子。你要保护别人,首先要保护好你自己。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如果我们见到津田梅子,我们一定也将她送回日本。” 容闳说。

小田龟很感动:“患难才见真情。容闳,我们不愧朋友一场。后会有期。”

容闳握住小田龟的手:“后会有期。”

米奇儿和杜曲尔牧师都来了。米奇儿说:“容闳,告别会都准备好了。我们也通知了最后这批学生的住家家长。”

杜曲尔牧师:“教会一切都准备好了。容闳,告诉你,马克吐温说也来参加告别晚会。”

 “谢谢你们。” 容闳说。

米奇儿感动地说:“容闳,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这些孩子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是你,延长了我们生活的地平线。让我们这里的人成了世界另一边人们的朋友。”

詹天佑等学生都过来了,他们围起米奇儿,有说有笑。杜曲尔牧师将容闳拉到一边。牧师说:”津田梅子一直没有回教堂,我担心她已经被日本督学他们给掳走了。”

容闳说:“那小田龟呢?”

牧师说他也不清楚,一定是上了火车去西海岸了。”

 “牧师,我会找一个人去打听津田梅子的下落。为了她对中国的诚挚的友谊,为了她想做中国媳妇,我们也要把她带走。” 容闳说。

 “谢谢了。上帝会保佑她,上帝会保护你们所有的好人。阿门。”

 

大家都回宿舍。詹天佑和欧阳赓也回宿舍。学生们都等着明天开告别会后就出发回中国。詹天佑正在宿舍整理东西,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轻声呼喊他的名字。詹天佑一听,这分明是津田梅子的声音。詹天佑惊奇万分,他来到窗口边,只见津田梅子在下面喊他的名字。詹天佑惊奇地问:“津田梅子,你怎么在这儿?”

津田梅子恋恋不舍地说:“天佑,你们就要出发回国了,天佑,你不是说好带我走的吗?”

 “梅子,你要去大清国的事,我们的吴监督也同意的。我去找吴监督问一下就行了。不过,梅子,你可得小心。”

 “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对,明天一大早出发回大清国。”

 “这里我不可久留,那我们明天见。” 詹天佑不知道津田梅子处境十分危险,见津田梅子要离开,就说:“好明天见。” 想不到津田梅子刚转身, 三岛挡住了路。三岛说:“梅子,我知道你没有跑远,你是舍不得我们的。你跟我回去。”

津田梅子见三岛就在眼前,心里一阵绝望感:“我不会跟你回去。我知道渡边督学不会放过我。”

 “那你放弃你去中国的念头就好了。” 三岛说。

 “我也不会放弃去中国的念头。” 津田梅子。

 “梅子小姐,那就由不得你了。”

 “那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要问呢?” 三岛向对面弄堂里招了招手。那边过来一辆马车,三岛捏住梅子的手臂,将梅子搀上车。两边的两个人按住梅子。车往渡边公寓去。

 

1881年8月21日,容闳56岁。

      三岛将津田梅子带到渡边寓所,渡边示意三岛和左藤出去,他见津田梅子不说话,便带着笑脸凑过去,说:“梅子,你知道吗这里只有你和我接受过天皇的接见。只有我们俩,天皇当面给我们重托。”

“是的,天皇只要我好好读书,为我离散的武士父亲争光。天皇说我来美国学习是因为他要给我幸福。”

“我知道你是一个孤儿,那你就更应该为天皇作出贡献。”

 “督学,我从来没有听说天皇要我用美人计去引诱中国的顶尖耶鲁毕业生去日本。我知道这是你的邪念,你的内心的复仇计划。你对中国人的仇是生来就有的,是嵌在你骨子里的。”

 “梅子,这点你说对了。我父亲是一个有名的武士,但是他是被中国的皇家武师所杀,我母亲被迫改嫁。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孤儿,是皇上救了我。梅子,你为了皇上,能做最后的努力吗?”

梅子十分恼怒:“我不会按你说的去做,对不起,我恨你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为天皇卖命。我恨你利用我最纯洁的爱情作为诱饵引诱中国人。你这是什么竞争方式? 这是最恶毒的行为。学监,我要你设身处地地想想, 要是我是你的女儿, 你忍心这样做吗?”

 “会的, 为了天皇, 我能够剖腹献身。只要为了天皇, 一切手段都是神圣的。”

学监已经歇斯底里。津田梅子反倒一点不害怕了,她变得勇敢起来。津田梅子说:“我会用生命去换取爱情,而不会去学你的那种愚忠。”

津田梅子毅然离开。她已经不顾任何的后果。渡边被她的话震撼了,僵僵的站在那里。少倾他将三岛和左藤唤进。渡边说:“你们俩盯着她,如果今晚她去教堂,就把她抓回来。”

 “督学,如果她执意不回。”

渡边:“ 就开杀戒。抓住机会将这两个耶鲁毕业生绑了。三岛和左藤答应着。

 

傍晚,避难山教堂有些住在远处的幼童家长租了马车将孩子送来。詹天佑和欧阳赓在门口等待着他们的住家的到来。避难山教堂的钟声响着,教堂里到处点着蜡烛,将教堂照的通明。四十个幼童上了的西装,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中西合璧。李桂攀带的是假发,他看了看别的带假发的同学,大家都十分小心。大家都陆陆续续来到教堂大厅。大厅内麦丽莎正在弹钢琴。《友谊天长地久》的曲调轻轻地响彻整个教堂。佳西卡,马修和马克在寻找他们的中国朋友。吴子登将陈实武拉到一边,说:“陈武师,看来这两个大学毕业生还需要你的保护。我想津田梅子失踪得很起翘,现在离我们登火车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如果我们能顺利登上火车,那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吴大人放心,我在他们在,皇上派我来就用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会坐在屋顶上,这里其实只有一条通路上下山坡。如有人来,我不会走眼,你们放放心心地去开告别会。”

吴子登:“陈武师,有你这么一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吴子登话刚落音,只见陈实武飞身上屋。不见了。吴子登回到教堂内,这是教堂的气氛十分热烈。突然有人看见马克吐温来了。马克对佳西卡说:“你爸爸来了。”

容闳,米奇儿,丹尼尔和杜曲尔牧师引着马克吐温来到人群中心,这时候,詹天佑和欧阳赓带着诺索布教长一家进来,长得亭亭玉立索非亚和一头银发的老太太也跟着进来。

 

容闳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就站到中央。容闳说:“我想杜曲尔牧师先给我们讲几句。”

杜曲尔宣讲:“女士们先生们,我要说的就是几句话。回国的幼童们,你们不要忘记美国,不要忘记哈德福特,不要忘记这里的学习和生活,希望你们和美国的家保持联系。上帝保佑你们,阿门。”

诺索布教长说:“我很理解中国的官员担心,这些没有保持严格传统教育的中国青年将来无法真正为自己的国家效力。不管当时是什么原因促使中国政府开展了这个留学项目,可以肯定的是,政府对于这项事业看的意义远没有容闳博士看得那么远。”

马克吐温站上来:“我深深地为你们这些来自古老大清帝国的年轻朋友们感到骄傲,作为你们的邻居,你们平时那彬彬有礼的风度,你们在学校和美国家庭受到的好评,都使我为你们而高兴。你们的勤奋、努力和克制都是有目共睹的。相信,你们留在哈德福的身影是美好的,如果你们回到自己的祖国,有所成就时,千万不要忘记这里,这里有一个你们的朋友马克吐温。”

大家都拍手。夜色降临,避难山教堂,暮色里的钟声悠远而低沉。容闳大声说:“现在请孩子们给美国家长们请安。孩子们走走到他们家长前面按中式的礼仪请安。”

教堂外,陈实武在房顶上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在移动。他仔细看是一个女孩。他认定她是津田梅子。既然津田梅子一个人来,他想自己用不着下去,容闳和吴子登自然会处理。他还是在房上坐着,他累了,闭目养神。突然,他看到远处窜出两个人来,扭住津田梅子。陈实武从房顶跳下,象狼一样地下半山跑过去,他来到他们旁边,清晰地看到津田梅子在他们的铁钳一样的手上挣扎。陈实武跳到他们前面,拦住他们。

陈实武大喊:“把她放了!”

这两个人见到一个怀揣扑刀,一身大清武师打扮的人。吓了一跳。

三岛叫道:“你是什么人?滚! 我的菊花刀不是玩具。”

陈实武:“哼,你这种小玩意也在你爷爷前逞能。你敢不将这个女人放下?”

左藤吃过陈实武的亏,对三岛说:“三岛,这小子交给我。”

左藤抽出寒凉凉的菊花刀,在夜空中象一条丝丝吐舌的蛇,飞将过来。陈实武看得真切。这是日本著名的夜蛇剑法。他一收身,躲过蛇舌。但衣服却被舌身划破。陈实武低声喝道:“你这着倒是有点厉害。看剑。”

陈实武摔出龙尾剑,剑面打在蛇剑上,并出火花。

左藤叫道:“好个龙尾剑,你老兄让着我了。”

陈实武赞道: “不愧是个武士,还真懂点剑术。”

左藤发狠道: “今天只得跟你杀个你死我活。看剑……”

 

教堂内,钢琴还在弹奏友谊天长地久曲。老奶奶要索非亚拿出她为詹天佑和欧阳赓缝的方块被。她将被子交给詹天佑和欧阳,在他们的脸上亲了一下。他们俩给索非亚的清醇的香味陶醉。欧阳摸摸自己的脸。奶奶看到这个情形。奶奶:“唉,要是你们不回去了该有多好呀。詹天佑明白奶奶的意思。”詹天佑:“奶奶,我们中国古人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们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您和全家。可是我们也深受皇上的恩惠,所以我们以回报大清国相报。“奶奶亲切的拍拍他们的肩膀。奶奶:“我等着这一天。”

教堂外,左藤和陈实武还在继续击剑搏斗,左藤为改蛇舌刀法。他又进一剑。陈实武挡过,突然,陈实武听到梅子挣脱三岛的手,大喊大叫起来。陈实武吃了一惊,却被左藤划破后背。他不知道伤有多深,只觉得血流了下来。陈实武一时性起,以龙腾飞刀法,刺进左藤的胸膛。只听到左藤惨叫一声,身体翻落在地上。陈实武回身,看到梅子急速朝教堂大门跑。在黑暗中,陈实武看到梅子被一个人刺中,陈实武飞身过去,站在他前面的是渡边。

 教堂内,吴仰曾和住家爸爸正在谈论,住家姐姐正在用毛笔给吴仰曾的中国的妈妈写信。信写好了。吴仰曾拿起信开始朗读。吴仰曾:

 

Dear Mrs. Wu,

      When you see your child has grown up, you surely will feel greatly honored. In the past long time, he has become one of our family members. He has worked very hard academically and in his maturity. We are certain he is going to contribute a lot when he works for his country and you will feel proud of yourself.

      We will always remember those children and wish them have more success. And wish to see them again. If time does not permit, we will forever pray for them.

Your truly,

 

夫人:

  我确信,当你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的时候,你一定会引以为荣的。在过去他留学美国的漫长岁月里,他和我们一家人共处,我们已经难舍难分了。不论在学业、在品行方面您的孩子一直努力上进,我们坚信他必将成长为一个有用的公民去为他的祖国服务,同时让他的父母以他为荣耀。 我们对他,以及所有那些明日即将归去的中国孩子将长念不忘,我们衷心地祝福他们未来的事业顺利成功。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再次见到他,如果无缘再相间,我们将永不停息地为他祝福!

   带去我们诚挚的致意

您最忠诚的 玛格丽特 巴特拉

 

      教堂外,陈实武和渡边对恃。陈实武问对方:“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要问,我早就想和你较量了。” 渡边说。

 “我堂堂大清武师不和无名小卒比刀。” 陈实武。

 “好吧,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对你说了,我乃是日本天皇身边的侍卫武士。” 渡边说。

 “我们俩彼此彼此。看刀。” 陈实武说。

渡边急忙接刀,他们俩斗了十几个会合。渡边赞道:“果然好刀法。滴水不漏。”

陈实武也赞道:“武士的刀法也非同一般。”

这时,三岛踉踉跄跄地过来。渡边跳出圈外,收起刀,喊:“三岛,进教堂,将这两个给杀了。”

三岛扭头就去,陈实武一急,跳开,跳到三岛背后,一刀刺伤了三岛,自己却被渡边刺中。倒在路边。这时教堂的钟声响了,集会散了。渡边赶紧背起梅子,离开教堂外。

 

渡边将津田梅子背回寓所,将梅子放在桌子上,三岛进。渡边看到梅子手臂上的菊花剑的刺青露出一小块,眼睛一亮,赶紧将梅子的左手衣袖上勒。渡边绝望地哀叫:“小卷,小卷。我的女儿。小卷。”

三岛见渡边伤魂落魄,绝望地喊着,他叫起来:“督学,督学,你怎么了?”

渡边嚎叫着:”她……她就是……梅子就是我丢了多年的自己的女儿。”

三岛惊呆了: “这……这不可能。”

渡边醒悟: “我杀的不是别人是我的女儿。我自己的女儿。”

渡边几乎疯狂了。他站起来, 向门外走去, 嘴里疯狂地叫着女儿的名字。渡边:”小卷。我的小卷。”

三岛喊叫:”他疯了。督学,你疯了。”

渡边仿佛没有听到三岛的话。渡边绝望地喊着:“小卷。我的小卷。”

 

米奇儿家墓地。

容闳,吴子登,詹天佑等学生站在陈实武的墓边。吴子登难过地说:“实武,真对不起,让你永久地留在这里,以后你还要保护我们学童,躺在这里的学童。”

容闳眼睛里含着泪水:“实武,你放心,我在这里,会照顾好你的。”

詹天佑眼睛里也充满眼泪:“陈武师,你为了保护我们,你甚至用你的生命来保护我们,我们怎么能报答你呢?我要回国,好好干,对得起你。”

 

9月26日,火车站。学童们马车,浩浩荡荡。容闳大声喊:“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容大人,我们都准备好了。”

容闳喊:“上车。”

吴子登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容大人,停一下。”

容闳回头,困惑地看着吴子登:“为什么。”

吴子登来到旗杆下,他抬头,看看这随风飘扬的黄龙旗。所有的孩子都从马车上下来,围集在旗杆下,眼睛凝视这徐徐下降的黄龙旗。孩子们的充满泪花的眼睛。随之响起避难山教堂的钟声。

 

一声火车的长啸,火车驶出哈德福特车站,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第四十五章

火车从哈德福市开往纽约的途中,经过斯普林菲尔德时,许多学生对这个城市已经很有感情了,他们不禁发出欢呼声:“斯普林菲尔德!斯普林菲尔德! ”喊声过后,大家竟然鸦雀无声了。毕竟他们在这个地方度过几年的美好的童年,吴子登理解大家的心情,大家一定舍不得离开,大家都在回忆这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吴子登坐在火车的一个靠窗口的位子,望着美国农村广袤的土地。他想,离开花旗国这辈子一定永远不会回来,到不如趁现在让学生们多游览一些名胜。他听说尼加拉瓜大瀑布在世界上十分出名,何不趁现在让学生去看一趟呢?他和其他几位老师商量,大家都一致同意他的想法。于是,他让学生下火车。吴子登带幼童们来到尼加拉瓜大瀑布。瀑布的河水从高处的伊利湖流入安大略湖,湖水经过河床绝壁上的半岛,分隔成两部分,分别流入美国和加拿大。从加拿大这边看一大一小两个瀑布,比从美国方向看起来一泻千里的瀑布更壮阔、漂亮。

唐绍仪说:“吴监督,这大瀑布多么壮丽。”

吴子登对他说:“你能背李白的《望庐山瀑布》吗?现在就是这种情景。”唐绍仪很熟练地被出这首唐诗: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望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梁诚听了说:“唉呀,李白这首诗用在此处也是如此吻合,你看那缥缈的水雾在阳光下,不就是李白说的紫烟吗?”

唐绍仪赞美地说:“从小在私塾读书时读到李白这首诗,眼前总是想着那如梦如幻的天上水流飞奔而下的情景,对庐山充满着无限向往,虽然至今无缘识得庐山真面目,却在异国他乡的这里见到了李白所写之景。”

梁诚评论道:“苏东坡曾说,造物主无尽藏,看来美好的江山不只有我们大清国才有啊。”

吴子登听到幼童们此时论起李白的古诗是如此恰当,满意地对唐绍仪和梁诚点了点头。看到吴子登那难得的笑脸,很多幼童也都跟着开心。詹天佑对梁敦彦说:“看来,吴监督总是离不开他根深蒂固的中华情结啊。”

梁敦彦说:“没错,我发现只要听到我们谈论中国典故他就高兴。其实呀,他是一个地道的老学究,派来当肄业局的监督对他自己和肄业局都是一个错误。”

可是詹天佑却不是这样想。这些年,自己的对中国的传统了解还是进了一步,作为中国人,忘记了这些,等于忘记了中国人的根。眼前壮丽的瀑布,用李白的诗来形容,不知再贴切也不会过吗?

      参观完尼加拉瓜瀑布,他们上火车。火车上,詹天佑望着车窗外飞奔而过的中西部原野风景。他一直将脑门靠着窗,默默地看着飞驰而过的美洲大地。

邝景阳问:“天佑,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想什么,想什么都没有用。”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是官学生,朝廷花了那么多银子送我们出来读书,我们回国不至于不用我们吧!”

詹天佑想着自己将来能做什么,自己在耶鲁大学学的是铁路专业。从铁路技术问世半个多世纪以来,世界各国铁路飞速发展,美国的报纸报道日本已修了不少铁路,可是英国人在大清国的上海修了一条不长的铁路,却被国家收购拆毁了,如果真是这样,铁路专业将在国内排不上用场。“也许一到中国就失业了。”天佑说。

邝景阳叹了口气,说:“那样真是可惜啊。”

 不过,失业倒不至于。詹天佑想如果不能修铁路倒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万一不行,就做个翻译吧。国家那么大,这些人在美国读书这么多年,英语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做个翻译总是可以。

 “你还好,总算从耶鲁大学毕业了,可是,我呢,正读大学,还没有毕业呢。”

詹天佑不以为然:“是否毕业并不重要,最主要的是我们有没有学到真东西。你不会连做一个翻译的能力都没有吧。”

“那倒不会。”

“不过,我在想,大清国不想修铁路只是暂时的,听说那些守旧的官员看到铁路穿山过岭、占有农田,而且响声太大,噪音太重,以为影响了风水,破坏了地脉。这些消息我平时也在美国的报纸上看到过发表的议论。”

邝景阳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学铁路专业。你看第一批回国的二十名官学生都是学电报的,听说他们已经分派到天津李鸿章大人手下做事了。”

詹天佑说:“可是不可能让我们全都学一门技术吧。美国有太多的东西在我们大清国都没有,现在看来,我们的国家实在太古老了,与美国相比,我真有一种感觉,好象我们大清国还生活在中世纪一样。”

邝景阳说:“所以,你坚信大清国迟早有一天要建铁路?”

邝景阳说得不错,詹天佑充满信心。是的,不仅要建铁路,而且要大建铁路,美国铁路阡陌纵横的今天,就是大清国铁路建设的明天。邝景阳佩服詹天佑,天佑的思想真的好豪迈耶,听起来象神话一样?他可是大清国第一个在国外学习铁路技术的人,大清国那么大,要真修那么多铁路,一个詹天佑怎么分身。詹天佑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想了两种解决之道,一是政府再派人来学,二是他自己在国内培养铁路人才。邝景阳佩服詹天佑的想法。

詹天佑问景阳:“说说你吧,你有什么打算?”

邝景阳说:“我没有你学得那么踏实,除了在大学学了一些工程技术的皮毛,实无可依靠的技术。不过,我相信容闳大人所说的,他能帮我们这些没有完成大学学业的人再回美国,完成学业后再回国效力。”

詹天佑无奈地说:“希望能如此。到时候,我也想再回耶鲁,读完硕士再读博士。”

 

火车像一个长跑运动员来到终点,一口一口地喘着气,进入旧金山车站。学童们走下火车,领事馆人员接待他们。有人大声问:“谁是詹天佑?”

詹天佑走向前:“我就是,你有何吩咐?”

这个人问:“你们来到旧金山之前这里的奥克兰棒球队已经了解到你们东方人棒球队,他们想和你们切磋球艺。”

詹天佑听了,挥挥手:“那你的让我们的吴子登监督同意。

那人说:“你们吴监督早就同意了。”

詹天佑惊奇地说:“真的吗?这太阳就能从西边出来。”

 

是夜,他们来到旧金山皇宫大饭店,大家安顿毕,吴子登将詹天佑等人召集到会议厅。 吴子登说他已经答应你们和奥克兰棒球队比赛。大家都抓了抓脑袋。学生们都在奇怪,在哈德福特城,他从没有赞成学生们玩棒球,他现在怎么会这么开放了?梁敦彦问:“吴监督,你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吴子登开玩笑地说:“你们都小看老朽了。其实那个时候是规章制度定下来的。此一时彼一时嘛。”

詹天佑笑着说:“吴大人,你这样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吴子登说:“你们给我听好了,这场球赛只能赢不能输。”

邝泳钟说:“吴监督,胜负乃兵家常事,你何必这样认真,况且我们也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赢。”

詹天佑总结性地说:“大家都别问吴监督了。我知道吴监督要我们赢球。”

吴子登看看詹天佑,满意地点点头。詹天佑接着说:“你们看,从报上我们看到美国社会从各种场合正在打压中国人,有几个华人已经被杀,他们扬言要赶走华人。当然,我们华人有一支球队与奥克兰棒球队在旧金山进行。他们的目的也是可想而知了。好了,大家去准备准备吧!”大家都高兴地去准备比赛的事了。

 

比赛的那一天,旧金山许多家庭老老小小都来了。吴子登和大清国驻旧金山领事馆的官员也来了,他们高兴地坐在旧金山市棒球场的观众席上。球赛开始,每队九名球员,奥克兰队穿黑色球服,东方人队穿蓝色球服,两队从两个方向走到球中间,相互握手致意。四名裁判员是奥克兰队请来的,一人为主裁判,又称司球裁判,三人为司垒裁判。几个没有上场的中国幼童温秉忠等与奥克兰队的几名辅助人员在旁边记录成绩。

第一场,东方人队为守队,奥克兰队为攻队,主裁判哨声一响,奥克兰队首先开球,东方人队梁敦彦为投手,詹天佑为接手,蔡绍基为1垒手,黄开甲为2垒手,陈钜溶为3垒手,钟俊成为游击手,吴仲贤为左外场手,李桂攀为中外场手,邝泳钟为右外场手,学生们一上场就把他们的激情挥出来,接球、传球、投球、触杀、封杀、追杀,动作十分闲熟,配合的天缘无缝。第一局打了个平局。

两队互换攻守,一开始东方人队在击球、跑垒和滑垒的过程中有几次失手,但很快调整过来,不断得分,这时观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东方人,加油!东方人,加油!”的助威声不绝于耳。也许是观众席上同胞的鼓舞起了作用,也许是这些幼童们近一段时期有太多的压抑没有暴发,今天全发泄到了球场上,东方人队迅速拿下一局。这一次胜利,大大鼓舞了幼童们,在接下来的几局换防比赛中,他们以压倒性的得分赢得了这场比赛。

奥克兰队是当地的一支职业球队,或者是他们没有了解东方人队的特点,或者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支由中国留学生组成的球队会有如此高的技术和好的默契。比赛结束后,他们纷纷过来与东方人队队员握手,表示祝贺。这时,当地华人舞狮队的队员前来助威。大清国学生们与美国人赛美国国球,赢了,这是所有人都感意外的。

吴子登现场感受到了当地华人的热情,他不禁流下了老泪。詹天佑、梁敦彦等取下球帽,挥舞着球棒向大家致意。赛后,詹天佑问梁敦彦:“敦彦,我发现你的击球真的很猛,几乎每击必中,平时好象你没有这么厉害。”

梁敦彦说:“我在大学里的棒球也是打得非常好的,我觉得棒球这种运动很有趣,既要求个人的灵敏反应,又需要队员之间的紧密配合,能够锻炼人,也能考验人。其实你的接球也不错。”

詹天佑说:“我呀,以往在耶鲁大学与同学玩棒球时,多是扮演垒手,有几次做投球手,其实也是投得不错的。”

梁敦彦说望着现场久久不肯离去的当地华人,说:“要是我们大清国能组织一支棒球队常来美国比赛就好了。”

 “可是,国内很多人可能连棒球的名称都没有听说过。” 詹天佑说。

梁敦彦惹有所思说:“希望我们这只东方人队回到国内还能在一起训练。”

 “可是,我们国内有球场吗?” 詹天佑说。

 “我可以在我的家乡建一处球场,我们家乡有很多平缓的山坡地。” 梁敦彦说。

 “可是你那里太偏远了,我们都来自四面八方,哪能经常去你家乡训练棒球啊。又不是象美国这样,有那么多铁路,来往比较方便。” 詹天佑说。

梁敦彦笑着说:“哈哈,天佑,在这棒球场上还惦记着你那铁路呢,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

第二天,东方人队与奥克兰队的棒球比赛成了当地报纸的重要新闻,报纸以“东方之神”为题,对东方人棒球队与奥克兰棒球队的比赛进行了详细报道,并配发了评论文章,对大清国幼童在离美前的漂亮亮相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吴子登特地让大家在旧金山多停留了几天,参观访问、游历周边地区。旧金山的城市风貌与九年前詹天佑他们刚来时相比,又有了许多变化,街道两旁的房子有的变高了,宽阔的水泥路两边可以看到许多架在高空中的电线,那是电报电话线或电灯线,特别是晚上,从皇宫大饭店往下看,原来点点灯火的街道已被闪亮的电灯路灯所取代,路灯照亮的街道如一条条中国乡村元宵夜点着灯笼的婉延长龙,城市里的戴着辫子的华人随处可见,马车来来往往,城市显然比以前繁荣了许多。

幼童们三五成群行走在旧金山的街道上,不再如以前那样会吸引当地人驻足观看,但也不时吸引着各色好奇的目光。


  1881年9月6日,(光绪七年七月十三日)。
  这是一艘美国轮船,船头醒目地用油漆写着“北京”(BEIKING)。吴子登与大家一起坐在头等舱里。清政府旧金山领事馆的官员前来送行,也有一些当地华人闻讯自发前来送行。轮船启动了,詹天佑等人靠着窗边,向岸上送行的人们挥手。别了,美国,别了,留在美国的同胞们!

旧金山很快消失在幼童们的视线远方。望着茫茫大洋,心随巨浪翻滚,幼童们终于踏上了归乡之途,是喜是忧。这浩瀚无边的太平洋,今天平静如画,明天是惊涛骇浪。大清国的官学生们以这样暗淡心情离美,心情不免惆怅。回到大清国有他们生长的土壤吗?他们担心,他们猜测,他们惊恐。他们还没有完成学业,还没有完成出洋时对国家的承诺。这是这些留学生们难以描述的心头阵痛。

经过颠簸的风浪,晕船病倒,船到了日本横滨。横滨是日本重要港口,有悠久的历史,吴子登竟然破天荒地让学生们在日本逗留了四天。横滨港确实与九年前相比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码头上多了各国的货轮,上面漂满各国国旗和五颜六色的旗子。驳接船穿梭在大船之间。码头上人来人往。人们来去行色匆匆,有欧洲和美国人,也能见到有辫子的大清国人,偶尔一些穿着和服的女子,打着遮阳伞。詹天佑他们合租了一辆牛车,牛车沿着横滨的街头跑着,街边店铺林立,有茶叶店、瓷器店、丝绸店,这些对詹天佑而言,真是太熟悉了,广州十三行一带,这类店铺随处可见。他们来到横滨火车站,看到日本修建的铁路。

学生们还到东京去玩了一趟。在他们的船开往上海的途中,风和日丽,风平浪静。船中途停靠神户,一个的美丽城市。由神户到长崎,他们穿过濑户内海,岛屿星稀,山水如画。

白天,詹天佑上了甲板,旁边站着梁敦彦,他突然问道:“天佑,怎么啦?想家呀?”

“敦彦兄,我们来美国应该是九年了吧?”

“他们还会像当初我们离开那样欢迎我们回来吗?”

“说不准,我们都学有所长,只希望不要浪费了我们的知识。”

“听说李鸿章大人在创办北洋水师,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希望他不要放弃我们不管。”

大家随便转悠,很快到了上船时间,及时回到船上。从横滨开出,幼童们的心情开始浮躁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下一个码头就是上海了。阔别多年的祖国将以怎的方式迎接大家呢?

终于看到岛屿了,幼童们激动起来,秋日的阳光照在海面,金光闪闪,海鸟在轮船的窗外飞来飞去,远处,可以看到几处高楼的轮廓若隐若现。上海,终于回到上海了!”。

日本丸号轮船缓缓入港口,船首日本太阳旗飘扬,黄仲良信步来到船头,两眼一亮,高喊:“喂!看到了!看到了!”

听到黄仲良,学童们齐奔过来,问:“看到了什么?”

黄仲良抬手一指:“我看到上海码头了!”

学童们凝神细看,果然看见上海码头,他们兴奋说:“真的耶!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

詹天佑欣喜地说:“太棒了!我们终于回国了!”

容尚谦问:“喂!你还记得出国时吗?”

梁敦彦抢道:“当然记得!每人坐一顶轿子,简直威风极了!”

蔡绍基开心说:“我们这次回国啊!肯定也是一顶轿子,威风游街过市。”

黄开甲摇摇头:“我看未必!因为,我们是被朝廷召回来的。”

锺文耀幻想说:“没轿子的话,来一匹马也行,骑马游街,要迷死很多小姐!”

欧阳赓推他一把:“别臭美了,送你一匹竹马吧!”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蔡廷干却说:“真的没马没轿子,总有鲜花和水果和盛大欢迎的场面。”

李恩富抢道:“我想,我们的家人,都会以我们为荣,带着好吃好喝的,结伴来欢迎我们。”

唐绍仪接道:“想到有好吃的,我口水都流 下来了。”

其它人纷纷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众学生都开心得哈哈大笑。忽然砰的一声巨响,船舷撞在岸上,学童们没有准备,登时东倒西歪,忍不住埋怨:“哎哟!怎么回事啊?喂喂喂!斯文点可以吗?”北京号轮船停靠在了上海码头。幼童们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祖国。学生们听说有官府来接大家,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有位官府来的人要大家下船。 这时,吴子登才将名单给了那个官人:监督、教习、厨师、裁缝、杂役和家属共三十九人。这位官员说奉上海道台刘瑞芬大人之令,前来接应大家。耀眼的阳光下,大家看到‘吴淞码头’的字样。这时,一批水兵鱼贯上船,手握腰刀,两人夹一个学童,强行架住他们,喝令:“走!”

街道上行人来往,忽然有人驻足喊:“哎!你们快看啊!那都是什么人啊?”

只见学生坐在独轮车上,双手抱膝,低着个脑袋不敢抬,由水兵押解往道台衙门。行人们议论纷纷:“这些家伙肯定是要犯!不然,怎么会有官兵押解?”

还有人指这他们道:“瞧他们穿的不中不西,还剃短发,究竟是哪一国人啊?”

最后有人下结论:“总而言之,绝对不是好人,应该把他们重判!”

学生们听到这些话,屈辱到极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吴子登先坐轿去上海道台见刘瑞芬大人那里,其余人坐着独轮车到了上海道台衙门。此时的吴子登甚至没有向学生们告别,就直奔北京,向皇上交差去了。

 三十七个幼童鱼贯进入上海道台衙门,胡须花白,五十多岁刘瑞芬道台接见了他们。刘道台让他们平身。幼童们整齐地起身站直,刘瑞芬说:“各位学童辛苦了。九年前,由曾文正公和李鸿章大人奏准各位出洋,大家远离父母,负笈重洋,到花旗国学技艺。今日南北洋大臣正图兴国富民,正是用人之秋,为此,让各位提前回国,他日国家如有需要,没有完成学业的还可以再出洋学习。希望你们这次回来,能耐心等候,服从官府安排,安心前往南北洋各地为国宣力效劳。今日见各位仪态庄重,本官实是欣慰。吴子登大人对各位实多嘉称,他让我特意转告,望你们不要有太多怨望,出洋回国都是朝廷用人之策,非一人所定。前两批回国者多为学习电报和矿业的学童,都已分往北洋各地,你们这批等李鸿章大人和总理衙门指示再分派,学生们先到求知书院呆上几天,等待分配。”

仪式毕,大家都被送到书院,书院外,有持刀水兵把守。极像牢房。书院昏暗的屋内,学童们盖着潮湿的被子,躺在两块板凳,架着一块木板的简易床上,学童们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詹天佑想只有睡觉好像死亡一样能结束一切痛苦和折磨。但现实是残酷的,只有在梦境中与过去欢笑揉合起来。对于正想合上眼皮的人,他们一定再度回到太平洋彼岸享受愉快的时光。

一夜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朝阳由破缝中射入,形成一道道光束,学童们陆续起床,他们或坐或站,有的踱步有的发呆。蔡绍基到门缝偷窥,见外面有水兵巡逻,感觉从头凉到了脚。晨曦凉凉风,吹得他们回到冷酷的现实。两天过去,他们仍被禁闭在这个地方。正值中秋佳节,许多父母已备佳肴美酒,期待与万里归乡的儿子团聚,可是那种温情却被剥夺了。

终于到了分派的日子,上海道台衙门刘瑞芬高高地坐在堂上。学生们拜毕,刘瑞芬根据总理衙门和李鸿章大人的意见,将学生们派往上海机器局、江海关及福州船政学堂及李鸿章大人所辖之天津电报局、北洋水师学堂等。学生们谢过刘道台,领到派遣公文,即刻动身前往各处报到。詹天佑看到自己被派遣到福州船政学堂,唐绍仪去天津海关,梁如浩被派往北洋水师学堂,梁敦彦去北洋。邝景阳是被派往天津。

大家把行李整理好,一一拥抱道别,在一起相处了近十年的伙伴,从此要各奔东西,没有一个人是愿意割舍的,但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必须分开。容闳要到北京为他担任外交副官一职述职。陈兰彬一年前已经到了北京。

容闳先来到天津总理衙门拜访李鸿章,天空飘着小雪,前院一片银白。李鸿章亲自迎出。李鸿章见了容闳已经满头白发,连声说:“纯甫辛苦了。请进。”

容闳随李闳章来到客厅坐下,下人看茶。大厅内,李鸿章边烤着火,出乎容闳的意料之外,李鸿章对容闳说:“纯甫,你为什么要让学童归来?”

容闳此刻被李鸿章问得莫名其妙,当场一愣,心想,不是你李鸿章让我们的学童召回的吗?容闳不知道李鸿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又不好责备李鸿章,便说:“不是陈兰彬部长接到皇上圣旨,奉旨行事;解体我们的计划。容某以为中堂大人及陈大人、吴监督,三人皆赞成此事,我这只手难以回天。更何况,如果我站出来违抗圣旨的,如同叛逆,是要砍脑袋的!”

可是使容闳想不到的是李鸿章故装懊恼,直拍桌子:“嗳呀!不是这样的。老夫也希望学生,继续留美,不要回国啊!盼着你能阻止此事。”

容闳有点发懵,既然你心里一直赞成让学生留在美国,让他们完成学业,你应该上奏皇上,下圣旨让他们留下,谁人敢说不字? 你李鸿章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却放马后炮。但容闳不想冒犯李鸿章,问:“那、那肄业局裁撤之时,您也没表示反对,卑职在四万五千里外,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尤其是您已经说了要召回我的学生。如果阁下能够先给我写一封信,要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中断教育计划的话,我就会坚持教育计划。”

李鸿章长嘘短叹:“唉,棋差一着啊!”李鸿章故装醒悟,用颇为生气的口吻激动地说:“我明白这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他们是陈兰彬和吴子登。”

这时,周馥入内禀报:“大人,肄业局监督吴子登求见。”

李鸿章拂袖气道:“哼!他和陈兰彬这两个烂舌头,老夫永远都不见二人!”

周馥拱手应是,然后躬身退出。容闳误以为有恢复学童去美国的希望,于是趁机说:“既然大人也不赞成,那就再让学童复学吧!如此一来,也不会功亏一篑。”

李鸿章沉吟了一下,缓缓说:“朝中政局有变,支持洋务的恭亲王,如今已经失势,等一阵子再说吧!”

容闳意犹未尽:“可是,那日本……”李鸿章不悦,打断容闳:“日本怎么样?我已向德意志订购的两艘铁甲战舰,名为‘定远’和‘镇远’,不久就可交舰,他们能比得上吗?”

容闳不好再作声,随之调转话头说:“大人,美国的排华风潮,方兴未艾,卑职希望能回美国,去替华工奔走,争取他们应有权益。”

李鸿章轻轻抚须,由感而发说:“人生就如朝露,倘若及时得手,作一二件济世安民,顶天立地的事业,岂不胜于空谈?”

容闳欣喜问:“大人是答应了?”李鸿章滑头说:“你的想法不错!人品、能力都胜任有余;但是,驻美使节之职,不归老夫管,你到总理衙门待命吧!”

这场谈话是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也是一场颇为悲伤的谈话。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容闳只有祈祷他的学生们能在破旧的中国发挥最大的作用。

 

1881年深秋的一天,分配到天津的一批留美幼童来到直隶总督署,叩见总督李鸿章。李鸿章看着这一批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感叹不已。十年前,这批孩子还是真正的幼童,从九岁到十五岁。这十年后,他年近花甲了。

学童们下跪叩首,他们显得有些紧张。很多学童的辫子是假的,如果落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偷偷打量两鬓斑白的李鸿章,心中涌起的是亲近和敬意。李鸿章对这些学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之意。强有力的劲敌让李鸿章的心血付之东流!在召回的问题上,他没有挺身而出,捍卫他自己的宏图大略,却屈从了保守派的意见。更有甚者,因为他曾经听信了那些反对派的传言。特别听到关于幼童们的负面评价。他责备自己心态矛盾,摇摆不定。这次召回,他很难受。他已经知道了学生们在上海的冷遇,这批学生到了他那里,他要好好地招待他们,毕竟他们是受了洋教育。这十年是关键的十年,李鸿章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海陆军及兵工厂均在其管辖之下,每项工商建设,均需要人才。他创办了一个医院及穷人救济院。尤其是1881那一年,中国海军的基础建设已大规模展开。夏天,李鸿章的智囊班子起草酌议北洋海防水师章程,发展北洋海军。已经从欧洲购买了‘超勇’,‘扬威’;军舰,几乎在同时,李鸿章发电报到欧洲将正在制造的两艘中国的铁甲舰命名为‘定远’和‘镇远’。这十年是李鸿章为中国崛起最重要的十年。他多么需要人才啊!

      在欢迎的仪式上李鸿章作了下面的讲话:“谕告诸生等知悉: 我国家作育人才,不惜巨帑,送尔等肄业。尔父母亦不耽溺爱,令尔等离家前来。无非期望尔等学业有成,上可报国临民,下可光宗耀祖,为尔等终身之计……”于是,仪式过后,他下令把他们安排到招商局大楼居住,学生们才得到较好的照顾。

 

容闳正在前门饭馆吃着炸酱面,忽听有人喊:“容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吃面呢?”容闳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吴子登,容闳感到有些意外,便说:”哦!是你啊!”

吴子登热忱说: “我到处找你;走!请你上东来顺吃涮羊肉。”

容闳淡笑:“谢了。” 他低头继续吃。

吴子登坐到邻坐,强调说:“我可是真心诚意,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容闳放下碗筷,起身要走:“我已经吃饱了。”

吴子登一把拉住他,笑嘻嘻说:“我们一年多不见,坐下来聊聊叙叙旧。”

容闳别开脸问:“还有什么好叙的?”

吴子登自责说:“以前是我不好,误听陈兰彬的鬼话,才搞出那些事,现在我也后悔了。”

容闳嗤之以鼻:“哼!”

吴子登又说:“他诡计得逞,名利双收,回国享清福了。而我呢?得罪了李中堂,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

容闳愤恨指责:“这你是自作自受,你知道那些学童,被你害得多惨吗?他们吃的住的,听说连猪都不如!”

吴子登嬉皮笑脸地说:那是以前,现在他们都转运了,像成绩优异的耶鲁学生梁敦彦,就当了两广总督张之洞的文案;黄开甲为中国电报局总办盛宣怀的协办;唐绍仪、周寿臣被派到朝鲜,成了袁世凯的幕僚。第一批廿一人中,有十七个被分配到天津电报学堂。詹天佑、黄季良等十六名幼童,被分到福州船政学堂,可说各个都有出息。”

容闳不敢置信:“真的吗?”

吴子登说:“我那敢骗你啊!这就叫塞翁失马,焉之非福。”

容闳欣慰说:“他们都有好出路,我也就放心了。”

吴子登厚颜恳求:“纯甫兄,那你也要帮帮我啊!以后在中堂大人面前,麻烦你美言美言。”

容闳板起脸孔:“再说吧!言毕,他起身走出饭馆,”

吴子登跟起喊:“纯甫!纯甫。”

容闳头也不回,吴子登黯然叹息::唉!看来我仕途是完了。”

这次相见以后,容闳再也没有见过他,后来,容闳才知道他们的吴监督先被派往法国任驻法公使,没多久就请假回国,三年后,在家乡江西去世。

 

      容闳到了北京,北京的交通极其不方便,高官们都住得很有一段距离,要到各个地方去汇报,只能用驴车代步,驴车又笨又慢,北京的道路又是凹凸不平,年久失修,行在路上灰尘蔽天。这些灰尘几乎都是黑色的驴粪灰尘。一天下来,驴粪灰往眼里,耳朵里和毛孔里钻,整个身上都沾满了驴粪灰,简直很难洗去。容闳感到在北京住简直太难受了。

      容闳想到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王文韶那里去询问驻美使节一事。他来到总理衙门前,要门卫报容闳要见王文韶。王文韶听说过容闳的名字,他咳着嗽,手捧铜水烟,由丫环搀扶着,老沉持重走出来。

容闳起身拱手:“王大人。”

王文韶说:“容大人,坐!坐!”两人分宾主落坐,王文韶吸了口烟,慢条斯理说:“你这么晚前来,是为驻美使节的事吧?”

容闳还没回答,王文韶抬手打断说:“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事我呈报上去了,可是还没示下,你要耐心多等几天。”

容闳不客气说:“大人,如果此事有困难,还有件事,容某也愿意效力。”

王文韶悠然吸烟:“什么事啊?”

容闳一个字一个字说: “禁烟。”

王文韶听了,刚吸的烟呛得他咳起,丫环忙帮他抚背顺气。容闳没有察觉,侃侃而谈:“自林大人禁烟以来,四十多年过去,竟连天子脚下的京城,印度鸦片贩子又来贩烟,这里烟馆林立,再不严禁,国家哪有富强之日?”

王文韶推卸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惜卖家都是夷人,讲的是两国条约,我们太缺乏这方面人才。”

容闳毅然表示:“根据中美续修条约,中巴条约规定,绝对禁止鸦片贸易,我国是有权取缔!容某深谙此法,愿意供大人驱使。”

王文韶假意嘉许:“老兄,你虽然年过半百,但老当益壮,还有颗拳拳报国之心,实在令本官佩服啊!可是,这归刑部衙门管。老朽实是无权过问。”

容闳听到这归刑部衙门管,霍然起身,迫不及待说: “那容某上书刑部!”说完,他调头转身想走。王文韶不忍心喊道:“哎!容大人,本官想提醒你一事。”

容闳转身说:“请讲!”王文韶缓缓起身:“这、这烟不是那么好戒的。否则,本官也不会如此漠视。”

容闳纳闷问:“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原故?”

王文韶点头:“这背后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啊!”

容闳不以为然:“凡事公事公办,按大清律令行事,还有何错综复杂的?”

王文韶凑近低语:“你当了那么久的官,难道还不明白?这个背后啊!牵扯许多大人物的利益,不是你我能禁得了的。”

容闳却坚持不移:“再难我也得一试!”王文韶当堂傻眼。

容闳是个说的出做得到的硬汉子,他心里既然这样想,口里既然这么说,他是要去做的。于是他择日来到刑部,他跟把守在大门的衙役通报了姓名,说要见尚书大人,那几个把守不认识容闳,再说这几天路途辛劳,风尘仆仆,看上去也有些衣冠不整,被这些衙役驱赶了几次,怎奈容闳弃而不舍,这次被分到这里的留美学童梁诚看到,梁诚赶紧将老师拉倒一边,梁成说“老师,这禁烟的事,这里是没有人管的。”

可是梁诚没有能说服容闳,梁诚只得撒了一个谎说尚书大人不在。隔了几天,容闳又来了。他来到挂着刑部匾额的门下,门旁佩刀衙役把守,又恰好在门口接待送客。老衙役眼睛一亮说:“哎!姓容的怎么又来了?”

梁诚只好又拦住容闳,他把容闳拉到一旁,容闳兴奋问:“梁诚,尚书大人可有回音了?”

梁诚苦着脸说:“没有啊!我的容先生,求您别再来了。”

容闳纳闷问:“为什么?怕我给你添麻烦?”

梁诚皱眉摇头:“不是!容先生,您带我出洋游学,是我的导师,我怎么会怕你添麻烦?”

容闳莫名其妙:“你既然不怕,那总有个原因吧?”

梁诚欲言又止,神情为难:“这。”

容闳坦然表示说:“你若不说实话,我是不会死心的。”

梁诚拗不过他,凑近低语:“好吧!我就老实告诉您,这会儿呀!大人正跟姨太太……”说到这里,他比个吸鸦片的手势。容闳的心头一震,梁诚见他还不走,又问:“你知道太监阎连成的事吗?连紫禁城都开烟馆了。”

容闳听了,知道自己是妄想螳臂当车,太过幼稚。想不到这大清朝烂到了根上,容闳一气之下,吐了口鲜血!梁诚吃了一惊:“容先生,您身子还好吧?”

容闳抬臂一挡,没有答应,黯然神伤的走了。梁诚‘唉’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回到衙门,连说声再见都来不及,只见容闳消失在街上。

容闳觉得要想实现理想离现在和遥远。三十多年前,多少老百姓被这鸦片祸害,他们贫穷,走投无路,卖儿卖女,上吊自杀,无家可归。多少仁人志士,为了反抗鸦片毒害,林则徐,马辰,彭凤池,洪福,褚秀才等为之冒着生命危险,为之牺牲的从事中国扫除鸦片的事业,现在竟然轻而易举卷土重来,华夏大地又成了鸦片鬼域。容闳感到羞耻。他现在感到,寄希望于这垂死的大清皇朝,这个国家只有死亡一条路。容闳没有感到绝望,他没有感到泄气,这一切给这个知天命的汉子注入要改变这个国家的使命和勇气。他感到中国一定会有一场大的暴风骤雨,一场流血革命,但是这场革命在这个发霉腐臭的京城是不可能发生的。容闳决定到上海去看看,于是,他来到了上海。

 

      到上海,第一个想到要去看的人是徐润。他来到海关旧地,旧地已经人过境迁,面目全非了。容闳随意闲逛,世界上竟有这么巧的事,他竟然遇到在马礼逊学校唐杰,老同学相遇分外亲切。他们来到唐杰的大上海商店。屋内陈设十分豪华,唐妻的穿著讲究,她笑瞇瞇走出:“嗳哟!容哥,到上海也不来这住?”

容闳气色很差,勉强笑说:“那边办事方便。弟妹,最近可好?”

唐妻喜孜孜点头:“好!都托你的福。”

容闳客气说:“是吗?”

唐妻认真说:“谁说不是?你把我们家阿俊啊!是教导成材了,现在在我们家商号里,可说独当一面啊!”

容闳拍唐杰的肩,开玩笑说:“那要归功他。”。唐杰又说:“好了!快去把客房收拾收拾,阿闳要在这住一阵。”唐妻欠身说:“那你们慢慢聊吧!我失陪了。”

容闳浏览屋内陈设后,和唐杰分别坐下,他忍不住赞道:“在马礼逊学校,我们六个同学中,你的成就最大。”

唐杰微笑说:“我只是在商场方面,受李中堂的器重,主持了轮船招商局,现在又筹办开平煤矿。”

容闳感慨地说:“当年我的构想,如今终于有人做了。”

唐杰接着说:“而在教育方面,培养人才,可是非你莫属啊!”

容闳苦笑:“可惜以失败告终。”

唐杰却说:“俗话说:莫以成败论英雄。我们都在用生命,记载着历史,不到盖棺,是不能下定论的。”

容闳点头:“没错!阿胜为中国出版先驱,创办了中华印务总局;阿宽的西医技术,在我国可说是开先河,每人都有非凡成就。唐杰附和说:是啊!他是我国第一位,英国爱丁堡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当过李中堂的医疗顾问,可惜天不假年啊!”

容闳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唐杰诧异问:“阿宽为培育西医人才,两年前积劳成疾,不幸去世你不知道?他的医术医德,在广州备受推崇!”

容闳十分伤感说:“同学那么多年,我得去吊唁吊唁……”这时,徐润匆匆入内,递上一封信:“纯甫,有你美国的信。”

容闳感慨说:“游学计划虽然失败,你在国内帮我挑学童,和送学童赴美国,跟阿胜两人帮了我大忙。”

徐润摸头笑说:“那都是小事,可惜功亏一篑,实在令人可惜!”

唐杰又说:“学童们回国时,情况窘迫,他还自掏腰包,每人借给三十美元,让他们买服装,及一切用品。”

容闳感激说:“这我会记在心上。”

徐润客气说:“别这么说,你也在为国出力,我这点绵帛之力,跟你无法相比。”

容闳话题一转问:“对了,你们合作的茶叶生意,最近做得还红火吧?”

徐润尴尬笑叹:“唉!我这个近代中国茶王的封号,已成过去了。”

容闳诧异问:“为什么?”

徐润解释:“现在我国茶、丝的世界市场,已被日本夺去大半。”

唐杰问:“你还记得胡雪岩吗?”

容闳兴致勃勃:“当然记得!著名的红顶商人,当年曾经点拨过我。”

唐杰黯然说:“他也不行了,从年初丝栈倒闭,跟着商号、钱庄也相继关门,已到破产边缘。”

容闳倒抽口气:“嗄!看来,日本派遣游学生,学习西洋的强国计划,终于开始生效了;反观我们朝廷,还茫昧昏蒙,丝毫不知道改进,我看将会迎来一个,更加严寒的冬天。”

唐杰愁上了眉梢:“日本这个小国,真还不能小觑啊!”

徐润想起一事:“纯甫,快看信吧!是你住处转来的。”

容闳拆信一看,脸色骤变!唐杰关切问:“信上写些什么?”

容闳蹙眉回答:“我妻子来信,说她病了。”两人听了吃了一惊!

 

玛格丽特一手抱觐槐,一手持信在看,觐彤靠在母亲身旁,容闳的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玛格丽特,妳和两个儿子都好吗?我很想念你们,更想念在家的日子。现在,我已到了京城,虽然是国家首都,街道还是非常脏乱,京畿幅员辽阔,为让游学计划起死回生,我每天都忍着颠簸,去见恭亲王、庆亲王及六部尚书。”

看到这里,玛格丽特忍不住拭泪,觐彤看见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玛格丽特回答:“你爸爸在中国好辛苦。”

觐彤天真说:“那就叫他回来啊!”

玛格丽特苦笑摇头:“不行!他为了国家富强,还要不断努力。”

觐彤效法说:“那我以后要跟爸爸一样!”

玛格丽特既高兴,又不舍,把他搂过来:你真是个好孩子。话语刚落,玛格丽特感到身子不适,‘哎’了一声。觐彤关切问:“妈妈,你怎么了?”

玛格丽特强忍着不适,挤出笑容说:“我没事!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

觐彤起身说:“妈妈,明天见。”

玛格丽特也回答:“明天见。”觐彤亲她一下,转身奔进房,玛格丽特看了很欣慰

 

街道行人来往,玛格丽特上医院去看病,三岛迎面走来喊:“嗨!容夫人。”

玛格丽特定睛一看:“咦?你不是三岛先生?”

三岛笑着点头:“是啊!好久不见了。”

玛格丽特轻咳了几声,好奇问:“你怎么会来华盛顿?”

三岛回答:”哦!我到公使馆办点事。对了,容君他还好吗?有时间请他喝咖啡。”

玛格丽特欲答又咳,三岛故装关切问:“你好像生病了?”

玛格丽特点点头:“一点小感冒,正准备上医院。”

“哦!闳他不在,回中国一年了。”

三岛微微反应:“难怪,这一阵没他消息。他怕中国游学计划复活,”然后他故意婉惜说:“唉!容夫人,你不该让他回去的。”

玛格丽特不解问:“为什么呢?那是他的祖国啊!”

三岛夸大其词:“没错!但大清皇帝十分专制,稍有违逆,便会砍人的脑袋。再说,容君负责的肄业局,牵涉浮报贪污,和学生入教的问题,我在担心。”

玛格丽特追问:“你在担心什么?”

三岛皱眉摇摇头:“他会被判重罪的。”

玛格丽特紧张追问:“有多重?”三岛停顿了下,才说:“不被处死的话,也要关个十年八年。”

玛格丽特倒抽口凉气,登时觉得一阵晕眩!三岛连忙扶住她,“喊:容夫人!振作一点。容夫人……”玛格丽特回过神来,站直身子,脸色还是很难看。三岛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玛格丽特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行。谢谢你告知,有空到家里坐,我先走了。”

三岛还嘱咐说:为了容君的安全,写信叫他早点回来,别再搞游学计划了。”

玛格丽特回头应:“好的!再见。”三岛见她走远,不由诡谲的笑了。

觐彤拿着木制长枪,边向卧房作射击状,口中边发出枪声:“砰砰”觐槐持木手枪,由卧房出来,朝他开枪:“砰!”觐彤手抚胸膛,故装中弹倒下地:“哎!我死了……”他倒地装死不动。觐槐过来推他:“哥哥,快起来!哥哥……”

玛格丽特提着菜篮,推门进来问:“怎么了?”

觐彤撑身坐起:“没事!我们在玩打仗。”

玛格丽特咳了几声,放下菜篮,蹲身帮他拍灰:“瞧你!浑身搞得脏脏的。”话语未了,玛格丽特又一阵晕眩,软瘫倒在地上。

觐彤紧张推她:“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

觐槐天真问:“哥哥,妈咪是不是中弹了?”

觐彤斥责:“不许乱讲话!妈妈,你快醒醒!”

玛格丽特人事不醒,动也不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