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字幕:1883年。
容闳站在船头上。船在大海上航行。容闳在回家的路上。
有人在容闳家敲门,玛格丽特和两个孩子吓成一团。觐槐带着恐惧说:“妈,我怕。”玛格丽特一边咳嗽,一边说:“孩子,别怕,我们家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是强盗来抢,也没有东西可以抢的。”
觐槐说:“妈,他们会抢人,他们会把我给抢走的。”
玛格丽特装着胆子说:“不会,孩子,警察就在我们旁边,别怕。”
觐彤比觐槐大,是哥哥,就装出哥哥的样子说:“妈,我不怕。我去开门。”
玛格丽特虽然说她不怕,但是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还是有点怕的。她操起枪,侧耳听着儿子和陌生人的谈话。觐彤开门问:“你们找谁呀?”
外面的人:“我们找你妈妈。”
觐彤说:“你们找我妈妈有事吗?”
外面的人说:“孩子,赶紧进去告诉你妈妈,我们刚从中国回来,我们要告诉她关于你爸爸容闳的消息。”
觐彤说:“我爸爸?你们认识我爸爸吗?”
外面的人:“认识,我们认识。”
觐彤说:“那你们等着。”玛格丽特在门背后听着,见儿子转身,她站在他们的前面。玛格丽特说:“你们是……?”
传教士说:“我们是去中国的传教士。我叫贾可布,他叫麦金托希。”
玛格丽特有气无力地说:“那你们请进。”玛格丽特起身,让他们进屋。两个传教士进入容闳家。麦金托希说:“看你的脸色,夫人,你病了。”
玛格丽特说:“是的,我有点不舒服。你们都刚从中国回来,有我丈夫的消息吗?”
贾可布说:“容太太,我们就来向你叙说你丈夫的消息。我们听说你丈夫处在很危险的情况之下。”
玛格丽特说:“他们会把他怎么样?”麦金托希告诉她:“容太太,容先生的教育计划在中国被说成是邪教和贪图钱财,容先生会被监禁或被杀头的。”
玛格丽特听到这个消息,大哭起来。麦金托什看到玛格丽特悲痛的样子,说:“对不起,容太太,我们不应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使你这样的痛苦。我们告辞。”
玛格丽特听到这个消息,病得更重了。她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七岁的觐彤见妈妈脸色苍白,担心地喊着妈妈你怎么啦!玛格丽特说:“妈妈病了,你们到外婆家去吧!”
五岁的觐槐轻在哥哥耳边说:“哥哥,你还是到米奇儿阿姨家去叫她来吧。我怕。”
觐彤做一个哥哥的样子,说:“别怕,你难道要做胆小鬼吗?”
觐槐挺了挺胸,说:“不,我要做英雄。我们一起去。”
觐彤要弟弟等在家里,看好妈妈,自己去叫米奇儿阿姨了。觐槐但心地说:“米奇儿阿姨家很远很远。”觐彤装出大胆的样子:“我不怕。我会叫米奇儿阿姨拉着马车来的。”说完,他就消失在黑暗之中。觐彤出去后,觐槐一直等在门口,听到妈妈喊他,他也不回头。口里咕哝着什么。玛格丽特在屋内听到小儿子在说什么,便哑沙着声音问:“觐槐,你们在叨咕什么呢?”
觐槐大声地跟妈妈说:“妈,哥哥去叫米奇儿阿姨了。”
玛格丽特低声说:“谁叫他去的?”
觐槐说:“妈,是他自己要去的。”
玛格丽特说:“好了,儿子,我怕他黑暗迷了路。”
觐槐说:“妈,哥说米奇儿阿姨马车送他回来。他喜欢坐米奇儿阿姨的马车。”
玛格丽特疼自己的儿子,才七岁,就这么懂事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她对小儿子说:“儿子,给妈去倒杯水。”觐槐听到妈妈要喝水,就立刻去倒了一杯水给母亲。
在去哈城的列车上,容闳闭着眼睛,坐在车厢里打盹。车厢的喇叭传来哈城快到了的广播。对面的乘客说:“喂先生,车站有马车租吗?”容闳说:“有,可是这么晚了,不知道有人还愿不愿意马车送。”对面的乘客说:“你有人来接吗?”容闳说:“我太太身体不好,我的俩儿子还小。不过我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对面的乘客: “噢,这样更富有戏剧性。”
夜里,蟋蟀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鸣叫。黑夜显得更加空旷。在黑暗中,米奇儿家的树林边,觐彤看到有一只夜狸从树林中窜出来,他吓了一跳。急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又听到远处有什么怪叫的声音。他吓得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时,漆黑的天下起雨。觐彤淋得象只落汤鸡。突然,他听到前面有马蹄声。他赶紧跑出树林,来到路上,赶马的人没有看到他,他拼命地喊,救命,救命。马车停了下来。原来是老雷诺。他下车。看到觐彤。雷诺惊奇地问:“这不是容闳的儿子吗?你叫觐彤”
“雷诺爷爷,我是觐彤。”
“啊,你这小子在这里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不怕野狼吃了你。快,上车。”
觐彤哭着说:“爷爷,我妈妈病了,我要找米奇儿阿姨。”
雷诺生气了,说“容闳这小子,就这样扔下家不管了。真是个坏小子。”
觐彤听到雷诺爷爷在骂爸爸,说:“我爸爸不是坏人,爷爷,我爸爸不是坏人。我爸爸是为了他的祖国做好事。”
雷诺责备说:“你这愣头青。把你们仨扔在这里还说你爸爸好。”
觐彤说:“我爸是最好的爸。他会给我和弟弟还有妈妈带好多好吃的东西。”
雷诺说:“你这小子,还一套一套的替你那个不管家的父亲说话。好了,到家了,去叫你米奇儿阿姨吧!”
觐彤说:“谢谢爷爷。”
觐彤去米奇儿的房子敲门,米奇儿打开门,看到老父亲站在觐彤的旁边,说:“爸爸,玛格丽特他们怎么了?”
老雷诺说 “我刚才从镇上回来,这孩子在林子旁边哭。我就把他领回来,他说要找你.”
觐彤把家里妈妈的病情给阿姨说了。米奇儿决定去容闳家看看玛丽。米奇儿随觐彤来到容闳家,米奇儿见玛格丽特躺在床上的一个角落里。米奇儿走过去,俯下身子问玛格丽特这是怎么了?玛格丽特哑沙着声音说没什么,就是身体越来越弱,也不知怎么了。今晚两个传道士来说,我家孩子爸爸怕是要被他们杀了。米奇儿不相信,她喊着,不会的,他的项目是他们的朝廷要他做的,朝廷决不会对他下如此毒手。玛格丽特有气无力地说:“我先前也听他说过他们朝廷杀人如杀鸡。根本没有什么法律。只有皇法,就是那个皇帝说杀那个就那个,砍头就像切萝卜。”
米奇儿安慰玛格丽特:“你可不能胡思乱想。你看你的两个儿子需要你呢。再说你家的那个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玛格丽特说:“托你吉言,如果他再不回来,我已经顶不住了。”
米奇儿说她给玛格丽特带来了一些药,叫她先服用。米奇儿给玛格丽特倒上水。让玛格丽特吞下药。好好休息,她答应明天再来看玛格丽特。玛格丽特抓住米奇儿的手:“我想我是走不动了,我这里也没有电话,你家里有电话,给我哥打一个,叫他明天过来,将这两个小家伙接走。”
米奇儿说:“那你最好也去,你不能照顾你自己的。我会给你叫一辆马车的。”
玛格丽特哀伤地说:“我还是要等他。我昨天梦见了他,说他就要回来。不知这梦好还是坏。”说着落下眼泪。
觐槐说:“妈,你别哭好吗?”
觐彤说:“妈,我们来照顾你吧!”
米奇儿也伤心得落泪,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好孩子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了,好好给你妈妈享福好吗?
儿子们:“好,阿姨,我们会给妈妈享福的。”
玛格丽特一把搂过两个孩子,擦了擦眼泪说:“你们俩真是傻小子。”
这时有人敲门。觐彤惊恐地说:“妈,会不会是坏人来了?我怕。”
玛格丽特吃力地起来,从床边捡起枪,镇定地说:“别怕,孩子们,妈有枪。也有米奇儿阿姨在。”
米奇儿起身去开门,门打开了,大家都惊奇了,是容闳,是容闳回来了。
容闳看着屋内的一幕,吃了一惊:“米奇儿,你怎么在这里?”
米奇儿说:“因为你不在这里。”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好了,你在这里了。”
容闳没有留她,他看到外间的床上躺着妻子玛格丽特。两个孩子见了父亲:“爸爸!”他们立刻扑上去,容闳放下行李,将他们抱起来。米奇儿说:“容闳,你终于来了。快去看看你太太,他生病了。我也回去了。”说着,米奇儿离开了。
容闳连跟米奇儿说声再见的时间都没有,走过去,他看到玛格丽特手里拿着枪。容闳拿过枪:“你几乎成了女战士了。”
玛格丽特从床上起来,双手将容闳搂住。眼泪从她的眼睛里落下来。容闳用手将她的泪水擦干。容闳说:“我不走了,亲爱的,我不走了。我永远陪着你。”容闳抢上前去,扶起玛格丽特,将她抱进了卧房,玛格丽特紧紧搂着容闳,躺在他怀中,生怕容闳又离开了。父亲来了。觐彤和觐槐两个小家伙已经十分疲倦,他俩到头就睡了。容闳走到外间,看着孩子,给他们盖好被子。觐彤、觐槐先后跟爸爸说晚安! 他们闭上眼睛睡觉了。容闳关灯走出去。容闳进卧室,来到到玛格丽特身边,惭愧说:“我这一走,你担惊受怕,受苦了。”
玛格丽特用手封住他嘴,微笑的摇摇头;容闳感激她体谅,将她深深抱进怀中。容闳柔声问:“是不是我不在,没人帮手,孩子把你累成这样?”
玛格丽特摇了摇头,容闳又问:“那怎么会病这么重?”玛格丽特松开了容闳,靠在床头回答:“上个月我患了感冒,于是去看病,在半路上,遇到三岛,他埋怨我,不该让你回国的。”
容闳不解问:“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玛格丽特答:“人家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受肄业局波及,受到皇帝的处罚。”
容闳不屑地一笑:“笑话!我推行游学计划,一不为官,二没贪财,只为国强民富,有谁会处罚我?”
玛格丽特疑虑未消,说:“可是,刚从中国回来的传教士贾可布和麦金托希来我们家,说的中国情况,也跟那三岛差不多。我日夜为你担心,病情就越来越严重了;直到最近,我觉得撑不下去了,孩子又没人照顾,才不得已叫孩子去叫米奇儿。”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流下伤心的泪水。容闳边为她拭泪,边安慰说:“你太多虑了,我没事;亲爱的,顶多不干副公使,正好可以回来,陪陪你和孩子们。”
玛格丽特会心笑了:“那就好!幼童们呢?”
容闳佯装宽慰说:“虽然,大部份都没毕业,但都否极泰来,度过了黑暗期,得到了朝廷的安排,甚至还有当高官的幕僚。”
玛格丽满心喜说:“那你可以放心了。”
容闳点点头:“嗯!”
玛格丽特忽然皱眉问:“对了!你这次匆匆赶回来,事情都办完了吗?什么时候 还要赶去?”
容闳歉然说:“我不走了!亲爱的,我再不走了。我会留下,永远陪着你们。”
玛格丽特听到真切:“这是她长久的期盼,如今成真,张开双臂抱着容闳,说:”太好了!你能留下来,我的病好了一半。”两人拥抱良久。容闳突然记起玛格丽特应该吃药了。容闳端茶拿药入:亲爱的,吃药吧!玛格丽特哦了一声,按他的话做了。容闳亲亲她的额头,柔声说:“快睡吧!”
玛格丽特躺下问:“你呢?”容闳回答:“我、我想写点东西。”
玛格丽特体贴说:“你累了一天,别太晚睡。”容闳颔首:“我知道。”
玛格丽特这才合起眼。
第二天,容闳起得早,发现妻子的气色不好。他悄悄地说:“亲爱的,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玛格丽特说:“你人来了比什么都好,我的病好了一半了。”
容闳说:“我带来了中国的补品,我做给吃。你可是要好好养病啊!”
一会儿,容闳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容闳盛了一碗人参红枣莲子汤,端给玛格丽特。
“亲爱的,这时我中国带来的。人参红枣和莲子汤。你吃一碗。”
玛格丽特说:“这东西真的很好吗?”
容闳说:这是中国传统补品。人参补精,红枣补血,吃莲子能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玛格丽特笑着说:“那中国人都长生不老了。”
容闳说:“其实,长生不老只是这么一说,但莲子的确有养心安神、健脑益智、消除疲劳等方面的药用价值,历代医药典籍多有记载。比如在神农本草,本草拾遗、本草纲目,本草备要中都有据可查。”
玛格丽特说:“啊,你还读过这么多的医书。”
容闳说:“只是喜欢看罢了。”
觐彤说:“爸爸, 我也要吃一碗。”
觐槐也说:“我也要一碗。”
容闳为他们各盛一碗。觐彤吃了一口,很甜,说:“爸爸,好吃。”
容闳在孤灯下,慢慢的翻阅,老师的话犹言在耳:知识能创造财富,可以壮大一个国家。容闳扪心自责,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他痛苦合起了书本,感慨万千,提笔写了首诗 弥年不得意,新岁又如何?念昔同游者,而今有几多?以闲为自在,将寿补蹉跎。春色无新故,幽居亦见过。容闳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为自己的祖国做事业。
那一天,阳光普照。容闳在前院种花,他掘了个土坑,蹲在旁的觐槐问:“爸爸,这要做什么啊?”
容闳边掘土边答:“老爸要种树。”
觐槐追问:“种树做什么呀?”
容闳又答:“树长大以后,可以遮荫乘凉,也可以造家具,做纸笔等等,用处很多。”
觐槐天真说:“哦!那我以后也要种树。”
容闳笑着抚摸他头,然后喊:“觐彤,帮老爸端盆水来。”
觐彤朗声应:“好的!”
玛格丽特忽问:“你们父子在搞什么?”
容闳循声一看,见玛格丽特开门走出,急忙起身扶她说:“亲爱的,你怎么出来了?”
玛格丽特张开双臂,绽开笑容说:经过这一个多月调养,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
容闳关切说: “病去如抽丝,你可不能大意,回屋里去吧!”玛格丽特噘嘴说:”不!好久没晒太阳了,让我晒晒太阳。”容闳勉强答应:”好吧!你才刚刚好,那少晒一会儿。”说完,他扶妻坐下。觐彤端盆水过来:“爸爸,你要的水来了!”
容闳应了声好的!他将树苗种下,跟着掩上泥土,然后浇些水。这时,一条人影进入眼帘,容闳抬头一看,只见二十四岁的容癸,提包礼物站在前:”阿叔!”
容闳兴奋起身,顾不得手脏,握拳轻打他的肩窝,喜孜孜说:“好小子,都长大成人了!”
容癸举手跟玛格丽特招呼:“嗨!阿婶。”
容闳对孩子们说:快叫哥哥!觐彤、觐槐齐喊,容癸把礼物递上:“真乖!这是给你们的。”
觐彤、觐槐异口同声:“谢谢!”
容闳说:“干什么那么客气?”容癸由衷感激说:“阿叔,要不是得到您资助,我也无法从耶鲁毕业。”
容闳提醒说:“哎!别忘了我们约法三章。”
容癸微笑:“忘不了!第一件我完成了,第二件和第三件,我会陆续完成。”
容闳拍肩嘉奖:“说话算话,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对了,谭耀勋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容癸吞吞吐吐:“他、他再也不会来了!”
容闳惊怒交极:“什么?!”
容闳顿时恼火:“那我资助他的费用?”
容癸凝重回答:“就由我来偿还吧!”
容闳破口大骂:“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道我就不帮他!”
容癸想解释:“阿叔……”
容闳怒气未消:“我之所以资助你们,是想为国家培养人才,想不到培养个反骨仔!你转告他,我不会这样罢休,我会找律师告他的!”
容癸极力说:“阿叔,您听我把话说完……”
容闳意犹未尽:“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让我太失望了!”
玛格丽特起身劝道:“闳,也许人家有苦衷。”
容闳停止再说,悲怆长叹了口气:“唉。”
容癸难过说:“其实,不是耀勋不想偿还,是他……他已经去世了。”
容闳心头一震!玛格丽特的脸色倏变。容闳抓住他双膀,疾声问:“他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死呢?”
容癸伤心答:“我们还没有毕业,就约好一起来谢您的;谁知,他为准备毕业考,患了重感冒,后来就严重成肺炎……”说到这里,他哽咽说不下去。
玛格丽特惊叹:“上帝呀!怎么会这样呢?”容闳十分心痛,手搭着他的肩说:“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坏孩子,没想到……没想到壮志未酬,他就这样子走了。”
容癸抬手拭泪:我把他安葬在康州的柯布鲁克公墓后,才会来晚了。容闳禁不住埋怨:“你们这些孩子啊!没有我们看着,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
早上,容闳在院子里锻炼身体,打太极拳。玛格丽特在一边观看。容闳要玛格丽特也来学太极拳。玛格丽特怀疑这太极拳对身体有没有用。容闳解释道:“别看太极拳慢慢的样子,可是它确使人活动精骨,对你十分适用。”
玛格丽特答应试试。她跟着容闳打太极拳。容闳看看周围山谷,早晨,空气十分清鲜,鸟鸣风清。这里的空气真好。玛格丽特说她以前没感觉,现在和容闳一样起早,啊,她好像又发现了一个世界。容闳笑着嗔怪:“是啊,谁叫你以前睡懒觉。”
玛格丽特说:“明白了,睡懒觉失去欣赏大自然的一个机会。”
容闳笑了。容闳说:“亲爱的,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外面旅游。”
玛格丽特:“好啊,你安排吧。”
三岛和小田龟边下围棋,边说:“大清的‘江南制造总局’已经造出主机一千八百马力,搭载二十六门火炮,排水量两千八百吨的快舰。闻言,对面的小田龟一怔,然后下了一子,不答反问:“你又有何看法啊?”
三岛脸色凝重说:“这远超过我们‘横须贺’所造排水量八百九十七吨,铁壳三桅蒸汽炮舰,航速只有九点六节,对我国是个莫大威胁!”
小田龟冷笑一声:“哼!他们的游学计划,都被你破坏了,你还在乎什么?”
三岛疑虑未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看,容闳的强国计划,仍在支撑大清残局。”
小田龟不悦问:“他已经不问国事,整天在家照顾妻子了,你还想把他怎么样?”
三岛沉吟了一下,瞇着双眼说:“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能替日本效力,我们定能提前称霸!”
容闳独坐灯下端详,玛格丽特站在他的背后替他披上外衣,容闳察觉,转身握住她的手。玛格丽特柔声说:“天凉了!”
容闳放下了照片,拉她坐到自己身旁,关切问:“孩子们都睡了吗?”
玛格丽特回答:“都睡了!你也该休息了。” 话语未了,她轻咳了两声,容闳问:“药吃了吗?” 玛格丽特点点头,容闳灵机一动:“亲爱的,这里的冬天太冷了,我们到亚特兰大住一阵子。”
玛格丽特皱眉说:“不用吧!” 容闳体贴回答:“那里比较暖和,空气又新鲜,你会恢复得更快!”
玛格丽特不以为然:“你现在没收入,何必浪费那些钱?”
容闳不在乎表示:“钱可以再赚,健康才是第一;等你到我这年纪,你就知道了。”
玛格丽特没有自信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你那年纪?”
容闳轻揪其鼻:“小傻瓜,你比我小那么多,一定能活到的。”
玛格丽特靠在他肩,欣慰说:“但愿如此!”
容闳极力安慰:“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多了?我们先到诺富克去度假。玛格丽特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她只知道他的丈夫的心是在中国,这次,他的心在她那里了。她觉得她的病好了不少。
觐彤和觐槐听爸爸说要诺富克去,也高兴的跳了起来。容闳看到他们这么高兴,心里的内疚也平息了很多。他们准备了几天,来到诺富克。夏日的康涅狄格峡谷在蓝天之下,清新的空气,透明的流水,煞是可爱,绿色的山坡,充满花香鸟语,使人进入世外桃源之感。容闳想,这个地方对于太太的病一定是一剂有效的药方。容闳租了一间小木屋,他们住在小木屋里,觐彤和觐槐整天在小溪边玩小鱼捉小虾,抓小虫摘果子。玩的不亦乐乎。容闳和玛格丽特在山坡上悠闲地散步,有时容闳去溪边钓鱼,在山坡上和孩子们抛球玩。这是容闳和家人过得最悠闲自得的日子。几天后,容闳带着夫人儿子们回来,他看到自己的太太像似换了个人似的。身体好多了。这对容闳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安慰。
容闳给妻子剥了一个香蕉,高兴地对太太说:“亲爱的,我们天气凉的时候,到亚特兰大去,那里比较暖和。”
玛格丽特感激地看看丈夫。容闳接着说:“等到了亚特兰大,肯定会痊愈的。所以,你就敞开了心情,让我来安排吧!”
玛格丽特担心说:“那个地方那么闭塞,又买不到报纸,你无法看见祖国消息,会住不习惯的,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容闳诚挚问:“玛格丽特,难道你不相信我?”
玛格丽特皱着秀眉:“我当然相信,可是太难为你了。”
容闳满足微笑:“亲爱的,你怎么这样说呢?这么多年来,我成天忙着游学计划,真正陪才陪你多少天?我都让你带着孩子,冷冷清清地过,难道我还不知足吗?”
玛格丽特十分感动:“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祖国,为了你的同胞,而我只是一个人,不需要你来照顾我。”
容闳心里十分歉疚, 玛格丽特越是这么说,她就越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他为了自己的事业颠沛流离,没有时间好好陪陪妻子。他内心一阵伤心,他张口欲想说什么,玛格丽特掩住他的嘴,柔声:“爱就别说对不起。”
容闳将她搂进怀中,两人鹣鲽情深。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了容闳家门前,西装革履的三岛,提一大包礼品下车,他走上前去敲门,可是没人响应,当他再想敲门时,才发现大门已上锁,他张望了一眼,纳闷地说:“奇怪!他们会上哪去呢?”
另一辆的马车门开启,容闳首先下车说:我们到达目的地了!两个孩子嚷道:耶――好棒啊!容闳逐一抱觐彤、觐槐下车,最后搀玛格丽特出来。洋车夫取下他们行李,容闳付过车费,只听‘驾’的一声,马车便绝尘而去。玛格丽特望着古朴小屋,前面有个美丽小花园,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彷佛进了世外桃源,她喜不自胜说:“天啊!这么古意盎然的屋子,我不是艾丽斯梦游仙镜吧?”
容闳一手提行李,一手搂着她的腰说:“亲爱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玛格丽特抬手掩嘴:“我真的不敢相信。”
容闳取出钥匙,打开的大门,欠身抬手作个绅士‘请’状,玛格丽特牵着两个孩子,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只见屋内无论油画、壁炉,还是家具、装饰,甚至是餐桌上的杯碟,都是有年头的精品,而且还价值不匪。玛格丽特看花一双眼,为丈夫的荷包着急:“住这么好的屋子,那、那得花多少钱啊?”
容闳摇摇头:“不用花很多钱。”
玛格丽特反驳:“我才不相信呢!”
一看这里面的陈设,好多都是古董。容闳双手齐扯西装前襟,昂首显摆说:“这得看你老公的本事了!”
玛格丽特依偎过来,撒娇说:“好老公,那快告诉我吧!”
容闳慢条斯理说:“这一栋别墅啊!是出版马克‧吐温小说老板的,我运用他的关系,你说需要花什么钱?”
玛格丽特这才笑说:“我说呢!你敢这么大手笔?”
容闳搂着她肩,亲密说:“所以,你就放心的住吧!”
玛格丽特喜极落泪:“我们在这能住多久?”
容闳温柔回答:“你想住多久,我们就住多久。” 这时,只听觐彤喊:“爸爸,那里有个大池塘。”容闳循声望去,见两个孩子爬上窗,他疾声说:“小心摔伤了,赶快下来!”言讫,他迅速赶过去,先抱下觐槐,然后打开了窗户,外面不远一个湖泊,湖水十分清澈,容闳解释说:“哦,那不是池塘,而是一个大湖,等下吃过饭,老爸带你们去钓鱼。”
他们很快吃完饭,玛格丽特收拾碗筷,容闳和孩子们来到湖边。容闳将鱼竿一挥,鱼钩甩出丈外,很快坠进了湖中。
觐槐拍手喜喊:“爸爸好棒哦!爸爸好棒哦!”
觐彤不以为然:“哼!我也会!看好了。”
说完,他也依样画葫芦,抡竿想把甩出鱼钩;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鱼竿就是抡不出去。忽听玛格丽特喊:“喂!我的花阳伞啊!”
众人回头一看,玛格丽特持伞坐在后面,鱼钩勾住了伞面,因此半天抡不出。容闳、觐槐哈哈大笑,觐彤却满脸尴尬。
他们一家在湖边玩了很久。这时太阳已经西斜,玛格丽特起身喊:“天要黑了,该回家去了!”
容闳招手撇头:“孩子们,妈妈在叫你们了,走吧!”
觐彤、觐槐边抬袖拭汗,边随父亲走来:“真好玩!” 由于太热了,容闳敞开前襟;玛格丽特拿毛巾上前,帮他擦汗发现容闳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容闳抬手摸空,诧异说:“哎呀!我在湖边洗脸时,取下忘记拿了。” 容闳奔向湖边,玛格丽特也跟随于后,容闳跑去洗脸处;可是,石头上空空如也。容闳紧张搜寻:“怎么会没有?”
玛格丽特跟了上来:“别紧张!再仔细想一想,你会不会记错了?”
容闳摇摇头:“不可能!难到被人捡走了?”
玛格丽特转身搜视:“这儿没什么人啊!在那里啦!” 玛格丽特说话之时,朝前方不远奔去,容闳提醒:“小心!青苔滑脚。”玛格丽特已拾起玉佩,兴奋说:“找到了啦!”
她往回走时,脚下踩滑,‘啊’的一声,‘噗通’跌进了水里!跟来的觐彤、觐槐惊呼:“妈咪!”容闳奋不顾身冲去,玛格丽特花容失色:“救命啊!”
容闳边抱起她,边说:“别怕!我来了。”
玛格丽特虽被救起,浑身一颤!“觐彤、觐槐由惊转喜:”爸爸加油!爸爸加油!”容闳看着湿透的妻子,手中还紧握玉佩,由衷的说:“谢谢!”
玛格丽特会心笑了:“这话该我说才对!” 两人的头,此刻贴得更近。
在那里住了一些日子,玛格丽特的身体也有了好转,他们一家就回到哈城。柔和温暖的烛光,容闳一家围坐进餐,气氛十分美满,忽然玛格丽特咳了几声,容闳神情微滞,觐槐喊:“妈妈,我还要喝汤!”容闳抢道:“来!老爸给你添。”
米奇儿、丹尼尔、杜曲尔进屋,他们开心的说:“我们来了!”
只见容闳家内,很多人都来了。容闳等循声一看,高兴相互拥抱招呼:”欢迎!欢迎!”
丹尼尔说:“很高兴你们回到哈德福!”
米奇儿问玛格丽特: “你的病好些了吗?”
玛格丽特点点头:“好多了!谢谢关怀。”刚说完,玛格丽特咳了起来,容闳体贴为之抚背。杜曲尔问:“这两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觐彤、觐槐分别回答,杜曲尔故意逗他们:“不不不,我说的是英文名字。”觐彤首先答:“我叫Morrison Brown Rong。”
杜曲尔点头:“嗯!你呢?”觐槐答道:“Bartleta Golden Rong。”
杜曲尔又点头:“很好!有空到我的教堂,我给你们介绍新朋友,教你们唱诗歌。”
觐彤、觐槐鞠躬:“谢谢!”
杜曲尔摸摸他们头,夸道:“真有礼貌!”
米奇儿想说什么:“闳……丹尼尔扯了她一下,暗示米奇儿别说。”容闳转首问:“什么事?”
丹尼尔抢道:“我太太的意思,我们既然来了,就帮你们整理吧!”
容闳客气说:“你们是客人,那怎么好意思?”
丹尼尔辩解:“那我们以同学身份,这总该可以了吧?”
杜曲尔挥手说:“此案一致通过!”
众人都哈哈笑了,大家动起手来。玛格丽特问米奇儿:“大卫呢?好多年没看见了,一定长比你高了吧?”
米奇儿边帮忙,边点头:“是啊!跟他父亲一样,去读军校了。”
日落西山。米奇儿、丹尼尔并肩返家,她边走边问:“喂!你刚才拉我干什么?”丹尼尔反问:“难道,你没看出闳的样子?”
米奇儿莫名其妙:“什么样子?”
丹尼尔回答:“他是一脸疲惫,玛格丽特满面病容,你忍心再打击他?”
米奇儿说:“但是这一件事,纸是包不住火的,他早晚会知道。”
丹尼尔却说:“那总比现在说好!起码让他睡个好觉。”
米奇儿又说:“等他知道要骂我们的!”
丹尼尔毫不在乎:“骂就骂,我们可是为他好。”说着,两人走了出到家里。
玛格丽特母亲从卧房走出,准备出门模样。凯洛克刚回家:“妈妈,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呀?”
母亲答:“你妹妹一家度假回来,我想过去看看!”
凯洛克按她坐下:“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们刚回来,一定忙着整理家务,没空招呼你,你过两天再去!”
母亲忍不住起身:“我不要他们招呼。”
凯洛克强调说:“那你年纪这么大,也会妨碍人家。”
母亲不高兴地说:“嗐!你怎么跟你老爸一样,自认为有理,就不许别人去做!”
凯洛克正想解释,话语未了,只听见有人喊:“外婆!”
老太太反应过来:“咦?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大门忽然被推开,觐彤、觐槐首先冲入,兴奋喊:"外婆!"
老太太喜出望外:“嗳哟!我的两个乖外孙,外婆刚刚念叨你们!”他们奔了过去,玛格丽特母亲抱着两人,关怀问:“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觐槐回答:“他们马上来!”
凯洛克逗他们:“喂!你们该叫我什么?”
觐彤、觐槐齐应:“舅舅!”
凯洛克赞道:“真聪明!”这时,容闳扶玛格丽特入内,两人齐喊:“妈!凯洛克。我们刚收拾好家里,所以现在才过来。”
母亲见女儿面色苍白、身体消瘦,诧异问:“玛格丽特,你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玛格丽特欲言又止:“呃,我,就是没有胃口。”
容闳说:“妈,玛格丽特已经好多了,我们明年还去阿地隆达克斯。那里玛格丽特会更喜欢,她的病会好的。”
老凯洛克太太说:“改日去医院看看病,多吃点要。”容闳点点头。
1885年的冬天,玛格丽特病情见重,她对什么食物都没有了胃口。容闳带着她去新泽西州的萨麦维尔去疗养。玛格丽特在那里得了感冒。容闳只得带她回来。
老凯洛克太太带着医生丈夫来,催道:“快给你女儿看看!”
容闳随凯洛克入,凯洛克低声说:“我希望你心理有准备。”容闳紧张问:“凯洛克,你在说什么?”
凯洛克沉重答:“玛格丽特,没有多少日子了。”
容闳伤心地摇摇头:“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去渡假时,她的病曾经好过。”
屋内偶尔传出玛格丽特咳嗽声。凯洛克强调:“那只是暂时的。”
容闳抓他双臂说:“凯洛克,你是医生,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救她。”
凯洛克反问:“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她实在病得太重。”
容闳追问:“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凯洛克回答:“布莱兹病(肾炎)。”
容闳登时愕然:“肾炎!”
凯洛克望屋内一眼,生怕玛格丽特听见,压低声音说:“我会去找最好的药,但那也只是延长时间。”
容闳痛苦万分:“上帝啊!你为什么这么待我?”
凯洛克也红了眼眶,拍拍他肩鼓励说:“我和你同样悲痛,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别让玛格丽特看出来了,最后一段时光,让她活得快乐一点。”
闻言,容闳痛苦点头。
残月清光。容闳搀着玛格丽特,一人一手牵个孩子,玛格丽特问容闳:“爸爸刚才在外面,神秘兮兮的,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容闳心头一懔,佯装没事说:“哦!他告诉我,你的病是累出来的,叫我以后多做点,让你早日康复。”
玛格丽特半信半疑:“就这些?”
容闳点点头:“就这些而已!”玛格丽特质疑:“那我看你眼睛,红红的,怎么好像是哭过?”
容闳挤出笑容:“嗐!你太会想象了,我男子汉大丈夫,能随便哭的吗?是有只小虫子,飞到我眼睛里了。”
这时,只听有人说:“容君,我可等到你了!”
容闳转首一望,“三岛提着礼品,从一旁含笑走出。”
玛格丽特说:“他不是三岛先生吗?”
容闳有些意外:“三岛!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三岛笑着回答:“我找你不只一次了,从华盛顿起,一直找到了这里。”
容闳察觉有异:“是吗?看来有重要的事啰?那我们屋里聊吧!”
三岛坐,容闳替他倒杯茶,然后坐了下来。三岛开口说:“我今天带来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容闳淡然一笑:“君子问祸不问福,你就先说坏消息吧!”
三岛含笑点头:“中国与法国的海战,大清南洋舰队惨败,马尾船厂被毁!”
容闳倒抽口凉气,不敢置信:“嗄!这、这是真的吗?”
三岛夸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吗?报纸上都登了!”容闳听了,想起白天时,米奇儿欲言又止,现在才知是这回事,他极力镇定说:“最近,我忙于照顾内人,所以没有空看报。”
三岛故装婉惜说:“唉!本来我想贵国能重挫法国,替我们亚洲出口气,没想到南洋舰队伤亡惨重,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惨啊!”
容闳关切问:“那我的学生怎么样?”
三岛歉然答:“这我就不清楚了。”
容闳沉默半晌不语,三岛又故意说:“这只能怪你们皇帝,不听你的建言,裁撤了出洋肄业局,阻碍了贵国的现在化。”
容闳无言以对,三岛为转圜气氛,忽然改口说:“容君,别再难过了,我还要告诉你好消息,我们都是老同学,有鉴于唇亡齿寒的道理,我和小田龟商议过了,我们共同推荐你,到敝国去一展所长……”
容闳痛苦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不要说了!”三岛意犹未尽:“依你的才干,一定能得到重用;到那时,我们日本强大了,一样可保护中国,不受西方列强欺负,这不是也一样爱国,一样救民于水火吗?”
容闳霍然起身,疾声说:“不要再说了!”
三岛愣住了!玛格丽特这时走出,忙打圆场说:“三岛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丈夫有些学生,就在福建水师,他现在心情很乱,请让他静一静。”
三岛起身说:“好吧!有什么需要,请直说无妨,我定全力支持。告辞。”他鞠完躬后,立即开步走出。
玛格丽特走上前去,由后抱着容闳的腰,很担心问:“亲爱的,你现在还好吗?”
容闳狂笑当哭 哈哈哈!我到现在才明白,孔子失去好弟子颜回时,是一个什么心情了。玛格丽特紧紧抱住他,极力安慰说:“别这样!想开一点。”
容闳不想增添她负担,勇敢转身抱着玛格丽特说:“放心吧!这坏消息打不倒我,我还能挺得住!”
玛格丽特欣慰闭上眼,容闳的英雄泪,由眼角流了下来。三岛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洋洋得意说:“嘿嘿――容闳啊容闳,我不信你是铁铸铜浇,打不败击不倒的好汉,为了你的国家民族,你早晚都要来求的!”
夜,格外的静。
总是充满了自信容闳,现在感到没有力气。 卧房灯光已灭,容闳仰躺,玛格丽特侧抱他入睡,玛格丽特闭着眼问:“闳,睡了吗?”
容闳也闭着眼,假睡回答:“唔!”
玛格丽特喃喃:“别再胡思乱想了,你已为你的国家,尽了最大的努力……”
容闳的右手,悄悄伸起,握住胸前的玉佩,心中暗问:“中国龙啊!你要哪天才能腾飞,翱翔于穹苍大地?”
旭日东升。朝阳由窗外洒入,米奇儿穿着睡衣,伸着懒腰走出卧房,见丹尼尔坐在桌前,正埋头在找报纸。米奇儿纳闷问:“亲爱的,你大清早在干什么?”
丹尼尔边找边骂:“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告诉闳中法海战,他一早来找我要报纸!”
米奇儿幸灾乐祸:“哈哈――明知他是那种人,谁叫你昨天不告诉他?”
丹尼尔催道:“好了!别说风凉话了,快来帮忙我找吧!”
容闳手捧报纸,情绪激动,把报纸摔在桌上,站起抱怨说:“怎么每家报纸的报导,都才这么一点点?”
坐在客位的丹尼尔,摊开双臂说:“那我有什么办法?报社又不是我开的?”
容闳长叹一声:“唉。”他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踱起步子来,口中不停的说:“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些在水师学堂的学童,是生是死,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玛格丽特坐在书桌旁,看五岁的觐槐写字,她称赞:嗯!写得真好。觐槐忽然抬头问:“妈咪,爸爸怎么生气了?”
玛格丽特解释:“你爸爸并没有生气,他是在为那些大哥担心。”
觐槐追问:“担心什么呢?”玛格丽特耐心的说:“有敌人侵略中国,他们勇敢的跟敌人打战……”话语未了,她剧烈的咳起来,忙用手帕捂住嘴,竟然咳出血来;玛格丽特心头一惊,知道怎么回事了。
觐槐起身说:妈咪,我去给你倒水。玛格丽特收起手帕,一把拉住次子说:“妈妈没事了,你快写字吧!别去吵你爸爸。”听到妻子咳嗽声,容闳怔了一下,按下激动的情绪。丹尼尔试探问:“为了了解现况,你是不是准备回国?”
容闳欲言又止:我……”他走到丹尼尔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内人有病,我现在不能走啊!”
丹尼尔问:“什么病?”
容闳跟他耳语,丹尼尔闻之愕然:“啊!那你现在怎么办?”
容闳黯然神伤:“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丹尼尔同情起身:“那你好好照顾玛格丽特,我再去设法打听!“
他拍拍容闳的肩,走到门口,看见一个身穿长袍,外罩旧西装,浑身脏兮兮的青年,抱着包袱喊:“丹尼尔叔叔,容先生是住这里吗?”
丹尼尔迟疑问:“你是……。”青年手抚胸膛:“我叫‘李恩富’,是第二批赴美学童,您不记得我了?”
丹尼尔喜出望外:“哦,我想起来了!你和容癸、谭耀勋,都住威廉太太家。”
李恩富兴奋点头:“对!威廉太太告诉我,容先生回来了,我就赶了过来。”
丹尼尔拉他入内,高兴说:“哈哈。闳,李恩富从中国来,他一定知道得最清楚!”
容闳惊喜交集:“李恩富!你是怎么来的?”
李恩富欠身答:“是一个传教士,他帮我来到美国。”迫不及待的容闳,一把拉他坐下:“来来来!快告诉我,在水师学堂的学童,他们都怎么样了?”李恩富开始向容闳回忆:那是1884年8月,福建外海,‘扬武号’舰穿水兵服的容尚谦,大步走过来质问:“季良,法兰西战舰开来了,你不加强戒备,还躲在这里偷懒啊?”
藏在角落写信的黄季良,起身站直说:“回枪炮官,我不是偷懒。法国鬼佬来者不善,我看有场恶战,我跟我爹写诀别信,准备以身报国!”
容尚谦拍他肩膀,称赞道:“好小子,人小志气高啊!不输你哥哥仲良。”
黄季良问:“学长,你害怕吗?”
容尚谦握起拳头:“开玩笑!我要是害怕,能叫‘舰长’吗?”
李恩富说:“野心勃勃的法兰西,为扩张殖民地,他们以安南为跳板,由孤拔率领舰队,向中国不宣而战!法国舰炮‘轰轰轰’连续发射!清舰没有防备,甲板落弹,水兵惨叫声四起,剎那火光冲天!留美学生薛有福为枪炮官,咬牙切齿骂:可恶!上炮位,开炮还击!
黄季良装上炮弹,另一留美学生杨兆楠应声,点燃炮引,只听清舰炮轰然巨响,法国旗帜折断倒下!”李恩富继续说:“第三批出洋学生薛有福是枪炮官,另一名杨兆楠专司燃炮,一声令下,后主炮还以颜色,击中法国窝尔达舰桥,差点击毙舰队司令孤拔;紧跟着,法舰又疯狂反击,并且发射鱼雷。法国舰炮再次连发,炮弹落在后主炮旁,薛有福、黄季良、杨兆楠等水兵们,当场被炸飞了!此刻,容星桥抱炮弹赶来,见同袍伤亡惨重,不禁嘶喊:有福、兆楠、季良!一枚鱼雷贴海面射来!正中扬武舰右舷尾,甲板剧烈晃动,容尚谦站立不住,东倒西歪;随之,数颗火球坠落,水兵们血肉横飞,满面乌黑的容尚谦,爬过来抱住伤势惨重,剩半截身子的黄季良,悲恸喊:季良,振作点!你振作点!此刻,舰已倾斜开始下沉,有水兵惊恐喊:不好了!我们的舰中鱼雷了。
黄季良痛苦摇头:“我、我不行了,快走!”
容尚谦坚持说:“不!我曾答应你哥哥,要照顾你的,我背着你一起走。”
黄季良勉强吐出几个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完,他用尽最后力气一推,正好舰身又倾,容尚谦滚下了海去!口中还嘶喊:“不。”
听罢,丹尼尔红着眼眶,赞道:“这些孩子太英勇了!”
容闳关切问:“尚谦后来怎么样?”
李恩富回答:“他和吴其藻获救了!这次中法海战,我们有六名学生参加,黄季良、薛有福、杨兆楠和邝咏锺四人,都不幸壮烈牺牲了。”
容闳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们人生才起步。他哽咽说不下去。丹尼尔想起一事,连忙问:“詹天佑不是也在那儿,他的情况怎么样?”
李恩富回忆说:“哦!他是水师学堂教师,当时没在舰上;不过,当战事暴发以后,他也赶到海边,下去救起不少人。”
丹尼尔竖起拇指:“了不起!”
玛格丽特为缓和气氛,端出果汁和三明治说:“闳,你只顾着问话,也不让恩富休息了?”
容闳情绪梢缓:”哦!恩富,吃点东西吧!”
李恩富起身为敬:“谢谢容夫人。”
玛格丽特亲切说:“不用这么客气,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李恩富微笑点头,玛格丽特打个手势:“快坐下吃吧!”
李恩富就坐后,拿起三明治大口就咬,津津有味:“嗯!好久没吃三明治了,现在吃起来格外的香。”
玛格丽特热忱说:“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去做。”
容闳问:“恩富,你来美国有何打算?”李恩富边吃边说:“我想继续完成学业。”容闳自信说:“我一定会让你达成心愿。”
一盏微弱的孤灯,病奄奄的玛格丽特,靠着容闳已入睡,而他却独自着捧相册,翻阅那阵亡幼童,每看见一张,就令容闳回忆起,肄业大楼门前,四个天真的孩子们,用英文回答自己名字:我的名字叫Yau Fu Sit、 Sew Nan Yang、Wing Chung Kwong;尤其是最后一个:我叫做‘Kwei Liang Wong’,我的哥哥是Chung Liang Wong。容闳抹着老泪,心如刀割,这一切像是昨天。
又过了两年,公元1886年初春。
小田龟和三岛面对面坐着,喝茶。小田龟在很多时候和三岛的想法很不一样,每次在一起,总是会对某些事发表不同意见。今天也一样。他们在讨论中日之间的关系。小田龟在这么些日子和容闳相处,他觉得任凭督学和三岛使尽任何方法,容闳都不会投效日本。三岛对小田龟的忠告不屑一笑:“哼!时至今日,我连大清国都没放在眼里,还会在乎一个容闳吗?”
小田龟惊怒问:“你在说什么?这么狂妄自大,到底要把这个国家,带到哪里去?”
三岛诡谲笑说:“你看!”他推过去一份公文,上面写着《讨伐清国策》。
小田龟拿起翻阅了几页,惊奇地发现这是份作战计划。三岛从小田龟的脸上察觉出小田龟的情绪,说:“小田龟,你有震惊了?”
小田龟义正词严:“中、日乃兄弟之邦,唇齿互依,彼此扶持,而不是落井下石,背后插刀。”
三岛不以为然:“生物学家达尔文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小田龟不悦起身,喊道:“那是指动物界,并不是人,人是有人性的,不应该乘人之危。”
三岛大笑跟起来:“幼稚,太幼稚了。”
小田龟反问:“你认为我说的很可笑?”
三岛斩钉截铁:“不错!你的脑袋太迂腐了。”
小田龟没好气:“你……”
三岛断然说:“所谓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是人类延续的法则。告诉你,我们不消灭大清国,英国、法国、俄国,甚至是美国,迟早也会消灭它;到那时候,日本就更危险了!”
小田龟心头一阵厌恶,登时哑口无言。
美丽的残霞,映红了窗上的玻璃,容闳边看报纸,边煮汤,他喃喃低念:“世界主要海军国家实力评比,中国的海军各舰队,拥有军舰七十八艘,总吨位八万三千九百吨,实力名列世界第八;日本还不到五万吨,只列名第十六,好啊!中国终于觉醒了,知道海防和现代化了。”
忽听觐彤喊道:“爸爸,什么东西烧焦了?”
容闳鼻子一嗅,这才回过神来说:“糟了!我的玉米浓汤!”
他连忙搅动和熄火,可是已经太晚了。
觐彤捏着鼻子说:“嗯,什么味那么难闻啊?”
容闳端汤锅上桌,尴尬说:“老爸一时大意,忘了关火,你们多包涵包涵。”
觐彤莫可奈何:“好吧!谁让你是我老爸。”
卧室内传出剧烈咳嗽,容闳说:“觐彤,叫你妈妈吃饭吧!”
觐彤边收作业,边喊:“妈妈,吃饭了!”
须臾,觐槐从卧房跑出:“爸爸,妈妈说起不来了。”
容闳听了,十分紧张: “什么?”他欲先赶去卧房,又回身叮咛: “你们饿了就先吃,我去看你妈妈!”
他进入卧室,只见妻子脸色惨白,身形消瘦的玛格丽特,靠在床头,撕心裂肺不断咳嗽。容闳疾步来到床边,坐在床沿帮她抚背。玛格丽特有气无力:“闳,我、我胸口堵得很,病情可能又重了。”
容闳安慰她:“亲爱的,我明天再找爸爸,去拿更好的药,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玛格丽特尽量靠近容闳,几乎在他耳边说:“这几年来辛苦你了,陪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实在很感激你。”
容闳搂着她装没事:“说什么呢?我的小宝贝,明年我们一家人,还要去亚特兰大度假,在那里钓鱼野餐。”
玛格丽特眼睛充满泪水:我怕我去不了了。”
容闳哄玛格丽特:“别说傻话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好好的?”
玛格丽特苦笑说:“我知道我得了绝症,医不好了。”
容闳含悲否认:“不!亲爱的,你别再说了,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捡我的玉佩落了水,你病情也不会变严重。”
玛格丽特摇摇头:“不玉佩的事,我多活一天,就多拖累你们一天。”
她说着又咳了起来。容闳强调说:“我不怕你拖累,我愿意永远照顾你。因为,是你给了我爱祖国,和为祖国奋斗的力量,你不是个寻常的妻子,你是世上最伟大的妻子。”
玛格丽特没有理他,继续说:“我嫁给了中国人,中国也是我的祖国,我希望能去中国,见见我的婆家;但是,这个梦永远实现不了。不过,我死了,我的灵魂一定会去中国,看看那个伟大的国度。亲爱的,可是,我放心不下两个儿子。”
容闳搂紧她鼓励说:“上帝保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玛格丽特又说:“你要帮我好好照顾他们,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只顾去爱国,而忽略了自己的健康。”
容闳痛苦点点头,玛格丽特假设说:“万一,你必须要回国的话,就把孩子交给我哥哥,让他帮我们照顾。”
容闳落泪安慰:“我、我们国家已经强大,幼童也长大成人了,再也用不着我去奔波。”
玛格丽特只说出一个‘那’字,就咳出一大口鲜血,容闳忙帮她擦拭,玛格丽特勉强又说:“那就好!”
容闳伸手要抱她:“走!我送你上医院。”
玛格丽特痛苦摇摇手,微弱的说:“我哪也不想去,我好累,让我睡一下就好。”
容闳还想再劝:“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慢慢合起眼:“让我睡一下就好。”容闳悲痛点着头,俯身吻她前额,只见玛格丽特逐渐安详地永远睡着了。
玛格丽特的墓碑,上面刻着Cedar Hill Cemetery,28th of June, 1886。花白头发的容闳,带着觐彤、觐槐,神情哀戚,行了三鞠躬礼。一知半解的觐彤问:“爸爸,妈妈呢?”
容闳平淡回答:“她睡着了。”
觐槐更天真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啊?”
容闳强忍哀伤说:“等她睡醒了就会回家。”说完,蹲下抱起了觐槐,牵着觐彤转身回家,父子三人落寞的背影,流露出无限的哀戚。
第四十七章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容闳回美国。
盖尔号船航行在滔滔大海上,容闳站在船头,遥望天际,感慨万千,革命了一生,终于还是想家了,想儿子了,想已经离去的妻子的坟头了。想在美国家的朋友们了。
容闳进纽约然后在纽约的Union Station坐火车去哈城,此时觐彤,觐槐,丹尼尔,杜曲尔牧师和太太哈城火车站等着接他。
5月16 日,一列火车进入哈城,火车轮子渐渐慢了下来,火车进站。丹尼尔,杜曲尔牧师和太太都上前,急切地等着容闳出现。容闳从火车上 走下来。觐槐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他看到爸爸,迎了上去:“爸爸,你回来了。”
觐彤也迎了上来。 容闳仔细端详已经长成小伙子的孩子们,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觐槐骄傲地对父亲说: “爸爸,我已经从耶鲁大学毕业了。”
容闳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笑容:“啊,我的好孩子。”
觐彤也说:“爸爸,我已经工作了。”
容闳从内心为儿子感到骄傲。他顾不上和别的人说话,对觐彤说:“你知道爸爸要你做什么吗?”
觐彤点点头:“爸爸,我知道。我会按你去做的,我会去中国,我现在正在寻找机会。”
容闳点点头:“好,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觐槐说:“爸爸你看,谁都来接你了?”
容闳放眼望去,他看到他的好朋友们。杜曲尔牧师走过来,握着容闳的手:“你终于又回来了。我将你儿子,一个耶鲁毕业生完璧归赵。”容闳眼睛湿润了。容闳说:“你这个老头子,你说我怎么感谢你呢?”
杜曲尔摇着他的手说:“那你就别言谢了。你就请我吃一顿饭吧。”容闳握着杜曲尔的手:“一言为定。”
丹尼尔过来,容闳见他,一把将他抱住。容闳感慨地说:“我的老伙计,你还活着,我还能见你。”
丹尼尔笑着说:“我们都开始老了。”
容闳问他:“我们都老了吗?没有吧。”容闳使劲握着丹尼尔的手:“我怎么没有见米奇儿。她人呢?”
丹尼尔悲伤地说:“米奇儿已经离开我们了。她走了。”容闳不理解丹尼尔说的话:“她去了哪儿?”
在旁的杜曲尔说:“她去了天国。”丹尼尔点点头:“她要我把小曼恩留给你,给你作伴。”
容闳眼泪涌上了眼眶:“啊,她,她,她真的走了吗?”
杜曲尔悲伤地说:“她真的离开我们了。”
容闳眼睛湿了,说:“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呢?让我在中国为她祷告。她这一辈子,我不会忘了她,中国人不会忘了她。”
丹尼尔说:“改日我们去看米奇儿吧。”容闳答应着。
丹尼尔指着前面站着的一个老人,说:“容闳,你猜谁也来美国了?”
“谁?”
“小田龟,小田龟也来了。”
容闳抬起他的头:“他人呢?”
“今天他打电话给我,来你家拜访你。”
“好,我们走。”
丹尼尔赶着马车向前走。容闳很奇怪: “丹尼尔,你走错了吧,我们的家不是从这条路走的。”
觐槐说:“爸,你不记得了,我们的家和大楼已经拍卖了。”
容闳也想起来了他的家已经拍卖了。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容闳觉得自己的确老了。觐槐说:“现在我们住沙京街284号,也挺好的。”
容闳突然醒悟,让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孩子,是爸连累了你们,让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
觐槐说:“爸,你快别这么说。我们现在都挺好的。杜曲尔叔叔不时地帮着我们,我们几乎是他带大的。”
杜曲尔谦虚的摇摇头,开玩笑地说:“老头子,你这两个儿子我已经过继过来了,现在你没有份了。”
容闳也开玩笑地说:“你这老两口,现在我回来了,我要重新吧他们过继回来。”
大家哈哈大笑了一阵,容闳要杜曲尔夫妇俩一起吃饭,晚上因为牧师还有一场讲道,只好要丹尼尔陪陪容闳了。自己回去准备讲道。他们就离开了。丹尼尔提议如果容闳不习惯住那里,就会把这老家伙拖到自己家里去住。容闳拒绝丹尼尔的提议:“不,我和觐槐住一起,挺好的。”
马车在沙京街284号门前停下。觐槐将容闳的行李搬进。容闳进家,他看到现在的家十分简陋,客厅只放了几把椅子。丹尼尔急切地想知道容闳在中国见到这个荷马李了没有。容闳告诉他,他在两年前就见到他了。这次回来,他会在美国组织秘密社团,并争取美国朋友的支持。荷马李和布思也会回来,计划筹款,训练武装力量,支持中国革命。
丹尼尔问他:“你还要接着干吗?你的身体还允许你继续干吗?”
容闳回答:“我去中国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老骥伏枥的话吗?”
“你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年岁不饶人,你应该写写自传,休息休息了。”
“中国现在出于紧要关头,我要百倍努力。我年事已高,早已经置生死在度外。现在的中国,也许康梁会变革中国有希望。”
“你说的那个报上常常登出来的叫康有为的人么?”
“是啊。”
“我常常听你说不到黄色的河你的心不死。看来你就是这样的人了。”
觐槐催促着:“爸,丹尼尔叔叔,饭菜都准备好了,我们进屋吧。”
容闳对丹尼尔说:“老伙计,走,咱们去和两杯。”
丹尼尔婉拒道说:“不了,我走了。今天儿子媳妇和孙子们都在家,他们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
容闳听了,就不留他了。丹尼尔临走时,约了容闳改日去米奇儿坟头去祭拜她。容闳说不是改日,而是改到明天去看米奇儿。
第二天一早,容闳一行站立在米奇儿墓前,容闳悄悄地在米奇儿的墓碑下放上一束花和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丹尼尔捡起十四行诗,开始朗读起来。容闳的脑海里浮现出米奇儿在月光下被十四行诗的情景,米奇儿在月光下背十四行诗。丹尼尔同容闳决斗。丹尼尔读罢十四行诗歌,容闳仿佛还在沉思中。丹尼尔叫他:“我的老朋友。那时我把你当成情敌,和你决斗,真是少年气盛。”
容闳说:“以后我们各自为自己的祖国做了多少事,米奇儿,她为了我的祖国,中国做了多少事。我还来不及感谢她,如今米奇儿却躺在这里。”说罢,容闳的眼睛湿润了。容闳从袋子里拿出一些烧纸。“让我给米奇儿烧点纸钱,让她在那里过得舒心一点。”容闳转身对儿子说:“觐槐,觐彤,你们也给你妈妈烧点纸钱。”两人齐声答应。容闳烧了纸钱,默默在米奇儿和太太的墓边站了许久。
回到家里,觐彤递给爸爸一封信,容闳接过信一看,是香港的革命党人谢缵泰写信来的,请他在美国组织秘密社团,并争取美国朋友的支持。容闳看了信以后,感慨万千,革命尚未成功,我的理想尚未实现。我还是要为我的祖国做事啊!容闳复函答应:将会竭尽全力。容闳很快联络美国军事专家荷马李和财政界重要人物布思,计划筹款,训练武装力量,支持中国革命。
熟悉的耶鲁大学礼堂大厅里奏着耶鲁的校歌。容闳和丹尼尔,牧师正坐在观众席上。觐槐正排在毕业生队伍中准备领取毕业证书。丹尼尔提醒容闳:“Wing,你还记得我们毕业时的情景吗?”
“记得,那时候,我们也站在那里等着领取我们的毕业证书。那时候的我们多么单纯。”
牧师说:“我真为觐槐骄傲。”大厅里的音乐更响,学生们都开始向前,校长给他们发证书,和他们一一握手,气氛十分热烈。牧师说:“要是玛丽和米奇儿在,他们不知道会有多么的高兴。”
这时,容闳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向他走来。容闳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徐勤。他怎么到这里来了。徐勤挤过来,说:“容老,有人告诉我你在耶鲁大学参加小儿子的毕业典礼。”
“徐勤,你看,现在上去领毕业证书的就是我的小儿子觐槐。”
“容老,你又培养了一个幼童毕业生。”
“不错,朝廷不让我将幼童送到这里授毕业证书,如今我将我家的两个培养成材。送回中国。”
这时,觐槐和校长握手,丹尼尔,牧师等拍手。容闳停止讲话,也激动地拍起手来。徐勤也跟着拍起手来。容闳对徐勤说:“我了解你的保皇会。我们改日详细谈谈。”徐勤欣喜若狂:“你能来保皇会吗?”
容闳说:“我明天就来你的保皇会。”
当容闳走进保皇会演讲听的时候,徐勤已经做完演讲。听众陆陆续续前来捐款。徐勤见容闳进来,热情地前往迎接。徐勤说:“您老终于来了。我正要去找您。”
容闳说:“我不是说过今天要来的吗?”
“是啊,是啊。容大人做事,一向守信。”
徐勤请容闳里面坐。容闳坐下,感慨地说:“为中国呼号奔走人才辈出。徐勤,我想我们是有希望的。”
徐勤递上一杯茶,说:“容老,这是上好的龙井茶。”
容闳谢过。容闳端起茶,呷了一口。容闳称赞道:“好喝,真是好茶。”
徐勤笑着说:“容大人不仅是中国复兴的前辈,还是品茶高手。”
容闳笑笑:“我那会儿在太平天国管辖区做茶叶生意,自然对茶的成色和品味有很高的鉴赏力。你这茶是今年三月的新茶,头摘的。很不容易尝到这样的好茶。”
徐勤:“不瞒前辈说,今老师康有为来信要我在美国筹款开设新式学堂。我颇有些力不从心。每每演讲完毕,捐款之人不是那么踊跃。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地华侨一直将国内复兴事业当己任。可是要是捐款过频,乃有骗诈之嫌,故华侨不积极捐钱。倘若款项挪作他用,一经传闻,则华侨鄙视有加,往后筹款难了。”
“容大人说的极是。现在我就遇到这样的困难。容大人,令郎去中国开矿一事,我已告之国内,我正待他们回音。我十分佩服容老,为了中国的复兴,您不仅竭尽您一生之力,还将儿子 推向祖国,可敬可佩。可那些嚼舌者却恶意中伤。”
“君子不谋私,君子坦荡荡,嘴长在别人的脸上,你要不让他们说是不可能的。”
这时,徐勤的助理进,告知外面有一些华侨要见徐勤。徐勤对容闳:“容老,他们是问我款项的去处,我必须跟他们解释一番。您先在这里少等片刻。我去去就来。我还有事要和您商量。”
“好吧,你的龙井着实好喝 让我品味一下也好。”容闳从里面向大厅看去,见徐勤站在人群的中间。容闳见捐款众人好像都有点十分激动模样。七嘴八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容闳在只听到徐勤说:“各位先生,这捐的款项肯定是有明细账目,都有案可据。你们自不必多心。我决不敢挪作他用。”
为首的那位还是没有被他说服,大声地喊道:“那你现在就将明细账本拿出来我们瞧瞧。我们不相信你。”
徐勤争辩说:“各位大哥,各位先生,现在你就算是将我打死我也拿不出本帐本。”
有个白人说:“那就是说你拿不出帐本啦?”
徐勤说:“我,我,现在拿不出帐本。”
一华侨大声说:“那你想糊弄我们是不是,兄弟们,我们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吧! ”
徐勤大叫:“你们想干什么?”
这个白人说:“想干什么?想看你的帐本。”说罢,他抓住徐勤的头发,另外几个围了过来。白人说:“现在,你告诉我们,你募捐得到的钱在哪儿?”
徐勤结结巴巴地说:“现在还没有去银行入账呢,还在我的兄弟家。”
白人说:“好,那就把我们带到你的兄弟家去。走。”
他们拉着徐勤走出去。容闳站在他们的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慢着,你们几位。我就是他的兄弟,你们要钱就和我说好了。”
这位华侨说:“放了这家伙。”
他走到容闳跟前:”好,有种。走,兄弟,我们要去看看这些钱。”
容闳对他们说:“你看我这个老头还会骗你们吗?”
那白人说:“那么走吧,我们要去看看。”他们走到门口,容闳转身,挽住这个人的手,身体靠近他。容闳对他说:“走吧! 我们到树林那边去说吧! ”
那个白人说:“啊,不说了,不说了,既然他明天给我们看,我们明天再来吧! ”“明天再来,我等你们。”
“那我们明天也不来了。走吧。”
这些人看看他们的领头,莫名其妙,一个个走了。容闳对他们说:“再见。”
容闳回到室内。徐勤奇怪地问: “他们这些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你使了什么魔法?”
容闳神秘地说:“这些人是来敲诈的。胆小鬼,跑了。”
容大人,真不好意思,这些捐了款的人,一定要我拿出明细帐本。你说这个我哪能一下拿得出呀。”
“徐勤啊,你真的认识这些人捐款吗?”
“我不认得他们了。来听讲的人不少,我哪能记得住这些人呢。”
“好了,你还不知道这里规矩。这里大凡捐款,捐款人都要亲自看款项下落。有时慈善单位将款项的用途登报公开,有时慈善单位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如果捐款太久还没有款项的下落,捐款人一定会追查这款项。既然你要这里人捐款,这样的功课你要做足。还有,你的款项既然是去国内开学堂,一定要有学堂的结果,将来要展出学堂的图片等等。你们不能将这款项用那里就那里。要不你会招致麻烦的,也许被一些人钻了空子。”
徐勤向容闳抱抱拳,说:“谢谢容大人赐教。可是我感到很奇怪,刚才你把他们引到你家去,怎么他们不杜曲尔去了?我还为你的安全担心呢! ”
容闳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徐勤一看:“枪,手枪。”徐勤拿起来拨弄。
“放下,当心走火,是上了膛的。”
徐勤害怕地小心翼翼地放下:”原来你还带着枪?”
“徐勤,你如果在美国时间长了,就会学到一切的。”
“容老,他们是来打劫的?”
“很可能是的。我让这个带头的白人接触到了我的枪,他们就老实多了,离开了。”
“原来这枪在这里还发挥这么大的威力。奥,对了,康大人有一件事要麻烦容老。”
容闳说:“康有为老弟有什么事,尽管说来。我一定帮忙。”
徐勤说:“康老师想买两支洋枪。不知容老是否有办法。”
容闳沉吟片刻,便告诉徐勤,康有为要买洋枪,这很容易办到。你也可以办到。可是你知道,现在他十分贫穷,为了资助中国复兴,为了到中国亲身参加变革,他变卖房产和值钱的东西。他 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只好自食其力。因此,他没有钱垫支,请徐勤谅解。徐勤感动了:“容老,您……”
徐勤立即从保皇会经费中取出五十美金。徐勤把这些钱先给容老解救一下困难。容闳迟疑一下,收下钱。他便答应带徐勤去枪店买枪。徐勤谢谢容闳。容闳带徐勤来到枪店。枪店里的人很多。不少白人围了过来。有个白人说:“喂,支那人,你们来枪店干什么?”
徐勤胆怯,躲到容闳背后。容闳说:“啊,好多人呢。你说来枪店干什么?”
另一个白人说:“买枪杀人?怪不得支那人不受欢迎。”
容闳愤怒:“你们在说什么?你在给我说一遍! ”
“你们不受欢迎。”
容闳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容闳骂道:“我操你娘的。”
那个白人说:“你买枪,你能打枪吗?敢跟我比试吗?”
容闳说:“如果我赢了,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如果我输了,我立即离开这里。”
白人说:“好。”
容闳手握短枪,徐勤吓得发抖。容闳:“谁先打?”白人一:“我先来。”
白人一提枪,瞄准,向目标射击。子弹打偏了一点,但是打中了靶子。轮到容闳打了。容闳稍作安定,沉住气,瞄准,抠扳机。一枪射去,正中靶心。大家欢呼起来。那个白人在容闳面前乖乖地磕了三个响头。
枪店老板出来对容闳说:“我认识你,你是WING。大名鼎鼎的Wing。他们都
是和你开玩笑。来,你要什么枪?”
“啊,先生,我要两支长枪。”容闳为徐勤挑了两支。徐勤余惊未定,付了钱可容闳匆匆离开了。
觐彤正在做饭。容闳回家。觐彤说:“爸爸,今天我们还要做中国饭吗?”
“是的,我们当然要做中国饭。觐彤,你很快就要到中国去工作,难道你到中国也吃美国饭吗?”
觐彤点点头:“爸爸,我懂了。我就烧中国饭。”
电话铃响了。容闳拿起电话。只听对方说,他是徐勤。徐勤告诉他,他的老师康有为来了。他要见容闳。容闳颇为兴奋:“啊,真的吗?好,我们明天想见。美国白宫见。”
容闳,丹尼尔陪同康有为来到美国白宫。康有为询问容闳:“容先生,你说我见了罗斯福总统是不是要详细些介绍自己?”
容闳问丹尼尔:“你说呢?”
丹尼尔说:“康先生,在美国报纸上也有关于你的很多报道。我想罗斯福总统在你到达这里之前,手下的人早就将你的有关信息给罗斯福总统了。我想他已经很了解你了。”
康有为说:“我要是能赢的你们罗斯福总统的支持,我们就不愁不能卷土重来。”
容闳说:“要想改变中国现状,还是依靠我们中国人自己。虽然我们能得到一定的外援。”
他们进入白宫。容闳,丹尼尔和康有为由白宫秘书从大门引向椭圆形办公室。丹尼尔进入白宫。罗斯福总统的秘书迎了出来,将他们引进椭圆形办公室。罗斯福认识丹尼尔,也听说过容闳。他很感谢他们俩,说:“谢谢你,丹尼尔和容闳,你给我介绍了一个有名的中国革命家。”
康有为自我介绍说:“罗斯福总统阁下,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一群改革者之一。我们的改革已经失败。但是我们改革的心还没有死。我们现在成立了保救大清皇帝公司。挟天子进行改革是当今中国走向现代化的捷径。我们对此始终不渝。”
罗斯福说:“很钦佩你们的志向,但我想民主政府需要的大众的觉醒,人民的选举,人民的公权力。我不很理解你们还是把皇帝作为招牌。”
康有为说:“阁下有所不知。中国人民还没有能力接受民主,他们没有受到这方面的教育。他们还崇尚皇权。中国的改革也只能是从皇帝开始。”
罗斯福说:“也许我不了解中国的文化,可是每个人要有自己的发言权,生存权是人的生存的必要条件。中国有几千年的文化底蕴,她的人民不了解这个,这恐怕是超越我的理解能力的。这跟从前我们对待黑人一样。也许中国知识人会犯我们以前犯过得同样错误。”
康有为说:“阁下说得极是。然而这是中国的国情,也许将来,等到我们改革成功,我们会普及教育,解救民生民权等。”
罗斯福说:“容先生有何高见?”
容闳说:“我想中国不乏有识之士,老百姓也有基本素养。到了我们这一代和我们的下一代,美国已经给全世界做了榜样。革命一定会成功的。”
这时,康有为阐明这次来和总统先生见面的目的, 他希望美国给他们一定的援助,不论再经济上,还是在道义上。罗斯福当然答应,那是一定的。罗斯福请康有为在美国申请美国的援助基金。康有为谢过总统先生。秘书告知大家总统的会见时间已到。康有为和罗斯福总统告辞。
康有为、梁启超自维新失败,流亡海外,他们来到美国。今天在耶鲁大学讲堂。容闳介绍康有为。听众都很激动,容闳开场介绍:“诸位请安静,康先生从中国来,他是戊戌变法的主要人物。现在他给我们介绍一下中国。会后,请大家捐款。”
康有为开始演说:“诸位,首先感谢容闳容先生给我这么一次机会在这里讲述我们变法失败的原因。甲午战败后,大清帝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巨额的战争赔款使西方各国对大清国的干预滲透到各个领域。义和团在北京到处焚烧教堂和攻杀教民,俄国趁机加紧在东北的活动,八国联军进入北京焚烧圆明园…… ”
有人找容闳。来人说:“容先生,外面有人找。”
容闳随他走出讲堂。容闳见讲堂外站着几个人。容闳问:“你们是?”
来者们说:“我们是来搅他的演讲的。我们是来问他几个问题的。”
容闳觉得这些人可能是来搅局的,便告诉这些人:“你们这样做不是很好吧。言论自由,你们也可以组织演讲呀。别人在这里演讲,你们却要在这里捣乱。这可不太好吧。”
可是来人并不认同容闳的说法:“容先生,我们深知你的为人,你的行为,你的爱国的心。可是有些人可不是这样。你看,你还为他放这捐款箱,而他却占为己用。”
容闳几乎不能相信这些人的话,他说:“你们说的是真的?”
“他们是假革命,真发财。你不信,就让我们发问就是了。”
容闳答应在康有为演讲即将结束的时候让这些来人质问一些事实。于是容闳让这些异议者进入讲堂。康有为的演讲还在继续。他们静静地听着。康有为继续说:“走“君权变法”路线的维新派,没有积极去争取控制着朝政的慈禧对变法的支持,反而在光绪与慈禧矛盾日深的情况下,卷入了后党、帝党之争的漩涡,这应该说是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但这并不等于说,如争取到慈禧的支持和不卷入后党、帝党之争,变法就可以取得成功,因为要使变法成功,还要有其它种种条件……”不多时,康有为演讲晚了。他并不想接受听众的问题,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谢谢大家。”
康有为欲要走。容闳高声阻止:“康先生,且慢。这里几位先生要问你问题呢。”
康有为见逃避不过,就装模作样地说:“那就请问吧”。
一位异议者发问:“先生,你们为什么不学学谭嗣同先生,他说过,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就这样逃了出来?”
康有为辩道:“尤其死在侩子手手里,倒不如逃生,将来有机会再进行革命。”
又有一位异议者发问道:“先生,那你的变法是让人家流血甚至牺牲,而你却携巨款出逃,等将来风头又至,重去风光。”
康有为觉得他们不是问问题,而是在攻击自己,大声问:“请问诸位是何许人也?”
这位异议者说:“我们是何许人也不要紧。我们只是问你,我们捐款80万,而你康有为打着所为的衣带诏坑蒙拐骗,拿着钱在纽约办公司投资房产,在墨西哥投资街车。请你给我们讲一下还有多少你们打着救中国大旗谋取自己的利益。”
场下的听众沸腾起来。容闳:“诸位,大家请安静。让康先生说完话。”
大家静下来。康有为不得不推诿:“诸位,我们可以回去查帐。”
来人继续说:“你们保皇并不是想要国家好。你们和孙中山对着干。企图让腐朽之大清朝再继续,你们是何意?你还到这里来骗钱,要我们捐款。你走吧,别再来坑蒙拐骗了。”
康有为看看容闳,显得十分惶恐,康有为在容闳和丹尼尔护送下,狼狈地跑出了耶鲁大学的讲堂。
容闳,马克吐温等都在避难山教堂做礼拜。 容闳在台下听着牧师的演讲。一会儿,大家起立,一起唱歌。簧风琴美丽庄严地奏起我爱耶稣的曲子,大家都唱起来。丹尼尔惊慌失措地进来。他在容闳的耳边耳语:“容闳,谢瓒泰策划的起义失败了。他们的人被抓的抓,被打死的都死了。”
容闳一听,差点昏厥过去。丹尼尔将他扶住。他们走出教堂。容闳问:“那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会失败呢?”
丹尼尔说:“你自己看电报吧。”
容闳接过电报。读完:“丹尼尔,沙面洋行告的密。省港两地的机关相继遭到了破坏。他们为什么这样大意。”
丹尼尔说:“马克吐温协助的募捐经费现在能不能冻结?”
容闳想了一想,说:“我已经将他们冻结了,还有,枪械也还在我们的手里。不过君民共和政体的计划实现不了了。”
丹尼尔陪容闳到米奇儿家的马厩。丹尼尔拿起草料开始在马厩干活。容闳指着墙边的草垛,回忆说:“丹尼尔,你还记得黑人戴文吗?”
“记得,那时我看到他抖抖擞擞地藏在这下面。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把他救了,
是你救了他和他的太太。”
容闳摇摇头,说:“不,是大家,是米奇儿。我记得那个叫葛里芬的白人进来搜查。米奇儿用身体挡着。这老天爷,米奇儿这样的好人,怎么会?我走进马厩,老是看到她。”
丹尼尔说:“我也是。你记得在你报名参军的医院里,戴文是怎么战死的吗?他打仗勇敢极了,像一只狼狗,将南方雇用军打得吓破了胆。有一次,他冲进南方营里,拿挺机枪横扫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子弹象雨点一样洒在他身上,南方军见他好象刀枪不入,扫了几十个人,最后倒下了。就象你看到的样子。我们终于将奴隶制给摧毁了。”
容闳叹息地说:“唉,可惜我老了,不能去中国战场,象戴文那样上战场。看来,要消灭一个旧的制度,只能用戴文的枪。”
丹尼尔附和说:“容闳,你说得对。改良是没有前途的。就要象美国的南北战争,有时候,只能用武力来结束腐败政府,达到最彻底的效果。”
“看来,荷马李正在中国走这条道路。我想要觐彤回国,说服荷马李放弃康有为。与孙中山合作。”
丹尼尔说:“我们为他们助威。好了,我们去溜溜马吧,小曼恩可是思念你了。”
容闳和丹尼尔出。米奇儿家的小山坡上镜头从山坡的远处慢慢拉近。容闳和丹尼尔牵着马,从山坡上下来树林边上。容闳说:“丹尼尔,你还记得吗?这里我们两曾经决斗过。”
丹尼尔笑了起来: “你死我活,我差点没有把你给打死。我们俩好象是为了米奇儿而战的吧。”
“我不怪你,为了爱,丹尼尔,我钦佩你。”容闳说。
“我是那么的小鸡肚肠,你还说钦佩我。”丹尼尔说。
“为了崇高的爱情,你的这种精神是高尚的。这么多年,你对米奇儿的爱,足以证明我和你的决斗是值得的。你看,小曼恩看着我,要我骑骑它。”
丹尼尔担心:“Wing,你不能骑,你会摔下来的。我不能让你骑。”
容闳看着这绿色的小山坡,那诱人的草地,眼前出现年青时的情景。他像孩子跟大人请求似的:“丹尼尔,如果雷诺叔还在,他肯定会让我骑马的。”
“Wing,我求求你,别逞能了,我们已经摔不起了。”
“丹尼尔,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前面就是米奇儿和玛丽的墓地,我想让她们俩看看,我还能骑马。骑着我的曼恩马。”
丹尼尔警告他:“可是你要千万小心呢。”曼恩马凝视着容闳,像似懂得容闳的心。它静止地站立在那里。容闳慢慢地上马,坐正。容闳说:“丹尼尔,你也上马,我们溜一会好吗?”
“我们可不能再决斗。”
“不会的,不会的。”曼恩马小心地走着,丹尼尔在马上跟着容闳。他们俩经过米奇儿和玛丽的墓前,曼恩马显得激动,竟然跑了起来。容闳在马上喊:“玛丽,米奇儿,我来看你们来了,我带这曼恩马来看你们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曼恩马一跃,容闳翻身落地。丹尼尔拍马来到容闳身边:“阿闳啊阿闳,你逞什么能?”
他下马,扶起容闳。容闳说:“我看到她们了,我看到她们了。丹尼尔,你看到谁了吗?”
“Wing,你看到谁了?”
“我看到玛丽了,我看到米奇儿了。”
“那是你想她们的心太切。你受伤了。”
丹尼尔将容闳扶起来,容闳又坐了下去。他不能站立。丹尼尔担心:“一切都怪我。让你骑马。”
容闳家,容闳躺在床上。觐槐见爸爸醒来,很高兴。“爸爸,你醒来了?你一定饿了吧,我熬好了稀粥。爸爸,你吃一口吧。”
“啊,觐槐,我见到你妈和米奇儿阿姨,我一高兴就摔了下来。没事。”
“爸,你是在梦境中吧。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觐槐转向丹尼尔:“丹尼尔大叔,我爸爸一定是太累了。您也会累坏的。你们不能象年轻人一样骑马了。丹尼尔叔叔,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干大事。我十分佩服我爸和您。您为美国的自由民主,浴血奋斗,我爸为了挽救中国一直要奋斗终身。可是,现在荣誉应该属于你们,事业应该属于我们来继承。我送您回家。我会跟约翰说好好照顾你。”
丹尼尔颇为生气地说:“觐槐,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都老了,不能干事了?好,你丹尼尔叔叔骑马回家,看看谁赢谁?”
“叔叔,您误解我了。您和我爸爸永远年轻,可是您们不能太累了。知道吗?走吧,丹尼尔叔叔,您也可以不回去,就住在我家,我象服侍我爸那样来服侍你们。”
丹尼尔被感动:“儿子,我还没有老到要你来服侍。好,我被你说服了。叔叔这就回去。”
容闳家,丹尼尔陪着布思来访,容闳还躺在床上。容闳吩咐觐槐为布思先生和丹尼尔倒茶。丹尼尔请布思坐下。布思坐定,喝了一口茶,对容闳说:“我从康有为那里得悉您,这次专程来拜访您,孙先生要我们是想尽可能多的接触华人秘密社团。这样我们能齐心合力来推翻你们的那个腐败的政府。我们知道您一生致力于中国的改革,我们对您十分钦佩。这次,我们想组织一个红龙计划。”
容闳听了十分兴奋,说:“我认识了你们的荷马李先生,他也是美国人,竟然能效法英国诗人拜伦为希腊革命作贡献而来到孙中山先生身边,此事可歌可泣。您也是美国人,我的朋友丹尼尔也是美国人。美国人为中国的革命竟然如此,那我一个生在中国的人更是责无旁贷了。”
“你也听说我的好朋友艾伦,我们已经向摩根大通这样的投资银行说明意向,要他们资金支持,将来革命成功,让他们分享中国市场。他们也很乐意。” 布思说。
容闳撑起身体,问布思他能做些什么。布思要容闳收集各个革命团体,社会各界亲革命的人士和社团名单和地址,这样他们能和这些革命团体联合以强大孙先生的力量。另外,他还要容闳起草一份革命计划书。在这份社团名单中,布思要容闳将康有为等维新人士包括进来。容闳说觉得包括康有为等做法不妥。布思听了十分不解,问:“容先生,这句话怎么说?”
容闳觉得他应该把人们对康梁的非议告诉布思,他说康有为,梁启超也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从中国逃生,留下谭嗣同等任英勇就义,大家早有非议,且康有为侵吞捐款为私用,办公司在纽约买房产,墨西哥投资公车等。此等人借革命名义,行私利之实,不是省油的灯,为文明世界所不齿,不宜列入,应该坚决予以排除在外。以净化队伍。而因争取袁世凯为上策。布思听罢,同意容闳的意见。在中国,真正能成为领袖的是孙中山,而不是袁世凯,不错,袁世凯掌权了,但是他不会将中国引向文明,他会恢复帝制,让中国回到旧时代。最后,布思要容闳直接和他联系。布思说完,就起身告辞。
避难山教堂,容闳,杜曲尔,丹尼尔坐在圆桌前,容闳脸上发光。丹尼尔先发言,他说:“Wing, 你的红龙计划看来实现比较困难。”
容闳说:“丹尼尔,我只要筹款五百万美元、这样中国的革命党能购买枪枝弹药。现在中国的立宪派与革命党,都认为机会来到,我也写信给荷马李,我建议他利用此机,立即帮中国武装起义,如能取得一省,立即任命总督。”
杜曲尔想了一想说:“这个荷马李真的能帮那个孙中山吗?”
丹尼尔说:“荷马李我认识,这个小伙子的确有点才能。他是从西点出来,在斯坦福大学都军事理论。让他做个军事顾问很好。你已经抄录中国各秘密党派、会社名单,还建议邀请各政党领袖,共商团结斗争策略、组织临时政府的内阁,以及顾问委员会事宜。可是他提出要你在这里筹这么大的一笔数目的钱,那是多么的困难。”
容闳说:“丹尼尔,我已经想好了。我先向这里的爱国华侨宣传革命,我想一定会有很多人相应。这时筹到一笔钱不难。我还有一个办法。”
杜曲尔想不到容闳就这样充满信心,问:“什么办法?”
容闳把他的计划说了:“我想建议孙中山向美国有实力的公司借款,待革命成功后,美国权券人享有在华办实业、开矿等特权。这样,既可以筹到款子,等到革命胜利,又有美国有实力公司来中国重建。”
杜曲尔拍手称赞:“这是个好办法。就照这个计划办。容闳,你的自传写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写完了。”
“容闳,祝贺你。” 丹尼尔说。
容闳在儿子的精心照顾下,慢慢康复,他起来,在院子里浇浇花,听到有人喊他:容大人,容大人。容闳一看,是康有为和他的弟子徐勤。
对于康有为的来访,他不是十分热情了。容闳请他们进来。康有为谢过。容闳请他们坐下。“康有为在容闳院子的椅子上坐下。容闳要觐槐给康有为倒了一杯茶。
容闳直言不讳地说:“康先生,我先前十分钦佩你们改革的事业,也愿意为你们献出我的一份力量。可是今天我好象有些被利用的感觉。”
康有为说:“容先生,此话怎讲?”
容闳说:“你还几个前些日子,你来耶鲁演讲,好些人责问他关于你侵吞捐款,在纽约开公司做地产生意,还去墨西哥投资街车。是不是有此事?”
康有为辩解说:“容先生,容大哥。你也不是没有过改良或革命的经历,如果没有钱,你能干成什么事?至于用什么手段赚钱,那不要紧,要紧的是赚钱的目的。如果这钱用于改革社会,造福社会,这有什么不对吗?”
容闳听了康有为这么说,便直截了当地说:“目标和手段是同一回事。我问的是你做过没做过这些事?”
康有为觉得有点难堪,说:我一定要回答你吗?”
容闳说:“对,你一定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在美国,如果你是侵吞捐款的钱来办私人的公司,那是违法的。我们现在要建立的是一个民主制度,但是民主也要靠法律和道德来约束的。”
康有为见容闳追究款项这件事,无言以对,只好告辞:“容大人,我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就此告辞了。”
容闳对儿子觐槐说:“送客。”
儿子觐槐不解容闳这样对待康有为,说:“爸,我在报上读了好多康大人的报道。他也是为中国的改良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容闳对儿子解释道:“儿子,你慢慢地长大了,爸爸不否认他的贡献。可是一个怀有这么大私心的人,要想改变这个腐败的中国,是不可能的。儿子,如果要想做一个改天换地的事业,你要记住爸的一句话,不能有私心。有了私心,一定做不成大事。”
觐槐点点头说:“爸爸,我记住了。”
这里是布思在南巴沙第那的住宅,艾伦和布思住在这里。
美国南加州,气候宜人,绿树成荫,艾伦和布思坐在布思家的后院桌子边上谈话。布思说:“孙中山已经委任荷马李为武装力量的司令,容闳也要实现他的抱负,建议有他儿子负责在广西采矿,以作军费。你信不信他?”
艾伦沉默半饷,说:“中国人说话很难算话。但是孙中山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他是一座力量塔。”
布思接着说:“摩根大通等对中国贷款不感兴趣。孙中山快来美国筹款。容闳也一定能获悉这个消息,他要他的儿子来这里和我们会面。他是来探一下口气。”
艾伦说:“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来我们这里寻求他的利益。我看这个人的权力欲望十分强。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做,有点不寻常。我们要排除他。但不要告诉他,也不要让他和孙中山见面。”
布思同意艾伦的话,说:“孙中山来信说由我来定是否他和容闳见面。孙中山没有告诉容闳他来旧金山的事。我们也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我现在就发封信给他。”
艾伦:“好,就这么做。”
容闳,觐槐,丹尼尔在容闳家,阅读红龙计划。容闳不断地摇头。容闳说:“丹尼尔,这个计划是现不了的。我知道布思他们没有通知我去旧金山和孙中山会面的意图,他们会怕我说出实情。说出对维新派的看法。而且,纽约银行家也不一定会对孙中山的风险投资感兴趣。他们是在搞投机取巧。”
丹尼尔说:“wing,你说想怎么办?”
容闳想了一想,说:我想去中国,我想去孙中山那里,我想和他共同奋斗。他现在陷入最困难的时候,他需要鼓励,需要援助。他革命需要钱。我想在这里为他筹款。”
丹尼尔说:“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这样做了。”
这时候,牧师进。牧师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容闳,你看报道,孙中山的黄花岗起义失败,很多人被杀,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谁。”
容闳听了,昏厥过去。觐槐惊惶失措地大喊:爸,爸。
容闳睁开眼:“上帝呀,要改变这个社会为什么这么难呢,我们什么用这么多的生命去换取也失败啊。觐槐,你给我起草一份电报给孙中山,我老了,连这样的消息都承受不了。我去不了中国,如果他有时间,请他来。”
容闳家,丹尼尔进,后面跟着小田龟。丹尼尔大喊:“Wing,你看谁来了?”
容闳仔细看。啊,小田龟,是小田龟。“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小田龟笑着说:“这里是你的第二故乡,也是我的第二故乡。我有太多的朋友,太多的记忆在这里。这不,我到好朋友这里来了。”
容闳板起脸,严肃地说:“我们应该是敌人吧!”
小田龟却轻松地说:“不,应该是朋友。虽然我们也是敌人。”
容闳就不解:“这算什么话。”
小田龟大笑: “中国人说英雄一笑泯恩仇。”
容闳还是那么严肃:“可是国耻家恨怎能一笑了之呢。”
小田龟钦佩:“你还是当年的你,那样爱憎分明。好吧,我不是以日本人的身份来看你。我老了,我就要回国了,跟你来说一声再见。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你。”
丹尼尔:“你们俩在一起就是唇枪舌箭的。”
小田龟:“走吧,我请客,去酒吧。”
容闳不想到外面去,说:“不了,还是家里吧,我炒几个菜给你们吃。”
丹尼尔知道容闳的心思,早就准备了食物和酒,他吩咐觐槐:“儿子啊,跟我一起去拿食物。”
觐槐跟着丹尼尔出去。小田龟坐下,说:“我看你最近气色不佳,怎么,有什么病吗?”
容闳告诉小田龟不是什么病,而是心病。
小田龟了解容闳,说:“你老兄还在忧国忧民啊。”
容闳反问:“你不也是吗?”
可是小田龟却告诉容闳他已经退了,他觉得他也应该退了,因为一生他终于赢了容闳。
容闳不服,说:“小田龟,俗话说,谁笑得最后,谁笑得最好。现在还没有到最后呢”
小田龟说:“还没有?这场甲午之战还不光明磊落?你我学生……”
容闳说:“没有,这不能算,你们是乘人之危不能算是光明磊落。”
小田龟说:“看来,你我的争论一起带到我们的坟墓里去了。容闳,我的好朋友。我想劝你一句,一个人事业固然重要,然而年岁不饶人。知难而进是英雄,而现在,知难而退也是英雄。”
容闳大笑: “小田龟啊,小田龟,你终于忍输了。你就怕我知难而进,怕我协助中国强大,你们就实现不了并吞中国的目的。”
丹尼尔进。丹尼尔对觐槐说:“儿子,你将桌子准备好。”
觐槐:“好。”
小田龟叹了口气,说:“中国的强国梦太遥远了。”
容闳也没有气馁:“不,中国的强国梦很快就会实现。好了,来,吃饭吧!”
武昌城。1911 年 10月10日,晚。
国内武昌新军工程第八营的革命党人打响第一枪。
容闳家,容闳躺在病榻上,觐槐正在给父亲服药。丹尼尔手里拿着一迭报纸直闯容闳的卧室。容闳责备道:“你这家伙,风风火火干什么?”
丹尼尔大叫:“容闳,好消息,好消息,你们的辛亥革命爆发,武昌起义成功了!”
容闳拿过报纸,仔细阅读,越读越兴奋。容闳大喊:“丹尼尔,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带来如此兴奋的消息。来,儿子,我要给谢缵泰写贺信,除热烈恭贺推翻帝制的伟大胜利。丹尼尔,你带酒了吗?”
丹尼尔说:“你这家伙,知道你看了这份报纸要和酒,我带酒了。还带菜了。”他转向觐槐:“儿子,快将桌子铺好。”
容闳举杯:“来老伙计,我们干一杯。儿子,来,爸爸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为中国革命作贡献了。子承父业。你给孙中山写封信,去中国效力。”
觐槐说:“爸,你的身体……我走了,谁来照顾您呢?我现在的纽约勃洛克林军械公司经理得工作就要放弃,没有这份收入,你的生活……”
丹尼尔说:“儿子,你就没有想过我吗?你走吧,这是你爸爸的心愿。”
觐槐说:“好吧,丹尼尔叔叔,我就写。”
哈城火车站觐彤下了火车,他没有要任何人来接他,他下车,很留恋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向家里走去。觐彤来到家门口,欲要敲门,只听到父亲在说话:“目前,革命军牢牢控制了武昌和汉阳,武汉革命军给养充足,革命军充满信心,但是还要警惕这些皇家势力。特别是袁世凯,袁世凯是个阴谋家,他一定会利用机会,篡夺政权,恢复帝制。可惜我的学生唐绍仪在他那里为他效劳。觐槐,你能在欧阳赓发一份电报,要他告诫唐绍仪,不要跟孙中山的革命军作对。”
觐槐说:“好,爸爸,我来拟电报。”
这时,觐彤敲门。觐槐喊:”爸爸,哥哥回来了。”
觐彤进家,容闳一惊。这觐彤怎么现在回家了?出现什么问题了?觐彤猜到父亲的疑义: “爸爸,我回来了。”
容闳根本没有希望觐彤回家,他问:“觐彤,你这个时候回家,你应该在中国啊。”
觐彤说:“爸爸,不错。我应该在中国。可是,我要传达孙中山的信息。”
容闳眼睛一亮:“什么信息?”
觐彤说:“你的学生唐绍仪代表袁世凯和革命党人进行南北议和。”
容闳说:“这事我已经知道。我也已经让觐槐拟了电报,告诫唐绍仪怎么做了。他是否能采纳我的意见我就不知道了。中国人民正出于自己主权的高峰,他们一直呼吁成立一个共和国,民声即天声。中国需要自己的新政权。”
丹尼尔说:“你爸爸说得对,这个新政府是你爸爸多少年的梦想。现在你们的辛亥革命,即将诞生得新政权,实现了他的毕生愿望。”
觐彤说:“爸爸,我已经得到了孙中山委任,成为本部技士。孙中山要我回来在家住几天,我就回去。觐槐毕业了,他们也要他去。”
容闳点点头:“大丈夫志在四方。你们都去吧!”
觐槐要走了,容闳,觐槐,丹尼尔,牧师送他进火车站。觐槐提着行李,站在月台上。牧师对他说:“觐槐,从大学毕业,你没有出过这样远的远门,到了那边一定要给我们写信,听到了吗?”
觐槐点点头:“我忘不了。”
丹尼尔叮咛说:“觐槐,别给你爸爸丢脸。”
火车长鸣一声。觐槐走到容闳前面,跪下,眼里充满眼泪。觐槐:“爸爸,我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见到你,儿子不能尽孝了。”
容闳扭过头去:“你去做爸爸没能完成的事,就是在尽最大的孝。”
觐槐转向觐彤:“哥,这两天你在家,你要好好照顾爸爸。”
觐彤:“弟弟,你放心去吧,我会的。”觐槐上车,火车一声吼叫,慢慢开出站。
沙京街284号容闳家。
觐彤在为父亲备药。门外来了一个送信的。觐彤看了看信的地址,把信递给爸爸。容闳接过信:这是孙中山来的信。容闳拆信,阅读片刻。容闳说:“儿子,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政府大总统,他诚恳邀请我归国担任要职,你们看,这是他的近照。”
“爸爸,中山先生真的要你去吗?”
“是的,他要我去辅佐他。”
“爸爸,你需要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你说的对。我现在真是力不从心了。”
“爸爸,服药吧。”
容闳的病情越来越重。他躺在床上已经起不来了。哪天,觐彤带着一份报纸近来,口里大喊:“爸爸,丹尼尔叔叔要我把这份报纸带来。”
“你丹尼尔叔要你带来的报纸一定有重要新闻。你给我念念。”
觐彤念道:孙中山为了大局,辞去临时大总统一职,让给了袁世凯。
容闳啊了一声,吐了口鲜血。觐彤惊叫起来:爸!爸!容闳微微睁开眼。两颗泪珠从眼角滚下。
觐彤一边为他擦去嘴角的鲜血,一边哭着说:“父亲,你身体这么不好,你就别操心了。”
容闳艰难地坐起来,拉着觐彤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容闳叮嘱:“我觐彤老了,眼看不行了,我要你要回国服务,以偿我为新生共和国效劳的夙愿。”容闳声音越来越弱,他以手示意他坐近些,容闳的话几乎听不见:“儿子啊,吾养成汝辈人材,回到中国服务,回报祖国,实现了父愿。”
觐彤哭着说:“爸爸,你放心,我们一定去中国,以报效你养育之恩。”
这时,丹尼尔,小田龟,牧师和太太等都进来,容闳睁开眼睛。容闳对小田龟说:“我们的竞争……快……结束了。我……”容闳比划着要什么。众人互相看了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田龟轻轻地在容闳的耳边说话:“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你要什么,我帮你去拿。”觐彤,牧师和丹尼尔互相看看,然后转头,看到小田龟向书架走去。他伸手拿了一本书,小心翼翼地将书捧到容闳跟前,将书放在容闳手上。封面上的《海国图志》渐渐放大,容闳的慢慢闭上的眼睛。门外刮来一阵风,将书页打开。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