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一章

 

那些凶徒用力地敲着医院大门,就像大门要被敲碎。医务人员都惊慌失措。民工们也吓的乱成一团。容闳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想出办法来。容闳见一个护士走来,容闳拦住她,和她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走.这位护士倒还沉着,她要他们跟她来。容闳他们跟着护士来到医院的后门,护士打开后门让他们走了出去。

不远处就是海港码头。这时,一个民工在黑暗中看到他们。民工走过来说:“大人,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前面码头。”

容闳听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好,我们立刻到那里。” 他回头对护士说:“你回去应付他们这些恶徒吧。我估计我们不在,这些恶徒也不能对你们怎么样。”

护士放心地走了。容闳一行上船,船渐渐离开码头,容闳的心稍稍宽了一些。船在海上航行了一段路,靠岸,他们上岸。容闳他们径直到李鸿章府去了。

容闳他们一行到了李鸿章处。李鸿章吩咐下人款待这些民工。容闳就将他经历的故事告诉李鸿章。李鸿章不时地点头,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说:“纯甫,你辛苦了。你们在险情中逃脱,很不容易。我已经将那些人安顿好了。你放心吧。”

容闳宽慰地说:“他们在你这里,我是一百个放心了。”

李鸿章胸有成竹地,他已经我拟好章程四条, 他让容闳看看,设计一下怎么去葛使谈判,使他心服口服。容闳结果文件,心里想,这下我可有护身符了。他要求要带两个人去。那未受伤的工人兄弟和一位民工。李鸿章立刻答应。

容闳稍作休息,喝了茶,就起身告辞。李鸿章留他住在李府,容闳去谈判心切,带着两个人就回往自己的住所,好明天早些启程。李鸿章见容闳如此坚决,为他们备了马车,也就不再挽留。

 

第二天一早,容闳来到秘鲁特使葛尔西耶处, 秘鲁特使葛尔西耶长的又矮又粗,浓眉下的三角眼,看起人来像要把人吞下去似的。容闳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更使容闳感到威胁的是站在葛尔西耶后面的竟然是这个大胡子。他知道大胡子一定立刻认出他了。

大胡子果真喊起来,他是商辉,他正是商辉吗。他拐走了我们的劳工。把你抓起来!

听到大胡子的威胁,容闳反而镇定起来:”我不叫商辉,我的真名是容闳。”

大胡子一下不知所措。葛使说:”克鲁斯,你怎么了?”

大胡子见容闳不卑不亢,觉得这个容闳一定有什么背景,也许不好得罪,于是说:“对,对,我得休息一下,头晕。”

葛使说:“那你先下去吧!” 大胡子不声不响地退下。葛使十分奇怪但没有时间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容闳和葛使面对坐下。两边的随从也坐下。葛尔西耶说:“我们不想绕弯子,还是我还是单刀直入主题吧。你的主李闳章先生说我们在澳门诱拐劳工,哪有此事,回去告诉李先生,我们是为了贵国增加就业机会,让劳工们有饭吃,有钱寄回家。才在这里招收劳工的。”

容闳反讥:“照这么说,你还是一个恩人了。”

葛尔西耶说:“在一定的定义上,你可以这么说。你们恭亲王弈忻就是这么说的。”

容闳要求在谈条件之前,先请出那个大胡子随从。葛尔西耶对容闳的这个要求时分十分奇怪,刚才克鲁斯见了容闳,一开始还气势汹汹,现在容闳又指名道姓地要克鲁斯参加这次谈判,他有点懵了,说:”你要他参加干什么。他刚才还好好的,见了你就生病了,他头疼。”

容闳说:”不对吧,我想是他看到我这个商辉头疼了。是我使他头疼的。”

葛尔西耶说:“我看也是,你还没来,他好好的。”他呼了一个随从,“你要他出来。”容闳说:“阁下等下还是您问问他,他在澳门干了些什么?”

葛尔西耶说:“当然,我是要问他的。”

大胡子进。他的眼神不敢和容闳对接。葛尔西耶问:克鲁斯,你说吧!“

大胡子喃喃地说:“ 我说……我说……我说什么呢?”

葛尔西耶说:“你说你光明正大地招劳工,光明正大地将他们运到秘鲁。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大胡子畏惧地看看容闳, 结巴起来:“我……我……”

葛尔西耶大声吼道:“你什么呀你,快说!”

 “你还认得我吗?商辉。我是商辉。”

 “原来你在暗访我,你这流氓。”

 “说流氓,人贩子,圣经里的恶魔应该是你。”

葛尔西耶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闳对同来的一个民工说:“你把他去叫来。” 他对葛尔西耶说:“你说你们的人是光明正大招揽工人,我现在给你看一个人,你会知道你们的魔鬼怎么样折磨我们的民工。”说着话,受伤民工到。他浑身缠着纱布,头上也扎着纱布。容闳说:“大使先生,你要我将他的绷带打开给你看看他的伤口吗?”

葛尔西耶说:“不用,现在我明白了克鲁斯为什么怕你,克鲁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胡子急急巴巴:“我……我……”

葛尔西耶说:“不过,容先生,这毕竟是克鲁斯个别现象。”

容闳愤怒地说:“个别现象?个别现象?我给你带来这个劳工,你要问问他们吗?我的同胞们在澳门被人诱拐,受尽凌辱, 被囚幽室, 直到你们的浮动监狱开到澳门, 才放出来赶到船上。在船上,你们的暴行更是令人发指。你要我一一列举吗?你前面的这个伤劳工,就是他打的。”

容闳唤出这几个工友。容闳对他们说:“你们说是不是他干的。”

工友指认葛尔西耶背后的大胡子:“就是他干的这些事。”

葛尔西耶狠狠地给了大胡子一个耳光,骂道:“你该死,你,克鲁斯,你到地狱去吧! 是你干的吗?”

大胡子无言以对。葛尔西耶怒火中烧:“你这混蛋,我跟你说话呢。”

大胡子嘟哝这说:“是,是。”

容闳说:“好了,你要勒令停止在中国贩劳工。”

葛尔西耶却推说那是恭亲王弈忻同意的。

容闳说:“就是皇帝老子同意的也不行。你不知道人有基本的生存权,每个人都值得尊重,你懂吗?好了,在我们的谈判结束之前,我要让你赔偿我们的医疗费损失费!”

葛尔西耶对大胡说:“去,把这个事去处理好。”

容闳然后言辞严正地说:”你应该结束你在中国招劳工计划。我是代表我国政府对你说这句话! 中国政府,你懂吗?你好自为之吧!”

葛尔西耶见容闳证据确凿,言之有理,只得妥协同意。

 

几天后,容闳回到李鸿章处。李鸿章出门迎接。李鸿章已经知道容闳的胜利,高兴地赞扬容闳干得漂亮。容闳谦虚地说李大人过奖。这些人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货。

李鸿章说:“这一回合虽然我们胜了,但是凭借他们势力, 葛尔西耶一定会请求英,法,美驻华公使从中调解订约, 届时这个恭亲王弈忻不知还会作出什么糊涂事来。 你还要做一件事。”

容闳坚定地说:“只要为了中国,我一定舍命去做。”

李鸿章说:“是啊,这是舍命的事,只有你才能担当此重任。你到了美国,处理好必要的事,即刻赴秘鲁进一步调查华工受辱的实情,以解救我们劳工的地狱水火之苦。”

容闳答应了“好,李大人,我受命。”

李鸿章高兴极了,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像样的使者能代表中国,代表大清了,他的思维跳跃到另一件事上:“我们光顾了说那些悲痛的事,我有一个令人高兴的事要告诉你。我已经批准你在美国建造大楼的计划。我让他们即刻拨款。”

容闳听了,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谢谢李大人。我们能扬眉吐气一番了。”

李鸿章说:“不光是你们,还有全中国。我们可以勒紧裤带,但是我们的这个气还是要争的。” 说完,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

 

一八七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一艘轮船在大海中航行大海,船头站着的容闳。容闳奉命离开天津来到美国。他开始准备去秘鲁执行这项冒险的使命。

 

星期天到来了,午饭后,玛丽叫学童们做好准备去主日学校。黄开甲不知道什么是主日学校,他问玛丽什么叫主日学校呀?玛丽不想现在就解释,说去就知道了。蔡绍基动作比较慢,他急了,要大家等等他,还要收拾课本准备呢。玛丽告诉他不需要带书本。吴仰曾也正在准备课本,听到玛丽这么说,想今天可就轻松了。凯西可是警告大家,去主日学校不是让他们去玩的,是让他们带着耳朵去听的。爱米丽窃窃地在笑。布洛克在爱米丽的耳边说些什么。玛丽责备布洛克可不可乱说。布洛克听了赶紧闭嘴。 他们就空着手出门了。 等到达学校后,孩子们一看,这是一所教堂。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里面的人正在起立唱歌。梁敦彦、黄开甲, 蔡绍基和吴仰曾都惊叫起来:是教堂!教堂。他们仿佛听到陈兰彬的教训。他们面面相觑。 梁敦彦提醒大家,为了避免被陈兰彬惩罚,大家可以偷偷溜出教堂,别让玛丽发现。幼童们都觉得他说的对,他们就一个接一个跑出来。玛丽正在和别人说着话。 幼童们已经回到住处的房间。 礼拜结束, 玛丽却找不到一个学生。她心里十分生气。来找陈兰彬。

玛丽问:“陈先生,我带孩子们去教堂,现在他们都跑了,他们有没有跑到你这里来了?”

陈兰彬摇摇头,说:“没有哇。玛丽,我们留学事务局有规定,我们的孩子不能上教堂。他们是要受罚的。”

玛丽说:“可是我已经把他们带去了。你可不能罚他们,要罚就罚我吧!”

陈兰彬听了,就犯难了:“我怎么能罚你呢。你是不知者不为过。学生们知道这个规矩,他们是知错犯错。”

玛丽说:“可是是我要他们去的。”

陈兰彬说:“可是他们去了。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惩罚,我要他们学会遵守规矩。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没有规矩成不了方圆。他们要成材,就要守规矩。”

玛丽说:“陈先生,我听懂了。”

 

陈兰彬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孩子们都鸦雀无声。他们看到陈兰彬十分严肃的样子,一个个吓得不敢往上看。陈兰彬训话:诸位学童,我们早就有规定,你们不能到教堂去,更不能信教。现在有人去教堂,读了圣经,我现在不知道他们信没信了教。我们一定会处罚。现在,我要那些去过教堂,读了圣经的学童自己站出来。

梁敦彦,  蔡绍基, 黄开甲, 吴仰曾都慢吞吞地站了出来。蔡绍基说:“陈先生,我们四个去了。但是,我们都偷偷地溜出来了。”

陈兰彬见他们自觉承认错误。因此也没有惩罚这些孩子。詹天佑欲要站出来,欧阳赓将他拉住。欧阳赓说:“天佑,我们是去学英语的,不象他们去做祷告。”

詹天佑:“做不做祷告不是一样的。”

欧阳赓说:“不一样,他是说那些读了圣经的。我们不是闭起眼睛了吗?”

陈兰彬说:“好,你们还能自己承认,背《圣谕》五十遍。”

天佑和欧阳赓只好面壁背《圣谕》了。

 

在梁敦彦就读的公立学校教室里,史密斯老师正在讨论小虫子的作文。学生们都认真地完成了, 史密斯先生要大家来念。梁敦彦第一个举手。史密斯就要他朗读。梁敦彦:“…… 有小蚂蚁来报,有别的部落的蚂蚁入侵蚂蚁国,国王听到报告后,立刻召集所有蚂蚁,开蚂蚁大会,大家一致要求赶快囤粮食,于是,他们就排队出发,背来大批的粮食……” 梁敦彦把自己的小虫故事念完, 同学们都拍手。史密斯先生赞扬梁敦彦的创造性和想象力。当然梁敦彦拿到了第一名。

 

容闳到哈城,没有回自己的宿舍, 先到肄业局教室。只听到叶绪东领着大家在背《圣谕广训》。学童声音朗朗:务令以孝悌为本,才能为末。器识为先,文艺为后。所读书皆正书,所交者皆正士,确然于礼义之可守,惕然于廉耻之当存。在野不愧名儒者,在国即为赤臣!

容闳入神地在窗外听着。突然他听到蔡绍基说:“叶先生,我们是不是能到外面树林子里去读书。”

叶绪东看看他:“你说什么?你的要求简直不可思议。 ”

蔡绍基说:“林子里去读书多好哇,先生,我们记得牢。叶绪东说:”

蔡绍基,这里谁说了算?“蔡绍基说:”您说了算。”叶绪东说:“那你还嚷嚷什么?”

蔡绍基还是企图说服叶绪东:“老师,我们学校的美国老师就是这样做的,我们都很喜欢。”叶绪东:看来,我给你的警告还不够,非要给你板子不可。你上来。”

蔡绍基只好走上去。叶绪东说:“伸出你的手。”

蔡绍基伸出手。叶绪东举起尺子,眼看尺子落下。这时容闳进。容闳连忙喝住:不要打! 不要打! 住手!

叶绪东住手,放下木尺。叶绪东看见容先生回来,十分高兴,迎了上去。孩子们见容先生回来,都雀跃起来。容闳对叶绪东说刚才他听见刚才蔡绍基的提议是对的,容闳要他不妨试一下。 这下学生们欢乐起来。 但是叶绪东可是不想惹麻烦,如果真的到野外上课,陈兰彬怪罪下来,他叶绪东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他跟容闳说是不是先征求一下陈兰彬的意见再说。容闳见叶绪东不敢越雷池一步,也不想责备他,跟孩子们说商量后再说,孩子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陈兰彬坐在他的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在读古书。容闳进来。陈兰彬抬头见容闳回来,很高兴,请容闳坐,还问一切可都顺利。容闳告诉他一切都顺利,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容闳没有说什么好消息,只是从袋子里拿出几块陈兰彬想吃的腊肉和一些鱼干。陈兰彬见了喜出望外:“啊,这么好的东西,我口水直流啊!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吗?”

 “今天饱餐一顿。怎么样。”

 “好,我请客。”

 “好消息不是这个,你要不要听好消息?”

 “要哇。”

容闳说:“李大人已经批准了建大楼的计划。”

陈兰彬听说,差点跳了起来:“是,这是最好的消息。钱什么时候到位。”

容闳说:“已经到位了。”

陈兰彬停了兴奋不已,他搓搓手,说:“这下,让我们堂堂中华的肄业大楼也亮亮相。”

容闳见陈兰彬高兴,趁机说:“是啊,我觉得我们也要扬眉吐气了。嗳,刚才我来的时候,听到蔡绍基给老师提议,到户外去学习,我想这个方法倒是可行,既不影响学习,有能让学生保持新鲜感。我还想我们可以减少背诵《圣谕广训》的时间,多些时间读读别的书。你说行不行啊?”

陈兰彬听了容闳的建议, 如临大敌一般:“容先生,这事万万办不到。朝廷定下的规矩不可以改。”

容闳说: “陈先生,我是出于让学生多学点东西考虑。公立学校的史密斯先生的野外上课法以及启发学生问出的科学的问题让学生在不用死记的情况下理解了很多自然现象和内涵。我们能否这样试试。”

陈兰彬说:“容先生,背书记事是中华教学传统。因为有这一优秀的教学传统,我国状元秀才辈出。我们也不乏治国栋梁之材。只是夷国小聪明小发明使我大中华显落后。但夷国不是所有的东西优于我中华。教学幼童牢记祖训乃是我大清教学的第一。应用夷国教学之风格,此风不可长。祖宗的规矩改不得。”

容闳见说服不了陈兰彬, 也只得作罢。

 

      米奇儿得知容闳归来,十分兴奋地来教室找容闳。 米奇儿见了容闳,向他贺喜:梁敦颜考取第一名, 蔡绍基第二名, 黄开甲考第三。他们很快要去高中学习了。他们中学准备八年纪的学期结束发奖仪式。容闳应该去参加。容闳激动地大叫:太好了。他们能上高中了。

米奇儿说:“中国学生都象你,他们太优秀了。”

容闳说:“我第一个要谢谢的就是你。”

米奇儿说:“快别谢谢我了。赶快通知陈先生。”

他们来到中学门口,之间丹尼尔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等着容闳, 见容闳来了,他把报纸递给容闳。丹尼尔要容闳读一下这份报纸! 横穿美国的铁路上发生了土匪抢劫杀人事件。容闳接过报纸,快速地读完报道。

丹尼尔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的第三批学生是不是在路上?”

容闳说:“是啊,你要说是这些孩子是不是在这趟火车上。”

丹尼尔说:“是呀,是呀。这就是我担心的。”

 

其实丹尼尔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时奉命护送第三批留美幼童官员祁兆熙,正带着孩子们坐在火车上。孩子们正在欣赏车外极速移动的景色: 山川,田地,树木,恍如电光过目。忽进山洞, 比夜更黑,不见天日, 忽见山头积雪。有孩童将头伸出窗外。祁兆熙警告小留学生们千万别把头伸出去。如果他们伸头出去,会伤命的。

火车徐徐到了站台。火车停车就下站台在食铺买些牛肉、羊肉和馒头,每人每次花费一美元。每到吃饭的时候,祁兆熙只能留在车厢看护行李,然后很快买点面包充饥。其实劫匪不止行劫一列过车,幼童的火车行至美国西部尚为一片未开垦印第安人住得宽广的高原上,幼童们欣赏着弯弓盘马射杀美洲野牛的惊险场面。火车随时可能被成群结队受惊的野牛野马所冲撞,突然, 他们听到了令人惊慌枪声。火车果然遇美国臭名昭著火车劫匪捷西.詹姆斯兄弟。

 

容闳看了丹尼尔给他的报纸,十分着急, 他现在要想办法联系到这批幼童和祁兆熙。他来到报社卡特勒办公室。容闳说:“卡特勒,你能为我发一份电报吗?”

卡特勒也在发火车劫匪的消息,听到容闳有幼童在途中,也很担心,他见容闳要他发一份电报,说:“好,我试试。”

容闳说:“上帝啊,保佑我的学童们安全到达吧!”

卡特勒发着电报。可是电报发不出去,卡特勒十分担心,他说:“很有可能火车上的电报已经被毁了。发不出去。”

 

正在这时,火车上的幼童们感到火车剧烈地向后踉跄地滑了一段,又猛烈地向前冲了几英尺,然后遇到阻碍,又向后退。车厢里一片混乱与恐慌。枪声从幼童们惊恐的哭喊声中传来。孩子们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毛骨耸然,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匪徒,在只有四十英尺以外的地方举枪向车上的旅客瞄准。祁兆熙大声说:“大家蹲下,缩在椅子下面。”幼童们吓得浑身颤抖。祁兆熙口里念念有词,祈求菩萨的来显灵救他们。

      一会儿,车外铁路两侧的枪声大作, 原来列车上的警察和匪徒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一个警察走过来,到祁兆熙旁边。警察说:“你是不是会打枪, 如果能, 就给一根枪参加打强盗的战斗。”

祁兆熙拼命摇摇头:“不,不会,我不会打枪。但我会管好我们的幼童。”

但是幼童们多么希望自己老师能打枪能保护他们。大家一动也不动。警察开始向匪徒们射击。一个学童吓坏了,哇哇地哭起来,祁兆熙走过去,用手捂住他的嘴。过了好大一会儿,枪声渐渐消失。几个胆大的学生看看窗外,看见几具尸体,他们吓得赶紧将头缩进车厢。他们大叫:“死人,外面死人。”

祁兆熙赶快说:“快别嚷嚷,说不定匪徒还在周围呢。”

孩子们又紧张起来了。一个乘务员模样的人过来。她对祁兆熙:“机车的发动机被歹徒给损坏了。司机被谋杀!嘱咐你们的幼童安静。”

半个小时之后,这恐怖的局面结束了。一位车道工拿着油灯跑了过来。车道工说:“刚才的险情是有五名匪徒劫持了火车,他们抢走了车上的一些金条,杀死了机车司机,毁掉了火车的引擎。 希望大家要冷静。列车已经派人去下一站发电报, 请求来维修和派司机来。”

不一会,火车上电报机修好了,孩子们都围在电报周围,对于滴滴答答的电报, 孩子们好奇透了。这时,容闳也接到了电报,险情接触了,容闳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天,容闳,米奇儿等在火车站接孩子们。火车徐徐进站,又等了不少时间,孩子们一个个下火车。有了上次的经验,容闳和米奇儿他们又把幼童的都安排好了。

 

1874年,肄业局办公室。

 

工作人员进来:“容先生,电报。”

容闳接过电报。电报是李鸿章来的。电报是这样写的:纯甫兄,秘鲁虐待华工问题现未解决,与葛尔西耶签订通商合同。签约陷入僵局。葛氏恼羞成怒, 想绕开我们, 利用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之关系, 欲说服于我,亦被我拒。葛氏利陈恭亲王奕忻。亲王权衡利弊轻重, 已鸿章先签约后解决华公问题。我与葛氏于1874年5月天津重开谈判, 多有一波三折,然终屈服于恭亲王之压力, 于6月26日和葛氏签订《天津条约》和《通商条约》 临时条约。容闳读到这里,心里十分难受。容闳自言自语道:“真是岂有此理。此等霸道洋人,皆因中国软弱可欺。”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李鸿章的电报:乃庆幸的是我列一条文,为伸张正义,解救同胞于水火留了一笔。秘国需在规定时间内查办华工事件, 如果不办, 条约可以作废。 现葛氏提出要更多之证据, 然我处倘无证据可凭, 鸿章进入万难境地,我的要求成了无理取闹。鸿章身边殛乏有胆量之外交人才, 唯有你能完成解同胞于水火之中之大任。 望不日立即启程赴秘鲁查访受虐华工, 取证验身,将他们之恶性昭示天下。古巴方面,我已托付陈兰彬。

容闳读毕,深知责任重大,时间紧迫, 容闳回到哈城。找到米奇儿。容闳对她说:“米奇儿,中国政府又给我重托,我很快启程赴秘鲁查访受虐华工。你不知道,我们的华工在那个国家受到多么令人发指的虐待。我呢,又把这留学幼童的重担放到你身上。给这是住家妈妈的名单。”

米奇儿说:“谁叫我是容闳的朋友。我不帮你谁帮你?好,象上次一样,我会召集他们。”

 “将来我怎样报答你呢?”

 “我既然做了,没想过报答的事。将来你的祖国富强了,带我和丹尼尔去看看,好吗?”

 “好,一言为定。”

杜曲尔牧师来了,对容闳说:“你去秘鲁查访受虐华工我已经听说了。”

 “你的消息好灵呀。我还刚拿到电报。”

 “是陈兰彬那边传过话来的。我怕你立刻就走,就先来看看你。”

 “我还不知道这秘鲁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秘鲁虽属文明国家,但民风强悍,且不安全。你去要多加小心。”

 “我想跟你商量, 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帮手。这样能使我更安全。”

杜曲尔牧师笑着对容闳:”我正要保举一人, 就是凯洛克医生儿子凯洛克博士。”

 “那真是太好了。最好是你也和我一起去。”

 “我? 我能做什么?”

容闳说:“牧师,你在秘鲁国的教会联系甚广。你到那里可以为我们提供安全保护啊。”

牧师见容闳如此盛情邀请,而且他也有这么多的在秘鲁有关系,就答应了。容闳这个人是敢说敢做,雷厉风行的人,这么说了,他们就立即动身。

不几天,他们就来到了利马,秘鲁政府楼前。

容闳欲要门卫通报,杜曲尔止住了他。杜曲尔有一个建议,他们的调查先悄悄进行。容闳怀疑是不是有这个必要。 他的理由是他代表堂堂中国来调查, 用得着暗地里做这件事。

杜曲尔告诉容闳,他有所不知,这种事自己最好先做好作业,再到这里来报到,否则,会有很多麻烦。

容闳安慰牧师,既来之,则安之。先见了他们的外长再说。牧师却认为如果容闳执意要显示他的大清国,那只好由着他了。将来他会知道ta这样做的后果。正说着,外长秘书出来请他们进去。 他们来到外长办公室。秘鲁外长雅居尔接见了他们:“啊,远道的客人,请坐。”

容闳一行落坐。容闳说:”外长阁下,我是中国李鸿章大人的特使,去秘鲁北部查访华工,实地看一下他们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杜曲尔赶紧补充:”外长先生,我们一行去访问一下华人。顺便去看看他们的生活怎样。”

秘鲁外长喊:“秘书,给他们安排一下,找到华人的工作地点,你带他们去。”

秘书答应着。容闳说:“不,要我们自己去。这样我们才能得到第一手资料。”

外长说:“如果这样,你们的人身安全我们可不能保证了。”

容闳说:“人生活在这个世上,谁能保证谁不出点事。谁不长个心眼,谁就是笨蛋。”

凯洛克博士说:“容先生,你说脏话了。这可是刺激。”

外长说:那好,既然你们要这样,就这么定了。”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在古巴海滩别墅,陈兰彬赤膊从海滩上来。陈兰彬感叹:这里的海滩美极了。我们的青岛有这么漂亮的海滩吗?

手下说:“陈先生,我们哪有这样的海滩呢?”

陈兰彬:“有,我们有这样的海滩。可是我们就不知道利用。古巴人会享受。”

 “中午你想吃什么?”

“中午吃巴哈马鱼。我想吃鱼了。”

“好。陈先生,什么时候动身去哈瓦那?那边的劳工很多。”

陈兰彬懒懒地说:“忙什么,他们好好的,我们就是去了,也是去视察一下,别去打扰他们。”手下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定巴哈马鱼。 ”

 

听到李鸿章派容闳去秘鲁调查取证,葛尔西耶十分担心。葛氏在办公室里问秘书李鸿章那头怎么样! 秘书告诉他他们没有回音。

葛尔西耶说:“就连他们的恭亲王奕忻他也不放在眼里?”

 “李鸿章借口还没有调查清楚,故意托词拖延时间,恭亲王也不能逼他太过,否则在他们的那个皇帝和太后那边过不去。”

 “难道他得罪恭亲王奕忻,还能保住乌纱帽?”

 “您可别小看李鸿章。他在朝廷有很大的势力。”

葛尔西耶无可奈何地说:“现在他来一个我急他不急,他真有心计。我现在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

秘书给他一个建议:只要秘鲁方面来报他们的容闳发生意外身亡,那就好了。葛尔西耶十分欣赏他的主意不错,给他赶紧发秘函, 要他们千方百计阻碍这次调查。话要说得婉转些。让他们领会我的意思就点到了。秘书答应,立刻照搬。

 

      秘鲁方面派出一批人来行刺容闳。 容闳一行进门。 容闳自己要登记,杜曲尔阻止他,自己拿出证件。杜曲尔说登他的。杜曲尔向容闳眨了眨眼睛,容闳领会。服务员向容闳要看他的证件。 容闳拿出证件。杜曲尔觉得气氛不对。将容闳拉到一边,要凯洛克登记。杜曲尔说断定他们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容闳问:“谁?他们是谁?”

杜曲尔被容闳问懵,鬼才知道是谁。可是直觉告诉他,他们被盯上了。容闳听了,不知怎么办才好。杜曲尔说:“听我的。现在只能想怎样脱身的办法。我们先上房间在做道理。”

容闳,杜曲尔和凯洛克来到房间。凯洛克也断定这些人是冲着容闳来的。容闳觉得这位老弟绝顶聪明。杜曲尔不知怎的提起凯洛克有个妹妹比他还聪明。容闳不知道为什么杜曲尔提起他的妹妹。杜曲尔解释说:“是呀,你把他当成弟弟,他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了。”

容闳察觉到杜曲尔话中有话,边说:“不对,他的妹妹是他的妹妹,我也有个姐姐,但很多年没见了。哎,人生如梦,我姐姐现在不知过得怎么样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说正经的,今夜如果我被杀,你俩一定为我完成这个任务。”

凯洛克说:“牧师老了,还是我为你完成吧。还有,如果我们被分散,就各自回国。” 说着,他们各自去自己的房间。

一名服务员推杜曲尔的房门,大喊容先生的名字。 容闳应声而答:“我就是。”

服务员说:“下面柜台边有一华人找你。”

容闳警觉:“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说不知道。杜曲尔说:“你不能去,准是他们的阴谋。要去我去! ”

容闳说:“那我们就不去好了。”凯洛克对服务员说:“容先生在上厕所! 现在不能去。”

服务员离开了。一名房间清洁女工推着一辆清洁车从过道上来到容闳门口,推门。推入车。女清洁工问这里谁是容先生?

容闳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

女清洁工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她是这里的清洁工。刚才有位先生对她说,容闳是来救华人的大老爷。这位女清洁看有人层层将容闳围住了。到了夜里他们一定动手杀容闳。

 

 

 

这位服务员刚才想把容闳叫到楼下,将容闳救了。但容闳没有去,他要女清洁工将这套工作服给容闳。穿要容闳穿上这身衣服脱身。女清洁工将衣服放在容闳的床上,转身将推车推出去了。容闳这才相信刚才楼下这个人是救他的。

杜曲尔说:“容闳,穿上工作服,适当的时间出去。”

容闳穿上工作服。样子极象工作人员。出去。监视他房间的人员一开始不注意。就让容闳出去了。有个保安怀疑,呼叫起来。他们立刻冲进房间。容闳已经不在那里。为首的大声命令:“追!”

容闳刚在街区拐弯,那些杀手跑过来,容闳赶紧躲到街角,一个过路的华人走过来,杀手们将这个华人抓住,但是一看,不是容闳。

杀手问这个华人他刚才有没有看到个人从这里逃走。 这个华人用手指了指相反方向,这些杀手就朝反方向跑了。 在这个华人的保护下,  容闳安然度过恐怖之夜以及杀手的追杀。华人将容闳带到他自己的家。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朋恩中。”

 “好,恩中。你知道那些在这里最受欺凌的劳工?”

 “知道,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父亲没有逃出来。现在还在那里。”

“我受中国政府的派遣,来到这里进行调查,本来我想可以光明正大,可是没想到几乎遭到刺杀。我想就是冒死,我也要查到证据给李大人李鸿章以解救解救受难华工。”

恩中很受感动。在历史上, 中国百姓受尽别国的欺凌而从来没有中国政府出外保护自己的子民。这次中国政府第一次伸出手来帮助同胞摆脱苦难。中国有容闳这样的人就有希望了。恩中说:“容大人,我带带去秘密区域。”

在华人的指引下, 他们来到北部贩卖华工的秘密劳工区工棚。工棚十分昏暗,里面面对两排地铺。容闳进,闻到一股强烈的臭味。

恩中说:“现在是下班时间。劳工们该回来了。”

容闳说:“怎么,现在都几点了。”

“大约晚上九点。”

“他们要干几个小时?”

“他们要干十几个小时。”

容闳掏出本子,写下时间。容闳问他们吃饭在哪儿。恩中告诉容闳他们都在工地上吃饭的。这时,劳工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见容闳,一个个十分惊讶。

恩中说:“工友们,这是李大人李鸿章派来查访解救我们的容先生。他从朝廷来。”

众劳工都泪水满面地说:“容先生,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容闳说:“乡亲们,来告诉我他们是怎样折磨你们的。”

受尽欺凌的同胞在容闳面前呜咽痛苦, 泣不成声。容闳一一记录受虐同胞的诉词。

 

葛尔西耶在自己办公室里十分神经质地快速来回徒步。葛尔西耶突然转过身,气急败坏地说:“ 这批混蛋,这批笨蛋。连个小小的容闳都搞不掉。秘书,秘书!”

秘书答应了一声。葛尔西耶说:“你给我再发一份电报,命令一定不惜代价将容闳查到刺杀。”

秘书发电报去了。 葛尔西耶喊另一个秘书进,他吩咐:“现在趁容闳还没有拿到证据,一定要逼李鸿章签约,吩咐下去,叫他们备车,我要到李府去。”

下人很快备好车,他们一行就到李鸿章府上来了。他们到了李府,葛尔西耶要下人去报。下人来到客厅,李鸿章在那里,下人说秘鲁葛尔西耶求见。李鸿章一听,就知道这个葛尔西耶已经成为热锅上的蚂蚁,说:“请他进来。”

下人指引态度傲慢葛尔西耶进入。李鸿章说:“外长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高见?”

葛尔西耶说:“李大人,你没有接到恭亲王的信件?”

李鸿章说:“收是收到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研究呢。”

“研究?又是研究。你们的研究两字就是拖延时间,就是变相拒绝。这时你们拒绝的婉言的说法。”

“葛尔西耶先生。如果你们这么理解中国的文化,那就对了。说明你学到中国文化的内涵。”

“你知道吗?你们这样老牛拖车,难道是中国的文化?我们不喜欢你们的‘拖学’。李大人,恭亲王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在这三个月时间内你不能拿出证据, 那么两个条约中的关于劳工的基础条件,自动失效。我们不欣赏你们的‘拖学’。否则,我们就采取单边行动。”

李鸿章出于压力,说:“好吧,我答应你。”李鸿章说完,要下人送客。李鸿章紧接着亲自给容闳发电报。容闳他们来到咖啡馆内,容闳将李鸿章给他的电报拿出来翻译给杜曲尔他们听。电报是这样写的:纯甫兄,时间紧迫,一定要拿出确凿的证据, 将葛尔西耶镇住, 解救这些被虐的同胞。你虽笔录了许多被虐的实例, 但葛尔西耶定会狡辩, 会说你们口说无凭,必须有图片才能让这个横蛮无理的秘鲁人心服口服。听说有人已经发明照相术。若能用此类机器制造图片,则被虐劳工解救成矣。

杜曲尔说:“我们用照相机拍摄照片来记录他们的暴行。”

容闳说:“好. 但是要去劳工区拍摄他们受虐的照片。他们戒备森严。近距离照相一定会被那些秘鲁工头发现。谈何容易。”

“是的,这件事很冒险, 会逼得那些盯着他们的匪徒狗急跳墙。我们定会有生命危险。还得从长计议。”

容闳说:“你的话很有道理, 你们两去旅店等我回来。”

“那你呢?你去哪里?”

“我去和恩中商量,看看有没有办法再去华工工区。这件事非得这么作不可。 我一定要潜入华工工区,才能偷拍华工被打的相片。”

杜曲尔说:“那你多保重内。”

咖啡馆,恩中进。他们坐下,要杯咖啡喝。恩中说:“容先生,你这样做很危险。这些工头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容闳看来也是有准备的,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这些受虐劳工,舍命也要走一趟。”

恩中的确感动了:”容先生有史以来,劳工就是猪狗不如。有谁来关心过我们这些人?您有福不享,却来舍命解救我们这些劳工,史无前例。请受我一拜。”

 “啊,恩中,不敢这样,不敢这样。”

 “先生既能这样舍命,小人我也舍命陪君子了。工头每天会在华工的破工棚宿舍前训话,  稍不顺眼, 就会派打手大打出手, 甚至还会派狼狗咬。若要拍相片, 只能扮劳工混进工棚宿舍, 从窗子或墙洞就可以往外拍照。 可是这是十分危险的事,一旦被发现,他们肯定把你我给打死。”

恩中:“你先生不怕,我还怕什么。只要能救出我父亲,拿我的一条命去换,我也愿意。”

 “好样的,我就要你这句话。”

恩中从怀里掏出一套破烂的劳工装和一顶破毡帽。恩中说:“先生,委屈你就穿上这个。”

容闳说:“好,恩中,我们今晚就出发,在这里等。”

容闳和杜曲尔,凯洛克坐在旅馆椅子里商量。

容闳说:“我和恩中今晚就出发。如果明天我不能回来,肯定落到他们手里,你们就去美国领事馆,要求他们跟秘鲁政府要人。记住,我身边的人一定说是我雇用的,他叫恩中,一并将他也救出来。”

凯洛克说:“容先生,你让我也去吧。我看上去就是美国人。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你不行,他们一看就知道你是去拿证据的,去拍照的。傻瓜也不会让你这么做。商量已定, 就这么做。”

 “容先生,万一有三长两短,你要通知我们,我们可以来解救你。”

“我们不见不散好吗?”

凯洛克说:”好。“

杜曲尔再三叮咛容闳小心行事。容闳说了声知道了。夜里, 容闳打扮得象个劳工,怀里藏着照相机出发。

 

第三十二章  

          

自从19世纪60年代法国铁匠皮埃尔.米奇在巴黎创办了米奇自行车公司后,自行车很快传入美国,米奇自行车公司的一个雇员在1863年在美国创办了自行车公司,在美国的市场上就有卖自行车了。日本学生首先骑上自行车。看到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省力又省时。

督学渡边头脑里产生一种想法,骑自行车是一种很好运动,平时他们的学生都可以骑。这样既锻炼身体,又作为交通工具。所以,他吩咐小田龟替学生们买了学车, 还可以组织日本学生自行车比赛。小田龟立刻就执行督学的建议,他们来到自行车店,他挑了车后就买下了几辆。督学要小田龟试骑一下。小田龟挑了一辆骑了起来。督学十分满意。

和容癸一起上学的一个日本男同学有了一辆自行车。他在学校操场里骑各种样式。容癸十分眼红。容癸想骑一下这个日本孩子的自行车。日本孩子不让肯让容癸骑,还讽刺容癸穿的衣服。“你穷得连衣服都买不起,成天穿着破大袍,还跟我说骑车。”

容癸不服,警告这个日本孩子:“你说话不能欺负人。”

日本孩子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说的是实话,你有钱去买一辆我瞧瞧。”

容癸挑战说:“我买了你怕不怕跟我比?”

日本孩子用鼻子哼出一句很不好听的话:“看你们这样的熊样,  你这样的长袍能骑上自行车? ”

容癸十分愤怒, 发誓要和这个日本人比试一下。因此他施了激将法:“你怕了吧,不敢和我比试一下。”

日本小孩又鼻孔里哼出不肖一顾的口气,说:“你看上去象是一头笨猪。还要跟我来比。”

容癸不服气地说:“你才是笨猪,如果你输了怎么样,你的自行车归我? ”

日本幼童想容癸连自行车都没有, 要和他比赛, 肯定会输, 说:“好,一言为定。”

容癸在肄业局旁边的自行车店买了自行车, 他是中国孩子第一个买自行车的。星期天, 他骑着自行车来到肄业局来上学, 同学们都十分新奇, 围着他的自行车在玩。大家都嘻嘻哈哈的。

叶绪东大声招呼:“学童们,上课了。”

由于大家都去玩容癸的自行车,结果全迟到了。叶绪东大发雷霆:“你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来,你们背一下守则。”

学生们背守则。容癸最后进入课堂。他不但迟到, 而且为了骑自行车他把中国的长袍马褂脱了。叶绪东看到容癸脱了长袍马褂,简直是大逆不道:“你的长袍马褂呢?”

容癸说:“脱了,穿着很难骑自行车。”

叶绪东命令:“背一下陈先生给我们立下的规矩第七条。”

容癸背:“衣着干净,穿我大清大服。”

叶绪东责备说:“你不但迟到,而且还违反着装规矩。我关你禁闭。你的自行车被放在肄业局里等处理。”

这件事让容癸的住家妈妈维拉太太和米奇儿来找叶绪东。维拉太太说孩子接受新事物是件好事, 你们为什么要关他禁闭?

叶绪东理直气壮地说学生违反了我们的规矩。谁都要受到处分的。

维拉太太说直截了当地说: “叶先生,你知道吗?我早就想和你们谈谈孩子们的着装问题。中国的服装是具有民族特色。可是它不宜每天在生活中穿着。这种服装十分臃肿,而且双腿被裹住,行动十分不便。听说这是马背民族的服饰。现在都下马背多少年了。你们还穿这种服装,太守旧了吧。”

米奇儿说:“还有,你们孩子回到住家,每天傻傻的背书。孩子都背得傻了。你们简直将他们的思维给凝固了。将来他们还有创造力吗?”

叶绪东哀叹说:“我只是一个老师,是执行指示的机器。严格执行程序,这不是美国人所倡导的吗?你们有建议,可向我的领导陈大人,陈先生提。”

维拉太太说:“那你可以放了容癸吗?他并没有错啊!”

叶绪东感到为难,还说着陈词滥调,这我们得研究研究。维拉太太长叹了一口气: 唉,你的研究研究就是拒绝。说着,维拉太太和米奇儿就离开了。

跟日本孩子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学校操场上,容癸跟天佑说:“你们说我们怎么办? ”

几个幼童七嘴八舌地说:“ 就和他们比赛呀。”

有个同学说:容癸,你去把你的自行车给偷出来。”

詹天佑想了一想说:“对,你把自行车去偷出来。只有把自行车去偷出来,容癸才能练习, 才能和这个日本孩子进行比赛。”

容癸说:“我对他们的挑战实在容忍不得了。有几个方案你们看看行不行?”

詹天佑说:“好,我们就晚上去偷回。”

几个孩子悄悄地溜进肄业大楼,  容癸和詹天佑一起, 去取车。容癸说:“你们看,车子在里面。可是门锁着的。”

詹天佑说:“我们还是去求求叶教习吧。”

容癸说:“你去求他,等于放弃这场比赛。”

詹天佑感到有些束手无策:“那怎么办那?”

容癸说:“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进去。”

钟文耀催促着:“容癸,你快一些。晚了,叶教习来了。大家都关禁闭了。”

容癸看到有一扇窗户开着:“看,这个窗户开着。我从这里进去。” 容癸爬了进去,这时,大家听到大门开了。孩子们赶紧将自己藏起来。进来的是叶教习。他拿了几本作业本,看看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就走了。容癸从窗户探出头来。

容癸说:“我把门开了,你们进来吧。大家伙进去,容癸将自行车从架子上扛下来。

容癸说:”我们走吧。”

钟文耀十分小心:“我先去望风。”钟文耀走到外面。见四下无人。钟文耀轻声喊:“现在很安全,走吧。”容癸和同学们都消失在黑暗中。

容癸违反纪律,让陈兰彬知道了,理应被关禁闭。詹天佑等心急如焚, 急忙找米奇儿帮忙。

米奇儿说:“我对于你们的叶绪东叶老师毫无信心。看看你们的陈老师究竟什么态度?” 米奇儿硬着头皮进陈兰彬的办公室。陈兰彬和叶绪东都在。米奇儿对他们说:“陈先生,容癸有个活动,你们能放他出来吗?”

叶绪东说:“不能,这偷盗乃是大逆不道之行为, 不能不惩罚。”

米奇儿说:“孩子的功课不能耽误。而且,他取的不是别人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自行车。 你不能说他是偷吧。”

叶绪东说:“没有经过同意的拿就是偷。”

米奇儿反驳说:“叶先生,偷的概念是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用不法手段拿别人的东西。他取的是自己的东西,怎么说是偷呢?”

叶绪东说不过米奇儿,很恼怒:“你们西方人和我们东方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米奇儿说:“但是我想东方人和西方人对是非问题的定义一定是差不多的。拿自己的东西不算偷这个定义一定是一样的吧!”

陈兰彬说:“米奇儿,我们中国学做人要比学本事重要得多。这个定义嘛,还是留给学者去讨论吧。”

米奇儿说:“陈先生,你不是中国的大学者吗?你倒是说说,容癸做错了什么?”

陈兰彬不得已,只好推诿说:“好吧,我们研究研究再说吧。”

米奇儿还是缠着他们不放:“陈先生,你的研究研究就是委婉地说不。你们中国男人做事怎么这样的女人味。就这么一件小事还要几个人讨论不成?”

陈兰彬被米奇儿说得面红耳赤。米奇儿见到这样的情景,估计这两个男人做不出什么决定,就气冲冲地只得作罢。 

 

日本教育中心的小田龟知道了日本孩子向容癸挑战的事, 他要这个孩子到他那里。日本孩子进入他的办公室:“先生,您找我?”

小田龟说:“是啊,听说他们向你挑战?”

日本孩子说:“是。他很高兴。”

小田龟对那个要比赛的孩子:“你象我,好样的。要比,明着比。和他们比,一定要赢,懂吗?”

日本孩子点点头:“听说您小时候也跟他们比过。”

小田龟说:“是的,那是和那个容先生。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日本孩子说:“我想这个姓容癸的小孩还是很直率的。”

小田龟说:“在比赛的时候,我要做你的观众。”

 

再说容闳还没有获取到所需要的证据。

夜里, 容闳跟着那位华工从小路, 去华工工棚区的宿舍。他躲在华工的宿舍里,这宿舍的臭味实在难闻,容闳被熏得难受。查华工宿舍的华人工头进来。华人工头看到容闳,一个陌生人。华人工头询问:“谁?你是谁?”

容闳说:“我是中国人。”

华人工头说:“我不认识你。”

说完,华人工头扭头便走。容闳大声说:“请留步。”

华人工头说:“对不起,我有公务。”

容闳说:“你是不是中国人?”

华人工头说:“我是华人。”

容闳说:“既然是华人,能帮帮我们吗?你看这么多的兄弟都在这里受折磨,难道你能无动于衷吗?”

华人工头无可奈何地说:“其实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容闳说:“办法还是有的,你们只要让我呆在这里,我就有办法了。”

华人工头说:“我们可以答应不去报告。但是你们的行迹有些暗探已经知道。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容闳说:“你们能做到这样已经够了。谢谢了。你们工头果然没有报告,一夜平安。”

 

第二天早上, 工棚宿舍区的华工们排好队, 听候训话。只见又一个华工偷跑没有成功。工头将他绑在树桩上,开始用皮鞭抽。 容闳躲在墙角, 将此情景用照相机照下。工头抽打问了逃工后,他们就开始去干活。 容闳混在劳工队里, 到了一个林子, 和其他劳工一起扫集鸟粪, 装袋。 休息时, 容闳拍下了很多受虐的证据。一个暗探走过来,两个劳工迎上去。一个劳工说:“老兄,你又来了。”

暗探说:“你们滚开。”

另一个劳工将容闳拉到一边:“ 快,快把相机给我,我给你藏着。”

容闳将相机给他。暗探过来,问容闳在干什么?容闳坦然回答他没有干什么。他在干活。暗探看到容闳不是这里的人。因此他要搜查。容闳让他搜查,但暗探在他身上没有搜出任何东西。暗探说:“你恐怕早就转移你的东西了吧!”

容闳装着有些愤怒:“我早跟你们说过,我是来探亲的。”

暗探断定容闳是暗探。容闳反讥说我不是暗探,你们是暗探。

华人工头过来,他证明容闳是来探亲的。暗探只好认输,也许是他搞错了,但是暗探还不放过容闳,说:“看你就不是什么好鸟。跟我走一趟。”

容闳只得跟着他们走,容闳抬头,看到天就要下暴风雨了。容闳说:“天要下暴风雨了,我们能雨过后再走吗?”

暗探说:“不行,你是在拖延时间吧。少废话,走。”容闳跟着他们离开鸟粪场。

 

      野外,天上乌云密布,开始下雨了。他们走在山坡上,暗探们押着他爬上一个陡坡,容闳脚一滑,人就顺着陡坡滚了下去。暗探们站在上面,看到深不见底的陡坡。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暗探问他的同事怎么办?另一个暗探说:“回吧,谁知道我们逮着了这个人是谁。他现在躺在谷底我估计不死也奄奄一息。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暗探同意,他们俩就回去了。

容闳滚到了低谷,昏了过去。

 

凯洛克家,凯洛克医生、玛丽和牧师还有幼童张和祥都围在床边,容闳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说:“凯洛克,我这是在哪里呀?”

凯洛克说:“你在我爸爸家里。在医生家,你放心好了。”

容闳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凯洛克:“你摔倒山谷底下,幸亏有人将你救了,多亏你还说出我们的旅馆。要不,你就…… 我们就把你救了回来。

牧师告诉容闳他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医生见容闳醒来过来,对大家说:“他还很弱,不能多说话,就让玛丽照顾他。”

凯洛克说:“爸爸,我能叫玛丽出来吗?”

医生说:“玛丽,你哥要和你说话呢。”

兄妹俩出门到门外,凯洛克对妹妹说:“妹妹,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容闳吧。”

玛丽问他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凯洛克告诉玛丽容闳为了拿到证据,简直是在赔上生命。玛丽问:“什么证据?”

凯洛克给妹妹解释:“就像我们国家的黑奴,他们的劳工从中国被押到秘鲁做苦工,受尽毒打折磨。容闳就是为了解救他们去的。他真的是好样的。如果他这次没有逃出来,他就没命了。”

玛丽说:“啊,我懂了。哥,你和这样的英雄在一起,你也成了英雄了。”

凯洛克说:“妹妹,你抬举我了。容闳要我待在一边,他自己去冒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玛丽说:“哥,我会的。”

 

在中国方面,眼看这期限快到了,李鸿章十分着急,他问陈兰彬调查得怎么样了?手下报说被任命为主要调查负责人陈兰彬在古巴不是在调查,而是在走马观花,游山玩水。

李鸿章抱怨这个陈兰彬,老是干这样好事。然后他询问容闳怎么了。手下说已经街道电报,说他一个人深入虎穴,正在调查取证。

李鸿章担心这个地方十分凶险。 他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别伤了他的命。 手下报告说他们正等着容闳的消息。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应该已经绝望了。

 

玛丽进。她手里端着大盘子,盘子上放着好吃的食品。她走进容闳房间,说:“容先生,吃饭了,吃我做的三明治。来,我帮你坐起来。” 玛丽靠近容闳,用手挽住容闳,尽力将容闳扶起来。

容闳抬头,用感激的语气说:“玛丽,谢谢你,我的伤好的很快。”

玛丽把盘子放在容闳前,用餐巾扣在容闳的胸前,说:“吃吧。”

“玛丽,我还是快点回到自己的宿舍去吧。”

“不,你要把伤全养好了,我才让你搬出来。”

容闳笑着说:“我可不愿意成你的大小孩,连累你。”

玛丽摇摇头:“不连累,我愿意。我希望你不那么快好。”

“玛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玛丽深情地说:“那以后我和你一起做。”

容闳察觉玛丽说话有点异样。容闳说:“玛丽,我可不想太麻烦你。”

玛丽说: “我喜欢你的麻烦。我知道你在做天大的事。我喜欢你为那些穷苦人做的事。”

容闳说:“那好,你赶紧要你哥哥和牧师来这里,我要给他们看东西。”

玛丽立刻就通知他们。牧师和凯洛克来了。他们看到容闳坐在玛丽家门口, 等着他们。

凯洛克说:“容先生,你的照片印出来了?”

容闳高兴地说:“印出来了。”

容闳给牧师和凯洛克看那些图片。他们俩看了都义愤填膺。凯洛克说:“这些畜生太残忍了。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所以李大人才派我来解救这些华人。”

“容闳,你做得对。用这些图片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就是用事实事实说明真相。我发誓一定会要为这些被虐华人讨个回说法,送他们回中国。容闳很快把两份报告写了出来。容闳将所有证据,都迅速包装好, 用最快的方法邮递给李鸿章。

约定的那天,葛尔西耶快到李鸿章官邸了。李鸿章已经绝望了。他已经没有多少胜算。葛尔西耶要李鸿章向秘鲁政府道歉。看来他也只好这样做了。手下近来也报告祕鲁的招聘劳工计划也被通知开业。李鸿章悲催长叹:这是期待中的事,他已经无法改变这个局面了。

正在这时,来了下人说:“报,李大人,葛尔西耶来了。”

李鸿章只得说:“有请。”

下人:“李大人有请葛尔西耶。”

葛尔西耶进。他语气轻松地说:“李大人近日可安好?”

李鸿章有气无力地说:“好,好。”

葛尔西耶说:“我们的条约就要签了。你还有什么高见呢?”

李鸿章说:“我没有什么高见,请坐。”

葛尔西耶催促着说:“那我们就签条约吧!”

他们将条约放在桌子上,两个人入座,分别阅读条约的条款。这时候, 外面的邮差进, 将容闳的包裹递给李鸿章。李鸿章一看, 眼睛一亮。他打开包裹, 取出血衣和照片。

李鸿章说:“且慢,你看这些是什么?”

葛尔西耶睁大眼睛:“血,血衣?”

 “还有这些呢?”

 “血衣,还有图片。”

李鸿章说:“这些是照片,这些都是你们秘鲁对我们中国的劳工犯下的罪行。你仔细瞧瞧,那背上的伤痕,换了你,你会怎样?”

葛尔西耶说:“这些都是你伪造的。”

李鸿章将包裹扔给他:“你看,你们秘鲁邮政也是我们可以伪造的吗?”

葛尔西耶哑口无语。

李鸿章说:“现在你该在条款上加上我们的要求了吧。”

葛尔西耶绝望地说:“好吧,我们道歉认错,停止迫害华工。赔偿抚恤金,出资将80名华工送回中国。”

 

    米奇儿听说容闳回来了,心里很高兴,想这次孩子的比赛就会有希望了。她来到容闳的办公室,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容闳沉思片刻,说这件事由他来处理。容闳将叶绪东喊来。容闳说:“叶教习,我想和你商量处理容癸的方法。”

叶绪东说:“容大人喊我一定是为了孩子和日本人比赛自行车的事吧。你放心吧,这件事万万不能。”

容闳说:“我不是来阻拦这件事,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应该放手让学生做些自己的决定。”

叶绪东说:“容先生,这些幼童还小,他们应该被束管得严格一些。要不然,他们会被异化的。”

容闳听了,很生气,说:“叶教习,你的话太循规蹈矩了。你知道吗,这些孩子正在形成他们自己的性格,创造力,形成他们自己的观点和做决定的能力,你用一个模子去制造他们,你说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呢?倒不如让他们呆在中国。你别把他们捆绑的这么严实好不好?”

叶绪东显出不可奈何的样子,说:“这是陈兰彬先生指示, 应该对犯规的学生进行必要的惩罚。”

容闳说:“我同意他的观点这个观点, 但按美国教育方法, 先让容癸承认错误, 给他一个改进错误的机会。这些孩子不是我们的敌人, 他们将来是栋梁之才。要让他们懂得怎样做人, 而不是去惩罚他们, 这种教育方法十分陈腐, 十分被动。”

叶绪东说:“容先生,怎样教育才是主动而先进的呢? ”

容闳说:“ 让容癸好好去反思,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真的错了, 用什么方法去改? 先放他出去完成他该完成的学业作业和各种活动,让他订一个计划来消除他自己的不良的行为。”

叶绪东听了,觉得你的话不错, 说;“就将他放出来吧。”

 

比赛那天, 小田龟特意要容闳一起观看两个孩子的自行车比赛。容闳答应了。日本学生在讨论如何击败容癸。一个学生说最好的办法是在他的骑车路上放石子。另一个学生说故意装做过路的样子撞他一下就行了。小田龟听了这些,十分生气,说:“你们在说些什么?别动歪脑筋。是比赛就要光明正大。”

日本学生们只得哈依一声。比赛就要开始了,小田龟和容闳坐在跑到的旁边。小田龟感慨地说:“容生,你还记得咱俩摔跤比赛?”

容闳笑笑说:“记得,我你都各赢一局。你看,现在我们成了好朋友。”

小田龟说:“现在轮到他们的学生, 我好像感觉我们的谈话好像还在继续。我们在高中的辩论还在继续。”

容闳说:“你的兴国之道是最好的武器,是竞争是征服。我的还是教育是最好的兴国之道。”两人都大笑。

比赛就要开始了。日本孩子的自行车要比容癸的轻。容闳对容癸说:“容癸,他的车子轻,你的车子重,我担心你会输, 这次输了也没有关系。”

容癸说:“取胜最后还是靠骑在车上的人。看谁毅力强。”

容闳说:“你这小子,你说得对。”

裁判在喊了,自行车选手做好了准备:“准备,预备,开始。” 容癸和日本孩子同时起车。日本孩子领先容癸。路上不断有孩子喊加油!骑了一会儿, 日本的孩子朝后面看看, 看到容癸落后于他这么多, 得意洋洋, 想不到他的轮子下一块石头别了他的轮子, 他翻了车。容癸赶上了他。容癸停车,将他扶起来。同学们都沸腾起来。由于日本同学伤了他的腿,比赛就这样中断。

 

 半圆形剧场,一场篝火晚会正在进行。米奇儿和其他的住家家长和孩子们一起庆祝他们初中毕业。大家围这篝火唱歌跳舞。孩子们都十分高兴。梁敦彦念了他的一首诗:

 

I am a pretty Little Kitten

My name is Fabby Gray

I live out in the country

Home twenty miles away

My eyes are black and hazel

My fur is soft as silk

I am fed each night and morning

With a saucer full of mild

 

Hartford   Feb 16th 1874

 

维拉太太催促孩子们都去拿好吃的。幼童们走向烤炉,大家排队拿食品。容闳和丹尼尔站在半圆剧场外谈话。

容闳说:“朝廷李鸿章大人急电,要我询问我国学生上西点军校和海军学院。你知道我十分着急。”小田龟说过:强大的军事力量是强国之本。但是这强国的本中之本是人。你去国会打听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乐观吗?”

丹尼尔说:”你还记得这个爱富来(B.P. Avery)吗?”

 “记得,就是那个和日本督学单个谈话的那个人吗?”

“是的,不知怎么回事,这个美国驻华公使在去年(1874 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向美国国务院报告确定军事院校不录取中国学生。”

容闳很气愤:“噢,我知道日本学生已经进入海军校,为什么我们学生不能进入呢?”

丹尼尔沮丧地说:“我在国会作了一个秘密的调查, 有日本人插手, 我十分懊悔给小田龟介绍爱富来。”

场内传来鼓掌声。打断了他俩谈话,米奇儿出来找容闳,说:“大家都等着你去说话呢。” 容闳只得进去演讲了一番。

 

    牧师家,好朋友杜曲尔牧师夫妇邀请容闳去作客。他们在牧师家里烧烤。牧师故意说容闳,有个家真好。容闳笑了一笑说:“牧师,你可别调侃我了。”

牧师说:“我不是调侃你。我是在想你应该有个家了。”

容闳沉默不语,心想,可能这辈子没有希望了。就算是有一个美国的女人能和我结婚,这也很困难,因为我的事业可能会因为这个婚姻而失败, 或者, 为了事业, 会给婚姻留下创伤。牧师打断了他的思绪。牧师说:“难道就没有第三种选择?”

 “象我这样的性格,很难有第三种选择。”

杜曲尔不甚同意:“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姻缘随时能碰到。主要是你对她重要不重要。”

容闳只好笑笑,他知道有多少朋友都为他的婚事而操心。但是,他的心还在另一件大事上。

 

容闳带着李鸿章的承诺, 和陈兰彬商量盖大楼的事宜。 陈兰彬显得目不关心的样子。容闳知道陈兰彬还在气头上。容癸违反纪律, 容闳宽大处理, 他还耿耿于怀,他的气还没有消。容闳和陈兰彬谈盖大楼的事,陈兰彬当然显出不关心的样子。陈兰彬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不能学生送进军校或海校。李大人和朝廷十分失望,谁知道这送留学生来美国学习的计划能持续多久?他想不如不建大楼, 如果要建大楼, 也用不着建很大, 因为大楼建好用不着了,以后不知道这大楼的归属。

容闳看着陈兰彬暧昧态度,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计划,便耐心解释道:“陈先生,这个教育计划是长期的, 为国培养人才, 政府一定会长期支持。要政府投资这么多的钱, 就是想要求政府作长期的准备。”

陈兰彬还是不吭一声,容闳 只得自己去张罗了。

 

渡边在日本教育中心召集大家开会。他站在台上宣讲:站也站不起来的中国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哈德福特建大楼。 这说明李鸿章已经破釜沉舟, 背水一战。看来, 成为长期的对手已经成为事实。 现在东海我们的八艘幕府时代的旧船正在驶向台湾,我们以台湾高山族杀害琉球渔民为借口,侵略台湾,看看清国有什么耐……

 

渡边的情报十分准确,此刻中国东海,八艘旧船正在驶向台湾,中国的战船迎敌。眼看日本的战舰接近,中国战船上的士兵一字形排开,手拿弓箭的士兵向日本战舰射箭,一个炮弹打来,船中弹,无数中国士兵落水,哇哇叫着死的死,坠海的坠海,个个抱头鼠窜,鬼哭狼嚎 。日本舰只随之向台湾炮轰,中国人被轰得死伤无数。此刻中国的朝廷一片混乱,大臣们鬼哭狼嚎:他们不是冲着银子来的吗?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钱。给这些鬼子钱。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国库拿……

 

      日本教育中心内渡边等在会议厅狂笑。中国如此窝囊,简直象头死象。

小田龟却不同意渡边的说法,他驳斥道:“竞争不是以破坏对方而实现的, 对方实力越强, 竞争就越激烈, 那就越过瘾。”

渡边见小田龟实在是太幼稚。日本国只有在一切领域以石击卵之力压倒中国这条空壳龙, 才能称霸一方。我们就是为日本的这个理想而在努力。在中国国内他们发展,日本无能为力, 所幸的是在他们国内只有那些背背三纲五常, 发发陈腐高论, 沾沾于五千年文明的书虫儒生。

 三岛发言:“督学,你所说的也不尽然是,容闳, 他带出来的那些人, 将来会有巨大的生命力, 能催生抗衡日本发力。”

督学听了,连连点头,说:“这正是在美国的日本武士们的使命,尽可能地将这种力量扼杀在萌芽中。” 在督学看来,小田龟的勇是蛮勇。逞一时之能。这种蛮勇只是武士的原始品质, 要成为真正的武士, 那是为国而战, 有勇有谋。学监接着说:“现在他们建大楼已表容闳的决心, 要坚持下去, 容闳也只能是一介勇夫, 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中国果真有这样的财力人力和洞察力。”

但是,对日本人来说,侥幸的是这个陈兰彬是负责小留学生的头,因为陈兰彬十个十足守旧之人, 他是一个没有目标的人。他们的朝廷如果再派一些这样的人,如果能让他管住学生, 不让他们融入美国文化, 学习先进的知识, 他们的大楼只能成为哈德福特的中国学堂, 学他们的四书五经。 而且, 正像他们的历史一样,  最终他们会伤在他们自己人手里。容闳一定会孤掌难鸣, 撑不下去的。

督学想到这里,哈哈大笑。在坐的那些人被督学笑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日本人推测的还正是不错,此刻的朝廷,李鸿章正在上奏:“皇上,中国有海无防,被小日本取胜,简直太可悲可恨,我们的水师的水兵还配备弓箭,简直是笑话。”

李鸿章讲话自知中气不足。他明白自强运动以来,人人有自强之心,亦人人有自强之言,而迄今仍并无自强之实。中国面临数千年未有之变局,面对数千年未有之强敌,必须改革,再不能不问何症,概投之以古方。现在最重要的是购置机器,定造铁甲舰等六项,变通考试,专开洋务一科取士。海防省份设立洋学局,整顿海防,舍变法与用人,别无下手之方! 因此,他把心里想的全部像竹筒倒豆子,全部说了出来。

可是这时,有一个‘聪明’的官员站了出来:“皇上,用夷变夏不可取,中国之所贵在人心。李鸿章之流恐天下皆将谓国家以礼义廉耻为无用,以洋学为难能,其从而习之者必皆无耻之人,洋器虽精,谁与国家共缓急哉? ”

另一官员也站出来:“请皇上明察。此次倭国炮船来侵,不是区区五十万两就打发了吗?日倭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丢了祖宗的古训。尤其是那个容闳,还领了百十个孩子去花旗国学什么本事,怕就怕本事没有学到,还坏了祖宗的规矩。”

事到如今,李鸿章只能望洋兴叹,那个皇上听了这两个大臣的话还频频鸡啄米似的点头。中国的确没有希望了。渡边督学确高兴的手舞足蹈,高兴万分。现在他要实践他的计划。尽量让学生参加美国学校的一切活动, 让他们迅速了解美国文化。在学生间尽量影响中国学生脱离中国传统, 煽动中国学生文化反叛, 使容闳以外的管理官员对这些学童产生离经叛道的恐惧, 他们就自己会解体。另外, 他们这样的穷国敢花这多的钱, 恐怕以后会杯水车薪。他们的留学计划攻自破。况且他们学生已经不能被军校录取, 日本早已胜他们一筹。会后,他只留三岛一个人,因为他认为三岛最了解他。他要把他的想法详细跟三道说了。三岛心领神会,离开了。

 

容闳为了奠基典礼搞得隆重一些,他要米奇儿组织学生排演舞龙舞。小田龟最喜欢中国的舞龙舞狮的传统节目了。想要日本小朋友参加舞龙舞狮排演和演出。容闳高兴地邀请日本孩子来参加。于是就出现了日本的孩子和中国的孩子合作十分默契的舞龙。容闳还将从中国带来的鼓锣等打击乐器也拿出来。热闹非凡。容闳把奠基仪式办得这样隆重,是要告诉大家, 中国政府的努力会是永久的。容闳邀请一些人到一家最好的餐馆吃饭,来庆祝这一喜讯。

突然,一个住家妈妈来告一个幼童病了。容闳立即到幼童的住家,他得了百日咳,病的十分严重。容闳心急如焚,他首先想到的是杜曲尔牧师,他一定知道那个医生能治这种病。他急速来到杜曲尔牧师家。容闳敲门,杜曲尔牧师开门。他听到容闳描述学生的病情,立刻就推荐凯洛克医生。他说凯洛克医生是这里最好的治疗百日咳病的医生。

牧师和容闳在黑暗中急急地向前走去,他们俩很快来到凯洛克家。容闳敲门。凯洛克医生开门。容闳开着哭腔说:“医生,我们的一个孩童生病了。请您去看病好吗?情况很紧急。”

凯洛克医生问:什么症状?”

容闳说:“好象是百日咳。”凯洛克医生说:“你等等,我拿医疗器材包。”

玛丽从屋内走出来。她看到容闳,眼睛里闪光。玛格丽特说:“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去。”

凯洛克医生说:“天太黑,你就别去了。”

玛格丽特说:“我和你一起去我才放心。”

凯洛克医生说:“好吧,事不宜迟,我们走。”

凯洛克医生在路上跌倒了好几回,都是容闳半搀和着他。 玛丽看到容闳这样的为人,十分感动。他们一行来到住家妈妈那里,住家妈妈正在伤心。

凯洛克医生说:“别怕,别伤心,我赶紧诊断开药。”

玛丽自告奋勇地说:“爸爸,我去买药吧!”

凯洛克医生说:“这么晚了你去敲门?”

玛丽说:“爸爸,药店还开着吧。”

凯洛克医生说:“那你快去快回。”

容闳听了玛丽这样帮他,十分感激:“谢谢凯洛克小姐。”

玛丽昵然一笑,出去了。

容闳说:“医生,孩童没有危险吧。

”凯洛克医生说:“服了药就会好的。”

住家妈妈问:“医生,你的女儿真好。”

凯洛克医生说:“玛丽为人一向内向, 平时不那么说话,可是心里有主意着呢。住家妈妈,服药后,照顾病人很要紧。”

玛丽买到le药,进到屋里,听到爸爸说这样的话,玛丽赶紧建议:“爸爸,还是我留下来照顾病人吧。医生的女儿比别人懂医。这百日咳是会传染的,我知道怎样做。”

凯洛克医生说:“你?不行。你怎么能熬夜?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弱。”

容闳说:“还是我来照顾吧。”

玛丽坚持要照顾病人。杜曲尔看到这个情景,便悄悄对凯洛克医生说让玛丽留下来照顾病人吧,容闳先送医生回家。他心里明白这玛丽一定是想做些什么。

容闳说:“好吧。”

凯洛克医生回家路上,容闳从他那里拿过医疗包。 容闳说:“医生,来我给你拿包吧。你走路不方便。”

凯洛克医生谢谢容闳,说:“我以前常常晚上出诊,这两年我眼力不行了。很少夜里出诊。”

容闳说:“很抱歉,这次要你夜里出诊。”

凯洛克医生说:“没事,我这样做,我的女儿才高兴呢?”

容闳说:“啊,那还得感谢你的女儿。”

凯洛克医生说:“不要谢她。她跟我说她很想参接待两个你们的学童。”

容闳说:“那太好了。下一批学生来了,她来接待两个学童就是了。我也很相信她。”

凯洛克医生说:“容闳先生,我的女儿十分崇拜你。常常喜欢和我谈论你。”

容闳一听,觉得这个玛丽对自己有些亲近感,她这样做好像在显示什么。不过,容闳还没有往以后发生的事去想。他谦虚地说:“啊,是吗?我有什么好崇拜的。”

凯洛克医生告诉容闳,女儿她常跟他说你隔大洋到这里来,你的一切对她都是故事。容闳现在觉得他们在家谈论他挺多的。他说:“啊,是吗?我的经历很普通。只是遇到了好老师,后来他就带我到这里来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凯洛克医生说:“你看她今天晚上的样子,她简直换了一个人。容闳先生,你如果有机会和她说话,要多开导开导她。”

容闳答应:”好,我会的,医生。到家了。” 容闳送医生进屋。就告辞了。容闳回来还是不放心那个学童,他又来到那个住家妈妈的地方,看到玛丽在十分细心地照料病人。突然心头一热, 说:”玛丽,孩子怎么样了?”

玛丽说:”容先生,孩子没有事了。他已经服药了。”

玛特将孩子枕再垫得高些。容闳呆呆地将眼神停留在玛丽身上,玛丽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容闳这样地看她,脸上不禁泛起红晕。她害羞地低下头。

容闳语无伦次地:“玛丽,你应该去休息了。”玛丽深情地看容闳:“容先生,你先去休息吧,我会安排自己的。”

容闳见玛丽为了自己的儿童坚守,那他也不走了。他也在这里陪孩子。

 

孩童的病很快就好了,容闳和杜曲尔带着礼品来看望医生,以表谢意。医生说容闳他们大可不必这样做。他已经收了你们的出诊费。杜曲尔告诉医生,我们也应该学学中国的文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在业务上,而且还是深层次的,彼此可以信任的。比我们美国人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医生说:“那么, 你就是说我收礼品是正常的了?”

杜曲尔说:“作为纪念的礼品是正常的。”

医生说:“那我就笑纳了。”

容闳和牧师离开。医生转身,见玛丽站在窗边,凝视着容闳。她被父亲的脚步惊动。显得不好意思。玛丽说:“父亲,我想再接两个中国学生来家里住。”

凯洛克医生已经看到了女儿的心思:“女儿,我可以答应你。可是……”

玛丽说:”可是什么?”

凯洛克医生说:“玛丽,杜曲尔先生教我一句中国成语,喝醉酒的人说话不再是酒的意义上去理解了。”

玛丽见父亲猜透了她的心思,便撒娇似的说:“爸爸,你在说什么呀?”

凯洛克医生说:“我是在说,你要接待两个中国孩子,你想就此接近容闳先生,是不是?”

玛丽脸一红,说:“爸爸,你冤枉人了。”

凯洛克医生说:“我没有冤枉你。中国还有一句成语叫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理所当然应该考虑你的婚事。在我看来,容闳一切都好,就是和你年龄不配。我可以答应你去接待两个孩子,可是和容闳的交往还是少点好。我知道你一旦和容闳恋爱,我们家就要承受很多的非议。你懂吗?”

玛丽说:“爸爸,我的婚姻我做主,你说对吗?”

凯洛克医生说:“但是,我们家是体面人家,经不起别人说三道四的,你知道吗?”

玛丽知道父亲对她的这件事有一定的看法,也就不说什么了。第二天她去和杜曲尔夫妇商量。牧师一看就知道玛丽闷闷不乐的。玛丽把她的父亲不同意她和容先生交往事说了。牧师太太十分理解玛丽,她说:“玛丽,即使你爸爸同意,你说容闳会同意吗?”

玛丽说:“会的,他一定会的。”

牧师说:“你怎么这样肯定?他告诉过你了。”

玛丽说:“没有,但那天夜里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喜欢我。”

牧师说:“玛丽,你这个痴情的丫头。我怎么说你好呢?就凭眼神,就能看出爱?那也太传奇了吧。容闳跟你年龄相差的确太悬殊。但是也不是悬殊到不可能的程度。你既然这样衷情,我们想办法帮你。”

玛丽说:“杜曲尔叔叔,我谢谢你们。”

杜曲尔太太在一旁说:“玛丽,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玛丽走过去,坐在杜曲尔太太旁边,杜曲尔太太小声地将主意说给玛丽听……

 

 

 

 

 

 

 

 

 

 

 

 

 

 

 

 

 

 

 

 

第三十三章

 

     玛格丽特离开后。杜曲尔牧师兴冲冲地告诉太太这还是真的。这小姑娘倒痴情。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杜曲尔夫人同意丈夫的看法。这些年,丈夫为容闳成家的事操碎了心,今天终于有了希望。她的心里也很高兴。不过夫人提醒他八字还没有一撇,还别乐观太早,这个老凯洛克医生又传统又固执,这事不一定成得了。但杜曲尔看玛格丽特对容闳的那份痴爱劲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夫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让他们发展,看老天爷怎么定夺。 ”

玛格丽特按杜曲尔夫妇的办法去做,牧师看到医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知道他们的计划奏效了。凯洛克发现女儿失踪了,有哪个父亲不着急的。牧师等着医生来到避难所教堂找他。牧师故意说这么火急火燎的来到他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凯洛克医生绝望地说:“你知道我的宝贝女儿不见了。”

牧师故作紧张,说:“怎么会呢?玛格丽特从小就是个乖娃娃,她能有这么强的反抗能力?她能离家出走?”

医生不解地说:“唉,你知道打从跟我去为学童看病,她就变了,象中了邪似的。”

牧师说:“这是典型的爱情综合症。你是医生,你难道没有碰到过这种病?”

牧师故意将医生女儿的痴情说成是病,因为大凡医生,对病这个词很敏感。只有敏感词才能刺激医生的神经。医生说:“没,没,没有。我读书的时候也没有读到过这种病。”

牧师又说:“这是一种常见的心病。当一个女孩或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异性,不管这个人的年龄之差,当不能实现的时候,就会犯这种病,这种病轻着会使人茶饭不思,重者会使人做出常人不能理解的行为。”

医生说:“那我的女儿是后者?她竟然离家出走,那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吧。”

牧师抬头看着巨大的七彩玻璃的窗户:“你看这阳光,多漂亮。你女儿爱上了一个男人,她眼里的生活就象这七彩玻璃滤入的阳光,一丝丝的令人陶醉。可是当她的理想因为什么原因受到威胁时,换了你,也会犯这爱情综合症,不是吗?”

医生充满焦虑。可是玛格丽特的想法是天真的,不切实际的。一旦她和容闳先生恋爱,你知道这年龄的差距会引来多少的非议吗?在这块土地上,他每天要跟人打交道,这脸面往哪儿搁?

牧师看出医生的焦虑,他在思索怎样才能缓解他的焦虑。他说。 “你做医生的总是知道怎样才能治病。不能心急嘛。哎,玛格丽特不是说她想接待两个孩子吗?你为什么不能答应她的这个要求呢?”

医生说:“这不是明摆着吗?要是我答应了,她就有理由和他在一起了。”

牧师说:“话不能这么说,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她和他相处,感到容闳不是她想要的人呢?崇拜是崇拜,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那个环节出问题,婚姻都是不存在的。”

医生说:“这种机率是五十和五十。那如果是肯定面的,那不是我自讨苦吃吗?”牧师说:“果真如此,那也是你女儿的造化。只要你女儿感到幸福就应该是你的幸福了。对不对?”

医生说:“话是这么说,要是换了你呢?”

牧师说:“我就会这么做。让她自己选择。”

凯洛克医生已经几乎被说服了。他不想自己女儿嫁不出去,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如何的倔强。一旦她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会往前走。在美国,没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说法,但玛格丽特就是这样的不撞南墙的人。医生只得答应收两个学童,只要玛格丽特能回来。

牧师一听,怎么好像是牧师吧玛格丽特藏起来似的:“你怎么这么想的呢?好象是我们把你的宝贝女儿给藏起来了。”

医生心里想这是一定的,刚才谈话中凯洛克医生从牧师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态和口气中已经猜度出来。他说:“不是吗?不过,你说得也对。人总是要试试才知道真假。”

牧师的那种好心的撒谎被医生戳穿,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

 

容闳在大楼工地前察看大楼的情况。这大楼真的像他的孩子。他看着这天天看着不断升高的大楼,心里十分激动。容闳将这栋楼的建造合同给了木匠加德。此刻他见容闳在察看房屋,边走了过来。加特纳对容闳说:“容先生,现在已经上屋顶了。一切顺利,过两天就室内装璜。”

 “太快了。这房子造得太漂亮了。” 容闳说。

 “大门也是按您的设计,是中国式的大门。” 加特纳说。

容闳连连称赞好。牧师从远处过来。容闳见牧师脸上挂着一丝喜庆的神色,知道牧师一定是在为他的大楼而高兴!牧师见容闳心中只有他的大楼和他的教育计划,心里不免有些想法,他说:“容闳,天大的喜讯。”

容闳知道牧师在说的是大楼:“什么喜讯?你是说大楼吗?对,你看,这门是中国式的,多漂亮。”

牧师一听,这容闳对大楼似乎是入了迷似的,说:“你扯到哪里去了?是玛格丽特,是玛格丽特。你记得在秘鲁的时候,我跟你提过这个是玛格丽特,医生家的玛格丽特?”

容闳不知道牧师在说什么:“她怎么啦?”

牧师见容闳根本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便进一步解释道:“她向她家里进攻了。”

容闳问:“为什么?”

牧师说:“你还装傻。为什么?难道还要我说为什么吗?”

容闳压根没有往婚姻那头想:“这小丫头是不是想接待两个学童,分给她就行了。”

“她还要一个大人呢?”

容闳不解地问:“大人?什么大人?”

牧师也开玩笑地说:“她还要一个丈夫呢。”

容闳更是不明白:“丈夫?谁是丈夫?”

牧师索性给容闳讲穿了:“你! ”

容闳吃了一惊:“我?你在开玩笑吧! 我和她是叔侄女辈,怎么可能呢?”

牧师说:“又是年龄。容闳,我告诉你,如果她爱了你,她可是一辈子就认定了。你可不能辜负了她。我走了。”

容闳在他的身后大喊:“杜曲尔! 你说清楚。”

牧师头也没回,走了。

 

1875年初,大楼即将竣工,按屏人的的风俗,举行上梁仪式。之后,容闳和师生们搬进华学大楼。当时的教学大楼里面房间不多,中间是很大的一个空间,学生是能排队集合在这里的,旁边有些书桌凳子什么的。还有一个大的讲台。很有气派。陈兰彬是朝廷有名的书生,写得一手好字,容闳想把大楼打扮的像一座书院,想在门额上挂一副匾额。容闳要陈兰彬显显才气。

陈兰彬也高兴极了, 欣然提笔写下 “大清驻洋肄业局”。

容闳看了陈兰彬的字,直呼:“漂亮,好漂亮的字。把字刻在匾额上。”

此后,陈兰彬的写字的名声在外了。日本人常常很会欣赏中国的书法,不时有日本学生来陈兰彬这里求字,不在话下。

 

直到现在,中国和日本不断选派小留学生,哈城的街上随处可见中国孩子和日本孩子,中国孩子还是穿着传统的清服,他们讲的中国话。可是日本的孩子却穿着和美国孩子一样, 随意灵活,看上去他们对美国的生活更习惯。

玛格丽特小姐回来,终于如愿以偿,要了两个学童到家里住。初来乍到,两个学生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玛格丽特知道这些学生缺些什么,她首先给他们上英语课:“你们俩,我来教你们英语。来,发这个字,both, th, th 。Edward, 你来读这个词,对,对,把舌头伸出来,放到牙齿中间,对。你们要记住你们的美国名字。”

Edward: “sth,sth,sth 。”

不对,发出来的音不是 th, 错了……这个音发不准,你的发音就永远是中国式的。 “Jacob, 来,你来发一下。”

Jacob: “th, th, th。” 玛格丽特: “对了,很好,很有美国腔。”

玛格丽特不厌其烦地教着,知道他们发准为止。天色已晚,玛格丽特为这两个孩子张罗吃完饭。

有了两个幼童,玛格丽特和容闳的交往慢慢地多了起来。容闳现在感觉到牧师对于玛格丽特的描述是正确的。尤其是玛格丽特对自己的那种仰慕,是诚挚的,发自内心的,对于容闳的爱,是超越年龄的。过了半辈子独身生活的容闳,天赐这么一个温柔善良而且美丽的姑娘,心里有说不出的幸福感。玛格丽特越接近容闳,就越感到幸福之神不断的接近。那天容闳在玛格丽特家看望两个小家伙之后,玛格丽特要容闳去湖边散步。容闳答应了,玛格丽特感到无比的幸福。

容闳说:“玛格丽特丽特,你负责教他们课,工作十分认真,这两个幼童能说纯真的美国话了。”

玛格丽特说:“中国的孩子学得真快。他们学习很认真。真的很认真。”

容闳说:“你不觉得我的工作也很认真吗?”

玛格丽特说:“啊呀,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找表扬。”

他们在湖边的一棵树下停下脚步。容闳看着这美丽的湖心,说:“玛格丽特,我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我早就将我的毕生交给了我的祖国。”

玛格丽特问:“是美国?”

容闳说:“不,是中国。我每天一闭眼,就想到中国苦难的人们,想到我的褚三伯,想到卖儿卖女,贫困潦倒的家和饱受耻辱的国家。”

玛格丽特凝神望着容闳,他们眼神相交,形成炙热的情感火花。容闳轻轻地将玛格丽特搂在怀里。玛格丽特:“Wing, 我想过了。我也想把毕生献给我们的祖国。”

容闳把她搂的更紧,他们久久地站在湖边,在红彤彤的夕阳和蓝色的湖水间,就像一幅油画。

 

办公室里,陈兰彬的对面坐着叶绪东。陈兰彬好像隐隐约约听说容闳和美国女人谈恋爱, 甚至要结婚,他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这可是一桩天大的事啊。他看到叶绪东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桌边在改作业,他想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容闳和美国女人有这回事吗?” 陈兰彬问。

屋内只有两个人,叶绪东知道陈兰彬是在问自己,说:“啊呀,我说陈先生,你落后了,他们早就黏在一起了。”

陈兰彬得到了确凿的消息,就不冷不热地评论:“他这样做太不妥当. 给幼童们树立了一个很不好的榜样。”

叶绪东酸不拉几地说:“哎,人家学美国人,都要洋化。再说了,他也没有老婆,半路找一个小洋妞,幸福幸福,有什么不可呢?”

陈兰彬没有言语,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看着学童一天天大起来,有几个已经上高中了。要是他们和他们的容先生一样,找上老美女孩子,那大清国和皇上的银子都泡汤了不是。想到此,他心里十分堵。可是该死的叶绪东索性唱起京剧:“还不是给人作嫁衣裳。”

陈兰彬的耳膜被他这种刺耳的京腔给点击,不由得不舒服起来:我想和容闳谈谈,同时宣布一条不准和老美女孩子谈恋爱的禁令。

叶绪东的话老是不很好听:“你做一个孙悟空的紧箍圈,他肯往里钻吗?”陈兰彬正经地说:“这件事我要速秉报朝廷,否则接下去就不好办了。”

第二天,容闳和陈兰彬在叶绪东的教室外。叶绪东在教汉语课,教室内学生们在高声朗读。陈兰彬对容闳说:“ 容大人,我想向朝廷递一份奏折。你看,我们应该禁止我们的男学生与美国的女孩子交朋友。 容闳立刻察觉到陈兰彬这话里有话。 他斜眼看看陈兰彬,不能回中国效劳,我们所有的努力就会毁于一旦的话就是对着他容闳说的。

“陈先生,没有那么严重吧。” 容闳说。

 “容大人,我会给李鸿章李大人写了一封信, 汇报此事。如果今后学童遇到此等事, 宜立即遣送回国。”

容闳想争辩,虽然觉得自己的作用不大,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陈兰彬这时也顾不上面子,单刀直入说:“那是因为你给学生们树立一个坏榜样。容先生,我还是劝你不要和美国女人鬼混,给学生一个好楷模。”

容闳听了,反感透了,现在容闳确定这陈兰彬显然是针对自己来的,便针锋相对地说:“陈大人,这是我个人的生活,你没有评论的权利。希望你自重。”

可是使容闳不能理解的是陈兰彬并不示弱,他觉得皇上派他到这里来就是应该阻止容闳的这种行为,因为容闳也是皇上的奴才,拿的是皇上的俸禄。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说:“这可是牵涉到我们的美国肄业项目,这还是你个人的事吗?”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叶绪东向黄开甲怒吼。“你不好好读书,背不出课文。你平时在干什么,难道你就没有听到我布置给你们的作业?”

陈兰彬禁不住说,指着隔壁教室说:“我们这些人应该给这些幼童树立好的榜样才是。”

容闳越来越觉得陈兰彬这样的讲话太不留面子,太过武断,太不尊重人。容闳本想吼他几句,但是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保全他的学童的教育兴国的理想,他不想和陈兰彬争辩什么。他进入教室,静静所在旁边听课。

 

小凯洛克此刻的哈城听到很多人在谈论容闳的和他妹妹订婚的事。他很害怕他奶奶听到这件事,因为他奶奶很喜欢他的妹妹,她小时候简直是奶奶的掌上明珠。如果妹妹和比她大这么多的一个男人订婚,不知道奶奶会是什么反应。可是老天偏偏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

偏偏奶奶也听说了这件事。她急急地赶来。奶奶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玛格丽特,你怎么了?难道你晕头了吗?还是实在嫁不出去了?”

玛格丽特听到奶奶的骂声,尽量把她的话题引走。玛格丽特说:“奶奶,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我来接你。”

奶奶,没好气地说:“不用你来接我。我还没有老得走不动呢!”

玛格丽特装了一个小花脸:“奶奶,你今天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这么大的事能不生气吗?”

“奶奶,您生什么气,我给你消消气。”

她上前,给奶奶按摩一下背。奶奶说:“玛格丽特,我生的是你的气。”

“奶奶,您生我什么气?”

“玛格丽特,你在我的面前还要装。我问你,街坊邻居在谈论你要嫁给一个外国人,不,中国人,有这事吗?”

“奶奶,你也和他们一起瞎掺和?”

“瞎掺和?我怎么能让我的孙女嫁给一个外国人,而且年岁相差这么大。”

“可是奶奶,我喜欢他。这难道错了吗?”

“这不是简单的对与错。”

“那是什么呢?”

“那是有关尊严,面子,和合理性。你如果嫁给这个外国人,我们岂不成了邻里乡亲茶前饭后的谈资了?”

“奶奶,您说过,婚姻是我自己的事,可是您?”

这时小凯洛克进来,说:“玛格利特,你走吧,我来和奶奶说。玛格利特说:”

奶奶十分固执,你能行吗?”

“让我试试吧。”

玛格丽特出。凯洛克说:“奶奶,你今天怎么了?”

“你妹妹要和一个老男人结婚,你难道无动于衷吗?”

小凯洛克见奶奶十分固执,就想找出为什么奶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说这谈恋爱结婚是妹妹自己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去干涉她呢。奶奶终于说出她的担心。奶奶不说话。

其实小凯洛克很清楚为什么奶奶会生这么大的气。 是因为街坊邻居把妹妹当成笑话在谈论。小凯洛克非常恼火。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强装轻松。说:“奶奶,那你要我干什么呢?”

“你要那个中国人答应我的要求,不和玛格丽特来往。否则我就住下不走了。”

小凯洛克点点头,说:“好,奶奶,我答应你,我来试试,我试试。”

小凯洛克来到街上,他听到几个妇人对自己的妹妹说长道短。他们见到他还指指点点说就是他的妹妹,想嫁给那个中国人。听说还要把他的妹妹玛格丽特带到中国去。凯洛克走近,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嚼舌妇说:“在说你的妹妹呢?你妹妹被中国佬拐走,你还高兴呢! ”

小凯洛克气得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奶奶会这样,于是他骂道:”你们这样嚼舌头,不会烂了你们的舌头呢! 少管闲事。”

那些嚼舌妇下不了台。不作声了。

 

      又是一天,玛格利特气吁吁地到容的宿舍,说奶奶病了,爸爸不在家,现在马上要送诊所。容闳二话没说就跟着玛格丽特跑到她的家。容闳到了她的家,见老奶奶神志昏迷,他立刻就背起她,把她及时送进医院。容闳一直在医院陪着她。医院的医生护士对老奶奶进行抢救,老奶奶醒来。护士对她笑嘻嘻的,说:“奶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奶奶说:“感觉好多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护士说:“是一个年青人将你背到我们这里来的。”

奶奶问:“谁?是谁把我背到这里来的?”

玛格丽特说了实话:“奶奶,是容闳.”

奶奶突然说:“他人呢?叫他进来。”

玛格丽特十分害怕,说:“奶奶,你不要再责备他了。我也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救你的生命才叫他来的。”

容闳进来了。老奶奶看到容这样的诚恳,深深被打动。她向玛格丽特招招手,她拿出一个戒指给容闳,示意给玛格丽特带上。容闳拿过,小心地将戒指给玛格丽特带上。玛格丽特高兴得俯下身来亲热调皮地吻了奶奶一下。奶奶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那一年,容闳已经47岁了。

 

玛格里特来到容闳的住所,十分兴奋地告诉容闳又有好几个学生进入本地高中读书了,而且孩子们都跟得上。成绩也很好。容闳听了高兴得将玛格丽特抱了起来。也许他意识到他的行为太激烈。轻轻将玛格丽特放下。玛格丽特却紧紧抱住容。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玛格丽特的耳边轻轻说:“你嫁给我好吗。”

玛格丽特也在容闳的耳边悄悄地问:“你能一辈子对我好吗?”

容闳咬住玛格丽特的耳朵说:“能。”

他们激烈地吻着,投入了激情之中。片刻,容轻轻推开玛格丽特。

容闳担心地书:“我也许会对不起你。”

玛格丽特捂住容的嘴,用自己的嘴贴近容的耳朵,说:“我知道你不能常常和我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是为了中国人的利益而奔波,我十分理解。”

“亲爱的,我会用我的余生尽可能给你带来快乐。”

“Wing, 跟你结婚,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玛格丽特开玩笑地说:“把我们生孩子的时间要留出来。”

容闳感动得热泪盈眶:“会的,一定会的。”

玛格丽特轻轻地将容闳的眼泪擦干,将自己的嘴唇送到容的嘴唇边,他们激吻。

 

星期日,日本的孩子和美国的孩子正在圣经班学习圣经。米奇儿将曾溥和李桂攀带到教堂。米奇儿要他们俩和这个班的学生一起学习圣经。日本孩子都十分欢迎中国孩子的到来。学完了圣经, 他们开始玩游戏。美国孩子们对中国孩子的服饰十分好奇,便问能不能让他们穿穿?曾溥和李桂攀答应了。他们和美国的孩子换衣服。米奇儿看到孩子们玩得这么高兴, 就没有阻止他们。几个孩子好像也忘记了他们要去中文学校学习了。

 

维拉夫人家,黄开甲正在找衣服。他找来找去找不到。维拉夫人要容癸和开甲来吃早饭了。容癸问开甲怎么了。黄开甲说他找不到大褂了。容癸说:“你还有件呢?”黄开甲说:“我也找不到了。我明明洗涤好了放在抽屉里。”

容癸说:“你一定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黄开甲记得什么地方都没放过。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了,他感到有些纳闷。维拉夫人说:“你们在磨磨唧唧干什么?”

黄开甲说:“我找不到我的大褂了。”

维拉夫人:“那,我给你找别的衣服。这件西装小了些,给你穿刚好。”

黄开甲心里担心,去肄业局上课的时间快到了。如果不找到衣服,不知道这些老师们会怎么说。现在时间紧,就别管那么多了。他就没有办法管那么多了。他穿上维拉夫人找到的衣服。容癸一看,啊,很合身,很神气。黄开甲说:“你就不怕我挨叶教习的整。”

容癸说:“没那么严重。”

黄开甲只好穿上西装。 此刻叶绪东在课堂上走来走去,等着学生们来上学。

 

中国的孩子和美国日本的孩子们在玩软球。突然曾溥记起来了,他们还要去教室学中文呢! 米奇儿也啊呀了一声:“光看你们的游戏,把学中文的事给忘了。”

李桂攀说:“我们肯定要关禁闭了。”

米奇儿走到他们中间。米奇儿说:“孩子们,别怕,我会负责的。今天我们都不去上课了。今天是你们的老师容先生的大喜日子。” 他们都到教堂去。去穿上干净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马车已经在外面了。大家都上了马车,朝街上驶去。

街上,米奇儿的车路过维拉太太的家门口。维拉太太,黄开甲和容癸也都上了车。

米奇儿说:“维拉太太,今天别去上学了。”

维拉太太奇怪地问:”为什么?”

米奇儿说: “我们都去避难所教堂。容闳先生今天结婚。”

维拉太太在奇怪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米奇儿告诉她,其实谁也没有得到通知,可是大家都去。维拉太太说: “那我们也跟着去!”

李桂攀说:啊,开甲,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原来去参加容先生的婚礼。”

黄开甲小声地说:“好象还是因祸得福了。”他们的车子向避难山教堂行进。

1875年二月二十四日,哈特福德市避难山教堂。容闳的婚礼是在教堂里进行着。

 

      课堂里空荡荡的, 叶绪东来到陈兰彬的办公室,见没有人,走出来。陈兰彬迎面而来。叶绪东奇怪地问陈兰彬今天怎么只有几个学生来上课,这是怎么回事?陈兰彬也摸了摸脑袋说:“我还要问你呢?”

叶绪东说:“我知道这些学生都去教堂了。”

陈兰彬心里生气了,大声说:“看来我们这些学生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叶绪东迟疑地说:“陈先生,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你说。”

“我想容先生对学生太宽容,导致住家妈妈对他们太宽容。”

“散漫得已经无法忍受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为美国在培养人才了。”

“陈先生,你知道容先生就要和美国女人结婚了吗?”

陈兰彬说:“我知道他和美国娘们鬼混,但我也知道他就要和这个女人结婚。”

叶绪东告诉说:“有住家妈妈告诉我,说我们还不放个假。连我也接到请柬。”

陈兰彬忍受不下去了:“难道要我们的高中的大孩子去目睹和美国女人交往的戏吗?这是最可怕的。写信,我要呈告他带头违反规矩,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想上奏李大人辙了这个肄业局。”

叶绪东阴阳怪气地说:“陈先生,你说我该去吗?”

陈兰彬坚决地说:“去,不去我的信怎么写?我不但要去,而且要搅乱这场婚姻。”

叶绪东有点害怕,说:“陈先生,婚姻仪式上可不能去搅。”

陈兰彬大义凛然地说:“关系到国家的事,有什么不能做的?我们走!”

叶绪东说:“他们会来接我的。”

陈兰彬突然醒悟:“好啊,你们联合起来坑我。”

 

教堂内的打听布置的十分五彩缤纷,喜气洋洋,几个小孩在里面打闹戏嘻。容闳和玛格丽特正在试穿新郎新娘服。米奇儿进。容闳感到很奇怪,现在是学生上课时间,容闳并没有请他们来参加他的婚礼。他问:“你们怎么来了,你不是和学生们在一起吗?”

米奇儿说:“是啊,可是发生了事了。”

容闳说:“发生了什么事了,一惊一咋的。”

米奇儿说:“孩子们在教堂里玩得忘了参加中文课了,一定给你添麻烦了。”

容闳深知陈兰彬会抓住这件事不放的,这件事不是添一点麻烦,而是麻烦大了。

米奇儿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容闳跟她说明,因为有人一直找不到指责容闳的借口,现在有了。米奇儿这下傻了眼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事到如今,担心害怕都没用了。中国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围。看吧,看看会发生什么。

米奇儿担忧地说: “那我们也不能坐待以毙呀!”

容闳说安慰她: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玛格丽特见容闳和米奇儿还在谈论上课的事,说: “米奇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谈这些公事。”

米奇儿说:”对对,咱们不谈了。”

 

天已经下起雪来,现在已经下的纷纷扬扬了。牧师去接邀请的人们去了,马车在结冰的山道上十分难行,科尔格医生把叶绪东和一些亲朋好友接来,来到门口已经迟到。科尔格医生对大家说:“对不起,迟到了。我们知道很多人要迟到,我们推迟了。”

说话间,很多马车都到了。孩子们蹦蹦跳跳进来,教堂内十分嘈杂。新郎容闳穿着从中国进口的大褂,胸前戴着大红花。新娘玛格丽特小姐穿着从中国进口的婚纱,显得十分美丽。新娘的哥哥和妹妹分站两边作伴。随着结婚音乐,他们从门口进。他们站牧师的讲坛前,牧师正在杜曲尔做证婚牧师。叶绪东悄悄挨近米奇儿,米奇儿抬头见叶绪东。

米奇儿觉得现在是向叶绪东说明学生旷课的事,米奇儿说:“叶先生,几个学生旷课,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提醒孩子们。”

叶绪东说:“我们现在不谈学校的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我能帮你什么帮吧。”

 “等下陈大人到,你一定要把他拖住,别让他进礼堂。”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你能做得到吗?” 米奇儿奇怪,还没有人能要她做事而不告诉她为什么:“叶绪东,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他要来容闳的婚场闹事。你知道将他拖住就行了。”

米奇儿一听他要闹事,就答应了。

教堂里,婚姻仪式还在进行。在牧师的讲坛前。牧师对容闳说:“站在你面前的是即将成为你妻子的女人,你爱他一辈子吗?你发誓吧!”

容闳答:“我发誓。我一辈子爱她。”

牧师对玛格丽特说:“站在你面前的是将要成为你丈夫的男人,你爱他一辈子吗?”

玛格丽特:“我发誓。我会爱他一辈子。”

他们在交换戒指。

 

教堂外,米奇儿远远看到气呼呼的陈兰彬来了。她迎了上去。

陈兰彬问:“米奇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等着您呢。”

“我是来参加容先生的婚礼来的。他在哪里呢?”

“陈大人,我想和你谈谈我的几个孩子忘记来上课的事。你一定有时间的。”

“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谈这件事?”

“不,我很不容易见到你,我们还是谈谈吧。”

“这件事的确很严重。他们坏了我们的规矩。”

“可是这件事的错误不在于这些孩子们,而是在于我。”

陈兰彬觉得米奇儿想把责任揽过去:“责任怎么能在于你呢?”

米奇儿解释说:“因为我是他们的住家妈妈。而且,是我把他们带到教堂里面去的。”

陈兰彬说:“不管怎么样,这些学生早就知道我们的规矩,不能进教堂,不能旷中文课。既然他们知道,明知故犯,这样的责任还不是他们的。米奇儿,我知道你十分关心我们的教育计划,你无私地帮助我们,我很感激。但是,对于我们学生的错误,你如果包庇他们,这是在害我们的学生。”

米奇儿说:“陈先生,你批评得对。可我想这些学生还是孩子呢,你知道孩子的天性吗?他们要玩,要有他们的生活。不是吗?你能不能给他们安排好的业余生活呢?”

陈兰彬说:“我们要讨论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我这是来参加容闳的婚礼,不是来和你讨论学生的情况的。”

这时,婚礼已经结束,大家从教堂里走出来。陈兰彬看上去十分失望。他在人群中搜寻容闳。他觉得此时来搅他的婚宴已经太晚了。他打算离开,见容闳挽着他的新娘出来。容闳见陈兰彬在,门口等他,很高兴。容闳说:“陈大人,刚才还在说你怎么没有来。”

陈兰彬说:“我不是来了吗?我有事和你说。”

容闳对新娘:“你先去你家,我和陈先生说话就来。”

玛格丽特和陈兰彬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容闳说:‘陈先生,你这么着急叫我,有什么急事呢?”

陈兰彬说:”容先生,你这一结婚,学生中,在朝廷影响很坏。你能退婚吗?这可能还能挽回一些错误。”

容闳惊愕:“退婚?陈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我很严肃。朝廷三令五申不能和美国女子相好,成亲,你也不例外吧,如果这样,朝廷会十分震惊,就会影响我们的这个教育计划。如果你现在退婚,我可以举报朝廷,你已经知错改过,我想朝廷不会怪罪的。”

 “陈大人,你要怎么样,随你的便。我是不可能退婚的。我容闳既然和我的太太结婚,我就会对她负责到底。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做人的基本的道德?”

 “原来如此,那我只能说你的一切行为都是有预谋的,策划好的。怪不得那些学生越来越反叛,越来越不象话了。学生被你宠得无法无天。”

 “原来你今天来不是来参加我的婚礼,是来和我辩论的。可是陈大人,对不起,我的婚礼还没有完,很多朋友还等着我为他们敬酒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你什么了。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再见。”

容闳说:“陈大人好走。”

陈兰彬离开,容闳看着他的影子,觉得他又可怜又可恨,朝廷派来的的确是一个没有没人情味的一个忠实的奴才。容闳常常地叹了一口气。在大喜的日子,陈兰彬就这样给容闳的心头放上了一块石头。

 

科尔格医生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厅里大摆中国的菜肴,有好几桌。后门的烤牛架子在冉冉冒烟。香气浓郁诱人。叶绪东等穿着中国传统的长袍马褂。他们在教美国朋友猜酒令。叶绪东和Y Y Foo:“六六顺呀,七匹马呀,八仙过海呀,全家福呀。”

叶绪东猜拳赢了:“啊,我赢了,你喝酒,你喝酒……”

卡特勒说:“ 这个游戏太有意思了,你们一定要教教我呀。来,丹尼尔,我和你一起猜指头八。我八个,来九个,公十个。喝酒,喝酒……”

众人见新郎新娘进来,都站起来。众人齐声说:“来,新郎新娘给我们敬酒。”

容闳和玛格丽特轮着给大家敬酒。众人要容闳和玛格丽特喝交杯酒,他们俩幸福地这样做了。

丹尼尔说:“诸位,静一静,我们能让新郎容闳为我们说几句话呀?”

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容闳看着这一情景,心里十分激动。容闳顿了一下,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容闳有今天全靠大家的帮衬。谢谢大家。”

容闳说完,大家有热闹了一番,各自慢慢离去。

牧师和医生以及两个中国老师进入供着祖先的科尔格医生家的书房做了一个传统形式的祈祷。容闳一块玉雕送给了妻子。

“玛格丽特,这是我珍藏多年的礼物,现在给你。你知道这木雕在我心中的份量?” 容闳说。

玛格丽特点点头:“它包含着你生命中的悲和喜。闳,我会把它珍藏好的。”

做完仪式,客人离去,在容闳的新房里,只留下容闳夫妻两人。玛格丽特梳完头,抬起头偎依在容闳的身边。容闳看着她。容闳捧着玛格丽特的脸庞。容闳说:“玛格丽特,我爱你。从今往后,我得到了真爱。”

玛格丽特也幸福地说:“我也是。”

他们热烈地接吻。一会,玛格丽特抬起头。玛格丽特说:“闳,我能到中国去了吗?我能见到婆婆吗?婆婆长得怎么样的?你家是怎么样的。一定很美吧!”

容闳心里难受极了,说:“玛格丽特,我不能带你去我的家。我不能。”

玛格丽特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我的夫家?”

容闳说:“玛格丽特,我不能带你回中国,因为这会被那些反对我的教育计划的人作为把柄,将整个留学计划破坏。”

玛格丽特说:“怎么会呢?我们结婚能影响你的事业?”

 “是的,他们不让任何老师和学生和美国女人谈恋爱,结婚,留在美国。”

 “这些学生,你们政府对他们的规定我好理解,可是你是美国公民,你是你自己,难道你也受他们的约束?”

 “你知道吗?这教育计划是我一手创办的,是我的生命的一部分。难道我能放弃她”

玛格丽特理解地点了点头: “闳,你别解释了。我理解你,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能到你那个美丽的家乡去看一看生你养你的地方。”

容闳含泪点点头,将玛格丽特搂进怀里。

 

肄业大楼教室内的课堂里,幼童都坐在那里。但大家都在窃窃私语。陈兰彬进,幼童们肃然起敬,都规规矩矩地坐好。陈兰彬坐在大厅的那一头。陈兰彬大声宣讲:“你们都听着,现在我们这里有一股歪风。这股歪风正在腐蚀着我们。我很害怕我们会被阿美利克化。所以我们要取消阿美利克的课程。”

唐绍仪轻声说:“陈先生,难道你又不让我们上体育课和音乐课了吗?”

陈兰彬说:“对,你们不能上体育课和音乐课。”

唐绍仪说:“那还有地理课呢?”

陈兰彬说:“也取消了。你们从现在起给我好好背诗经,礼记。”

学生们都面面相嘘,不敢吭声了。

 

结完婚,容闳和玛格丽特去纽约度蜜月。他们走进一家餐馆,坐下,点菜。容闳说:“亲爱的,我想回去了。”

玛格丽特说:“怎么?我们才到纽约,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几天度蜜月,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吗?”

容闳说:“亲爱的,我实在放心不下那些幼童们。陈先生很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利的决定,我想我应该回去。”

玛格丽特说:“闳,能在这里待一天吗?”

容闳只好同意了。

 

      教室内,陈兰彬让幼童学诗经,礼记又枯燥又乏味, 不少学生上课打起瞌睡。李桂攀头靠在墙上睡着了。黄暄桂摇了摇他,李桂攀醒了。黄暄桂责备李桂攀读圣贤书你怎么好睡着呢?李桂攀老实承认他实在困了。这书读得实在太枯燥无味,他实在太困,因此他睡了过去。不料他们正在谈话时,刚好陈兰彬过来听见了。他简直不相信孩童的对话说这书读得枯燥无味,这两个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亵渎神圣。他必须教训教训这两个孩子。

陈兰彬走过去,用板子狠狠敲了他的头。陈兰彬喊着:“你,跟我来。”

李桂攀跟着陈兰彬到老师的讲台。陈兰彬要他伸出手来。李桂攀伸出手,闭起眼睛,皱起眉头。陈兰彬开始用尺子打。一会儿,下课铃声,同学们都走到李桂攀身边,看到他的手肿了起来。大家都问李桂攀疼不疼,李桂攀擦擦眼泪,说不疼。其实,他是不敢说疼。

唐绍仪说:“我们要去告容闳先生去!”

李桂攀抽泣着说不要去告,他说他很害怕遣送回国。詹天佑很愤怒,他挥挥手中的杂志,说:“来,每人给你们一份。这是《哈泼斯》周刊。”

容癸也嚷嚷咬了一份。唐绍仪说他也要一份。詹天佑给大家每人都有一份。他们还要帮我詹天佑给每一个同学呢。

詹天佑对大家说:”这一期《哈泼斯》周刊有一篇日本孩子写的有关自由的文章。大家好好读一读。”

 

上课了,大家都走进教室。 教室内鸦雀无声,陈兰彬等着幼童们坐好,慢慢的走到黄开甲身边,突然吼叫道:“你,你大胆,竟敢穿西装来上学。”

黄开加和大家被突如其来的大声叫喊吓哭了,说:“大人,我的长衫马褂不见了。”

陈兰彬继续凶狠地吼道:”什么,你竟敢这样亵渎圣衣?”

黄开甲低下头,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也许……是被……人偷走的。”

陈兰彬还吼着:”好哇,我等下和你算账。”

陈兰彬走近一个幼童,这个幼童也被吓得哭了。陈兰彬说:“你把手里的这本杂志给我。”

幼童吓坏了,乖乖地将这本周刊递给陈兰彬。陈兰彬摊开杂志,阅读了一下,然后将杂志卷起,将双手放在背后。陈兰彬这下放低声音:”哼,你们也要讲自由民主了?讲自由了?”

他指着一个学生:“ 你……还有你,都给我背条例!”

两个学生战战兢兢地站出来。黄暄桂说:“陈先生,我来背吧。”

陈兰彬见有人自告奋勇,很高兴:“好,你背给他们听听。”

黄暄桂背得十分流利。陈兰彬很得意,说:“你们看,这才是我们大清国要的才子。我们大清国给你们这些学生花了多少心血,付了多少银子,难道你们就这样效忠皇上,效忠大清帝国?眼看春节就要来临,过后又是一年。你们春节还是继续学习皇帝的训令。你,你,还有你,都给我站出来。你们所有的人都给我面壁思过。你们简直反了。”

大家都面壁站着,陈兰彬出去。唐绍仪,詹天佑和容癸互相看了一眼。唐绍仪对一学童说:“你去门口站着望风。陈先生来了立刻告诉我们。”

詹天佑见现在说话比较安全了,便说:“眼看新年就要到了,难道我们就被关在这里读这些陈年烂书吗?”

容癸说:“投票,民主投票。”

唐绍仪从口袋里拿出小纸条,说:我早准备好了。赞成和不赞成假期被关在肄业局里, 赞成的画圈,不赞成的打叉。我们来个民主投票。”

容癸说:“这次谁也不许窝囊。我们将投的票给陈先生一份。记住,谁都不许窝囊。”

詹天佑开始发小纸条。门口望风的幼童听到走廊的脚步声。望风幼童:“来了,他来来来……了。”

容癸说:把小纸条藏起来。回到原地。大家迅速地回到原地站立面壁。

大家听到陈兰彬的脚步慢慢地向教室走来。都到一半,停住脚,听听教室没有动静,又转回去。他的脚步渐渐远去。

容癸说;”同学们,我们反对独裁的时间到了。来大家一起来投票。”

大家将画好的票交给唐绍仪。詹天佑检票:“叉,叉,叉,叉…… 好了,全是叉,啊,有一个圈。反对,我们全反对春节把我们关在这里。只有一票赞成。黄暄桂,是你吗?你一个人在这里好了。”

黄暄桂说:“我……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容癸说:”叛徒。你自己丢了衣服,已经要被陈先生惩罚,你还这样保这他。”

詹天佑说:“容癸,谁都有自己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我们不能对黄暄桂不礼貌。你应该跟他说道歉。”

容癸说:“对不起。我不好。好了,我们等这陈先生吧。他来了,谁也不许后悔,谁也不许装熊。”

望风的幼童轻声喊:“我听到脚步声了,他来了。”

唐绍仪说:“别怕,别发抖。谁怕,谁发抖是囊种。”

陈兰彬进,看到每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陈兰彬说:”你们怎么了?你们都中了邪了?”

唐绍仪说:“陈先生,我们进行了一次民主投票。”

陈兰彬不解:“民主投票?什么玩意儿?”

唐绍仪说:“就是每个人画圈或打叉来表达对你在春节把我们关在这里读书的赞成或反对。”

陈兰彬责问:“你们?民主?投票?赞成?反对?……” 他吼叫,“ 那是你们做的事吗?你们比皇上还要大吗?你们……你们……你们知道这是在违抗皇命吗?岂有此理,你们简直反了。”

詹天佑说:“陈先生,是我们自己发起的。我们知道您不会同意我们的做法。所以我们才将我们的民意传达给你。我们反对你把我们关起来读书。”

陈兰彬气得直发抖。陈兰彬将黄暄桂叫到身边,说:“你是个好学生,你可不能说谎。告诉我,是谁发起的。”

黄暄桂颤抖着声音说:“大……家,是…… 的……”

陈兰彬定了定神:“是吗?你也学会撒谎了?”

黄暄桂摇摇头:“不,我没撒谎,是我们大家都想这样做的,我没有同意,我画圈了……”

陈兰彬说:“好个你,詹天佑,你,唐绍仪, 还有你,容癸,全给我站好,我要打板子。你们仨关禁闭。”

三个人面无畏惧地站出去。陈兰彬想不到所有的学生都站了出来,都伸出手来准备挨打。黄暄桂也伸出手来。陈兰彬不知说什么好:“你们!你们都反了!我把你们都送回……去!”说完,陈兰彬悻悻地走了。

学生们从教室里跑出来,他们跑到草地上。他们欢呼雀跃,他们将帽子和衣服扔向天空。他们将他们的天性释放出来。

 

 

 

 

 

 

 

 

第三十四章             

     中国的新年到了。孩子们把中国楼布置得红红火火。 所有的中国人都穿上中国传统的服装--厚厚的,灰色丝质长袍,系上一根深绿的缎子腰带。头戴黑帽, 脚穿灰黑鞋。大厅里摆这各种花,墙上挂着中国画和书法。桌子上放着很多可口的食物,有些美国人连见也没有见过,例如在半壳中的牡蛎,果子布丁,和奶酪,色拉,和中国茶。中国茶只是为了拿在手上的。小田龟,米奇儿,丹尼尔等都在中国楼里作客。丹尼尔想不到中国的新年这么有趣,他看道这些孩子们,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喜气洋洋。过年应该是他们的时光。米奇儿他们玩得多高兴。她看到孩子们就要放鞭炮,她捂起耳朵。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他们来到门口。门口更多的鞭炮引来很多很多美国的大人和孩子。听得丹尼尔手痒痒也要放鞭炮。太刺激了。米奇儿对丹尼尔说:“你这个老小孩。去,向他们要去。”

米奇儿和丹尼尔在那边和学童们玩。丹尼尔捂着耳朵放鞭炮。米奇儿格格笑着。米奇儿说:“你这男子汉,还是个将军,战场上放枪打炮害怕过?”

丹尼尔笑着说:“那不一样,我现在不是战士,是孩子。”

小田龟和容闳站在门前。容闳说:“你们日本孩子假期怎么过?”

小田龟说:“日本学生要去旅游, 我们打算让孩子们开开眼界,去看看西点军校。有可能的话,去看看美国海军基地。容闳,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容闳叹了一口气:“也许把他们关在教室里读圣贤书吧。”

小田龟说:“容闳,这知识不全在这圣贤书上。中国的确有很多圣贤书,可是时代变了,知识是需要更新的。”

容闳叹了一口气:“唉,我们这五千年文明,只有四个伟大的发明,平均一千二百五十年发明一个。我们的祖宗就满足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五年四个发明,一年四个发明,甚至一天一个发明,这才能强国。”

 “那你还把他们关着,让他们从古书堆里找发明?”

 “中国要做一件事有多难呢。什么叫封建?封建就是让你的思想固定在一个点上,让你愚昧,让你向泥塑的祖宗叩头,让你不延伸。这愚昧使我们的人民受了多少的痛苦和耻辱。” 说话间,丹尼尔的一颗鞭炮落在容闳的跟前。容闳看着这颗已经爆炸的鞭炮,感慨万千。容闳说:“火药是中国人发明的,可是当英国人用火枪打开中国的大门,迫使中国抽大烟的时候,中国人却喊着刀枪不入愚蠢的口号,用胸膛和血去抵住他们的火药枪口! 八国联军用洋枪打开圆明园,而我们古时候都发明火药的文明国度,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咱们的家园烧了。你说这种窝囊,这种压抑,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心里堵得慌。”

小田龟说: “这批学生是你的希望,你可以把他们塑造,你可以让他们插上翅膀飞呀!”

容闳说:“谈何容易。这是我们的特色。婆婆太多。”

小田龟说:“你说是你们的陈大人?”

容闳说:“即使没有陈大人,他们还会派李大人,吴大人什么的来做婆婆。”

小田龟说:“容闳,我知道你不是容易泄气的人,说服他,让学生开眼界。”

容闳叹口气:“试试吧。谢谢你的提醒,小田龟。”

小田龟说:“我们是朋友,不用客气。”

 

 容闳进陈兰彬办公室,陈兰彬让座。容闳单刀直入:“陈先生,孩子们寒假的活动,你有什么打算?我想和你商量安排。”

陈兰彬从屋里取出一叠纸, 要容闳看看, 容闳看了片刻, 抬头看看陈兰彬, 他欲开口, 但是止住。陈兰彬说:“我知道你会反对这个计划. 为了使学生加强汉学, 加之一些洋课程。我已经为学生排满寒假的课。”

容闳说:“学生们刚刚结束一个学期的学习, 又被关进肄业局大楼苦读圣贤书。可能对他们的压力太大。日本朋友小田龟说日本的学生去旅游, 他们去通过实践得到知识。他们去西点军校,去海军军校参观访问。”

陈兰彬说:“日本人是日本人。我们是我们,我们和他们情况不同。我们的国情不同,我们需要有我们大清国特色的计划。”

容闳说:”我想我们也需要让这些孩子放松放松了。”

陈兰彬说:”书是苦读出来的。只有劳其筋骨, 苦其心志, 这些学生才能有出息。”

容闳见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说服不了陈兰彬, 也就闭口不说就离开了。到了门口,容闳竟然见到住家家长和米奇儿。米奇儿说:”容闳,你见到陈兰彬了吗?”

容闳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米奇儿说:“我们要陈兰彬先生不要在假期将孩子们的课排满。这样,我们有时间带着孩子们去看看美国。”

容闳苦着脸说:“这也许不行吧!”

米奇儿说:“为什么?”

容闳说:“没有为什么。中国人做事不好问为什么,因为中国人做事没有为什么,就是做就是了。他就不允许孩子们去实地学习。这就是为什么。”

米奇儿和住家妈妈都不满意容闳的这一说法:你们做每件事都不问为什么吗?容闳说:“皇上要我们做的我们不问为什么!”

米奇儿说:“难道皇上要你去死,你也会去死?” 容闳可笑地说:“是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住家妈妈说:“你们的皇上已经可笑到了极点,你们的人民简直愚昧到了极点。要知道世界上没有比生命再重要的东西了。难道你们皇上的话比命都重要?那你们的人民都变成了猪,或者牛,没有思维的动物!”

容闳并不否认这些妇道人家的说法: “我同意你们的看法。”

这些住家妈妈们听到容闳这样滑稽又无可奈何的声音,都笑了起来。“没有大脑的人民,怎么有一个进步的社会呢?你容闳可不是这样吧!那我们去说说吧!”

容闳说:“不管你们怎么说,结果一定是一样的。因为中国官员的脑子是一样的。”

米奇儿和那些住家妈妈们可是听不进容闳的解释,他们带着大伙儿进入中国楼的陈兰彬办公室。看到这么多住家妈妈,陈兰彬皱了皱眉,让他们坐下。米奇儿开个头说:“陈先生,我们到这里是来要求给孩子们一些假期,这样我们才能带他们出去看看美国,学到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陈兰彬问:“一定是容闳怂恿你们来的,是吗?”

米奇儿说:“陈先生,我们早就到您的办公室外面等了。我们刚才才看到容闳从您的办公室出来。我们没有跟他说上话,就进来了。你怎么这样说这些呢?”

陈兰彬说:“是我规定的学生们要上学。也是清政府定下的规矩。如果学生不遵守肄业局和清政府定下的规矩, 我将给李鸿章大人一个奏折, 将这些孩子全部撤回中国。住家妈妈们,请你们记住,我们中国人的事有我们中国的方法解决。你们这样来劝说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和容大人再商量一次。”

米奇儿说:“陈大人,学生出外只会对学生学习带来好处。”

陈兰彬答应:“我们会研究研究,酌情处理的。”

 

      星期天, 中文教师叶绪东上课开始。 叶绪东点名:“唐绍仪!”

“到!”

“詹天佑!”

“到!”

“曾溥! ” 没有应。

“曾溥!” 没有应。

“李桂攀! ”没有应。

“李桂攀!” 还是没有应。

叶绪东继续点名:“黄开甲。”

“到。”叶绪东看时,黄开甲还是穿着西装。叶绪东要黄开甲站到外面去。说:“你为什么不穿清服?”

黄开甲说:“我还是找不到了。”

叶绪东训斥道:“你这是说辞。你一定把衣服给扔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顽童。”

黄开甲说:“叶教习,你错怪我了,长袍大褂的确找不到了。”

叶绪东十分生气:“ 好吧,我一并和你们算账。

院子里,陈兰彬正在喂鸟,叶绪东进来。陈兰彬说:你不是在上课吗?你这样急,出了什么事?”

叶绪东气急败坏着说:“陈先生,大事不好,今天又有几个孩子缺席。”

陈兰彬问: “哪几个?”

叶绪东说:“又是这几个。曾溥和李桂攀已经两次没有来上课了。另外,黄开甲还是穿着洋服,托词说清服给丢了。”

陈兰彬听了,觉得事情变得严重,这严重的起因就是容闳,他为幼童开了个坏头,幼童开始散漫起来, 来上中文课随心所欲, 爱来不来。这样下去, 这些小孩会出轨, 会被美国化。

叶绪东说:“孩子不来上课,关键还是在住家妈妈。美国人家就是自以为是,随心所欲。他们自由化惯了,带着我们的学生也自由。”

陈兰彬说:“那是我们有人怂恿他们自由的。这件事只有报朝廷才能解决。”

叶绪东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兰彬说:“我叫曾来顺去探个究竟。这些学生究竟在干什么?我也能呈上理由。”

 

曾来顺来到教堂, 见这两个孩子正在和别的孩子们玩, 他几乎认不出他们来了。曾溥和李桂攀的衣服换成了美国孩子的。曾溥问他们为什么换了衣服。他的答案是美国的孩子喜欢穿中国孩子的衣服,中国孩子喜欢美国孩子的衣服。他们换着穿。曾来顺觉得小孩子好奇,他也不想小题大做,因此就说:“你们还是把衣服换回来吧!”

曾溥和李桂攀说: “我们的衣服已经归美国孩子所有了。我们怎么能再和他们换回来呢?”

曾来顺听了大惊:“你们过来。”

两个孩子却生生地走过去。曾来顺说:“你们知道你们已经陷入麻烦了吗?你们的衣服是神圣的,是朝廷的象征。你们来到美国,是代表朝廷的,你们的一言一动都代表我们大清国。你们怎么能把神圣的衣服都换了。你们知道你们有什么后果吗?”

曾溥和李桂攀说:“不知道。我们好玩才这样做的。”

曾来顺警告说:“如果你们不能将衣服换回来,我就没有办法来保你们了。谁要你们来教堂的?”

曾溥和李桂攀:“住家妈妈。米奇儿妈妈。”

这时教堂孩子班的游戏结束了,米奇儿到处在找曾溥和李桂攀。逢人便问:看见Li 和 Zeng了吗?”

美国孩子说刚才看见他们俩和一个中国大人在说话。米奇儿问在哪里?美国孩子指着在门口。米奇儿急急忙忙跑到门口。她见曾来顺正在训斥他们俩。米奇儿向曾来顺打个招呼,说:”你在责备孩子吗?”

曾来顺说:“是啊,您有何高见?”

米奇儿说:“他们是没有来上中文课,那是我的主意,是我要他们到教堂来的。”

曾来顺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肄业局的规矩?”

米奇儿说:“我知道,可是这对孩子们不公平呀! ”

曾来顺有点来气了:“有什么不公平?这不是人人都一样吗?”

米奇儿见曾来顺没理解她说的话,解释道:“我是说这些幼童。一个学期下来,他们也应该有放松的时间呀。要不,他们太紧张,会把他们的精神给压垮的。”

曾来顺反讥:“也许会压垮美国孩子的精神,但决不会压垮中国幼童,你多虑了。”米奇儿见说不通,也就忿忿走了。

曾来顺回来, 向陈兰彬如实地汇报了他们的行动。孩子们被住家带到教堂去了。不但如此,还怂恿孩子和别的美国孩子还换衣服呢。陈兰彬听了,好像听到有人讲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故事。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幼童真的走斜路了。他们这么下去会被美国文化同化, 我们的游学计划会毁于一旦。 曾来顺说:“陈先生,那你说怎么办?”

陈兰彬歇斯底里地喊:“召回,让朝廷将他们召回。你通知两个孩子单独来到肄业局。”

曾来顺应道:“好,我这就去。”

 

两个孩子来到肄业局。陈兰彬和这两个孩子谈话。李桂攀和曾溥显得十分害怕。陈兰彬说:“曾溥你和李桂攀知道周末要上学吗?”

曾溥说:“知道。”

陈兰彬吼起来:“知道?知道还明知故犯?那你们为什么不来上学?”

李桂攀十分不解:“陈先生,为什么人家日本孩子可以自由自在地和美国孩子一起尽情地玩耍, 和他们参加各种活动, 而我们中国孩子却不能? ”

陈兰彬火冒三丈:“你!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还要顶嘴?你们说,为什么不来上中文课? ”

曾溥喃喃地说:“我们……”

陈兰彬说:“李桂攀,你说,为什么不来上课?”

李桂攀说:“我……”

陈兰彬气得嘴唇发抖:“来人,曾先生,打手板五十下,罚跪三个时辰。你们说不说?”

曾溥说:“陈先生,我告诉你,你不生气吗?”

陈兰彬:“说!”

曾溥只得老实说:“在教堂里我们做游戏,学英语,交朋友。”

陈兰彬说:“你们到这里来就为了做游戏,学英语交朋友吗?我问你们,你们的衣服到哪里去了?”

李桂攀说:“我们和美国孩子换服装了。他们要穿我们的衣服,我们喜欢他们的衣服,我们就和他们换了。”

陈兰彬气得七窍生烟:“禁闭起来。我要把你们召回国。” 

 

米奇儿听到这个消息, 她觉得上上教堂,学学英语,孩子们处于好奇换换衣服,这些都在情理之中,没想到这种小题到了陈兰彬这里变成了天大的问题。孩子们像是遇到了大灾难。她去找容闳。她见了容闳劈头盖脑的就把两个孩子的问题给搬了出来。没想到容闳十分沉着,一点慌乱都没有,一切都像在他的预料之中。米奇儿眼巴巴地看着容闳,等这他拿出个主意来。容闳却说:“米奇儿,这也不是你的错,但是你太不了解陈兰彬,太不了解我们这个项目的严明的纪律。”

米奇儿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容闳说:“陈兰彬是个十分固执的人,恐怕怎么也说服不了他的,不过我还是要去试试。”

      容闳来到肄业局,他在陈兰彬对面坐下。陈兰彬知道容闳的来意。容闳说:“陈先生,曾溥和李桂攀你准备怎么处理?”

陈兰彬说:“容先生,为了严明纪律,报效皇上,我以为还是将他们两个学童召回。”

容闳说:“我不赞成。我们的教育方法的确值得商榷和改进。我们不能成天将学童关在屋内读圣贤书。我们应该让他们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看看美国社会,看看他们日新月异的发展,让他们去旅游,去看看他们的军事学校,让他们去看看他们的海军。看看他们的武器,看看他们的大机器。我们让他们看眼界,这样他们才能有目光,有理想。将来回国能成为栋梁之材。”

陈兰彬说:“你说的我不否定,但是,如果没有了祖宗的规矩,没有了对自己祖国的热爱,没有了自己的文化,即使有了本领,有了目光,有了理想,可是他们的这一切可能成为别国的财富,成为他们的人才,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是为别人在做嫁衣裳吗?我最忧心的就是我们的学童将美国的文化学成自己的文化,将美国当成自己的国家,那么,我们就是培养了人才,于我们中华何用?这些人如果不早日召回,将来还不知道会为我大清国召来多少损失。”

容闳耐着性子说:“陈先生,你的想法为什么这样僵化?我们让他们来,就是要他们学到美国的文化,就是要学他们的豁达,就是要学他们的创造力。我早就想跟你提议,我们的课程定得就像在中国的私塾。 你给他们挖了口井,把他们放到井底,他们能看到天吗?”

陈兰彬固执地说:“容先生,你就别跟我说了。你说服不了我。你给那些孩子树立了多坏的一个榜样?如果将来学童们都像你,做人家的女婿,那你说我们的肄业计划有什么意义?”容闳气得发抖:“你……你……”

陈兰彬说:“对不起,容大人,我已经给朝廷写了奏折,要求召回这两个学生。”

容闳绝望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天哪,要做任何一件事多么的困难。中国啊中国,什么时候你能醒一醒。”

陈兰彬不吭声,站起来,走了出去。容闳也忿忿地走到街上。

 

      天上积起厚厚的黑云,月亮被严严实实地遮住,天色十分昏暗,维拉夫人家显得十分冷清,两个学童在他们的肄业局学中文。维拉夫人吃完晚饭昨晚祷告,便上楼。估计这个时候黄开甲和容癸快回来了。突然,她听到有人开门,她赶紧下去,看看门是否他们回来了,门好好关着。她便又上楼。她不放心,仔细地听着楼下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她又听到拉抽屉声。她又悄悄地走下来。只见黄开甲往外走。维拉夫人走到抽屉边,见那些首饰和古董不翼而飞。

维拉夫人喊:“开甲,开甲,你怎么回来就走了。”

维拉夫人急急忙忙往外走,想拉住黄开甲,黄开甲回头,维拉夫人见他蒙着脸,有点害怕。维拉夫人:“你,你,你是开甲吗?”

黄开甲推了维拉夫人一把,维拉夫人跌倒在地上。一下昏厥过去。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黄开甲和容癸,还有米奇儿,丹尼尔以及牧师站在她的床边。维拉夫人终于醒来。黄开甲和容癸走到她的身边。维拉夫人十分恐惧。

维拉夫人说:“开甲,你怎么拿了这些首饰和古董就走了。”

黄开甲说:“维拉夫人,我和容癸才从肄业局回来。”

维拉夫人说:“你是鬼还是人,怎么我明明看到你进屋开抽屉拿了东西出去。你穿着你那长袍马褂。你一下又变了回来。孩子呀,你需要什么,尽管跟你大妈说,你可不能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黄开甲说:“我没有哇。”

维拉夫人说:“难道那我看错了?不会,是你偷了这些。”

米奇儿说:“开甲,你说实话,你到底偷了没有,你把你的衣服藏在哪里了?你把那些 珠宝金银藏到哪里了?”

黄开甲说:“米奇儿妈妈,我没有偷,我的衣服丢了,是维拉夫人给了我这件西装。我可以对天发誓。”

维拉夫人说:“你这孩子实在太可恶,明明我看到你,你还要抵赖。我不能让你再住在我家了,你另找地方住吧。”

黄开甲眼泪汪汪,怎么解释维拉夫人都不会信。但是的确不是他,他是被冤枉的。

开甲说:“我没有偷。”

米奇儿说:“你也别抵赖了,走吧, 我给你找地方住。”

黄开甲纵然有一肚子委屈,这时候争辩不是时候,这能跟着米奇儿走了。

 

      真是恶事传千里,小店报摊,很多人在买今天的报纸。他们在纷纷议论昨天晚上发生在维拉太太家里的事。一个行人一边开报纸标题,一边读出声来:内鬼出维拉家,偷钱财,中国人,打道回府吧。另一个行人读出声来:这样的学生,太不应该了。早就料到他们会是一群从蛮荒之地来的刁民,怎么能让他们住到美国人家里。还有行人说:以往他们都很好的呀。那些人很会伪装呀,听说西海岸在排华。要将这些华人赶回去。这样的品行,他们是应该回去。

容闳听了心如刀割。他坚信这偷东西不是黄开甲干的,但是,要人相信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陈兰彬气愤地将报纸往桌子上一摔。 陈兰彬对叶绪东说:“你赶快把容闳给我去叫来。这都是他放纵的结果。”

容闳从门外不请自来:“陈大人,我不请自来了。” 容闳从地上捡起陈兰彬摔的报纸。容闳说:“事情还没有弄个水落石出,就生这么大的气,这件事有点奇怪。”

陈兰彬说:“人家连报纸都登出来了,是维拉夫人亲眼看到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弄得我们很被动。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能放纵这些孩子,你不听,这样的舆论,我们在这里是站不住脚了。”

叶绪东说:“这件事影响太坏了。维拉太太本来是一个最热心的人,可是现在。”

容闳说:“我想我要搞一个水落石出。不管是不是我们的人干的。我们至少还给维拉太太一个真实。”

陈兰彬讽刺地说:“等到人赃俱在,你就会心服口服的。”

 

      星期六,和往常一样,住家妈妈们将学童送到肄业局学中文。教室里,学童们个个神情严肃,不时有同学耳语几句。米奇儿送黄开甲来学校。米奇儿对开甲说:“开甲,别跟人家吵架,这件事做了,改正了也就好了。别多想。”

黄开甲说:“米奇儿妈妈,我不会和人家吵架的。”

黄开甲进入教师,同学们指指点点。陈兰彬直着嗓子喊:“肃静,肃静,诸位学童。”陈兰彬显得十分严肃,“大家用不着指指点点。东西是黄开甲偷的,现在人在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赃物。他还是很不老实。他的所作所为,玷污了我大清肄业在美国的计划。我将上报朝廷,严肃处理,以肃纪律。黄开甲,你先站到门边面壁思过。”

黄开甲反驳说:“陈先生,别人冤枉我,可是你也冤枉我,上星期我和大家在一起,直到东西被偷,我一直和容癸在一起,我的衣服也不知不觉地失踪了。”

陈兰彬怒气冲冲:“大胆黄开甲! 我在朝廷这么多年是干什么的,就是侦探研判这些事。你这样东拼西凑找证据,为自己开托。你是罪加一等。少罗嗦,去面壁。等下我用点刑,看你还敢这样说话。如果你不想吃这样的苦头,你就从实招来。”

黄开甲说:“陈先生,你打吧,你打死我,我也给你同样的回答,我没有偷。”

陈兰彬说:“你这样的刁学生我见得多。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吧,来,给我打。”

板子声传出,黄开甲痛得哇哇直叫。吴仰曾在容尚谦耳边说了些什么。容尚谦:“住手!东西是我偷的。”

陈兰彬转过头:“ 啊,是你!”

容尚谦说:“那天晚上是我蒙着脸去维拉太太家去偷的。”

陈兰彬说:“好吧,连你也一起召回。”

米奇儿,丹尼尔,容闳,牧师都在维拉太太家谈珠宝失窃的事。米奇儿问:“维拉太太,你说那天真的是黄开甲吗?”

维拉太太说:“那天我是这样从楼上走下来。我看见一个影子,黄开甲穿着他大褂,他的衣服没有丢。我下去的时候,他就逃走了。”

米奇儿说:你有没有看清他的脸?”

维拉太太说:“没有,他带着面具。我敢肯定是他。因为我太认识他的衣服了。”

容闳说:“米奇儿,你就别希望要维拉太太说不是黄开甲。她不会看错。”

米奇儿说:“我还是觉得中国学生不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这给你容闳的压力有多大,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

维拉夫人说:“难道你们还要我老太婆说谎平息这件事?”

容闳说:“维拉太太,我们会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时间到了1876年。

邮差骑着自行车,将一封信递给看门人。看门人入内,将电报交给陈兰彬。陈兰彬将电报拆开,他将电报快速读了一遍。他啊了一声。他好像听到了李鸿章声音:大清朝决定在美国设立公使馆,命你速回中国受命。陈兰彬站在窗前,目光远视。这样的使命等着他,何等重要。可是他陈兰彬是不是有这样的才干。他有点胆却,胆却的是他不会说英文,皇上要他去这个位置,他明白一定是要他去牵制什么人,就像他现在牵制容闳一样。他从内心上说,如果容闳能和他一起,在外交方面容闳一定能胜任,这样,他就可以把关政策方面的事。想到这里,心里开心起来。

      容闳一直担心着这件偷窃的事。 虽然他也不相信他的学生会偷窃, 但是他没有证据。他需要的是证据,他想去诺索布教长那里讨教。诺索布请容闳坐,他说:容闳,你的学生发生了这样的偷窃行为,而且,差点使维拉夫人送命。社会上的影响十分负面。这件事已经触犯法律,我们协商一下,我想既然这个学生是中国人,我们让你们来处这件事,最好你们将该学生清除。这样可以消除影响。”

容闳说:“教长,我们正在处理此事。是的,出现这样的事,我们也很痛心。我们也在计划将这个学生送回中国。”

诺索布教长说:“我怎么也不相信中国学生会做出这样的事。你看我家的这几个中国学生,他们的行为这样的规矩,温文尔雅,要我把这件事和他们的形象对起来,真实不可思议。”

容闳说:“教长,发生了的事是真实的。这个整个留学计划造成了巨大不良影响。我想我们会妥然处理的。最近我们的陈兰彬督学要回中国,我想我们会要他将这几个孩子带回去。”

诺索布教长:“我相信你,希望你尽快处理这件事。”

容闳从诺索布办公室出来,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说实话,他是一百个不相信黄开甲会做这样的是,但是他说不出来。

不仅容闳不相信,黄开甲的同学们都不相信。尤其是容尚谦,钟文耀,詹天佑,容癸他们这几个同学,更是不相信。容癸觉得一定有蹊跷,因为黄开甲的衣服是被人家偷的,到底是谁偷的,黄开甲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既然来偷珠宝的小偷穿着偷来的衣服,那么这宗偷窃案一定是有预谋的。黄开甲还没有被处理,这个偷衣服的贼一定还会来作案,这样就会加速陈兰彬对黄开甲的处理。容癸觉得一定还会有人来作案。

他们几个几个胆大的埋伏在维拉太太家的树林子里。月光淡淡地照再旷野上,显得格外阴森。吴仰曾跑步来。吴仰曾悄声说:“来了,来了。”

容尚谦说:“你怎么看到的。”

吴仰曾说:“我是跟着他出来的。”

乌云再次遮住月亮,天色漆黑。只见那个人悄悄溜进维拉太太家。那个人掩住门。容尚谦他们把门锁住。邓士聪早把容闳米奇儿一干人都叫来了。来的还有小田龟。他们都站在门外。里面那个蒙面人将价值连城的中国宋代花瓶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放到怀里。悄悄地开门。

小田龟惊叫:“左藤! 是你!”

左藤:“小田龟先生!”

小田龟说:“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拿别人的东西?”

左藤说:“是是……”小田龟勃然大怒。他抽刀架在左藤的肩上说:“是谁,快说。

左藤结结巴巴:”是……是他……叫我偷黄的衣服。”

容闳说:“然后呢?”

左藤惶恐地说:“我不知道。”

真相大白,小田龟显得十分难堪。小田龟的剑顶着佐藤,正要押着他回日本教育基地。容闳说:“小田龟,慢着。”

容闳叫来维拉太太,维拉太太一看,是这个人,穿着黄开甲的衣服。维拉太太很惭愧地把黄开甲拉倒一边,笑了。

 

      星期六汉语课,学童们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突然,一个学生从教室外跑进来。詹天佑:“嘘,他来了……” 学童们一下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静。陈兰彬入。他走到他的墙角桌子边,坐下。眼睛向全班学童扫去。陈兰彬向全体同学说:“学童们,我就要回国。要趁这个机会跟你们强调一下我们这个项目的意义。我们这个项目是皇上亲批的在中华史上开天辟地的项目。然其目的就是让你们学成回国,强我中华。”

学生们鸦雀无声,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因此我们要格守祖训,有违者我必惩之,今我要将这几位违反违抗皇命,忘本忘祖的学生召回, 以儆效尤,尔等要切记,要为大清国富强而学。我回去,但是我们的目标没有变,我们的精神没有变。再见了,学童们。吾等务必刺股悬梁,学而优。”

陈兰彬显得一丝忧伤。他缓缓地走出教室。幼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饷仍然鸦雀无声。蓦地,课堂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临行那天, 肄业局外来了很多学生送别陈兰彬, 大家都围着曾溥和李桂攀哭了。突然, 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 大家一看原来叫黄暄桂的幼童。黄暄桂大声喊:“陈大人,等等。”

陈兰彬回头:“啊,是你,黄暄桂!”

黄暄桂说:“陈大人,我是来给你送行的。”

陈兰彬十分激动:“谢谢,黄暄桂。”

黄暄桂从口袋里拿出他写下了一首诗,大声地朗读起来:

十载攻书向学堂,果然富贵出文章。

鳌鱼涌出千层浪,丹桂贻时万里香。

三级浪中龙见爪,九霄云外凤翱翔。

状元榜上标金字,直入皇都作栋梁。

陈兰彬连连称赞:“好诗,好诗!”

黄暄桂挂着眼泪:“我舍不得你离开。”

陈兰彬走过去,擦去黄暄桂脸上的泪水说:“好学童,好学童。” 陈兰彬说着, 眼里流下泪水。陈兰彬说:“我很欣慰, 我是真心为这些孩子好, 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国学,真的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有这么一个学生理解自己。

他对着曾溥和李桂攀说:”我们走吧!”

容闳望着他们的背影,十分忧伤。

 

阔尔溪镇的凯林顿家有很大的草房子和大批农场。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去,那农村的景色都像画面上的。谭耀勋在学校里的科目最喜欢的就是绘画。他学的是写生和油画。他一边帮住家妈妈干活, 一边在画油画。住家妈妈站在谭耀勋后面在欣赏他的油画。住家妈妈说:“谭,你的油画太美了。你看,这是我们家的草房子,这是青山,我们门前的青山。”

谭耀勋说:“我就将画交给美术老师,等发下来了,我把它挂到客厅里。”

住家妈妈说:“你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家一定变得更漂亮了。”

谭耀勋将油画作业交上去,不几天,老师就将他的油画发下来,当然他得到了高分。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放到画筒里,准备带走,可是老师却要他把他的展示一个星期,他正在将他的油画粘贴到学校的油画比赛的墙上。他的同学容尚谦走过来帮他将油画粘上。

 容尚谦走过来:“耀勋,你画得真好。这不是你的住家吗?”

谭耀勋:“是啊,我想在比赛中得第一名。”

容尚谦说:“一定没有问题。哎,我和钟文耀都报名参加舞蹈课。你报名了吗?”

谭耀勋十分担心地说:“不是不让他们参加这些课程吗?”

容尚谦神秘地说:“我们有不少同学已经参加这些课。有个叫麦丽莎的女孩已经邀请不少同学去参加她的舞会。”

谭耀勋困惑:“这件事容闳老师知道不知道?”

容尚谦说:“是容闳老师批准的。容闳老师告诉我们, 这麦丽莎的爸爸就是我们在读的书《汤姆索亚历险记》的作家。他叫马克吐温。你听说过吗?”

谭耀勋睁大眼睛:“真的吗?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能见到大作家了。”

容尚谦说:“我们还能跟他说话呢?”

谭耀勋高兴极了:“那我也去报名学舞蹈。”

容尚谦说:“走,我带你去。”

 

      麦丽莎和妹妹佳西卡正在分发舞会请贴, 姐妹俩碰到美国男同学麦克和乔丹。麦丽莎很会利用男同学:“ 麦克,你不能就站在那里浪费时间,来帮我们发贴。”

麦克开玩笑地说:“除非你答应作我女朋友。”

麦丽莎说:“好哇,你可以邀请啊。来,先给我发贴。”

佳西卡要乔丹帮忙:“你站在那里不做事多可惜,来,跟我们一起发贴。”

男孩们十分高兴为姐妹俩做这件事。发请帖的时候, 他们看到谭耀勋。麦克递给谭耀勋一张请帖,乔丹拿住麦克的手。乔丹说:“你邀请他干吗?”

麦克说:“这不是麦丽莎说的吗?”

乔丹说:“没看见他的那个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怎能跳舞?”

乔丹用姿势来模仿穿长袍的中国孩子的动作。乔丹继续说:“他这么笨手笨脚不要给他。”

谭耀勋向麦克,乔丹招招手:“你们在说我什么?”

麦克说:“说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怎能跳舞?”

谭耀勋等听了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揍这两个美国男孩。乔丹说:“麦克,别和他罗嗦,我们走。”

迎面来了几个日本学生,麦克和乔丹走过去,将请帖发给他们。一个日本同学趁机说:“麦克,你不要再嘲笑他们了。他们的老祖宗还要让他们穿上一千年呢。他们哪敢脱了这身大袍。”

麦克说:“看上去象头熊。”

麦丽莎和妹妹佳西卡走过来。麦丽莎见麦克又在奚落谭耀勋,替谭耀勋打抱不平:“你又在这里使什么坏?”

麦克说:“这个中国人也要请帖。”

麦丽莎:“那你就给他呀?”

麦克说:“你喜欢他的样子吗?穿着这样的长裙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能跳舞?”

麦丽莎对麦克的粗鲁很反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问你,你是爱尔兰裔吧。”

麦克说:“是啊,怎么了?”

麦丽莎说:“去问问你的外婆吧, 他在爱尔兰穿什么样的裙子。”

麦丽莎这样出他洋相,不知所措:“你,你,麦丽莎,你是在嘲笑我?”

麦丽莎说:“没有,这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你应该记住,麦克。民族文化是百年乃至千年的沉淀。你嘲笑就说明你无知。”

麦克无语,递给谭耀勋一张请帖。姐妹俩笑了起来。麦丽莎转身对谭耀勋诙谐地说:“谭,算我无知了,他们也没有错, 你们穿着打扮, 头上还缠根辫子, 非男非女的样子, 会给人误会, 换一身打扮就这么难吗? 同样是亚洲人, 人家日本人怎么不是这样的? ”

谭耀勋说:“麦丽莎,我只能把你的忠告作为一个参考。这是我们的规定。我无法改变它。”

 

      经过几个月的船上旅行,陈兰彬终于到了中国天津,他来到在李鸿章的府中。李鸿章出府门迎接他,在府门口,他说:“陈翰林,旅途劳顿,一路辛苦了。”

陈兰彬说:“为朝廷,不敢言辛苦。只是心力疲惫。”

李鸿章说:“陈翰林此话怎讲?”

陈兰彬说:“李大人,你喜欢听好话还是听丑话。”

李鸿章说:”陈翰林一向说话不带弯,今天怎么啦。你我相交这么些年,你难道在我这里说话还带官腔。”

陈兰彬说:“那好,我就实话实说。”陈兰彬将他的经历全部倒出来。“我实在是担心我们送出去的幼童召不回来,就象泼出水收不回一样。我们的教育计划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鸿章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此话怎讲?”

陈兰彬说:“那个容先生不以身不作则,开了个恶头。他竟然娶了一个米国女人做媳妇。高中的学童已经到了男欢女爱年代。米国女人发育早,且又性开放,她们从高中起开始自由找爱。有甚至未婚先行房。行房样式五花八门,有野合偷情。且他们高中男女,光天化日,搂抱亲嘴,伤风败俗。而校方却熟视无睹。我们虽有严规严律,且惩处严厉。怎奈这男女之事非惩能止。倘若他们以容先生为榜样,与米国人通婚,定不思回报朝廷。那朝廷之银子,你李大人之心血俱付东流。”

李鸿章沉思片刻,说:“那容闳有什么良策?”

陈兰彬说:“李大人,你若指望容先生对此有些作为,那我担心乃成多余。然,容先生以身作范,俗话说,学坏易学好难。上梁不正下梁弯,我们还能指望他来做什么事?”

李鸿章说:“如此说来,这留学计划乃徒有虚名,名存实亡了。那陈翰林有何高见?”

陈兰彬说:“办法倒有两个,不知李大人倾向于哪个?”

李鸿章说:“陈翰林,说来听听。”

陈兰彬说:“一是全部召回,免得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已经将两个学童召回。以示警讯。”

李鸿章说:“这是万万不能做的,做了,曾大人的希望,大清的倔起都会是一场梦。就毁于一旦。”

陈兰彬说:“那只有第二计。”

李鸿章说:“请讲无妨。”

陈兰彬建议:“那只有派一个铁腕人物去治理这些学生。”

李鸿章问:谁人能担当此任?”

陈兰彬说:“愚以为翰林院吴子登吴翰林可当此任。我深知此人学识渊博,且通晓数理,精于化学。若派此君担此重任,定能扭转局面。”

李鸿章说:“陈翰林,容我三思。待我秉报圣上太后,待旨后即可任命。”

陈兰彬躬身谢过。

 

容闳家,夜深了,容闳还在灯下写东西。玛格丽特端上一杯茶。玛格丽特见容闳伏案多时,心里想容闳必定累了:“闳,亲爱的,夜深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容闳说:“夫人,我很担心这陈兰彬回去。他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玛格丽特说:“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让他去吧!”

容闳说:“这次陈去对我们的学童计划凶多吉少。多少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多少年的强国梦就会破碎。你说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玛格丽特说:“你这样呕心沥血地为你们国家着想,可是一个人最可贵就是经得起失败,失败是成功之母。况且,你还不知道李鸿章先生的态度和朝廷的态度,现在你的担心还为时过早。睡吧。”

容闳将妻子抱在怀里,说:“现在,只有你给我温暖,我亲爱的。容闳吻妻子。

 

      李鸿章和陈兰彬的谈话还在继续。李鸿章告诉陈翰林,除了提议吴子登担任留学事务局监督,他还有一个重任。由于朝廷基于他担任留学事务局监督的出色表现,朝廷已经决定他和容闳任驻华盛顿正副公使。叶绪东被委任容闳的秘书。李鸿章立即向容闳发报宣布这个决定。

陈兰彬想了一想,这样的安排正和他意,虽然他和容闳一向合作不好,况且容闳是美国人,但是有容闳为他解决语言和打通关系问题,他很放心。但他又忧心容闳是美国人,

他怎么能作为中国的副公使呢?

李鸿章看出他的担心,说: “容闳有一颗拳拳赤子之心。他虽入美籍,然心时时刻刻想着祖国,呕心沥血地为祖国的强盛鞠躬尽瘁。国籍乃是一纸文件,容闳比我们中国人还要中国人。难道我们不能委他以重任?”

陈兰彬说:“那自然是皇上,皇太后的英明。”

李鸿章说:“我还给你一个保镖。他是朝廷的护卫陈实武。”

陈兰彬说:“谢李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吴子登任督学,若让区谔良来担任肄业局总办,那就会如虎添翼,一定会马到成功。”

李鸿章说:“好,就依陈翰林,你们择日出发,不敢延误。”

陈兰彬躬身说:“遵命。” 

 

夜深了,容闳坐在家门口,月光如水,洒在容闳的身上。容闳眺望远处。突然,他感到有人给他披上大衣。回头一看,是妻子。玛格丽特说:“闳,你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还是回屋去吧。”

容闳凝视着妻子:“亲爱的,你别出来,小心着凉。”

玛格丽特说:‘你呢?我想你在外面这样站着,已经发生什么事了。能让我知道吗?”

容闳对她说今天的确接到一封电报,是李鸿章大人发来的,朝廷委派她代表中国驻美国副公使,要他去华盛顿述职。但是他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些学生。他要是能分身有术,那该有多好哇。就因为这件事,他在外面惆怅。

玛格丽特非常理解容闳对那些孩子的感情,说:“闳,我知道你对那些孩子割舍不得,日夜盼着他们成材报国。既然这样,倒不如给李大人发个电报,辞去副公使,这样不是遂了你的心愿?”

容闳心里想着,陈兰彬此人虽一肚子四书五经,可是墨守成规,刚履自负,听不进别人的建议劝告。而且是个过河拆桥的主。他把容闳的教育计划作为他升官的梯子,现在官升了,容闳知道他很快会把梯子给蹬了。玛格丽特心里也很清楚。她一直劝容闳,将这些情况跟李大人说。容闳哎了一声:说有何用。容闳虽然对陈兰彬有天大的意见。但是一想起这个根本没有能力的哑巴办外交,朝廷在国际上有何说话份。倘若推辞,我堂堂中华,贫弱的大清成外交婴儿,倒不如容闳到那里为天朝说话,不管大清国多弱,总还有一个人发声。这样想来,她绝无推脱之理。因此他说:“夫人,这件事我还要从长计议。”

看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容闳想明天去看看孩子们。 容闳轻轻将妻子搂起,进屋。

 

今天,叶绪东进教室的时候,他大吃一惊,他看见教室里孩子们做得整整齐齐,大家鸦雀无声地坐在那里等着上课。叶绪东想今天他们怎么了,学童们谁也没有回答。叶绪东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谭耀勋说:“我们想见容先生。”

全体孩子一起喊起来:“我们想见容先生。”

叶绪东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现在是上中文课,你们怎么提出来见容先生呢?你们又有什么事了,不行!”

全体孩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叶绪东前面跪了下来。叶绪东慌忙走了过去,说:“同学们,你们中了什么邪了,怎么能这样! 快起来上课!”

谭耀勋:“你不答应同学们不会起来。”

叶绪东自己似乎也象中了邪一样大声地说:“你们都中了邪了! 起来! 起来!”

他走到谭耀勋前,使劲将拉起来,谭耀勋还是跪在那里。

叶绪东气愤地说: “你们都发疯了。起来,我打板子了,我把你们禁闭起来。”

这时容闳出现在门口,说:“叶教习,他们没有发疯,也没有中邪。他们是想见我。”

孩童们跪着。叶绪东让开。容闳对孩子们说:“现在你们该起来了吧!”

唐绍仪说:容先生,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都起来。”

叶绪东看到这个情景百思不解:“岂有此理,你们都怎么了?都起来。不该跪的时候跪着,该跪的时候死也不跪,你们这些孩子……”

 “叶先生,别责备这些孩子。容闳转向孩子们, “孩子们。你们都知道了?”

唐绍仪说:“容先生,你别离开我们。你别去华盛顿了。”

叶绪东听了,不知所然:“这是怎么回事?”

容闳说:“待会你就知道了。”他又转向同学们,“既然你们对我这么尊重,那么,我要你们坐好,听我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再讨论好吗?”

詹天佑说:“同学们,大家都坐好吧。我们听容先生的。”

同学们都站起来,坐好。

容闳说:“同学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很多年前,我们大清国要找一个会说英语的外交官,可是找呀找呀,就是找不到一个,不象你们,现在都能说洋话。朝廷只好找一个美国人代表中国来美国和美国政府谈判。同学们,我们一个泱泱大清国。连一个会说美国话的人都找不到。可悲可怜到什么地步。同学们,曾先生,还有我的恩师布朗老师希望你们都能学成,回归祖国,成为栋梁之材,救中国于水火。今天,我们国家又需要这样的外交官,可是你们还没有完成学业。先让老师担当此任。等你们学成,我将担子放在你们肩上,好吗?”

容闳听到有孩子哭了,他继续说:“老师开始老了。可是老师要老骥伏枥,哪怕分分秒秒为国效劳,都为己荣。”

唐绍仪说:“老师,我们不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众人喊:“老师,我们绝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容闳说:“老师向你们保证,如果朝廷派来的人努力将这个教育计划搞垮。我就会以死保护这个教育计划。”

众学生说:“老师,我们会拼命学习。”

叶绪东用袖子擦擦眼泪,他被感动了。

 

大海上,白浪翻滚,陈兰彬和吴子登站在船的甲板上。巨轮拖着白色的水带向前驶去。离中国越来越远。陈兰彬看到吴子登站在船头上,两眼盯着前方,他走上去,问:“子登老弟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吴子登的确在想着他到了目的地后,会是怎么样的状况,美利坚是一个大染缸,我们的学童不知被染成什么颜色了。陈兰彬看到吴子登沉默着,他想吴子登一定在考虑到美国以后的焦虑。他担心地说:“我十分担心容闳会把这批学生带入美国, 淹没在洋文化中以至我们大清国化了这么多的金钱而没有任何收获。 尤其让这些学生将来可能会滞留在美国, 倒不如学了一些, 及时将他们召回为先发制人的上策。可是现在李鸿章大人并不完全同意我的说法。我是心有余儿力不足。这回就看你的了。”

吴子登说:“兰彬兄,我虽学识渊博,踌躇满志,然容先生素性好斗,恐我非他的对手。会空怀忠于朝廷的一个壮志。使您失望。”

陈兰彬安慰他说:“我没有在李大人面前反对容闳做我副手。其实我是为了扫除你的路障,让你放手工作。对那些学童的教育就能按我们的规则办。”

吴子登听了,十分感谢陈兰彬想得周到,说:“谢谢陈兄。你以后还得给我提纲挈领。多加指导。”

“吴老弟若能将他们学童学成带回,那就是盖世之功。”

“敢请教兰彬兄开开愚人茅塞,吾人先要做什么?”

“你先可现从礼仪做起,这些孩童被洋文化渗透,很多人变得嫉傲不驯。不守规矩。你不妨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来个整顿。”

“这个主意甚好。我要筹划筹划。要这个区谔良做些什么呢?”

“这个区谔良还能做什么。尤其是这个娘们,成天蔫里巴几的,以后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由他去吧。凡是你自己打主意就是了。”

吴子登听了,心里有了底。现在他知道了他的最重要的任务是将这批学生带回朝廷。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朝廷花了这么多银子。天赐他机会为朝廷立功,为朝廷效劳。他心里十分激动。直到陈兰彬感到有些寒,拉着他下舱去了。

 

 肄业局教室布置一新,上面有欢迎新监督吴子登的横幅。陈兰彬带着新的委员吴子登进入,学童们起立欢迎。黄暄桂迎上来给陈兰彬和吴子登分别送一束花。区谔良带着小老婆也进入。小老婆扭扭捏捏的样子,弄得区谔良十分尴尬。这小老婆等着黄暄桂给她送花,可是黄暄桂迎面而过,没有给她送花。这小老婆噘噘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引得孩子的吃吃地笑。陈兰彬见黄暄桂这么懂礼貌,学究口气对吴子登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成大器。”

黄暄桂下去,容闳对吴子登表示欢迎。大家坐定。陈兰彬高声说:“同学们,我又回来了。可是这次回来不是回到这里,而是去一个更重要的地方-华盛顿。我给你们带一个新的老师和新的监督,他是翰林院吴子登先生还有区谔良先生。”

吴子登和区谔良站起来向学生们点点头。小老婆也站起来,又弄得学生一阵哄笑。

陈兰彬说:”大家严肃点。这是在开欢迎会。” 他清了清嗓子, “现在我请吴子登先生讲话。”

零零落落几声掌声。吴子登扯开嗓门说:“学童们,今天我受皇命来阿美利加国参加管理我们大清国的肄业生,十分荣幸。我们大清国需要你们。”

 肄业局教室欢迎会还在继续,丹尼尔从外面进来,在容闳耳边说了话,容闳立即跟着丹尼尔出去。丹尼尔为容闳带来了一个消息:“黎约翰公司成功研制成威力巨大的水雷,他们现在正在往别国销售,这种武器配备在军舰上,它的威力比原来的炮大多少倍,射程远多少倍。如果你能说服你们大清国买它,你们的海防威摄力会大大地增强。”

容闳听了,喜形于色。“知我者莫过于你丹尼尔。”

 “我给你带来的这个最新武器的消息,你的动作要快,不然,又被人家捷足先登,你们连尾巴都没有了。全被人家占了。”

容闳说:“我知道,前车之鉴,岂可大意。”

丹尼尔说完就离开了。容闳走进教室,吴子登继续在讲话:“吾早研习肄习西学之条规,在应办事宜里,首条便是考察中学西方,分别教导。将来出洋后,肄习西学,兼讲中学课以孝经,小学,五经及国朝律例等书,随资高下,循序渐进,每遇房虚昂星等日,传集各童,宣讲《圣谕广训》,以忠君亲上之意,庶不宥于异学。你们记住, 孝,起于孝,终于忠,做人讲孝弟忠信,礼义廉耻。”

容闳回到座位。容闳听到詹天佑和唐绍仪在悄悄说话。

詹天佑:“开来这新来的吴委员要下大雷雨了。”

唐绍仪点点头:“受训又要开始了。”

 

 

 

 

 

 

 

 

 

 

 

 

 

 

 

 

 

 

 

 

 

 

 

 

 

 

 

 

 

 

 

 

 

 

第三十五章

 

     在肄业局办公室里,容闳和同事们在一起谈天,说笑。容闳见陈兰彬进来,想和陈兰彬商量买水雷的事。黎约翰公司成功研制成威力巨大的水雷,现在正在销售,建议立刻通知李鸿章购买。如果大清水军装备这样的武器, 海军舰队就能增强巨大的战斗力。可是陈兰彬压根没有想过要去做增强大清舰队的事。他认为这根本不是他的份内事。

       “买水雷?什么水雷?” 陈兰彬问。

 “是放射水雷,远距离射程的水雷。” 容闳解释说。

 “我是说我们是读书人,难道我们要变成军人?买武器是军人的事呀。我们管得太宽了吧!”

 “现在国内同胞见识不广,甚至是军人的将领,恐对这些先进的武器不了解,我们在这里有这样的消息,我想为祖国出谋划策每个中国人的职责吧。”

绝对自私的人,怎么能理解容闳的那颗爱国之心呢。陈兰彬认为容闳根本不是为了中国,为了朝廷,他这样提出来做这件事,就是为创造贪污的机会,中饱私囊。

 “为了这帮学生,朝廷出钱还不少吗?我想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没听其他官员怎么在议论你吗?说容闳建议买武器是为了拿回扣。” 陈兰彬说。

容闳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他没有发火,对这样的人,发火没有必要,反而伤了自己的元气。

“陈兰彬,我一向敬重你,虽然我对你有些成见,可是你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要和你论理一番。你说我这个醉翁之意在哪里?”

陈兰彬好像对容闳的沉冤也爆发出来了,他吵架似的说:“那还用我说吗?”

容闳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斥责道:“你,你是个小人。我跟小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陈兰彬自从官运享通到现在,也没听到谁能这样指责他,气得手在发抖。“那你问我干什么?”

容闳听到陈兰彬这样说话,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商量。陈兰彬是怎样一个人他应该早就知道。既然知道,还去和他商量,这不是笨上加笨了。他一回头,走出肄业局。

肄业局门外, 米奇儿,丹尼尔, 杜曲尔等人都在那里。容闳说:“米奇儿,看来事情朝坏的方向发展了。”

丹尼尔见容闳有些消沉,说:“你怎么这样悲观?”

“不是我自己悲观,而是现实使我悲观。我怎么和这样的人老纠缠在一起!”容闳说的这样的人指的是陈兰彬。米奇儿当然不知道容闳在抱怨什么,她自然也不问了。

“这吴委员人怎么样?”米奇儿担心的是学生们,她问。

“从这两天看,这吴委员是十分粗暴,他会十分出格的整我们的学生,米奇儿,在我和丹尼尔去纽约订货这些日子,如果他的行为实在太出格,你答应我好好照顾孩子们。”

米奇儿说:“你就放心走吧,这里有我们这么多人。” 

      容闳来到纽约军火交易所, 猛然他见三岛。三岛见到容闳也感到十分吃惊。三岛想容闳怎么动作怎么快. 他从什么地方得知这消息?这武器十分昂贵,他们怎么能买得起呢?

他说:“闳,这里的武器都很贵哦!”

      容闳知道这三岛是在埋汰中国。只不过他不是明说罢了。而容闳也想了解一些小日本的布局,说:“我们买得起买不起和您有关系吗?你以为只有你们日本人能买的起吗?”

      “我只是说一个事实。” 三岛意识到容闳对他的话不爽,补了一句。

容闳不想对三岛的这种看法驳斥,没有必要,但是他想警告三岛:“我已经告诉你了。三岛, 你们不要象上次我们买武器一样, 要美国国会来出面阻止。”

三岛并不示弱,他的口气带着讥讽: “那我们日本国向美国买武器, 你们中国为什么不让美国国会来阻止呢? 我们大日本国已经步入新时代, 而你们大中国的那些女不女男不男的爷们还躺在五千年的倒塌破烂的长城上睡大觉。依我看,这买武器的大笔钱, 你们的那个什么女人叫慈僖什么的, 还是让她从美国买一个八音盒什么的玩玩。你们的李鸿章能拿出钱来吗? 你还是把这里的那群孩子管好了。现在,  我们用不着动用什么人来阻止你们购买武器的计划.。你买不成。不信, 走着瞧。你泱泱大国, 就有那么几个破脑袋在转悠, 而日本这岛屿小国却又这么多的智囊。 容闳,你活得既辛苦又无奈。”

容闳火了,吼道:“我们走着瞧!三岛!”

 

      吴子登按陈兰彬的指示行事。他时时批评留学事务局过去的规定,挑毛病找差错,摆开了整肃的架势。他向朝廷打小报告,常常捏造事端,惹事生非。他向容闳发难。故意增加容闳的工作困难。

吴子登在报上登的一个声明。声明说所有的学生都不能辱没祖宗,都要好好学习,为清庭服务。师有师威, 官有官威。没有规矩, 不成方圆。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中学四书五经伦常名教中的孝治是其核心。要学习西方之技术,以巩固中学之本,这是根本所系,现在开始系统习研《圣谕广训》。要熟记在心。这个声明在容闳和说有的参加小留学生事务的人无疑是一个下马威。

 

课堂上,谭耀勋小声地问容尚谦是否给他带来那一只淅蜴了没有?他后天就要交作了。尚谦也点点头,他已经带来了,他把它放到小目盒里。容尚谦拿出小木盒,想给谭耀勋。谭耀勋想打开木盒。容尚谦阻止了他。“千万别打开。千万别让它逃出来。”

谭耀勋接过木盒子,出于好奇,他偷偷打开木盒盖,低下头去看淅蜴。

吴子登见竟然有人现在不听他严肃讲课,便凶神恶煞走过来,他的尺子狠狠地打在谭耀勋的头上。谭耀勋啊呀一声,木盒落在地伤。淅蜴爬了出来,爬到吴子登的身上。吴子登还在大声责骂谭耀勋。容尚谦害怕地向吴子登指指他的衣领。

吴子登余气未消:“你也想挨尺子?”

容尚谦说:“先生你……”

容尚谦指指吴子登的衣领,吴子登顿时感到什么东西在头颈里蠕动,一把将淅蜴血浆捏出。吴子登害怕地狂吼:“你们这些野蛮畜生! ”

他两手同时将谭耀勋和容尚谦拎了起来,狂喊:“滚! 滚! 你们给我滚到门口去面壁。看我怎么惩罚你们!”

 

容闳和丹尼尔站在纽约码头上,眺望远处。容闳给李鸿章大人买武器已经电报很多天了,应该现在也回电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得到音讯。丹尼尔安慰容闳,说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李先生一定不会这么快作决定的。可是容闳认为丹尼尔不了解中国的国情,最怕是朝廷那些陈兰彬之类的人,他们会到李鸿章那里进谗言。他害怕中国又会失去这次机会。

丹尼尔很奇怪,难道朝廷里的人就不明白没有武器,就会被打的道理。

容闳对丹尼尔说:“你太不了解中国。在朝廷,这种人太多了。我怕真的应验三岛的话。 中国那些玩八音盒鼻壶爷们娘们, 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我亟盼故国及时拥有西洋利器。”

丹尼尔说:“别着急,在等等吧。”

容闳心里在想,若是按李鸿章大人的性格,一定会很快作出决定,一定回电了。如果需要他等这么长时间, 一定有什么意外。 现在他一定半信半疑, 犹豫不决, 也许买武器之事不会那么顺利了。

 “丹尼尔,我的想另想办法。”

 “这么一大笔钱,你去哪里想办法。”

 “募捐! 我去募捐。”

 “容闳,我真是服了你了。”

 

吴子登回到教室,命令两个孩子跪在墙角。两个孩子没说什么,走到墙角开始面壁。

吴子登余气未消,大声说:“开始训诫课!”

他先领着学生作集体学行跪拜礼。这是学《圣谕广训》的仪式。吴子登命令所有的老师都来监督。学生们开始学跪。吴子登要他的手下一个个地纠正学生跪拜的姿势。

肄业局的家长米奇儿,  杜曲尔, 卡特勒, 甚至小田龟都来了。大家看到这情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米奇儿欲去阻止, 却被杜曲尔拉住了。

这些老师耐心地纠正孩童的跪拜姿势,  这时, 有一个孩子跪不住了, 膝盖疼痛不止, 站了起来。孩子不断地叫着:“我痛,我痛。”

吴子登用板子一拍他的头, 孩子哇地叫了一声, 跪了下去, 痛哭流涕。吴子登将这孩子拎出,让他面壁站在那里听候处理。幼童李恩富跪在陆永泉旁边。陆永泉悄悄地喊:”疼死我啦!”

李恩富也喊:”我也受不了了。”

一个孩子喊:“我要小便。我内急!”

吴子登恶狠狠地说:“你就这样解吧!”

李恩富看到这个孩子的裤子湿了, 他尿到裤子上了。这时容尚谦的眼睛出了问题,充满了血丝。他支撑不住, 倒下了。玛格丽特赶紧进入,把他扶了起来。

吴子登直瞪眼睛,对玛格丽特说:“放下,这里不是你的家! 我们在训练,我们在教育他们! 你离开。容太太只得默默地离开。”

李恩富十分生气, 一下站起来,高喊:“这里不是你的朝廷, 我们不信这封建的一套!  我们受不了了。”

其他几个同学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吴子登一看这情形:“你们简直反了。他举起尺子向李富恩头上打下。嘴里一边教训着。李恩富痛的哇哇直叫。谭耀勋,钟文耀, 詹天佑等学生也站起来。他们和吴子登辩论起来。但是他们是辩不过吴子登的。只好继续学跪。

幼童潘铭钟坚持不了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吴子登走过来,眼看着板子要落到他的头上,  他吓坏了, 靠着墙,双手抱着脑袋。吴子登狠狠地打了两下,潘铭钟只好忍痛继续跪着。没多久,他趁吴子登不注意,敲敲溜出去,赶紧去喊住家妈妈们。他看见在外等着的住家妈妈们都围了过来。潘铭钟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吴大人打人了!”

米奇尔说:“孩子,你说什么?你慢慢说。”

潘铭钟大声说:“我们都不想跪,吴大人很气愤,他在打人了。”

米奇尔对众妈妈说:“走,我们去看看。”

教室里,吴子登还在教室里打学生,教训学生,有些学生站了起来。

吴子登大喊大叫:“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这些人越来越西化, 我这样做是可笑吗?”

钟文耀说:“吴先生,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吴子登说:“我这样对待你们是为你们好,你们知道吗?你们这些混蛋,违背朝廷之意,你们会犯杀头之罪的。”

吴子登要区谔良去给拿鞭子来,这些人不动鞭子不会知道他们做错什么。区谔良拿来了纪律用的鞭子。吴子等并亲自拿起鞭子,鞭笞谭耀勋等三学生。谭耀勋,钟文耀, 詹天佑李恩富痛的哇哇直叫。米奇儿实在看不下去, 冲了进去, 用身体护起三个孩子。

米奇尔说:“吴委员,你不能这样折磨孩子。你这样做是违法的。”

吴子登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违法的?违什么法,你的法还是我的法?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米奇儿说:“这不是闲事,我是人。他们也是人,是人你就得尊重他们。”

谭耀勋 钟文耀, 詹天佑,李恩富都说:“米奇儿妈妈,你走开,我们让他抽。我们是不会听他的话的。他不是朝廷,他是朝廷的破坏者。”

米奇儿说:“不,我不走开,我不能让你们这样受伤害。其他得住家的家长们也十分气愤。他们上前和吴子登论理。吴子登见他们人多势众,便悻悻地走了。

 

 玛格丽特正在家外面用钉子钉房子的破洞。容闳走过去,玛格丽特听到后面有人走过来,吃了一惊,榔头敲在手上。容闳夺过榔头。捧着妻子的手,心痛。

容闳说:“玛格丽特,你……” 容闳揉着妻子的手,玛格丽特说:“破了,要人家来修,又要费钱。”

 “那你为什么不等到我来。”

 “亲爱的,你太忙了。难道我不能体现一下我自己的价值?”

 “你干的真不错。达令,我们家里还有多少钱?”

 “大约还有一万五千美金。你想做什么?”

 “我想捐款。”

 “什么?你?你想捐多少?” 玛格丽特叫起来。

 “我想全捐出去。”

玛格丽特惊叫起来:“你疯了,那我们拿什么生活呀!” 她指指自己的腹部,“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你太忙了,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怀上了。你将我们的家底给捐了,拿什么来养小家伙呀?”

 “真的吗?玛格丽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到底想捐给谁?”

 “我想买武器,我想为我的祖国买武器。眼下我发现一款武器,是 ,我等着李大人给我发话,可是李大人迟迟没有给我回话,可是武器可能会销售完了。所以我才这么急。” “亲爱的, 你等着。” 少顷,玛格丽特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一万五千美金。

容闳说:“你……玛格丽特……”

 “亲爱的,去吧,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也捐了钱……”

 

丹尼尔在米奇儿家的马场在溜马,容闳远处喊丹尼尔。丹尼尔骑马过去。容闳说:“丹尼尔,你猜我集了多少?”

 “你能集多少美金?”

 “我捐13133美金,我的同仁捐3000美金。我们可以买上十部,十部。”

丹尼尔有点失望:“十部,十部,这对一个国家军队来说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容闳,我佩服你。你太太怎么说?”

“这钱是我太太给我的。这也许是我们所有的钱,要不,我还想多买几部。”

丹尼尔感慨地说:“这个玛格丽特,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妻。好,我们赶快下订单。”

 

            肄业局的教室内,学生们都听说了他们要去一个地方,他们都兴奋地等待着区谔良总办宣布。区谔良一边走,一边用手理理头发。今天他颇为得意,因为他宣布的事,学生们一定会高兴的。区谔良走到教室内,同学们的眼睛跟着他的身影。

区谔良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我和容大人想让你们去参加一个博览会,就在费城。这个博览会也后我们大清的展品,我们去参加是为了让你们了解中国的参展的展品。由此,我们教习们将做一个讲座, 讲讲五千年文明的伟大。大家听的时候务必要做好笔记。”

区谔良说完,学生们都拍起手来。

唐绍仪大声地问:“区大人,我们能不能穿西装去?”

区谔良想了一想,说:“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詹天佑发言:“我倒有个想法, 我们能不能在长衫之外, 罩上西装, 这样虽然不伦不类, 但是既不能说我们不穿中服, 也让这些我们过了西装瘾。行吗?”

区谔良不知说什么好:“你们!唉! 好,我妥协。不过,坚决不能脱长衫。”

区谔良知道学生们不想穿长衫马褂了。 这也难怪他们,这种衣服不仅穿起来不方便,穿在身上都束缚了行动。同学们听了,欢呼起来。区谔良从来没有体验过同学们这样欢呼过他。

 

            第二天,肄业局门外停着早有二十几辆马车等候这学生们。中文教习刘其骏和邝其照将学生们领出肄业局大门,大家排队登上马车。浩浩荡荡的马车对穿过哈德福市的街区前往火车站,好不气派。马车经过日本留学馆,里面的日本学生听说大清学生也去参观博览会,大家都跑出来观看。三岛和小田龟出来,将学生们叫进留学馆。

渡边站在讲台上,给日本学生讲话。渡边说:“ 我们也要出发去观看我们自己的馆。

我们是多么的骄傲,这么多的国家都没有自己的展馆,而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展馆展出我们自己的创造。我要你们对军事展品发生兴趣, 收集情报, 特别是中国的动态情报。记住了没有?”

小田龟和川江三岛点点头。学生们齐声说:“记住了!”

 

火车站,一列火车从哈德福市前往费城。 驻洋肄业局包租了两节专用火车车厢,一路上向费城出发。这些中国孩子已经好几次坐过火车,已经对火车不稀奇了。潘铭钟,詹天佑,欧阳赓等坐在一节车厢里。

潘铭钟感到空气有点沉闷,他想出一个智力游戏: “诸位,出发前我对宾州做了一个研究。现在我来考考你们。考不出背一首唐诗。”

蔡绍基说:好,考吧,我第一个回答。”

潘铭钟发问:“费城的英文Philadelphia,由几个希腊词组成?”

蔡绍基回答:“这个简单,二个。”

潘铭钟又问:“这两个希腊词都有什么意思?”

詹天佑举手要答:“老犹太人,你别回答,还是我来回答吧。”

蔡绍基:“好吧。潘铭钟允许。”

詹天佑说 :“这两个词,第一个Philos是爱的意思,后面一个adelphos为兄弟的意思。所以费城也被称为兄弟爱之城。”

潘铭钟仲裁:“对了。还有,再考你们。它是什么时候建的城?”

蔡绍基说:“这下该我来回答了吧。它是美国著名的历史古城,始建于1681年,1776年美国东部十三州在此宣布独立……”

学生们正说着话,区谔良大声说到了。大家下了火车。容闳和区谔良带领130学童来到门口参加开幕式。

天空下起小雨。这里人山人海。共来自世界三十七个国家的20万参观者出席了开幕式。美国总统格兰特与巴西国王佩德罗二世出现在600吨的柯林斯蒸汽机前,主持人宣布拉闸。蒸汽机顿时轰鸣起来震耳欲聋。人们欢呼雀跃,有人兴奋得将礼帽抛向空中。

开模式上,几个名人发言结束后,博览会参观开始,学童们进如大门,来到展厅。日本学生和中国学生在大展厅里无拘无束地到处跑。有些学生们跟着导游进了展厅,他们看到陈列的世界上最大的科林斯蒸汽机,水泵, 抽水机,挖泥船,缝纫机,织布机,造纸机,还有精巧的打字机,自来水笔,手表,幻灯放映机,甚至德国的克虏伯钢炮,刚刚问世的电灯,也看到自由女神像。爱迪生的灯泡和贝尔的电话。

学童们跟着导游来到造纸机前,他们议论纷纷。罗国瑞评论说:“蔡伦发明造纸术竟然在这里被发扬光大。”

程大器说:“你没有看到,我们是在水池里捞,可他们是直接就造出来了。我们用稻草、棉花、竹子之类的东西腐烂后再制成纸。他们却很快就出纸。这些纸比我们精美得多。”

潘铭钟年龄最小,但总是显得老成持重:“那就是人家的发明,哪怕是我们的发明也变成别人的了。你们看着这灯泡。夜里如同白昼。要是挂在田头,农民就能在夜里种地了。”

詹天佑说:“铭钟,你看这打字机,将来写字也不要写了。”

潘铭钟说:“难道我们就不能造一个打中国汉字的机器吗?”

罗国瑞说:“我看有些难,英语是字母,数目有限,而汉语是形象。”

潘铭钟信心满满地说:“我想将来我们一定会有的。”   

 

中国烟台,西方七国各种军舰云集避暑胜地烟台,蔚为大观。李鸿章正在码头上视察。看到停泊在港口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的军舰,李鸿章感慨了,要是我们大清国有这些军舰,那该多扬眉吐气呀。跟随他后面的官员说揶揄地说:“李大人,你不是正在筹建吗?”

李鸿章叹了口气说:“唉,谈何容易啊。”

李鸿章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左右: “你们宴请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负责宴请官员说:“李大人,我们正在准备,我们也随时等候你的指示。”

李鸿章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宴请各国使节。不得有误。一位幕僚走了过来请李大人,过目致辞的讲稿。

李鸿章对演讲照本宣科十分反感,他平生参加过诸多的外交活动,很多重要人物的演讲都非照本宣读。部下要他这样做,岂不出他的丑,在别国政要面前成了智障。因此说,“白痴才照本宣读!”幕僚明白为什么李鸿章这么说。

“为你准备的只是帮你打好腹稿。”

李鸿章哈哈大笑:“你终于开窍了。”

这时,有个幕僚进来,说:“中堂大人,您要的西方礼仪我已经仔细研究了。宴会仪节他们从不跪拜。”

李鸿章指示:“此次乃是我第一次出席大规模的外交活动,宴会仪节从西方礼仪,下跪和磕头的确十分愚蠢。万万不可让西方人看这样的笑话。”

幕僚应了一声:“咋,明白了。”

李鸿章问:“客人都来了吗?”

幕僚答道:“都来了。”

李鸿章说:“好了,我们去大厅吧!”

他们来到大厅。大厅内,七国公使早就济济一堂。李鸿章端起斟满高爵香槟酒,说:“今日不期而遇七大国众位公使大臣, 齐集烟台极一时之盛会,但愿此后永敦和好中外相安。我想在宴会仪节方面,很赞同你们的习惯。你们在敬酒时如颂扬我李某,则不饮,表示谦逊。如果有庆祝我朝等语,或论有关大局,则饮。 ”

这番话说的公使大臣们频频点头。大家高举酒杯,共同饮了一口,李鸿章开始演讲。李鸿章演讲从来没有稿子。他讲的十分生动,大厅里传出热烈的掌声。李鸿章演讲完毕,拿着酒杯向宾客祝酒。这时一个下人呈上一封电报, 李鸿章结果电报,仔细读了一遍, 他抬头向丁日昌笑了笑, 将电报递给他。李鸿章一边说:“这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容闳要我购买英国的战舰。”

丁日昌看了,说:“容闳的目光真远,他乃是国之栋梁也。”

李鸿章见宴席将散,便对丁日昌说:“安排去参观军舰吧!”

丁日昌应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

不多久,李鸿章走上烟台码头,登上停泊烟台的英国、法国、德国军舰参观,仔细观察西方的先进装备。李鸿章来到英国军舰上,见有亚洲人模样的年轻兵士。李鸿章觉得十分好奇。上前询问:“你是?”日本留学生说:“我是日本留学生,在这里实习。”

李鸿章又问:“是你们天皇选派你们到英国去的吗?”

日本留学生:“是的,我们在英国海军学院学习,到他们的舰上实地操作了。”

李鸿章进一步问:“那你们的费用呢?”

日本留学生说:“我们不要出钱,全由政府出了。”

李鸿章还问:“你毕业回去能在这样的军舰上服役吗?”

日本留学生说:“是的,我们的天皇正在向英国购买更大吨位的军舰呢。”

李鸿章很客气地说:“谢谢。”

日本留学生:“不客气。”

李鸿章看看他旁边的沈葆桢、丁日昌,感触颇深地说:“我们酝酿已久的派送海军留学生的设想应该立刻实现。”

丁日昌说:“越快越好。”

李鸿章转头问:“容闳和陈兰彬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丁日昌答::没有,一点没有。”             

 

夜里,李鸿章烟台官邸的会议厅里灯火通明,李鸿章和有关官员制定了出国培训计划和章程。 李鸿章说:“诸位,你们要将款项做出来,我回到朝廷立即秉报皇上。”

丁日昌回报中堂大人,他会很快将培养海军士官的奏折准备好。请李鸿章放心。李鸿章见丁日昌这样说,略略放下心来。他说: “我会力呈朝廷买英国战舰一事。这事若顺利,我们的舰队就可组建起来。” 众人听了无不欢欣鼓舞。

 

欧阳庚在展厅内寻找自己喜欢的展品,他在一展台前尖叫起来:“看,看,我们的东西,我们的东西也被展出了。”

 “是呀,是康涅狄格州教育局把我们展出的。” 黄开甲说。

 “啊,这是天佑的火车模型!” 梁敦彦惊叫。

 “这是黄开甲, 梁敦彦的电报模型。” 蔡绍基说。

 “看,这是黄季良的航模。我们太有才了。” 学童陈佩瑚说。

他们来到旁边的电话区。潘铭钟指着操作员手里拿着的电话样品:“这就是电话。”

 “就是那个有电的话音吗?” 周万鹏说。

 “是的。” 潘铭钟答道。

周万鹏对这个装置感到神奇:”这个东西能在老远能听见。”

 “喂,潘铭钟,你说这声音能传多远?” 林联盛问。

 “你说传多远就能传多远。” 潘铭钟说。

 “能传到我们大清国就好了,我能和我妈妈通话了。” 林联盛梦想着。

 “你们看介绍,电话发明者叫贝尔,他非常年轻,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呢。你们看,电流能传递声音,在终端能将声音还原。” 罗国瑞说。

 “他们的发明实在太神奇了。” 唐国安说。

 “世界无奇不有。我们也应该有这些发明。” 詹天佑说。

中国孩子们继续参观美国博览会,他们进入英国展厅。他们竟然看到英国的大型战舰模型。英国管理人员还让一些大孩子上去可以操作。中国的学生黄季良,邝咏钟,薛有福、容尚谦、杨兆楠、吴其藻等走上一条战舰上。他们开始操作炮弹装置。他们看到另一条战舰上站着日本学生。他们洋洋得意地在瞄准着对方, 模拟进行海战。容闳看到此情景, 一种宽慰和着急的表情浮在脸上。展厅内,两国的孩子们在模拟打海战,十分兴奋。容闳看到此情景, 思绪万千。这时小田龟走了过来, 两人看到孩子们在模拟打海战, 说:“在大海蓝天下的作战可谓是光明正大的斗, 才过瘾。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学生真的能这样英勇地作战。”

容闳附和说:”我也是,要是这样,我人民不会这样容易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小田龟说;“容闳,你我都不是搞政治的,民生和军事挂得上钩吗?”

容闳说:“是你脑子慢了还是怎样?你还记得和我辩论你的军事强国论,可是军事弱国呢?是屈辱,是欺负,是生灵涂炭。我希望中国有一天这些孩子也这样在海上打仗。”容闳突然想起什么,顾不上和小田龟说话, 快步来到英国展台, 他要找他们的代表。小田龟十分困惑容闳突发奇想,耸耸肩,回到自己的队伍。

容闳问英国代表亚当斯:“你们这军舰卖不卖?”

亚当斯说:“你是说我们的军舰卖不卖?”

容闳说:“是的。你们的军舰卖不卖?”

亚当斯说:“我这只是个模型,你要买模型?”

容闳说:“不,真正的炮舰!”

亚当斯神情十分不肖,从上到下打量起容闳, “你想买?”

容闳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他直截了当地说:“先生,我十分严肃, 我可以代表中国跟你说话。”

容闳将自己的头衔给亚当斯看。亚当斯这才严肃起来,说:“我们当然想卖。你什么时候要?”

“我需要给中国发电报请示。”

亚当斯变得十分客气:“先生,我们随时恭候。”

在展馆的走廊里,迎面来了卡特勒和小田龟。小田龟对容闳说:“容闳,卡特勒不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我陪着他来了。”

卡特勒说:“谢谢你,小田龟。”

容闳问卡特勒他怎么也在这里。卡特勒说: “我们的总统要来,我要在这里采访。”

 “真的吗?”

 “那还有假的?他听说中国的孩子在这里,要想接见中国学生。”

容闳高兴极了。卡特勒告诉容闳还有更高兴的事呢。老朋友丹尼尔要为他在国会提交一份提案, 在Burlington条约下, 中国学生应该享受美国公民的待遇, 有资格申请美国军事院校。

小田龟听了,说:“太好了。好多日本学生也去美国军事院校。”

容闳问:“这提案什么时候讨论。”

卡特勒说:“我不知道。”

 

博物馆内,同学们来到中国展厅。唐国安第一个看到中国展厅。华表大门装饰得格外漂亮。大伙看到了中国的华表,就像看到了中国。钱文魁喊起来:“啊,这些古色古香的橱柜,放置着绸缎、象牙雕刻、银器、景泰蓝、漆器、镜屏、瓷器、字画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中国的精品啊。”

在不远处,朝廷派来的代表李圭和区谔良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中国的精美工艺品,在当时引起了参观者的极大兴趣。学生们都围着他听。李圭讲述完毕,和学生们谈话。这时过来不少日本学生。一日本学生说:“大家都来看。这些是中国的展品。他们从山上弄些茶叶来展。”

日本学生发出了哄笑。另一日本学生嘲笑 : “中国的展品是废物, 这些破东西卖不了多少钱?他们把他们的破家给搬过来了。”

还有一名日本学生说:“看这个他们朝廷派来的人,话都说不清……”

日本的女学生津田梅子走过去喊:“你们都住嘴! 你们读过多少有关中国的书?你们有多少见识?”

詹天佑好奇地挤上去听。津田梅子继续说:“中国只是没有开发自己老祖宗的财富而已, 中国发明的火药全世界的人将他们拿去制成枪械, 中国的青铜器别人拿去成了冶金术。全世界都模仿就冶铁。就连我们的文字也从汉语借来的, 日本什么可以值得这样看不起人。”日本学生不啃声了。

他们走过中国展厅。詹天佑十分感激地她:“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津田梅子说:“我叫津田梅子。”

詹天佑由衷地佩服:“你讲得真好。谢谢你。”

津田梅子淡淡地说:“我讲的都是事实。你用不着谢我。你叫什么名字?”

詹天佑说:“我叫詹天佑。”

津田梅子伸出手去,詹天佑却不敢去握。津田梅子说:“到了美国你还是这么封建?”

詹天佑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说:“谁封建了?”

津田梅子微笑着说:“我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别生气。”

詹天佑反驳她:“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老是把你的推测放到别人的身上。你说我封建,是你的推测,你说我生气了,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津田梅子觉得和这个书生说话很有趣,便说:“好了好了,男子汉,就别小气了。你能到我们日本展厅去看看吗?”

詹天佑爽快地答应:“好哇。”

这时他们听到容闳和小田龟在喊:“同学们,我们去日本展厅。”

大家来到日本展厅。詹天佑不由得被它的规模所吸引。他喊起来:“啊,这么大。”

津田梅子介绍说:“日本展厅占地17831平方英尺,比中国展厅大三倍。”

中国学生看得很入迷。津田梅子继续介绍:“我们选送了7112项目。”

詹天佑打断她:“中国也有477项。”

津田梅子说:“日本派出284名参展者。”

詹天佑说:“中国80名。”

津田梅子不管詹天佑打断她,她继续说:“我听说日本很早就计划参加本次博览会,并且向日本内阁通报了参展计划,还雇用了一支世博会的顾问团,听取他们的建议。”

詹天佑丧气地说:“日本的重视程度大大超过中国。你们总是有备而来。”

 

费城国际博览会的第三天,美国总统格兰特(U.S.President Grant)也来了。格兰特总统看上去平易近人。曾溥和刘家照问:“区监督,我们见美国总统要跪拜吗?”

学生们听到他们的问话都笑了起来。区谔良说:“大家莫笑,跪拜是我们中国人的礼仪。我们中国人是礼仪之邦。他们是夷人,夷人不讲礼仪,我们不必跪拜。”

容闳补充说:“同学们。在美国,这叫平等。你们一点点感受到近代文明的自由、平等、民主精神,格兰特总统会非常高兴的。”

格兰特总统听说中国幼童学生也来参加博览会,而且也有一些作品展览,特地跟卡特勒说他要见一下大清国来的少年。学生们听到这一消息,都高兴的跳了起来。会见的时候,学生们都排成几排。格兰特总统和每一名幼童握手、照相、亲切交谈。最后格兰特总统说:”同学们,报纸上常常看到关于你们的报道,称你们个个聪明伶俐,举止端庄。今天有幸看到你们果然个个聪明过人。我鼓励你们用心学习。 将知识学到手去建设你们的国家。”

同学们都拍了手。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谈论美国总统的轶事。

 

渡边盘腿坐在小日本展厅桌前。小田龟站在旁边伺候着。三岛匆匆进来:“ 督学,美国总统接见了他们,面子好大哇!”

渡边看三岛风风火火,他也没有听得很真切。“你说什么啊?”

三岛又重覆了一遍刚才的话,渡边沉思了一下,说:“看来,这个丹尼儿真是厉害。容闳比我荣幸。”

三岛不明白美国总统和丹尼尔有什么关系。三岛问:“督学,你怎么断定这是丹尼尔所为?”

渡边说:“丹尼尔是容闳的铁朋友。你连这个都看不出?丹尼尔也是美国总统格兰特的朋友。我在感叹你们哪个如有这么好的美国朋友,我们的事业能做得更好。”

小田龟说:“我同意。不知怎么的,我们交朋友都交不深。也许我们缺少什么。”

渡边说:“不是我们缺少什么,而是我们比别人强。”

小田龟突然想到今天容闳和丹尼尔在谈的国会提案,他说:“督学,今天我偶然听说丹尼尔又为容闳在国会递交一份提案。”

渡边听到提案,震惊了一下:“提案,什么提案?”

小田龟回忆说:“是要求美国履行 Birlington 条约,允许他们学生报考军校的提案吧。”

督学以责备的口吻说:“小田龟,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汇报。”

小田龟说:“我以为这并不重要。上什么学校有什么重要的。”

渡边听到小田龟说出这样的话来,对情报如此的不重视,也没有意识,气得骂人:“八格。这消息比什么都重要。你不报告是你的失责! 你知道吗?三岛得到容闳想买英国军舰的消息, 他立刻上报给我。小田龟,你什么时候能丢掉你的武士幼稚?”

小田龟说:“可是……”渡边严厉地说:“不要可是了。我没有时间听你解释。三岛!”

三岛听到渡边喊自己的名字,连忙答应了一下:“哈依。”

渡边吩咐:“我们的大臣岩仓具视也在博览会。我要立刻向他作了汇报, 务必要在中国人之前买下英国这艘出售的军舰。你去安排会议室。小田龟,你去通知他们的人。”

三岛和小田龟一边答应,一边退出去做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