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愚
今年的中秋節,世界上的許多地區,包括我所住的北美洲,發生了一件1982年來天文上的奇景,被稱為「血月」(blood moon) 的超級月亮加月全蝕(super moon and a total lunar eclipse)。
之所以會有超級月亮,是因月亮繞地球運行的軌道是橢圓形的,這天正好是她距地球最近的一天,所以看起來要比平時的更大更亮;而月蝕則是太陽、地球、月亮正好在一直線上,地球擋住了太陽射向月亮的光;至於血月,一般是發生在月全蝕的時候,因大氣將紅色光折射到月球表面,使月亮紅如血色,造成了這一天文奇景。
超級月亮加上月全蝕,這一現象上世紀的百年來只發生過五次,上次是三十三年前,下次則還要等十八年。三十三年前的那次,不知是因沒有發生在我住的地方,或是我自己沒有注意到,我沒有看到;十八年後的那次,誰知那時會是怎樣的情形?這次很可能就是我今生能看到的唯一的一次,所以我一定要看。
根據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發布的消息,月全蝕發生的時間,在美西的時間是晚上七時十一分起至八時二十多分的一個多小時。昨晚,也就是中秋夜,我早早就用完晚餐,七點還不到,就和妻二人坐在前院等待。洛杉磯這幾天正逢秋老虎,白天酷熱,但晚上非常涼爽。昨晚天上雖有點雲,但能見度仍屬極佳。又因我家位處一座山坡頂端,視界良好。但那時天空仍是一片漆黑,按照時間算,月蝕尚未開始,月亮應也還在地平線之下,尚未升起。我翹首以望,七時許,終於在東方地平線上大約二十多度的天空,看見了發出極為微弱光線的月亮。我不知原因,因為月全蝕應已開始,為何仍有亮光?果然,那只是驚鴻一瞥,那點亮光隨即消失。
我明知月全蝕會持續長達一個多小時,但我卻每隔不了一分鐘,就會向月亮方向的天空張望一次,似乎是怕她不守諾言,或是嘰嘲我對她的癡情,可能會作弄我似的。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大約是八點二十多分,終於在地平線上大約四十度的天空,發現了她的蹤影。最初,她只露出了一絲細微的金邊,好似上弦新月。
正在這時,我手機裡的微信傳來一位文友「月亮在那裡?」的短信,我回覆她在東方地平線上四十多度的天空,她回說她正和朋友在一間餐廳用餐,看不見。城市裡的餐廳,本就沒有開擴的視界,如果她所坐的位置方向不對,更不可能看得到月亮。想到這裡,我慶幸自己是住在一座山坡的頂端,得了天時地利,得以盡情地觀賞這一奇景。同時我又猛然想起,這是我的家,我在這裡已住了十幾年,而十幾年來,我只要是在家,每晚晚餐後,就必定是坐在電腦前,收、發、轉一些伊妹兒,讀一些時事、政論,告訴我有關勵志、養生,什麼要多吃,什麼不能吃,以及歌舞、魔術,甚至人體藝術,18+ 等等的郵件,一坐幾個小時,十餘年如一日。直到昨晚,我坐在自己的院子裡,涼風習習,氣溫宜人,棕櫚樹梢的月亮和星星,閃閃發光,遠方高速公路上的車輛在慢速爬行,一條條瑩光色的車燈,組成了一道純銀色的虹,偶而還有小動物如免子等出現在草叢中,這我才突然發現,我自家的院子竟然是這麼美。感謝月亮,因為今晚為了她,才使我有這個發現。雖然血月、超級月亮、月全蝕不是天天有,但我以後一定會少在電腦前坐些時間,而多到自家的院子裡來的。
我凝視著由細微的一絲如上弦月的她,逐漸變為一根彎彎的初熟的香蕉狀,聯想到我常聽的「她的眼睛像月亮」那首歌。她繼續變得更豐潤、更光亮,就像個美麗的少女,慢慢地睜開她的眼睛,而睜開的動作是那麼柔和,那麼優雅,那麼迷人。
她逐漸升高,逐漸睜大眼睛,逐漸增加亮光,由半月變為接近滿月,這時我又聯想起另一首「月兒像檸檬」的歌,她的確像個檸檬,高掛天空,只是多了一點紅色,更美。我想用我的手機為她拍照,但試了十幾次,都是一片空白,未能成功。正當懊惱之際,卻不料另一位文友在微信上發了一張她所拍的照片給我,非常清淅,並告訴我說她是用廣角鏡遠鏡頭的相機拍下的。對這飛來的禮物,我大喜過望,並立刻向她要求允許我將照片作為投稿之用,她欣然同意。
我觀賞了這次「血月」的全部過程,九時後,己是滿月,但我仍不忍離開她,面對近在咫尺的自家大門,竟有流連忘返之心。直至凌晨三時許,她已穿越我的正上空,開始西斜。而我也睏態沉重,才依依不捨地和她道別,回房就寢。
2015年10月15日《世界日報》首发。文/周愚;圖/周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