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郑茹菁
出海捕鱼的渔夫踏着月色扬帆而去,星光点点洒落在微亮的海面,三三两两的渔船停泊圣马刁海滩(San Mateo Beach),随着潮汐忽起忽落,为没落的渔村小镇增添了几分寂寞的颜色。厄瓜多曼塔省的圣马刁小镇人口5,500人,村民大多从事捕鱼行业,收入微薄,所幸有这一片海洋,遇有入不敷出的非常时刻,家里的男人就背起渔具到海边打捞,渔网里的鱼虾贵贱多寡决定着小镇人的温饱。
圣马刁小镇只有一家医院、一家药局,公家医院只能看小病,因为求医者众,常常挂不上号;感冒之类的小病只能靠自己花三四美元买成药吃,遇有大病必须搭巴士去外地大城市求医,每次看病收费二十美元(大约是村民工作四天的收入)。万一病情复杂就得等候转诊,就医的时间最快也要等两三个月。“求医”,对圣马刁村民而言可谓另一场灾难!
2019年7月15日,慈济来到圣马刁小镇举办两场义诊。闻风而来的大人小孩牛步走向临时搭起的帐篷区,义诊的入口阻断涌入的人潮,铁栏内已坐满前一晚八点就来排队占位置的村民,铁栏外的队伍有焦急的眼睛及疲惫的身影,深怕错过了义诊。他们听说中国人的针灸可以治疗疼痛,长年过劳、 辛苦工作的村民都想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曾于2016年参加慈济“以工代赈”(慈济花钱请村民打扫受灾的家园)的实习护士布兰妮丝对志工说:“圣马刁最需要的是专科医师,尤其是眼科,必须到外地去找眼科医师,或者花钱请医师到府看诊,配一副眼镜要价一百美元,居民根本负担不起。”另一位护佐伊莉娜接着说:“渔夫是辛苦的工作,起早摸黑,风吹日晒,海水很冷,渔获很重,海上作业时间超长,每磅渔获只能卖两元,渔夫所得相对有限。”她的丈夫是跑远航的渔夫,出海四十天才会回来,所以她最能够深刻体会渔夫的海上悲歌。
今年69岁的渔夫东明多打渔五十年,直到病痛缠身才卸下“渔夫”的头衔,在其捕鱼生涯之中,一个人支撑四口之家,每日渔获平均五美元,有时一无所获,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他说:“微薄的收入买米,海里的鱼就是他家恒久不变的菜。”东明多来看中医,因为长时间把手泡在冰冷的水里,肩膀扛着沉重的渔具或渔获,他从头到脚都在痛,寄望针灸可以一‘针’见效,从此改善他的生活质量。问他如何知道针灸可治疗疼痛,东明多无奈地说:“我还能怎样呢? 我又没有钱看医生!”
罗利诺四年前自海上退休,79岁的他常常带着一身病痛眺望海洋:“我喜欢海,海里的鱼虾养活了一家人!”他不是本地人,因为长期失业而搬到圣马刁,受雇担任渔夫,为船东出海捕鱼,每天早上五点工作到下午六点,十一个小时只能赚五美元,而且船东不供应午餐,长时间不正常进食让他落下胃病的病根,后来又有糖尿病,不得不告别渔夫这个行业。
12岁开始捕鱼,目前58岁的刘易斯是船东兼渔夫,每次出海两三天,每日渔获收入自四十至七十美元不等。他说:“要看老天爷心情啦!”他有背痛、膝盖痛及手麻,由慈济中医师为他针灸治疗。他一般是清晨四时出海,放饵下渔网,用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守网待鱼”,事先花五十元买三天食物,七十二个小时都待在渔船上等待鱼上网,有时丰收,有时捞起的是一片空网,让人欲哭无泪⋯⋯刘易斯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命,我只能接受。”刘易斯的父亲是渔夫,他的两个儿子也子承父业,捕鱼俨然是圣马刁小镇村民的宿命,苦命的渔夫只能接受!
39岁的卡洛斯自十四岁就开始补鱼,他说:“太苦了,我绝不让自己的儿子做渔夫。”儿子现年16岁,他要儿子上学受教育,不要再轮回在渔夫这个行业中。卡洛斯正值壮年却全身酸痛,他推测是自己长期搬运冰块及渔获之故,“现在的鱼愈游愈远,出海也愈来愈远,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回航,最怕的就是海上遇到灾难。”卡洛斯的哥哥也是渔夫,有一次出海捕到大鱼,却因为体积过大而与鱼网陷入纠缠,在他哥哥与大鱼搏斗的过程中,被鱼咬下一根手指头,船上没有急救箱,只能用胶带将手指绑在手掌上,立刻回航,但一切还是太迟了,因为,圣马刁没有专科医师,没有外科医师可以进行手术缝合,他哥哥就此失去了一根手指。刘易斯仰天长叹:“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渔夫生命中的功课!”
厄瓜多的法定最低工资是386美元,人们的平均日薪却只有十二元,可见生活在水平之下的人口不在少数,圣马刁渔村就是其中之一。对于那些甘于为每日五元卖命的渔夫来说,米瓮见底的时候就到海边随便抓点鱼,拿到渔市换现金就可采买了,命运虽不济,老天爷却也待他们不薄,所以他们依旧唱着歌,歌颂着这一片海天一色的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