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感怀母亲节》

(2021年母亲节征文)

作者:萧鹏飞                                   

 

   中国原是没有母亲节的,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都体现在春节拜年时的三叩首了。1988年,我去香港工作才从这个中西合璧的城市了解了一些西方关于节假的习俗,才知道每年五月第二个星期日是母亲节。

  隔年五月十四号是周日休假,早晨,照例向家里打个平安电话,顺便请母亲接听;我说:“妈,今天在香港是母亲节!我祝您身体健康长寿!”妈笑着说:“母亲也有节啦?只要你好好工作别出弊陋,我天天都是过节,长途电话很贵的,挂了吧。”此后十多年,每逢母亲节,总会向母亲表达敬意,母亲也总是笑答道:“只要你没事,我就是幸福。”这里的“没事”主要是指健康,因为我八岁时被中医误诊,由感冒高烧到“肺痨”昏死,幸亏父亲的把兄弟来串门,见事不妙立刻叫三轮车把我抱到医大抢救,才挽回一命。此后三十多天全靠打盘尼西林维护。那时没钱住院,也舍不得花钱坐铁轨电车,从家到医院的十里路程,要走两个小时,都是母亲背我前行。一天清晨,小雨淅沥,我伏在母亲背上,因无法打伞,母亲只好沿墙根溜房檐前行,不料忽地楼上开窗泼下脏水,淋得我们浑身湿透,母亲和我都哭了。

   记忆中最多的是母亲的忧虑与哭泣。她是祖父买来的童养媳,那年才17,而身为长男的父亲才15岁,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需要照看。全家都以租地耕种为生,母亲的工作就是忙里忙外地替代和承受祖母的负担。东北人有句俗话“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人骑来任人打。”基本是母亲的生活写照。母亲的娘家没人,她是奶奶带大的,奶奶死后,她就进了祖父家。

   母亲婚后生过二男三女,因为家境贫寒疏于照顾均没有活过三岁,尤其是我前面的姐姐,一岁半时“出疹子”昏死后,就被祖母扔到野地,等母亲干完活回家再赶到地里时,小姐姐一息尚存浑身却爬满蚂蚁,母亲抱回家守了一天一夜才断气。为此父子婆媳争吵起来,最后以我父母“净身出户”结局。两年后(1943年),我在沈阳出生,四年后,弟弟出生,我才有了玩伴。

   没有文化的祖父,在土改前买下了租种的土地,于是成了“地主”,我父亲也跟着被划了个“地主出身”的成分,因此,我们全家人都成了中国大陆的二等公民。

   同样没有文化的父亲脾气很躁,经常把在外面受来的气向母亲发泄,这时她总像一块海绵般承受,还安慰说“有气就在家跟我发,可千万别出去说呀。”她唯一教导我的话就是:“男人嘛,要像块钢。”可我觉得她比我们都钢强。

   我的父亲被政治折磨和两次抄家后,我家终于一贫如洗了。母亲的精神也崩溃了,患了歇斯底里症。她时而哭笑不已,时而怒骂奔走,时而呢喃自语,时而向路人宣告“我是雇农出身不准伤害我的孩子。”

  1962年考大学前夕,我陪她在公园游走,谈的都是梦想,我说:“妈,您不能再犯病了,那样我考不好试,我们家不就更没有出路了吗?”她听懂了,说“你放心,再遇到事,我忍。”后来,我去了北京上大学,家里的政治待遇才稍有起色,即使像文革时那样对父亲的批斗,妈基本上也没再犯病。当然,我被打成“反动学生”的事是平反后才告诉她的。她听后无语,只是流泪。

   我一直想着要让母亲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可是,因1996年出走美国,致使我没有办法实现我原本的愿望。后来,她的病从眼疾失明到胃癌填满胸腔,非常痛苦;但是,最大的痛却是等待我回国的心伤。2002年初,弟弟来电说“妈已病入膏肓,时常在昏迷时叨念你的小名,你给她打电话时,时间长一点吧。”于是每分钟1.5美金的话费,我按小时打,可惜,我说的话,她听不清,只是反复说“妈想你呀!想再看你一眼。”苦撑两个月后,母亲仙逝,享年92岁。那电话里最后微弱的希望,至今还揪痛着我的心。
        2006年秋,我终于回国拜倒在母亲的墓前,不知所云,唯在梦里幻想着她的抚爱。从此,我亦和母亲节绝缘。

 

随笔《我在法拉盛落入了警察的罚款陷阱》

作者:萧鹏飞

    因为左胯髋关节酸痛麻了二十多天,我不得不预约了位于纽约市法拉盛41AVE的家庭医生。依约上午十点半入诊,我太太驾车按照GPS的指示,于九点半即从东西方向的北方大道西侧右拐入南北向的主街Main St。我们的目标是直行到39AVE再右拐进第二停车场停车。在我们直行驶过37AVE的时候,停在右后方的警车鸣笛示警。我们急忙停车,问走过来的警察:“怎么了?”警察说:“这段路不准直行,南行车辆必须在37AVE右拐!我问:“这个规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警察说:“已经两年了。”太太问:“为什么信号灯旁没有提示标记?”警察说:“我不知道,但是路旁有三块提示牌。”

在等候罚单的空闲时间,我和太太分别下车做了验证:北方大道和37AVE是间距不过百米的平行道;Main St是南北干线,每个方向都只有两个车道,而且还把右车道辟作了一小时的停车位,所以从北方大道进入Main St的车辆要交互并线前行。我们就是在大巴车的后面行驶的,而大巴车是允许直行的,而直行方向上又没有禁行提示,所以我们就误入直行了。

按照美国的交通法规,无论是你误会还是故意,只要违背了交通提示牌的提示,警察给你开罚单都是天经地义地正确,而能够“伸冤”的地方就只有法庭了。而法庭是只看证据的。

    第一步,我要证明安放37AVE指示牌的做法是个陷阱;于是我拍照了交管部门安放在37AVE南北两侧的指示牌,南侧的是禁止驶入的路标,北侧是禁止直行的英文标语。第三个英文提示牌是放在北方大道和37AVE之间的。就是说如果不懂英语,只有那禁止驶入的标记是有效的,当然,不懂英语不能作为违规的理由。第二步,我拍照了37AVE附近几个有红绿灯信号的指示牌都是挂在红绿灯信号柱上的,而唯独37AVE的信号灯柱上什么也没有。第三步,我回忆了被罚当时的情景,一部警车,两个警察都在37AVE路口南侧等待违规车辆,不到十分钟就有五辆车被罚。而九天后我们又到Main St拍照,结果37AVE及其附近都没有警察巡视,北面向南直行的车辆肆无忌惮地南向行驶,说明那天的执法是临时的即兴行为。第四步,我搜寻了纽约交管部门每年罚款的数量竟然有10亿美元之多,当然这笔钱是上交给市府财政的,但是分配下来就利益均沾了,而且纽约警察的平均年薪是7万美金,另有杂七杂八的补贴是两万美金,其中警察开罚单的直接好处是出庭补贴按照加班费计算应该是正常工薪的1.5倍。我要投诉交管部门的是:为什么你们宁肯在路边设三块提示牌而不愿意在信号灯旁安放一个禁止直行的标记,而且是长达两年时间?也许是你们的疏漏,也许是你们的故意,但是都推卸不了这是个执法陷阱的事实。

    其实我们也是有要求减免罚单的理由的:1.车载的我是急于就医的病人,我们有医生的预约证明和后来的医疗诊断;2.交通法规明确要求驾驶汽车时要集中精神注意信号和前面车辆及车旁的行人动向。左顾右盼开车不符合交通法规精神。

    我们按照规定到交通法庭递交了“不认罪”的诉求,给我们上庭的排期居然是开罚单的一年零两天之后,即2019年7月8号开的罚单,2020年7月10号上庭,说明不认罪的人数之多。

    既然我已认定37AVE路口的指示牌有罚款陷阱之嫌疑,自然抗衡是必须的了。我太太已经致函纽约州议员,要求她了解此事。我也在媒体上揭露了这个陷阱,提醒华人小心上当。至于效果嘛,咱们拭目以待吧。

微小说《车    祸》

萧鹏飞

 

隆冬,晚饭后,循例太太载我去健身。

车出社区欲左拐,塞车。

稍等,对面第三部车礼让我车楔入,车队慢行;

“出车祸了吧?”

我担心地自语。

两分钟后,见左侧肇事现场:昏暗的灯光下有四五个人,围着伤者,似在救援,“忽”的黑影跃起,窜进树丛,伴来几声喝彩。

“喔,原来是鹿。”

我和太太不约而同道。

 

 随笔《穆风的故事》

作者:萧鹏飞

    认识穆风是在1997年的暮春夜,大西洋赌城百利赌场的候车室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十几个中国人,都是要乘晚11点开往法拉盛的班车的。他和我邻座,见他翘着二郎腿斜靠椅背听着随身听,一脸落寞的样子;百无聊赖的我凑过去,“你好,是大陆来的吧?”他懒懒地回答“东北,沈阳”,“哈,咱俩是老乡啊!”他似乎有了点兴趣地抬头问我“你来几年了?干啥活?”我说“不到半年,搞贸易的”,他又问“是进口还是出口?”我说“原来是想给大陆进设备的,一直没谈好,现在给中餐馆进了些节能炉头。”他“哦”了一声,又继续听着并哼唱着刘欢的“千万次地问”。

    班车上,我们自然坐在了一处;我问他“怎么称呼你呀?”他答说“姓穆,穆风;你哪?”我说“彭城。看样子我比你大吧?”他说“那是,那是,我就管你叫彭哥吧。”我点点头默认了。又问他“现在做啥工作?”他说“装修。”“室内室外的?”我又问。“啥都行,给钱就干。”他半开玩笑地答道。我懵懂地问“那一天得多少钱?”他疑惑地打量着我,反问道“你是想干呐?还是有活想找人干?”我说“我刚买了一个HOUSE,想修一修院内的水泥路,顺便屋内也做点小装修。因为不懂英语,所以想找中国人干,又不知道雇人的行情,所以打听打听。”他略带狡黠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忙说“这点活,我都能干。”我问“那,一天得多少钱?”他又笑了说“都是老乡,我帮你干,管吃管住就行,至于钱,你看着给吧。”我虽然有点疑惑他的回答,但还是约好,第二天见。

    翌日,我开车在一个约好的路口接他。此前我已经打听好了装修用工的行情,基本是若用散工,找中国人的大工即专业工是每天120到150刀;小工即力工是80到100刀;用墨西哥人的话是60到80刀,都不管吃住,当然如果是大活装修雇主为了省心也有包工包料包时间的全包给工头的,那就不按天计算了。我的活不大不小,先是铺铺院子里的混凝土路面,再按社区政府的许可,装修下室内的厨房和厕所以及阁楼的间壁。为了了解一下穆风的为人和干活的质量,我决定先从铺路开始;其实铺路的活很简单,就是先挖一个一米五宽,二十到三十公分深,二十米长的路槽,再浇灌上混凝土摊平就行了。我是矿建专业出身,还当过两年混凝土预制件车间的主任,所以这点活,就是小菜一碟,问题是,我改行做贸易十多年了,没干过一天体力活,而买几百袋砂石,水泥是要背背扛扛装卸车的,我肯定自己一个人吃不消,所以请穆风来帮忙最恰当不过。顺便也了解一下他的人品和身体情况。

    穆风干活不惜力,而且很有门道,常常是脱下外衣就不休息,几百袋砂石水泥或装或卸都是一气呵成,而且堆放有序,干起活来得心应手很少耽误工夫。闲谈中我才知道。他是沈阳农学院园林管理系九二届毕业生;几经辗转毕业两年后成了市外贸(局)集团公司董事长的乘龙快婿,并成了日用品进出口公司的销售科副科长。九五年为了讨要一笔几十万美金的鞋款,他和另一位业务员来到纽约讨债,欠款商家也是华裔,笑脸相迎大献殷勤还带他们去大西洋赌城观光,结果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赞叹兴奋留恋忘返了,不仅输掉了旅费还输掉了商家的部分还款。眼看有家难回,索性将错就错卖掉婚戒,申请政治庇护和绿卡,结果一直处于待定阶段,为了糊口,他开始当力工学装修,虽然弄得遍体鳞伤,倒也学得了不少装修的门道。奈何,有驾照,没有车。有装修技能却考不下装修执照,只好打黑工等待政府大赦的机会。

    铺路的活五天就干完了,期间他就吃住在我家阁楼,因为三层楼的HOUSE,共有六个卧室,三个洗手间;我自用三间,还有三间是准备出租的,所以被褥和卫生日用品都很齐全;他也就没回自己的住处。为了便于室内装修,我请他搬到我家来住,他一口答应了,只是说“你把车开到我住处的外面等我就可以了,我那里太脏太乱你就别下去了。”我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他出来,就按照他说的路径到地下室去找他,结果我惊呆了。他不是在收拾自己的行李,而是在整理地下室的垃圾。这是一个四层楼旧公寓的地下室,每天十几家住户都是把各种垃圾丢在地下室口的几个大塑料桶内。因为他五天没有回来,桶里的垃圾满了,就堆在了楼梯口,如果不是他先收拾了一下,几乎进不了地下室。地下室灯光昏暗,很潮湿,他睡的地方是暖气管道下面稍微干燥些的拐角处:没有床铺,没有桌椅,更没有家什,一张大的塑料板铺在地上,上面是他的薄被和枕头,旁边是一个大皮箱,估计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告诉我“房东让我免费居住的条件就是每周打扫两次垃圾,如果有水管漏水或下水道堵塞也由我修理。我今天走,已经打电话通知她了,她让我收拾干净垃圾以后再走。”关于房东的信息,他说:也是在赌场认识的:马来西亚华裔女子,有三个不同爹的孩子,现在在法拉盛的一家理发馆上班。

    我家的室内装修并不复杂,就是把原来墙壁破了的补一下,旧了的粉刷一遍,再给地下室换个热水炉,给阁楼装个坐便器。不到半个月就算完善了。我按每天100刀付了款,并同意他继续免费住在阁楼。此后,他经常出去打工,有时候会央我开车帮他购买装运装修材料,次数多了。我索性把15人座的旅行车座椅卸下来借给他成了拉装修设备和材料的工具车。为此一个月就收到三张罚单,太太埋怨我“心太软,哪有借汽车的呢?”我觉得“人这一辈子都会有个沟沟坎坎,帮一把就过去了,尤其是困难时期,谁不求谁呢?”

    穆风在我家住久了,渐渐也就宛如家人。他妻子是老家电视台的编辑姓王,有一个叫“思雨”的三岁男孩;晚上余暇,他总会通过QQ和老婆孩子见个面,聊会儿天。然后就会兴致勃勃地喝啤酒,讲他儿子的故事:小子特乖,从小就崇拜我,他妈教给他的童谣是“穆思雨他爸,手拿大哥大,出国去挣钱,全给儿子花。”说着说着又有些感伤了,我也是默然。三个月后的有天早上,他约我帮他买建材;在二十街建材商店的对街五十米处,有临时搭起的帐篷,隐约有三个白人女子进出,都是蓬头垢面很邋遢的样子。装完建材,穆风坏笑地问我“彭哥,你碰过外国女人吗?”我诧异地答道“怎么会?”他指了一指远处的那几个女的说“那几个很便宜,15刀一回。就在车上做,”我嫌弃地说“太脏,你不怕得病?”他叹了口气,说“就是怕得病,才没敢试。不过中国女的,太贵了,起码得140呀……。”

    装修的活渐渐多了,他告诉我又认识了一个上海女的,是房产经纪,“她给我拉活,我给她提成,她也是一个人,有搭伙的意思。”我自然乐见其成,就鼓励他“好好表现,好日子快来了。”隔天晚上,穆风约我“彭哥,明天帮我去二手车市场吧,我想买个工具车。”“哈,有钱了?买福特吧,抗糙。”果然3500刀搞定,另加500刀,简单维护一下,穆风也有自己的装修车了。此后,他不经常回来了,虽然阁楼的房间还给他占用。

    九八年夏天,我给客户送炉头回来,见他一个人在厨房小饮,我问“今个没活?”他“嗯”了一声,迟疑地说“我妹妹在洛杉矶结婚,我想随个礼,但是钱不够,你能借我些吗?”我问“需要多少?”“五千吧。”他答道并期盼地望着我,我说“行。”并顺手掏出刚刚从炉具公司收到的现金五千元递给了他,他连说“谢谢彭哥,我会尽快还的。”我说“自家兄弟,客气啥?”并目送他匆匆离去。同年十月的一天晚上,我应酬客户回来,见他坐在门前露台的楼梯凳上。我问“怎么不进屋?”他阴沉着脸欲哭无泪地说:“彭哥,我想死。”我说“想死的人都不会说出来的,进屋吧。”原来他和那个上海女经纪闹掰了。女经纪帮一个泰国人买了一套HOUSE并答应全面装修,还收了两万刀的定金。穆风估算全部工程干完后起码也有一万刀的利润,就商议想预支五千还我的借款,那女经纪死活不同意,还说了好多骂他不识好歹地话,他一气之下拿了三千元的材料款,去了赌场,希望赚个对半好还我钱。结果,全输了。听完他的叙述,我叹了口气说:兄弟,你走吧!有道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脚上泡都是自己走的,这个地方对你来说太晦气,换个地方吧。他无言的点点头,我无言地搬出一箱炉头,给他装了一饭盒红烧肉和一塑料袋十几个馒头。告诉他:“这箱炉头十二个,给餐馆安好,最少值600刀。算是我的践行礼吧,以前借的钱也不必还了,自己保重就好。”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开车走了。

    一年半后的深夜,我被急促地电话铃声惊起;对方是穆风的声音“彭哥,我是穆风,我在马里兰被抓了。”“你犯了什么事?”我生气地问。“我没犯事,是因为没有身份在餐馆打工被抓的;麻烦你给我家打个电话,问一下我妹妹在美国的电话,然后再给我妹妹打个电话,请她们保释我出来。”我说“只要你没犯罪,我们就会帮你,放心吧,等我消息。”问清楚了他媳妇的电话,我赶紧打了过去。他媳妇很慌张,问会不会判刑?我故作明白地安慰她说“穆风没有犯罪,不会判刑。就是因为没有合法身份,属于非法打工才被抓的。”问清楚了她妹妹的电话后,我又拨通了亚特兰大的电话,居然是他父亲接的。他父亲说“我是来探亲的,怪不得打听不到穆风的地址,谢谢你稍信来,我这就跟穆风打电话联系,谢谢你了。”后来,穆风被保释成功了,但是他妹妹的电话却再也打不通了。

    二零一一年,我为了帮在温哥华讨生活的女儿日子好过些,就决定在华盛顿州北靠近和平门的地方开一个加工阿拉斯加海参的作坊,在选合作伙伴时,我又想到了穆风,不知道怎么联系他,所以我趁回国订设备的间暇,特意去电视台见了他媳妇王倩,那是个很孝顺和爽朗的都市女性,独自承担了穆风走后十五年的抚养儿子,照顾老人的责任;儿子思雨也很争气,已经考取了美国一家知名大学的建筑系。从她那,我也知道了穆风还没有合法身份并已经隐姓埋名了的囧况。回美国后我立即拨通了穆风的电话,很快有了答应:“哪位?是彭哥吗?纽约来的电话,一定是你了,你好吗?”一连串的问询,立刻拉进了我们的距离。我问“你现在还好吗?能办合法身份吗?”“没有,但是我很知足,儿子经常来看我,我们俩在一个市;我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帮老板娘看店…”他连珠炮式的回答,使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合作了。他一再为欠钱的事道歉:“彭哥,对不起,您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我说“我们是朋友,帮助都是互相的。你最应该道歉的王倩,她现在为了照顾瘫痪的老妈,已经力不从心了,困难之际又把儿子送给你作伴,多想想她的未来吧!”对方沉寂了,传来了一个东北汉子的啜泣声。

我是不信宗教的,但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散文《申教授的“恋情”》

作者:萧鹏飞

 

    申正若,1944年生于上海,1968年毕业于南方大学物理系,1978年考回南大读硕士,毕业后留校助教,1988年以交换学者身份来美,攻读了物理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在佛州大学任教。

    我认识申先生是拐了两个弯的:其一穆风搞装修时带过一个小工姓陈,因为常来我家找穆风所以知道我有客房出租;一天问我:“彭哥,我表妹在佛州大学教书,下周到纽约搞学术交流,可否住到你家?”我问“大约住多长时间?”答曰半个月吧。我说“行”,他说“还得麻烦你去拉瓜地机场接机。”我也说“行”。一周后,接来了陈先生的表妹赵老师,是位文质彬彬自视甚高的戴眼镜的主修幼儿教育的教授。言谈话语之间和小陈的透露了解到对方原来是某省委秘书长的儿媳,因为丈夫花心在外偷吃嫩模被她抓包了,所以公公才送她和孩子来美国进修,她硕博连读后入籍了美国,其丈夫也借光拿到了绿卡,这时俩人才正式办理离婚手续;其丈夫也正式把嫩模娶进了门,婚后经常来往于中美之间做贸易和投资方面的皮条客。赵教授因见我家还算干净且交通便利,便说:“我有位教授朋友姓申,已联系到曼哈顿的一家公司上班,近日即来纽约可否也暂住你家呢。”我自然答允,所以就从这第二个弯知道了申先生的简况。半个月后赵老师回了佛州,又半个月,我接来了申教授。原来是个比我瘦了一圈的不戴眼镜的学者,态度谦卑客气得很。

    由于我和他年纪相仿(我大一岁),经历类同,所以略略数语之后便一见如故了。不同的是:他父亲解放前是上海国家银行的协理,属于高知高管家庭,我父母是目不识丁的乡下农民;异曲同工的是文革中他的家庭出身叫“伪官吏”,我的家庭出身是“反动地主”,都属于“黑崽子”之列,都有被“再教育”的经历。

    闲聊时申先生坦言: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县城的街道办的小工厂当技术员,一个月才拿四十三块半的工资就成了当地高收入阶层,真是心灰死了。为了表示积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所以就一切听从组织安排了,于是街道主任的远方亲戚就成了我现在的媳妇。人嘛倒也长得不赖,只是小学文化的“贫农女儿”却霸道的很,生了一女一男之后就更加颐使气指了。稍有不顺必找组织出面教育我这个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的臭老九。这种人打不得骂不过只有忍气吞声,原以为就此终老一生革命到底了,没想到,七七年大学开招,我又考回南大读研,毕业后留校当助教,老婆孩子也住进了南大,人事部门还给老婆安排到图书馆当清洁工。八八年中美大学学术交流,我以J签证来美进修读博,老婆怕我跑了不回来,所以坚持带孩子全都过来“陪读”,当时每月不足千元的收入实在养活不了四口之家,而她既不懂英语又不想打工,还找了个正义凛然地理由叫“坚决不给美帝国主义打工”,最后只好带儿子回国了;第二年我实在怕耽误了儿子的学业,就又接回儿子来美国一起生活。老婆既怕在美国打工又怕丢了南大的工作,所以就一直分居。后来我毕业当了教授,女儿也结了婚,老婆怕我和她提离婚,所以也从来不和我同居,即使偶尔来美国也住在女儿家。我这个人比较内向,总觉得自己教书不如到公司工作,可是物理学博士实在不好找工作,于是就又读了统计学硕士,现在曼哈顿一家公司让我做数据分析工作,我觉得挺适合我的。现在女儿是会计师;儿子在读大学。我觉得自己生活还是挺自由的。

    我在讲穆风的故事里说过:我的HOUSE算地下室共有四层,一楼是客厅,书房,厕所和厨房;二楼有三个大房间和一个小房间及一个洗手间。阁楼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厕所,为便于出租,每个房间都有电视机和简单家具,六个房间我自用两间,备用一间;其余三间出租,月租按人头算在400到500刀之间,包水电费。当时分别住着两位河南姐妹(姐姐在衣厂打工,妹妹在餐馆),一对无锡父子(在街头作画)和申教授;加上我和太太一共七个人,因为只有一个厨房,所以我总是早起做一锅大米绿豆粥,再备用一些咸菜和调味品给大家免费食用,晚餐我也会尽量多做些,谁赶上谁就一起吃,都不收费。时间长了大家也会买一些食品共度晚餐,显得颇为和谐。多年积下来我的房客后来都成了我的朋友。

    大约是三个月后的晚上,申教授问我“彭哥,你余下的那间房也租给我吧?”我问他“你有客人要来吗?”他迟疑地说“是赵老师要来住几天。”我立刻爽快地说“没问题,住几天都行,算我招待不收费。”他忙说“不不不,宿费还是要给的。”并约好周六中午帮他接机。不料,周五晚上他下班回来见我的第一句话就说“唉,彭哥,明天赵老师不来了,”然后就饭也没吃地躲到他屋里打电话去了。第二天是假日他很晚才起床;饭后,我约他到客厅聊天,他才慢声地告诉我:赵老师的儿子昨天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据说很重,学校的老师都在张罗募捐了。原定下周赵教授和纽约中小学教育协会的会议也不得不推迟一周了。所以下周六,赵老师还是会来的。

    果然,赵老师如约而至,只是面容憔悴疲惫不堪,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风采。事故的悲剧还是源于家庭对孩子的溺爱,尤其是单亲家庭。因为离异的父母大多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对孩子是个亏欠,所以只要有可能总会尽量满足孩子的需要作为补偿。赵老师的儿子十七岁了,一米七的个头很是帅气,颜值像父亲也是高分。还酷爱运动踢足球是校队的主力,平时很得女生们的青睐。他自己也很自恋,总緾着赵老师要求买个跑车以增加耍酷的亮点,倒是赵老师顾及安全一再以不够十八岁不准开车的理由再三推托了,偏偏上个月孩子父亲又带继母来美国度假,正值儿子十八岁的生日,于是一部丰田红色跑车就成了父亲和继母给儿子成人礼的礼物。由于儿子早就在网上通过了理论考试,所以路试后一周就拿到了驾照。此后一有时间就出去飙车,玩得晕头转向。在赵老师要来纽约的前一天下午,儿子着急参加同学们的周末派对,路过十字路口左拐时,没有让直行的大货车先行,而是狠踩油门抢道,结果车尾被货车猛撞,车头又反转撞向货车中部,最后360度翻转,人也当场昏死,检查结果是颈椎骨折,下身瘫痪,还严重脑震荡。至今孩子仍在重症室抢救…。赵老师边哭边讲,我和申老师也是听得一脸戚然。面对赵老师的无助申先生当即表态,周一上班就去辞掉曼哈顿公司的工作,然后和赵老师一起返回佛州大学做临时教员,以便照顾伤重的孩子。听了这话赵老师当即惊呆,面露喜色追问到“真的?你想好了?”申老师坚定地点头称“是,想好了!”,我却诧异这决定是否欠妥。因为我知道他们未来关系的难点是申老师太善良也太软弱迈不出离婚的那一步。赵老师早已离婚是自由之身,但申先生却是一直在打逃避战,只要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申先生立刻会哑口无言退避三舍。这样的关系时间长了,都不会有好结果。曾听申老师告诉过我:他和赵教授相处的过程:他比赵早到佛大多年,因为华人圈子很小又男多女少,所以赵带孩子一进佛大念硕博连读,就有人传出有个离异的南大女校友来了的消息,大家见申太太回国后再没有回来,就都以为两个人已经离了婚申教授是单身的,所以都来撮合。其实赵老师是知道申老师情况的,但是她愿意等,所以两个人才想出了让申先生先在纽约搭个窝,赵老师再经常过来同住暂时维持这种情侣的关系。待申老师办好离婚手续后再正式结婚。现在要申老师提前直面亲朋,他能处理好吗?

    但是无论如何对申老师的毅然决定,确让我对这位男方汉子肃然起敬,所以临行时我告诉他“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无论什么时候,我这都有你的一席之地。”我太太也很佩服申教授,她算了一笔帐:申先生在曼哈顿公司当统计师年薪大约十万左右,可是在佛大当临时教员,年薪不会超过五万;而且还要整天伺候一个瘫痪孩子,这经济的损失,处境的尴尬,绝非常人所能做到的,真是爱情让赵老师赚大了。

    申先生走后我们经常通电话,他先是讲赵老师父母的感动和祝福,讲同事为他们举行的“婚礼派对”,后来就总是讲伤者的康复状况,如何给伤者按摩,如何教他发音说话,亲近之情溢于言表俨然那就是他自己的儿子。在他的夜以继日地照顾下,年轻人竟奇迹般的恢复着。我真替他们高兴。有趣地是申教授竟有一次问我:“彭哥,在纽约买伟哥方便吗?”我笑问他:“你现在就不行了吗?”他遮掩着说“是赵老师想给他爸爸寄回国用的。”我因为和那些东西素味平生,所以也就再也没有和他提过有关性的事。

一年半后的一天中午,申先生突然开着轿车回我家了。我惊奇地问他“怎么啦?”他只说“孩子康复很快,不需要专人陪伴伺候了。我在宾州又找到了工作,已经去报到过了,现在我困死了,你先帮我安排睡觉吧。”晚上,我做了几个小菜,以茶当酒给他接风,他才渐渐吐露了实情:“赵老师嫌我老,又有新人了”。我大吃一惊地问“还有人有比你更关心她?”他“哦”了一声,继续道“也不能这么说,孩子出事以后,佛大里的华人都很义气:有帮募捐的,有帮看病的,还要送各种偏方帮助康复的,其中发起募捐的就是佛大校内开小卖部的经理,也是华人,也是单身,也是江苏人,还比他小她四岁。而我比赵老师大十六岁。她经常抱怨说你是老了。”我暗算了一下,当时申先生五十六岁,赵老师才四十岁,俗曰“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只好叹了口气说“物竞天择,原来女人中也有比男人还强烈的。”

    此前我曾在倍可亲网络平台发表过“一个中国傻女人在美国的故事”,其中有一个情节我没有细述,那就是我在无意中导致了申先生和丽的认识,引出一段令人唏嘘的恋情。

    申教授二次住我家时,实在是有点勉强,因为他在宾州的工作单位离我家有五六十英里远,但是一方面他还没有在当地找到合适的住处,另一方面我这里他都熟络,全是中国人集聚热闹不孤独。前文说过丽在韩国人开的指甲店中打工,因为被骗说可以给她办美国绿卡,所以倍受骚扰也不敢反抗。现在唯一的出路是找个美国公民结婚。她说她有和丈夫离婚了的离婚证书。也托我们帮助物色人选。

     丽和申先生在我家见过面以后,常常有意地打听申教授的状况,我和太太却觉得他俩不合适,一是年龄相差十几岁(丽和赵老师大约同年);二是申先生还没离婚,尽管他口口声声说要离婚,但是这个支票没有兑现时间,谁都心里没底。丽却对这些不以为然;她以我和我太太年龄差二十岁为例,认为“只要真心相爱关心对方,年龄就不是问题。”她觉得申教授能和老婆分居十六年不同房,说明俩人确实没有了感情,而申之所以没有痛下决心离婚是因为没有遇到他心怡的和心怡他的女人;所以坚持让我们给她创造点能进一步加深了解的机会;对此,我也和申先生做了严肃地交流。我说“老申,甘蔗没有两头甜,如果你还想找女人,就得想想人家找你到底图什么?图钱,你不富有;图貌?你已老矣。唯一图的就是你的美国公民身份可以帮对方拿到美国绿卡,解决她的身份问题;可是,你不是单身,对人家有什么好处?”他说“彭哥,这些我都懂,如果真有合适对象,我会离婚的!”有他这句话,我才和太太给他们创造接触的机会,于是每当我家有老乡或朋友来访,我们都会请丽过来“帮忙”做饭,加上房客们一起,总能凑上一大桌子人马。几次过后,丽也会不请自来有一搭无一搭地和老申闲聊。一次周六,丽下班后来我家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她说想让申教授帮她儿子选择一下到美国念书的学校,于是就直接进了申先生的房间。后来时间很晚了也未见丽出来,我们就佯装无知地睡觉去了。第二天早晨,我太太起来做饭时见丽和申先生都在厨房忙活,申先生见我太太过来,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招呼就赶回自己房间了。我太太问丽:“你和申老师昨晚相处得怎么样?”丽笑着说“他真是禽兽不如。”太太很吃惊地忙借故回来告诉我“昨晚俩人没谈好,丽竟然说申先生是禽兽不如呢。”我大笑老婆真是单纯,不知道那个典故吗?“男女一床睡,女子在中间画道,说谁过界谁就是禽兽;第二天女子评价男子行为时就说是禽兽不如。”我太太还追问“那你说他们到底有没有事?”我说“肯定没有事!但是今天我可能得帮申老师找房子了,而且得是靠近495高速公路的地界。”

    因为我和申老师都是一个时代模子刻出来的,有色心,没贼胆,而且自尊心极强;这是我们那一类出身不好的知识分子的共性。为了确定我判断的准确性。我问申“昨晚过得还好吧?他郑重地说:“彭哥,我们是那种见便宜就上的人吗?昨晚帮丽介绍了几个学校之后,我就说我送你回去吧;她说太晚了,估计大门已经上锁了,我没有大门钥匙;我说那你睡我这屋,我去客厅沙发上睡。她说彭哥他们都睡了,再打扰不好;我说那你睡床,我打地铺。她笑着说地下这么窄又凉,我下地别踩了你吧。看我不好意思,她又开玩笑地说,只要你不耍流氓我们就都睡床上吧。就这样我是穿得很严实才睡的。”我说:所以丽今天早晨跟我太太说你禽兽不如呢;至此我们相视大笑。

    一周后的周日,申教授搬家并预告大家当晚他请客;理由是“打扰多时,这次在离上班近的地方找到了住处,就算是跟大家的答谢和告别宴吧。”吃饭地点选在了皇后大道的稻香村饭店。点的菜,有一道是“北京烤鸭三吃”,申老师很激动,吃饭时老是让我“彭哥,喝鸡汤”,我打趣地纠正说:老申,乐糊涂了,烤鸭三吃,这是鸭汤,哪有鸡呀?申先生忙说“对对对,说错了,说错了,请大家喝鸭汤。”丽却马上插嘴说:彭哥,见老实人不欺负有罪呀?俺们是书呆子,没见过大世面,分不清鸡鸭鱼肉的,纠正个啥?我太太也忙接话说“我老公说申先生呢,你啥时候跟申先生成了俺们呢?”丽笑着说“就今天,就现在,我和申老师就是俺们啦!咋地?不服吗?”大伙哄笑道“服啊,非常服,申太太!”说来奇怪,异国的哄笑中,我却总有点心酸辣眼地感觉。

    申先生和丽的新居离我家很远,我和太太都去过;一室一厅一厨一厕,高速公路旁,交通便利;老申上班天天要长途跋涉往返百多英里,丽也下班很晚,经常是晚上九十点钟才回来,尽管两人相聚时间很短,但是每逢假日都约我和太太或共餐或游玩,二人显得很甜蜜,我们也跟着共乐融融。难办的是丽的父母和儿子不知丽的难处,几乎天天打电话催问到美国读书的事情,丽自然也把这个焦躁转给了老申,申先生因为儿女反对,妻子也一直避而不见无法办理离婚手续,只好避而不答。终于相处一年多后,丽在多方面压力下,终于决心打道回国。在“一个中国傻女人在美国的故事”中我说是我送的机场,其实是隐下了申先生送机的行为。送机时空气很沉闷,申先生只是忙着给丽跑前跑的后托运行李换座位,还使劲往背包里塞新买的日用品;丽只是心不在焉地配合。俩人显得非常不舍和无奈,安检前申还不知所云地叨咕着“你给我点时间,再等等…。”

    丽走后,申老师就真正搬去了宾州独居。来往自然还是有的,比如我和太太两次去宾州购物都是申先生导游,我们去巧克力工厂参观时也请申先生同行。但是,距离远了,自然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很多。

    在“一个中国傻女人在美国的故事”中说一年多后,丽第二次来美闯关,结果在阿拉斯加海关被扣央求我保释时,我说可以垫付一万六千刀的保释金,其实是申先生知道了丽需要保释金的事后,立即告诉我:“彭哥,丽的事请你出面,我出钱;别再让丽失望。”申先生的仗义行为和真情实意,我由衷佩服。虽然后来丽主动回国了,这钱没有用上。

     二零一一年春,丽从温哥华打来电话:“彭哥,我投资移民到加拿大了,想在这开个指甲店,你知道都需要什么手续和设备吗?”这真是问道于盲了,但我也知道这是变相向我打探申先生的消息。我拨通了申先生的电话,把丽在温哥华的电话号码和丽要开指甲店的事告诉了他;他连说“好,好,我这就去帮她办。”就挂了电话。

     三个月后,丽又从温哥华打来电话:“彭哥,我的指甲店开张了。从申请执照到装潢设计,从购买设备到店里的全部装修,都是申老师出钱出力出时间办成的,连我儿子都很感动,竟说出了“申伯伯,你老了,我们养你;”这样地话。”我知道,这时候的申先生已经从宾州退休,在波士顿和儿子同住,靠出去打些零工增加些许收入。他老婆也定居美国佛州了,因为申先生仍然不愿意和她同住,所以依旧住在女儿家。

     二零一二年,我女儿随老公迁居温哥华,第一份工作就是到丽的店里打工。随后我到温哥华看女儿时,丽请我吃饭。才知道,为了丽这个指甲店,申老师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和五六万美金。丽说“这个钱我是迟早要还他的,但是这个情就难办了,我留他住在温哥华我家里,他却说他和儿子在一起也很好,还劝我别折腾和老公复婚。你说我怎么办?”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沉沉地说:按老申的意思办吧,这就是命啊。

     二零一五年中,我打电话给申先生,询问他的状况,并顺便介绍我要开海参加工场的事,他说“我很好,儿子已经结婚还有了儿子,我有时候帮他们带带。我已经搬出来自己住了,还买了一室一厅的公寓,写了我太太的名字。如果你办厂需要我帮忙,我会随叫随到。”我问“你和你太太住在一起了吗?”他说“没有。她已经退休了,在美国没有任何收入,我之所以没办离婚,就是考虑她定居美国后的生活问题,因为我们没离婚,如果我先走了,政府还会给她一些补贴;她脾气不好还好挑三拣四和女儿不可能长住,所以买个房子防备她养老时的困难,愿意住,有自己的房子,不愿意住,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原来,老申的心事是如此细腻多情。

    今年春节,我们在电话里又互相拜年,提及我去年去温哥华时丽依然说要还钱给他的事,他连连打断我说“彭哥,这件事千万千万别让她再提了,是我欠她的呀!”我说:“好,都不提了。”放下电话,我不仅感慨:咱们这个民族之所以能源远流长,不就是小民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么?

    写这篇文章结尾时,我太太看了,念及申先生的好处,她说:今年学校放春假时,我们去波士顿看他吧,以前他每次来看我们时都买很多东西,这回我们也多买东西给他!…嗨,真有点想他了。

 

散文《一个傻女子在美国的故事》

作者:萧鹏飞

      

     丽是沈阳人,为了给儿子创造个出国的机会,1997年花15万人民币签来美国了。一到洛杉矶就给生孩子的表妹伺候月子,表妹也很新潮,国内的婚还没离掉,就给美国的丈夫生了个儿子。作为“当月嫂”的回报,表妹给她买了到纽约的机票,让她投奔在衣厂当保安的表弟:浩。浩没有车,请我接机,于是我认识了丽。当晚浩帮她租了半张床---和女房东合住厨房里的一张1.2米宽的双人床。第二天一早,丽就去衣厂当了车衣工,按计件工资当天赚了三元六角。丽的顽强可以从工资上体现,一周后她就能每天赚56刀了。三个月后,浩请我帮他们搬家。原来浩和女朋友及另一个男同事合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邀丽同住。于是闲聊时我了解了丽的目标:拼命赚钱。好接15岁的儿子来美国念书。“为什么不让你老公出来呢?”我问丽,“他,不行。”只说了一句就没了下文。我建议她去学做指甲(美甲)“那个活,不算累,赚得挺多,熬到大工时月收入2500-3000刀上没有问题。就是有难闻气味,还得交600元学费,起码得学一个月二十天的”。
    第二天,丽就打来电话请我拉她去指甲学校报名,我帮办了。一周后她又打电话告诉我:“大哥,我已经在韩国店干上了。一天给30元,小费有10元多,谢谢你帮忙,休息时我请你吃饭。”后来,饭是吃了,不过不是她请我,而是我在家中请朋友吃饭,也约了她和浩,所谓朋友其实是清华的两个毕业生和佛州大学一位教授暂住我这的房客,清华的学生要回国了,吃临别前的饯行饭。我做的是红烧肉,小鸡炖蘑菇,外加红小豆焖大米饭等。饭后,丽要去韩国老板家帮工,自然又是我送。 
     路上,丽告诉我,打工还顺利,就是身份已经黑了,老板说可以帮助办身份,所以就尽量给老板家多干些零活打打溜须。我问:“没有身份,银行一般开不了户,工资往哪存?”她说:“是用表弟的名字开的户口,提款卡由我收着。”我说:“还是用自己的名字开户好,华资银行其实都可以办的。”她说:“没关系,就是用表弟的名嘛。”我没有再说话,但心里想:真是个天真能干的傻女人。 
         果然三年后,她辛苦积攒的三万六千元,全部被表弟借走,而后人也找不到了,这是后话。像丽这种没有美国学历还不懂英文的女人,最捷径的取得移民身份的方法就是亲属移民,说白了就是找个美国公民结婚。可是丽有老公,而且感情不浅,同室的都说她:夜静更深的时候,和老公,孩子有说不完的话,和擦不干的眼泪。

     这时,也许是美国政府发现了苛刻的移民条件近乎锁国,所以公布了245I条款的新解释,使相当多逾期居留的人有了盘活的希望。丽决定买个假的离婚证书,这在唐人街就办到了,然后想了几个方案,其一是和表弟假结婚,可是表弟才申请绿卡,等拿到公民身份最少还得七,八年,时间太长,并且表弟女朋友也不会同意。其二是花钱找公民假结婚,可是就算你花了五,六万也未必成功,因为移民局最讨厌被欺骗,所以凡是申请结婚移民的都被盘问得焦头烂额,什么稀奇古怪的提问都有,比如问男人:你老婆内裤的颜色,问女人:昨晚看的什么电视,等等。一经发现是做假,立即处分驱逐出境。再说,男人都好色,拿了钱还会逼你上床,到时候财色两空是必然的。其三是跟美国公民真结婚,五年以后有了公民身份再离婚。也有两年就离婚的,不过容易引起移民局怀疑。可是,那样做老公和孩子肯定反对,再说天天在谎言里生活更痛苦。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指甲店的韩国老板看到了机会,主动提出帮助她办人才绿卡。条件嘛,当然是当地下二奶了。因为老板娘也在店里上班呢。丽,希望老板帮助办绿卡,但也不情愿当二奶。所以一切都在暧昧中进行。好像韩国女人对丈夫在外搞女人,不太反对。渐渐地,丽也像老板娘了,有时心里不痛快也会跟老板娘吵几句,对员工也有些颐使气指,这时倒是要老板出来陪个笑脸,打圆场。可是,慢慢才发现,指甲店给员工办人才绿卡,只在理论上可行。因为这些消费场所,尤其在曼哈顿大都收现金,老板为了逃税,只会少报收入。如果店的收益不够养活“人才”`,移民局怎么可能给你招工指标?所以,跟老板厮混三年才发现是画饼充饥,上当了。
         当她又发现辛辛苦苦攒的几万块存款已经被表弟提走结婚去了的时候,她崩溃了,跟我痛哭:大哥,他们都骗我呀,我还怎么活?我怕她出意外,就劝她回国。她说:我也只能回去了,儿子要上高中,我得帮他选个好学校。我问:还回来吗?她说:不一定。求你遇见浩时,帮我要些钱回来。我说好的,但是心里明白:浩会把钱给我吗?又是傻话。
   一个礼拜以后,我在纽约肯尼迪机场送走了丽,回来时心里一直沉甸甸的不舒服,中国人呐,出来干啥?

         一年后的深夜,我被电话铃声吵醒,是洛杉矶的电话,我这12点,它那是9点,是个不熟悉的女人的声音:“请问,是彭先生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的话像流水般涌来:你认识丽吧,我是她表妹。丽又回美国了,被美国移民局抓啦,现在在移民监狱里,我已经给她请了律师,花了3500刀,你知道我没有工作,我只能拿这么多了,可是丽要求保释,律师说保释金起码要15000元,所以丽让我给你打电话,她在监狱可以打电话,但是需要接电话的交费,你能接她电话吗?或者你能给她打电话吗?我说:告诉我她的电话号,我现在就打,如果打不通,她给我打也行,我付费。
         丽的电话是第二天上午打通的,原来,丽回去以后帮儿子上了重点高中,又后悔不该匆忙回来。于是又筹集了25万人民币,给自己办了个美国的签证,给儿子办了去加拿大的签证;她想自己先到美国工作打基础,再从加拿大把儿子接到美国(她认为从加拿大到美国比较容易)上学。想法很好,可惜是不顾现实。丽在美国有逾期居留三年的纪录,按美国法律是离开美国后10年内不准进境的,如果她换个名字再换个护照,美国或许查不出来,可是她又大摇大摆的自我送上门,一登机,美国移民局就盯上她了,一进美国境(在阿拉斯加)就被抓了,本来是要立即遣返的,可是丽要求政治庇护,所以先在移民监狱候审。丽求我两件事:其一,帮她找到浩,要钱打移民官司;如果找不到浩,就找指甲店的老板,请他帮打官司,当然也包括向我借钱;其二,给中国的家(父母和丈夫)打电话,安慰他们。我告诉她:1.目前请律师的钱3500元已经花光了,需要的律师费是无底洞的,可能比保释金还贵。2.打政庇官司你不够条件,六四绿卡早已过期,一胎化问题,你也快过期了,FLG也许是热门,但是,需要美国的FLG组织出面。我和他们从无往来,不可能去找他们。3.保释金15000元,我可以垫付,但是,法庭肯定不会批准。因为我和你的电话全有监听和录音,既然政庇是不可能的,一保释你肯定会消失黑掉,移民局还得花钱找你,他们像你一样傻吗?4.你爸妈的电话我已经打过了,我告诉他们,你过两天就回去,他们正在张罗卖房子帮你打官司呢,我说不用,问题已解决了。你难道真忍心让父母为你流离失所?5.浩的事是你今生最大的教训,你们是亲戚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我上哪找他,再说,即使找到了,他会给我钱吗?信我话,傻妹子,回去吧。
   一个半月后,丽捎来消息:我已到家,谢谢你,回国时来看我。
         2006年,我回东北,她带丈夫,儿子去宾馆看我,儿子已经上了大一,一米八的大个儿很帅;她告诉我:听了你的电话,我哭了两天,尤其是爸妈要卖房子帮我,使我受不了,所以我决定回来了,你说我傻,是真的,可是我爸,我妈不也这么傻吗?天下哪有为了儿女不傻的父母呢?我佯笑说:“你傻得可爱,我佩服你。”然后就没有话了,因为,中国的文化不就是教化“傻”父母的吗?

 

诗歌《等待》

作者:萧鹏飞

 

我在夜半醒来,眺望窗外的山和海,

只有启明星陪伴着我,在把朝阳等待。

 

回忆洗刷着跋涉的路程,痛苦剥离着思维的雾霾;

我用脚选择了道路,道路让我看到家乡的未来。

 

禁锢将在中国湮灭,人们也不再是天生的奴才,

即使那不是现在,也一直在我希望里徘徊,

 

无法团聚的苦撕裂着孤独,泪眼里流淌出殷红的爱,

那是晨曦的颜色,蔓延在神州的江河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