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大有作为之一

        初春时节,生产队里交给知青干的活大致两项:不分白天黑夜往地里运肥和浇灌冬小麦。运肥需要体力,手推独轮车掌握不好,车翻肥撒经常发生,没干几天,肥撒了一路,又耽误时间、又浪费肥料。队长很快把我们换下来去浇灌冬小麦。此活无需体力需耐力。偌大的一片麦地,浇灌起来需要一垄一垄进行。水泵开启,经水渠流进垄沟,水顺垄沟流到指定的地点,打开垄台上的缺口进行浇灌。水满后,将此垄台上的缺口堵死。再将下一个垄台上的缺口打开进行浇灌,如此操作,一垄一垄地浇灌。白天还比较容易对付。到了晚上,特别是漆黑的晚上,浇灌冬小麦就变得复杂的多。浇灌冬小麦是个慢活,夜里熬不了多久,人就犯困打盹。一觉醒来,水泵开启了一夜,用了一夜的电和水,该浇灌的地只完成了不到一半。

        队长很快把我们换下来去看水泵。这倒是一个轻活,只是不适于胆小的人。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村外,一有风吹草动、照实让人胆颤心惊。进村的那三天“阶级斗争”教育在看水泵时才真正发生它应有的和不期而遇的效应。

        我大概属于胆小一类的人,经过“阶级斗争”教育后,特别是在夜间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加提心吊胆:鹤唳风声、草木皆兵。阶级敌人怎么寻机破坏生产?冬小麦需要浇灌的时候,水泵就顺理成章地变为他们破坏的目标。想想村里蠢蠢欲动的地富反坏右,百八十户、几百口子,万一夜里摸到村外水泵站,我一个赤手空拳、手无缚鸡之力的知青,哪能招架、对付得了!

        同学好友魏重斌那时在知青伙房帮厨,听说我一人在村外晚上看水泵,就主动来陪我熬夜,给我壮胆。三月里遇上倒春寒,夜里我们各自裹着棉猴、棉袄、棉大衣,躺在离水泵不远的避风田埂沙土地上,四眼朝天、海阔天空聊大天。聊累了,又怕睡过去,才想起随身携带的半导体收音机。黑暗中拨来拨去,偶然拨到华语莫斯科电台的广播。这是我们在城里听不到,也是当时被禁止听的所谓“敌台。”随着那亲切悦耳的“亲爱的听众,现在是莫斯科电台广播时间。今天为您准备的节目有……” 我们如醉如迷地倾听着带着异国情调的 “靡靡之音”:

        “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转入了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

        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曲折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跟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归,沉重地修理地球是光荣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

        啊,用我的双手绣红了地球、绣红了宇宙,幸福的明天,相信吧一定会到来。”

        下乡后第一次体会到毛主席五十年代讲的那句高瞻远瞩的至理名言:“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