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成语形象地道出了在金钱中蕴藏着太阳一般的能量。鬼是人类的无形的创造,能驱动这种无形的东西,金钱的驱动力是可想而知了。正义的人们又把金钱当成是万恶之源。以获取它为目标,产生出种种的邪恶和罪孽。不过如果将金钱简单地定义为丑,那末免有些太片面,太抹杀它的功能和意义。人类的祖先在文明的曙光出现的时候就发明了这个诱入的东西。并经各种形式将它完善。金钱的确有其积极的朝气勃勃的使人振奋的一面,金钱是多么
地能使人感到骄傲,使人发展自我的价值和能力。如果没有以金钱作为终极目的的行为,社会就会停止发展。
李庆华开的砖窑厂,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来实现他的自我社会价值。
夜深了,天空显得格外的高。遥远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离村子一里地的砖厂传出一阵阵的捣泥声。这批货的货主催得很紧,庆华晚上也加班加点。他想多赚些盖个象样的楼房,让女友郑丽兰的父母刮目相看。
突然有人砰砰地敲门。
“谁! 这么晚了谁敲门?”庆华问。
“是我,庆华。我是兰子。”进来的是郑丽兰,庆华的对象。
“不好了,庆华。我爹妈和村长商量我的事。”
“商量你的事?什么事 ?他们送你去上学?”庆华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
“不!哎呀。你听我说。” 丽兰急了。
“村长为他儿子求婚来了。你还不快急一急。”
“什么,就是他家的那个牛蛋?”庆华不相信地说,“他们不知道我和你关系?”
“那有什么用呀。我在偷听,村长的儿子在城里开了一家砖瓦店,发了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爹答应十万嫁妆。还有他儿子在城里的新房。他们还答应为我爹妈盖个三层楼房呢?” 丽兰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急的快哭出声来了。庆华,你拿个主意吧。”
“那你不答应好了。这有什么问题。”庆华很轻松地说。
“如果我答应呢?” 丽兰赌气地说。
“什么? 什么?你答应?”庆华不相信他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如果我答应呢?庆华。”丽兰重复.
“不,这不可能。”庆华听了象个晴天霹雳,几乎失去了一半的自信。“不,你不会这样做的。”
见庆华急成这个样子,丽兰哧扑一下笑了出来。丽兰虽然显得老成,有时总是这么的调皮,喜欢捉弄人。她见庆华稍稍放松些,赶紧收起笑容。
“真的,他们允诺太诱人了。我爹妈可不是我,他们可是讲实惠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儿女的。你说他有那些不好?这牛蛋的小叔又是镇长。这家可是有权有势。你说我爹妈会不动心吗?可眼下的你呢?烧了这个小小的窑,还折腾了这些日子。你也没有少给那个村长烧香,对不对?”
真想不到丽兰这样的俗气,他李庆华也不是孬种。他会下决心混出个人样给他们瞧瞧。但没有这么快呀!万事开头难。他的砖窑既已开了头,已经搞了起来,老天是会帮他的。一定会赚钱的。
他说:“丽兰,你没看见我也在干吗?这活我已经搞定。再过些日子出砖,我也会发财的,你怎么也变得这么世俗?”
“那好吧!我看着你发财!我不想等了,等到你发财已经迟了!”丽兰急得要哭出来。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庆华急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你就看着办。” 丽兰又气又急,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窑外传来一阵狗叫,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定是爹妈追来了,怎么办?”丽兰担心地说.。
“怕啥,我们又不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我倒要看看他们会对你怎么样。”庆华男子汉气地说。
门砰的一下开了,丽兰的爸爸郑大富一脚踢进门。见丽兰躲在庆华的后面,气呼呼地吼道 :“丽兰,你给我回去!”
昏暗的窑内看不清郑大富的脸。他的叫声极其愤怒。
丽兰妈说:“兰子,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惹你爸生气。你快回家。”
丽兰带着哭腔说:“爹妈,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和庆华从小在一起,你们很清楚我跟他的关系。你们为什么还要接收村长的聘礼?还要张罗这桩事呢?”
丽兰妈早有准备地说: "兰子,这是我们为了你好。牛蛋小时候笨了些,但现在也长得不差。这小伙子脑子灵,转得快,为人又有礼貌。象他们那样好的人家往哪儿找呀?”
庆华向前挪动了一步。他显得有些受伤害的样子。丽兰很担心他的牛脾气发作,把事情闹僵。她从庆华背后出来。
庆华当住了她:“伯父,我喜欢丽兰。你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我会使她幸福的。我一定会。”庆华发誓。
“就凭你这破窑? 你能赚到多少钱?”丽兰爸说。
庆华听了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丽兰妈一把拉起丽兰,说:“走!兰子。我们走!我们回家吧!”
“兰子,你别走!我们明天就结婚,” 庆华一把拉起她的另一只手。丽兰呈大字形。
兰子大喊起来:“你们都别烦了。我谁也不嫁!你们都开心了吧!”
她转头对庆华伶悯地说:“庆华,你先回去吧!看你累成这个样子。”说完,就跟着爸妈回家了。
兰子好几天都没有露面。庆华急得简直象热窝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决心晚上去探险。虎穴龙潭也要闯!
深夜明亮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把大地照得似同白昼。这种夜里去翻墙很容易被发现。但他找丽兰心切顾不得那么许多。他飞身越过丽兰家的铁门。脚下一不小心踢翻了喂狗的铅饭碗,那狗叫起来。他连忙对狗嘘了几声。那狗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叫 了。丽兰爸妈的房门开了。
“有贼!”
“抓贼!抓贼!”他们高喊。
庆华退回铁栏门。当他转头时,一头撞在墙角上。他哎呀地叫了一声,往外爬。丽兰从屋里冲了出来。
“庆华,你半夜三更的来干什么?”
她抱怨。看到庆华捂着眼睛,心里一惊莫非他撞伤了。
她走过去,扳开庆华的手。血从手背流下来。
“庆华,你流血了。不行,咱们得先上医院。我陪你去。” 丽兰心疼地说, “这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庆华说:“不碍事。我们不用上医院。过几天就会好的。”
丽兰坚持要陪庆华去医院。郑大富看到庆华在流血,也默允了。
夜深人静。护士懒洋洋地出来。看到庆华眼角的血还在流,就先为他止了血。然后她说:“你要缝上两针。但现在没有麻药。”
庆华说:“小姐。来吧,不用麻药。你就扎吧。我明天还要烧窑,晚上还要去准备窑头,你快扎吧!”
护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用麻醉,一针下去疼痛揪心。他忍得了吗?她为难地看了看丽兰。丽兰很有信心地点点头:“小姐,你放心干吧。他是铁打的汉子。这点痛算不了什么。现在不缝就怕以后会感染。”
护士进去和值班医生咕噜了一阵。值班医生吩咐护士准备好器材。消毒完毕,医生开始将针穿进眼皮肉里。只见庆华咬着牙,紧闭着眼睛,象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缝毕,医生嘱咐他吃点消炎药。丽兰付了药费,就和庆华离开了医院。
丽兰实在不愿意和庆华分手,他俩在镇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们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小巷。有户人家的门口点着灯。门外坐着七八个年轻人在抽烟聊天。丽兰和庆华认出这是大头阿黄的家。大头阿黄虽然年纪不到二十。他为人爽直,交友甚广。他看到丽兰和庆华,喊道:“庆华,来这里 坐坐。”
庆华说,:“哥们,我没有空。我明天还得起窑呢!”
“庆华哥,不着急。钱是赚不完的。一样是赚辛苦钱,你还是跟我们走吧。有没有胆量?”
庆华最忌讳别人用胆量两个字来激他。
“你们上哪儿发财?” 庆华好奇地走了过去。丽兰紧跟着他。
“可惜丽兰姐不会答应你去!”大头阿黄说。
“谁说的?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去做什么营生,怎么知道你丽兰姐不会同意呢?你这话说到哪儿去了。”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吧,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们这几个要偷渡到美国去。你没看到树岙村的宗发。炔钮了几年,宗发大婶就造起了三层楼房。还有阿国,阿为。连树岙村的小胆财鸿和他的女人都赶上我们了。你怎么这么闭塞。和我们一起去闯吧!俗话说得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大头阿黄从容地说。
“怎么个走法?”庆华饶有兴趣地问道。
“把你的那口窑卖了,再借上二三十万人民币。你认识一个叫王德龙的不?原先做药材生意的王德龙是个头了。
庆华和丽兰都认识王德龙。他比他们高几届。那时王德龙很喜欢和丽兰说话。后来庆华紧追丽兰,王德龙和丽兰讲话的次数渐渐地少了。高中毕业王德龙上了大学,成了这一带姣姣者,丽兰就更没有机会和王德龙说话了。
“哦,原来是他在做这生意。他在美国?”庆华问。
“是啊。人家早已过上大康生活了。你如果想好了,明天哥们陪你去到白大姐那里交一万美金定金。他们是保成功的。不成功不收钱。余下的钱等到把你安然送到美国,介绍你到餐馆打工后再收。如果不成功,这些钱如数退还给你。我打听了一下。这两年通过他偷渡出去的人都混得不错。王德龙很守信用。”
庆华听了后很动心。
这些钱是不太有问题的。他只要将窑头卖了,另加几年的积蓄,只借很小的一部分的款就够了。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在于如果丽兰和他一起去,他再也不担心兰子父母对她的逼婚。
丽兰也很赞同这一计划。他总觉得庆华的生活的圈子很小。他本来有很多朋友。但是这几年,很多人都搬了家离开了,失去了联系。庆华如果去闯外面世界,他有会交上很多朋友。最使她高兴的是漂洋过海,她和庆华会过得无拘无束。天高皇帝远,她父母也管不到她了。而庆华也走出这个乡村小圈子。他也许能开阔眼界,更有所作为。
庆华问:“这件事得找谁?这白大姐住在哪里?待我们想好了,我去办手续。”
大头阿黄说:“那你们可能还可以挤到和我们一起走。 白大姐就住在这一镇子里。我们先到红桃职业介绍所。白大姐是不会和你见面的,先要在那里谈话登记。要见她还得花些心思呢。这偷渡可是犯法的事,他们很小心。你也得很小心。你们千万不能去外面说。”
回到庆华的砖窑,围绕着告诉与不告诉丽兰的爹妈的问题,他们讨论了很久。直到鸡叫头遍,丽兰靠在庆华的身上,合上眼皮睡了。
庆华轻轻地将她放到自己的床上。自己进窑干起来。
第二天一早,丽兰和庆华去了长乐市红桃职业介绍所。介绍所的人向他们问了很多问题。然后叫他们回去等消息。过几天有人会通知他们是否和白大姐会面。
庆华等了两天。终于有人来通知说白露大姐在长乐最豪华的长乐宾馆见他们。她看上去三十出头,生的细皮嫩脸。她打扮得很入时,不象农村人。庆华道明来意。白露说:“你和你的未婚妻真的要去?”
“是的,” 他说:“我们也知道这是去偷渡去冒险。但是我们以目前的处境,选择这一条路最合适。我们是别无选择了。”
人就是要冒险。冒的险越大,带来的利润就越丰厚。你看我们这个长乐县,快要变成了中国第一富县。为什么?就是有这么多的人去冒险。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过这途中是有些风险要冒的呀。”白露警告说。
“这我们明白。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庆华问。
"你先付定金。我们的价格是四万美金。你先付一万,把你们送出海再付一万,到了巴拿马再付一万。偷渡成功把最后的一万付了。这样做我们减少些纠纷。最后一万如果你不付,那么后果自负。我们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还有,偷渡时听天由命。天有不测风云。但我们会尽量保证大家的安全。”白露说.
“那到了美国以后怎么办呢?”庆华问。
“到了美国后你们有几种选择。一是如果你们有亲戚朋友,你们就去投靠他们。如果没有,我们是包工作的。一般都是去餐馆打工。通常的做法是,你先向餐馆老板借钱还了你的最后一笔偷渡费,然后你在他的餐馆打工,慢慢还债。一二年后你还清债务,你就有选择了。很多人一下没有这么多钱,这个办法最可行。你去餐馆打工,老板也会善待你们的。因为你欠了他的钱,他也会处处照顾你。你想如果你身体不好了或者出事了那他不是亏了吗?你听说过这句话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看我们这一带高楼洋房林立。这大部分都是我们长乐人冒险,吃苦得来的。”
庆华听了大开眼界。俗话说得好,人挪活,树挪死。好男儿志在四方。
“那好吧。”庆华说,“我们干了。我和丽兰一起去美国。我们在那里有些熟人。你能为我们联系上宗发叔?我们能不能去宗发叔的那个餐馆去打工。我们能不能向那个老板借些偷渡费呢?我和丽兰可以在这个老板那里打工还债。”
“我们可以安排。但我们必须和那个老板商量。如果可以,就这么定了。你明天把定金拿来。还有,你不能在外面乱说。公安知道了你我都有危险的。”
“那我们怎么去呢?护照哪儿去拿呢?还有签证?”
“这些用不着你们操心。我们会办妥的。但是在路上,你们恐怕要受些苦。但是也不会怎么危险的。九月十六号夜里十二点,你们在平潭岛海边的石头礁集合,登小渔船。小渔船将你们送到一艘釜山号南朝鲜远洋货船。然后驶到公海。另一艘豪华的远洋货轮把你们带过海。最后从百慕大进入美国。由于这是偷渡,难免有点危险。你如果害怕了, 就别去。不过我们没有失败过。成功率几乎百分之九十九。”
“那好吧。”庆华爽快地说,“我们就去吧。不过你得为我们找好那边的落脚点。我们啥都不会,到了那边会是哑巴和聋子。你给我们找一个只讲中国话的餐馆。”
白露说,“讲好了以后,我们就立即行动。那边没有只讲中国话的餐馆。客人都是美国人。我们会尽力而为的。在那边你们既然认识宗发,那我们就为你们联系那家餐馆吧。他是从这儿去的,他在那里干得非常好。那家餐馆现在要人。”
“那可太好了。”庆华兴奋地说,“我家和宗发叔是好朋友。他偷渡时,我还是个小孩。他肯定会接应我们的。”
庆华见白露这样爽快地答应把他们送到宗发的餐馆,就放下心来。大家都知道宗发是个靠得住的人,讲义气。
回家的路上,庆华对丽兰说:“丽兰,我们不能告诉家里。我们只能偷偷出走。如果告诉他们,也许他们一下子接受不了,会坏事的。到了美国再写信给他们吧。”
丽兰同意地点点头。她爱她的爹娘。但是他们实在太专制,太包办。庆华作为他们的未来女婿,他们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但这么多年来她 对庆华的感情是爹娘无法改变,无法夺走的。面对着这样的矛盾,偷渡到了美国是最好的办法。有庆华在,她什么都不怕。
庆华把丽兰送回家,自己回家时已经很迟了。只见他娘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庆华从小就失去了爹,他爹在他娘生下老二明华以后,将家里的所有积蓄取走去偷渡。结果连台湾海峡都没出,就被风浪吞没,葬身大海。那时庆华和明华还小,不知道这件事。他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兄弟俩带大。哥俩都很孝顺,但是生不逢时。二十好几的人了,都还没有讨到老婆。为娘的很焦急。老大的婚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这丽兰姑娘是方圆十里百里挑一。有这样的媳妇是前世修的福。可是她家只有这两间破屋。庆华虽然体魄强壮,但苦于没人指点,家境并不富有。再看左邻右舍,很多人纷纷偷渡到国外,大把大把的钱往家寄。老太太也心急火燎的。这哥俩的出路何在?但她并不希望庆华去偷渡。说到偷渡,她总是心有余悸,因为她丈夫的死留给她永远也抹不掉的悲伤的阴影。但是如果庆华再在砖窑待下去,丽兰一定不会做她的媳妇的。
庆华敲门,说:“娘,你还没睡?”
“庆华,我有话要问你。”
庆华进到娘的屋里。娘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包,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这是娘的结婚戒。你能给丽兰带上,就是你的福气。”
“娘,我们俩就要偷渡到美国去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丽兰的爹娘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我们明天就偷偷地去登记。这次偷渡就算是我们旅行结婚吧。只是我不能照顾和孝顺你老人家。”
“什么呀,庆华?你们要偷渡?你们偷渡到哪儿?”娘问。
“我们要偷渡到美国。我们后天就走。”庆华回答。
庆华娘吃了一惊,说:“庆华,你不能去,你绝对不能去。” 娘突然象受了打击一般,“二十多年了。我一直瞒着你,你爹就是偷渡死的,你爹他听信了别人的话,扔下我们三人去了。船还没出台湾海峡,就遇到了风浪给淹死了,我不能让你去了。”娘神经质地都说。
庆华从不知道他的爹是淹死的,以前只是听娘说,他抽烟喝酒过量生癌症死的。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的真正死因。为了出国挣钱,扔下他们吃了多少的苦,不过过去的一切成为过去,现在该是自己这一辈做事业的时候了,连上一辈的人都去做偷渡,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去做的。庆华抬头看看挂在亲房子的父亲的肖像,他年轻,英俊,他父亲在庆华的脑海里变得勇敢,变得高大。他是一个真正的榜样。
“娘,不管怎样,爹的死是值得的。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也不是一个懦夫。他是一个男子汉,没有虚度他的年华。”庆华说。
“我是怕你也会有他的命运,大海是无情的,风浪是无情的,你若是有点意外,我老太婆怎么受得了。”
“娘,你别怕,现在的气象预报比以前准确多了。况且我们是乘远洋轮去美国,这远洋轮大得很,根本不怕风浪,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船上有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我到了美国,宗发叔来接我们。这下你总放心了。我到那边,就打电话给你报个平安。”庆华安慰地说。
母亲深知儿子的脾气。象他的父亲一样,一旦决定,十八匹马也休想拖他回去。况且现在她对儿子的计划有了大概的了解。宗发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她终于放下心。
母亲唠唠叨叨地叮咛好多话。庆华一一答应。话毕,便告辞回房休息。庆华和丽兰不声不响地准备了三天。他们秘密地将结婚证领了出来,准备上船。九月十六号,丽兰一早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到庆华家,自己在桌上给爸妈留下了一封信。尽管丽兰对父母的干涉不满,但他们毕竟是父母。现在要不辞而别,心里总不是滋味。她走到爸妈的房间。他们都起床了。他们看到女儿今天梳妆打扮,便问:"你要上哪儿呀,看你这身打扮。”
女儿看着父母,想到要远离他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和他们相见,心里不禁一阵发酸,差点掉下眼泪。
“爸妈,我去福州小学同学家做客。要两三天才回来。你们保重。”
父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怀疑。他们俩下午出发。从长乐市到平潭交通很方便。他们很快到了平潭,在一家小吃店休息,打发时间。大头阿黄和另外的两个人也到了这个吃食部。大头阿黄将 另外一男一女介绍给庆华。
大头阿黄说:“庆华,这是阿财和老婆英子。”
阿财看上去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约二十七八光景。英子生的天生丽质,白嫩的皮肤。她不象个下乡女子。阿财对庆华说:“庆华,我只知道你会武功,讲义气。你跟我们一起去,我们的安全有保障了。”
阿财又问庆华:“庆华,你学了做厨师没有?”
庆华说:“没有,我前两天才决定偷渡,没有准备。”
大家谈着谈着,天色渐渐晚了。这时很多人都到了平潭。十一点,他们从小店步行到石礁。石礁区是平潭岛边缘最危险的海岸,水急浪高。平时海上警察的巡艇到不了这里,只有那些灵活的小渔船可进可出。但也要对这里周围的海路和暗礁十分了解。
到了半夜里,天变得阴沉沉的。远处的小岛礁石象巨大的野兽蹲伏在那里。带着海腥的凉风吹来。庆华和丽兰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白大姐虽然答应把他们安全偷渡到宗法那里,可是面对着大海,庆华的脑子里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这漫长的路途要走多久,从那个方向走,前面有什么凶险等着他们。此刻他又激动又害怕。一旦踏上这小船,他们就踏上了这不归路,凶吉难卜。耳听着这汩汩的海浪,他的心里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但这种恐惧感很快被另一种东西所替代。他不能丝毫害怕。他要拿命去达到目的。他要拿命去保护丽兰。
一会儿,滩头上挤满了人,足足有百来个。庆华来到人群中,他惊奇地发现,那些人中,不仅有象他和丽兰那样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还有中年男女和未成年的孩子。在人群中,他竟然发现有一家三口带着一个五岁小孩的。庆华突然感到大胆了许多。他自我朝笑刚才的那种恐惧感。连三岁的小孩都能冒险,我堂堂七尺的男子汉还怕什么?
两只渔船徐徐地停靠在离岸不远处。几只舢舨驶了过来。蛇头把人群分为几组。有条不紊地让人们登上舢舨上船,舢舨来回几次,终于把最后一批人送到了船上。
上船下了舱,庆华感到暖和多了。舱下的地板上还铺了席子,让大家睡觉。旁边的箩筐里放满了矿泉水和别的饮料,还有面包和水果。这时庆华感到饿,他拿了几块面包和矿泉水递给丽兰。自己也吃了起来,庆华对丽兰说:“兰子,看来还不错,这样过几个星期到美国也是一次难得的旅游结婚。看起来比旅游新马泰好。”
丽兰说:“庆华,你别高兴得太早。吃苦还在后头呢!”
这时,从甲板上下来一个渔民模样的人。
“喂,你们听着。” 他清了清嗓子:“你们赶紧睡上两三小时。天亮前,我们就会到一艘远洋轮。你们上远洋轮要快。我会提醒大家作好准备的。”大家不作声。很多人倒头便睡了。舱下响起来鼻鼾声.
庆华吃完,拥着丽兰,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庆华被说话声叫醒。这家伙是个蛇头。他正在吩咐大家带上简单得再也不能简单的行李,准备上远洋轮。
庆华和丽兰很快把东西收拾好,等着上更大的船。
不知是天将亮了,还是乌云渐渐散去。远远的地平线变得清澈起来。海面的空气十分清新。在很远的地平线上有一艘巨大的货轮象一座巨大的山坡堆在那。小渔船越来越靠近。货轮的轮廓也越来越明显地勾划。庆华站在渔船的船头,抬头仰望货轮。小渔船变成了儿时在池塘玩耍的纸船那样的渺小和脆弱。这艘十几楼高的货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些人。几个水手将扶梯放下来。小船徐徐地向大的家伙靠拢。庆华完全的看清这艘货船。这是一艘旧的远洋轮。船沿上都生满了铁锈。样子很难看。上面有六层塔楼。塔楼后面两根熏黑的烟囱正在冒烟。甲板上堆满了大货柜。
货轮上的吊车降下一只巨大的网袋。蛇头吩咐每个人排好队。 经过网袋时,把自己的行李放到里面。然后去爬水手们放下来梯子。 大家鱼贯而上。顺着铁梯往上爬。庆华为那位有孩子的女人捏了一把汗。不过每个人都顺利地爬上货轮。 船上几个彪形大汉荷枪实弹地站着,两眼毫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这货轮共有前,中,后三个舱。前舱和后舱都装人。中舱装了航行所需要的食物,水及药品。小蛇头吆喝着把庆华他们赶到后舱,约莫百来过人。他们顺着梯子往下爬,到了舱。庆华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以后一个多月的家。这不大空间没有窗,象一个笼子。左边上角只有一个小孔。一只排风机发出难听的声音。这里只有一个出口,上面有一块可以从外面上锁的盖板。只要盖板一上锁,里面的人谁也休想出去。从上面看,这块盖板很隐蔽,看不出是一个通向前舱的梯口。
也许这只船的舱门专门设计来走私人蛇的,在右边的角落里,放着两
个大桶,这是供人们上厕所用的。庆华想,要是上面的家伙上锁不给开,他们会在这铁罐子里闷死饿死渴死的。谁也无法逃出这个笼子。现在木已成舟,只有冒这个险了。
等大家安顿好,天已渐渐亮了。这时蛇头下舱来,带来了一个满脸胡子的人。在他的背后还有三个持枪的保镖。
“你们听着。这是船长,以后由他把你们送到美国。他是南朝鲜人,懂些中文。但是你们以后有事可以找我,通过我给你们解决。”然后他转向三个在他身后的保镖:“他们是来自柬浦寨的红色高棉的战士。他们十分勇猛,枪法很准。我相信他们是能保护你们的。”
“喂,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达美国呀?” 人群中有人问。
“这不一定,如果天时地理利人和不出状况,我们可能在六七个星期就可以达到对岸。如果出状况,我们还 要到第三国再偷渡。”蛇头回答。
蛇头说完,和船长保镖都上甲板去了。舱门砰地关住锁牢,偷渡者们感到他们就象被囚禁的牢船里,都显得十分害怕。虽然现在外面是早晨,舱内却阴暗寒冷,就象黑夜。只有一丝光线从排风机的风孔中漏进来。
由于劳累了一个晚上,大家都累了,不想说话,有些人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门开了,送来一些蔬菜,水,米饭和花生。一天下来,百来口人挤在下面的舱内。空气渐渐变得浊气。排风机太小。尤其是这两个厕所的便桶,发出不能忍受的臭味。而且这舱下的空间太小,人们只能偶尔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丽兰心细,在舱下记着时间。他们在舱下已经过了四天。舱下的空气越来越差。不少人的眼睛开始感染,红红的又肿又痛。这蛇头还是没有让他们上甲板去活动一下的意思。人们开始议论和骚动起来。
阿财揉着红眼睛,走到庆华前,说:“庆华,我们得想个办法去搞些眼药水什么的。我和英子都染上了红眼病,又痛又痒的难熬极了。英子有又生了什么病,一直发烧没有退。她的身子本来就瘦弱,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闷在这笼子里,把我都给憋死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上甲板呢?这个鬼地方难道还有别的人来吗?这里不是什么那个国家,他们凭什么说有什么警察来抓我们?”
庆华说:“我不知道,我们得去问问老成。”
老成出来时在长乐的一家小学当老师。他被认为见识最广,最有学问的人。老成走来,庆华问老成:“这鬼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老成你有什么主意?”
老成沉思了一下,说:“庆华,阿财,你们别太介意我的分析。看来我们是要死人了。”
庆华不明白老成的结语:“你说清楚一点,老成!我们怎么会死人了。”
老成说:“是呀,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上面这些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这三个红色高棉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上来时观察过这些人。我也看到过一些资料。他们是受雇来杀人的。只要我们中有人想反抗,他们就会杀你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我们都上了这条船,只好听天由命了。你没有看到带着五岁女儿的这一家子。这做爹的正在发高烧呢。也许他是第一个被扔下海里去的。”
大家听了老成的话,吓的心里都颤颤抖抖的。大家顺着老成的指向,看到蜷伏在一角的一家子。庆华问:“老成,这男人叫什么名字?”
老成回答:“他叫福根。他的老婆叫阿秀。他们是去美国探亲的,但是他们正道出不去,费了很大的劲,才想了这条路。想不到老天爷不长眼,这男人快不行了。”
他们走过去。阿秀看到人们走过去,抽泣着说: "我本来叫他死了这条心。可是他的舅舅就是写信引诱他,说外面的钱好挣。说他会照顾我们的,拼命怂恿我们偷渡去美国。这才有了今天。”
庆华安慰她:“嫂子,现在既然已经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回去了。只是这位大哥不该带你们出来一起受这样的折磨,特别是你的女儿欣欣,她只有五岁呀!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位大哥的病治好。”
这汉子紧闭着眼睛,咬着唇,样子十分痛苦。庆华凑近他:“大哥,你有什么不舒服?”
这汉子没有反应,庆华拉了拉他的手,觉得他的手滚烫。自小习武,而且有点中医知识的庆华,压了压他的脉搏,他的脉搏跳动得很弱,不去医院看,看样子是熬不过今天的。
“他怕是不行了。” 庆华对老成说,“你说怎么办!我看去医院是不可能的,船上是不是有医生?”
老成说:“他可能得了霍乱,你若是惊动他们,我怕他们会将他活活扔进大海里去的。他们怕传染。”
庆华说:“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他死去不成?”
老成说:“也只能这样了。”
庆华不信:“哪有这种见死不救的。”他气愤地说。
丽兰知道庆华是讲义气的人。他一旦牛脾气上来,谁也阻止他不了。但她也知道,现在这位汉子如果被认为患了传染病,被船上的人知道的话,肯定是会有灾难的。她因此劝庆华:“庆华,让我们是否在行李里找些药给他吃,看看能否治愈他的病。”
其实她很清楚这种药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是无济于事的。
大家在自己的行囊里找了些消炎片,牛黄解毒片,藿香正气丸和防流感的板兰根冲剂之类的药。第二天,这汉子的病情更加恶化。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嘴唇干裂,脸色蜡黄,气如游丝。
老成说:“看上去他已经没有救了,庆华,你上面的人说,叫他们料理后事吧!”
第三天中午象往常一样,锁着的舱门被打开了,送下来一些食物。庆华对着 那个送饭的蛇头大声喊, “这里有个人得了重病,你们快来救救吧!先生。你们能不能请一个医院来。这里有一个重病人。”
过了一会儿,从上面爬下来四五个水手和三个红色高棉的士兵。他们都带着防毒面俱。他们来到福根的边上,一个水手解开一捆塑料袋。庆华看得清清楚楚,这是装尸体的袋子。另外一个拿出一捆带子,解开,剪了一段,动手将这不省人事的汉子捆住。大家都看出这些人要干什么。个个都惧怕得要命。丽兰按捺住庆华。她知道庆华在这个时候会挺身而出的。
“你们不能这样!” 庆华说,“他还没有断气,你们不能把他装到这个袋子里!”
“见你的鬼去吧!”一个水手用朝鲜语骂了一句。顺手给庆华一拳。庆华抬手架开这个水手的拳头。这水手见状,恼羞成怒,又反回来重重的一拳打在庆华的头上。庆华大怒,挥了一拳,正中水手的牙门,打得这水手牙血直流。这时红色高棉的士兵抬起枪,对准庆华。丽兰挺身挡在庆华前。丽兰看到旁边的蛇头,赶紧把他拉过来,说,
“先生,对不起,我丈夫火气大。我给你们赔不是了。”
这水手还要向庆华扑上来。蛇头把他拉开,说了些好话,才把事件平息下去。他们把福根装进白色的尸体袋,然后叫老成,大头阿黄和别的几个年轻人将他扛到甲板上。他们来到甲板,看到太平洋的壮丽的景头。一望无际的大起大落的浪涛伸向天际。置身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中,这巨大的货轮就象一片树叶,在水中漂浮。
水手们命令将尸体袋放到一块滑板上。一个水手将尸体袋盖上一块白色的布。然后,四个人将户体抬上船尾,将滑板的一头搁在船沿上。只见一个水手一松绳子,尸体袋就滑向大海,落到水里,不见了。
舱内,丽兰将五岁的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安慰阿秀,庆华感到阵阵恐怖向他袭来。余下的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百十个人还会发生多少的不幸,没有人能知道。他预感更多的人会死去。
福根死去后,船上的水手和蛇头怕流行传染病,蛇头和船长商量,让偷渡客每隔三天到甲板上放风一次。每次一个小时。舱下的卫生也有了改善。
那天,庆华和同伴们听到甲板上传来音乐和吹萧声。他们猜想那些船长和蛇头在上面饮酒作乐。一会儿,蛇头引着两个船员下来。他们走向阿秀,将阿秀拉上去。胆小老实的阿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明白他们这些人把自己拉上去一定不怀好意。她抱着五岁孩子,挣扎着不肯上去。但被二个水手架着上去。五岁的孩子被他们吓得大哭起来。哭声惊醒了庆华。他起来已经晚了。上面的门盖砰的一声盖上。丽兰忙上前,将孩子抱在怀里。她什么也没说,两眼含着眼泪。
等了好久,只听盖板的锁打开。只见阿秀头发散乱,跌跌撞撞地走向梯子。她似乎神志模糊了。她回到自己的铺位,已经哭不出声来。庆华他们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丽兰对庆华说:“阿秀肯定遭到了强暴。这些畜生,现在别去惊动阿秀,让我慢慢地开导她,要不她会自杀的。”
接下来好几天,阿秀没说话。她吃得很少。丽兰尽力照顾孩子。老成将庆华阿财和大头阿华叫到身边,对他们说:“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这里还有几个女人,包括丽兰,都免不了要遭殃。我们得赶紧想去一个法子来。
庆华心急如焚,他担心丽兰有一天也被强暴。那时,他即使是性命搭上也来不及了。他这个堂堂的七尺男男人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阿财更是噤若寒蝉。他时时刻刻提防着有人来抢英子。还是他有心眼,偷渡时他在被褥里藏着一把钢刀。他也随时准备用死来保护他的英子。
果然不出所料,又下来一帮水手。这回这三个红色高棉战士也跟了下来,他们来抓阿财的老婆英子。阿财上前去档,被红色高棉战士推了一下。阿财跌倒在地上。这个高棉的战士用枪口抓住他的脑袋,使他动弹不得,眼看英子就要被绑架,只见英子拿了一把锋利的三角刮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对蛇头说,别让他们过来!要不我就自尽。这一下惊呆了水手和高棉战士。想不到这女子如此刚烈。他们个个面面向嘘,一时不知所措。一个水手向周围看了看,他看到庆华拥着丽兰,象一只猛虎似的盯着这伙强盗,毫无畏惧,随时准备拼命。
“走!”这个水手头向其余的人挥挥手,离开了。
这时英子却两腿一软,倒下了。她的脸色苍白,晕了过去。这下阿财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庆华向前,按了按她的脉搏,说:“她病得不轻,她在发烧。别感染了……”庆华欲言又止。“有没有退烧消炎药?”
阿财从行李里掏出一些阿莫西林,将竹筒凑到英子的嘴边。英子醒了回来。
“我没事。阿财,你让大家休息去吧。”众人安慰了英子一番,各自回到自己的铺位。只有庆华,阿财和老成还在商量什么。
这次小小的胜利鼓舞了舱下的人们。人在危险和绝望中,斗争会给人们带来希望。但是面对着水手和蛇头,尤其是这些红色高棉战士,硬拼是拼不过去的。老成想出一个很毒的办法。只要制服船长,把船长囚禁,那就是好办了。老成和庆华,阿财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老成说:“这件事只能在放风的时候干,要看准机会,千万不能莽撞。这是性命关天的事。一定要做得有把握。庆华,你可以召集了一些年轻些的人合计合计。”在船上,老成听说这船长喜欢下围棋。老成是个围棋迷。老成想办法先和船长交往。“我和他下围棋的时候,庆华你们就下手。”老成安排说:“放风的时候,我听说这班强盗水手到后舱也去抢女人来玩弄。这批野兽。非杀了他们不可。但是目前还需要他们开船。有机会杀了这个水手头,杀一儆百。唯独这些红色高棉的家伙,需要费些周折去对付他们。”
庆华说,他们这几个就交给我好了。我想办法制服他们。”
他们商量了一会,有人送饭来了。
吃饭时,丽兰移到阿秀旁,想安慰她吃点东西。阿秀对丽兰说:“丽兰,我这苦命的孩子就托你了。将来有朝一天,你们俩命大,一定会逃过这一劫,我拜托你们把我那苦命的孩子带大。你们都是好人。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们。”阿秀恳求地说。
“阿秀,你快别这样说,也别这样想。生死由命,你的先生病死了,他是不会责怪你的。你的孩子那么活泼可爱,你难道舍得丢下不管吗?你心肠也太硬了。不过,我会尽力帮你看好你的孩子,她太可爱了。”丽兰感伤地说。
阿秀还是那么的悲伤,说:“丽兰,我多惨,没有了先生,我到美国干什么去?难道为人去做小的?”我已经受够了人世间的苦。这么大的世间竞没有我的生路。”
体弱的英子也劝她说:“阿秀,我们在患难中成为姐妹了。从今往后,我们要互相照顾,决不让别人欺侮。”
“不让别人欺侮?我们能行吗?外面的坏人太多太多了。抢的骗的,凭着有几个钱,胡作非为的。我害怕了。我这样一个女人家,就是到了美国,也不知道怎样活。丽兰,英子,我害怕极了。”阿秀说完又抽搐起来。
丽兰还是鼓励她:“阿秀,你千万别想不开。到了美国,我们姐妹发誓会在一起。我们会照顾你的,你就放心吧!”
蛇头下舱来结束了她们的谈话。蛇头脸色慌张。他对大家宣布到:“乡亲们,你们听着。今天中午你们可以上甲板洗刷一下,活动活动。根据国际海洋天气预报,不远处有暴风雨正在向我们的海域逼近。不久我们就会遇到飓风。我们的船可能会遇到灾难。大家不要惊慌,我们现在正在全速开向一个避风港。希望大家打扫打扫自己的铺位,洗个海水澡。”
庆华他们走上甲板。阳光从片片的白云中漏下来,一缕一缕地从空中挂下来,天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富丽的宫廷。巨幅的白云象一块块纱帐,点辍着银色的素边。海水是那样的湛蓝,宁静,仿佛象一块巨大的绿宝石。海风微微地吹在身上温柔舒服极了。
每个人都分了一盆淡水。大家都吝啬地用它擦了身子。有人在懒散地走来走去;有人在栏杆边甩手;有人在伸腰展腿的。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谈笑笑,好不开心。
庆华对丽兰说:“你看,我把你带到这里不错吧。你看这旅行结婚哪一点比不上新马泰之行。”
丽兰回答说:“你别高兴的太早了。等到暴风雨一到,不知还要发生什么事呢。我们得有个思想准备。”
老成和一个水手说话。老成问这水手会不会下围棋。那个水手很喜欢下围棋。于是老成拿出一付围棋,他们就下了起来。
不一会,不知是谁告诉了船长。船长差人来叫老成下围棋。老成去了。
平静使大家的戒备心理有所松懈。人们变的赖散。
突然,船尾有人叫起来:“有人要跳水啦!有人要自杀了!”
庆华和丽兰赶紧向船尾跑去。只见阿秀已经爬越了栏杆,就要跳下去了。她的五岁的女儿吓得哇哇大哭。隔着栏杆拉住她妈妈的裤腿。丽兰大叫:“阿秀,你不能这样做!你看看你的欣欣,你看看你的女儿!”
阿秀哭着对丽兰说:“兰子,你们如果有朝一日能出头,帮我惩罚这个万恶的日本人。我听蛇头翻译介绍说他是大副。是他强暴了我。你们替我报这个仇。” 阿秀低头去摸女儿欣欣的头:“欣欣,你去阿姨那里,阿姨和叔叔都是好人,他们会把你带大的。妈妈不想活了。你也别拉着妈妈。让妈妈去死吧!”
正当阿秀和她女儿说话时,说时迟那时快,庆华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阿秀的臂膀。阿秀拼命挣扎,想挣脱庆华的手跳海。她已经来不及了。庆华铁钳一般的手牢牢地钳住阿秀的手臂。阿财上前,抓住阿秀另一只手臂。他俩一起将阿秀拉上来。
丽兰哄着欣欣。英子上前扶住阿秀。“阿秀,你不能寻短见。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女儿怎么办?你让她成为没娘的孤儿?你为什么不想想她呢?”
阿秀伤心地哭泣着。“英子,我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英子安慰说:“阿秀,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好好去休息一下吧。”
时间过的好快。老成下棋回来了。庆华将刚才的事告诉老成。老成感到很难过。“叫丽兰时常看着她,”老成说:“别让她再有三长两短了。”
说来也奇怪,这洋面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小片的云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堆积在货轮的上空,天空渐渐地变暗。风慢慢地吹起来。越吹越大。避风港连个影子都没有。蛇头出来,叫大家很快回到舱内。
下舱,风洞里几乎没有光线。舱内亮起了昏暗的灯。能听到外面呼呼的想狼嚎一般的风声。货轮象爬在高低不平的山坡上,时起时伏。
可怕的飓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