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洪萍
我以为,你永远在那里,就像我自身的一条延长的手臂。在去国的前一晚我为什么没有见你,而只拨通你的电话?有些事可以等待,有些事可以重来,可是,死亡是单行道没有归途。
你葬到老家金寨,与父母相伴长眠。我们的好友助我爬上斑竹掩映的小山坡。你弟妹在山中挖了一个洞,把你安葬在里面。你,在那里,眼瞅着我,不坚定。老友如老酒一样醇香,他们把老酒洒向你的墓碑,烟缕飘向你在的地方。山风啊,我们不在时,你抚慰他啊;小草,拜托你陪伴照顾他有始无终。我们还没有习惯,你已经不在我们之中。你的哀妻偶尔来山下屋里作画。这是你没有想象过的情境?生时你有怨,死后她并无仇。几十年,你们也倏忽而过。你皓齿一闪,呢喃:“没有意义”。可,天热天寒,你在山洞里做什么、有意义?
人人相信、你自己也深信你是最健康的人,永远的运动装:“我每天打乒乓球,没人打得过我。”你微微仰头,有一种细致的温柔。你与世不争让你四处好人缘。你小富即安,给过我人生的第一只戒指。它,我把它抛东抛西,然后无以名状地让博爱路的杂铺改造了它。现在它躺在某个抽斗里不见阳光。如今,我才知,有封信你把它落到阳光下,风言风语存封着。羞辱?羞辱姓啥今年几岁?
时光飞转。翻看旧影像,时光如能定格在某一刻,谁人不曾鲜嫩光亮气宇轩昂,看天天不灭看尘尘不扬?。所以,怀念让咏唱不尽。在凤凰山灿烂的油菜花田里留影。红风衣和蓝运动装,定格了工作和私情分不清的情愫。那是我们年轻气盛左顾右盼的年代,你说你38岁。你潜到海岛,我跟你横渡琼州海峡,在风狂浪颠的海轮上吟绿岛小夜曲。广州的沿河小巷,百姓人家泔水横流。生,都是这么无奈地过。
生的来路有了塌方,你撒手而去。一年前,当你得知绝症时,你是完全塌方还是强装笑颜?你住到亲朋找不到你的地方,漠视视你如家长的弟妹;你固执,不在微信世界里显现,我便没机会感受你的慌张、绝望、恍惚或惊喜。年初突然而至的新冠,让你撑不到今天。你,真就变为一摞白骨?那真不像你可能的样子。
生命的轮环出现锈迹,你是障眼的一处。我病得晕天转地,需要潜修哲学,不想斗志昂扬。偶然的生和必然的死,谁的生命不如蜉蝣,谁不都在路上?!让我,在劳累得起的花园里劳作,在爱得动的时候爱上,不浪费生命和好时光。
你是仁山,我称你彭兄。最后那通电话里,你欣喜地说你要去金寨承包山林。我无言以对。你是傍山而立的山,我是沿水而居的萍。水的故乡是山,水的去向永远是远方。
2023.7.13. 于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