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岘
“性”(英文“Sex”),在美国是一个不被掩饰的话题。美国人谈起“Sex”,就像讨论身体的某个部位的动作好坏一样 ,把它列为生理现象 。
青少年谈“性”,小学生知道什么是精子和卵子,中学生知道什么是性交和生孩子 ;
成年人谈“性”,正常性别的男女探讨如何使性生活和谐,不正常的同性恋者也大谈性的异变;
老年人谈“性”,有性能力的人想表示自己老当益壮 ,没性能力的人则为“老当益壮”而谈“性” 。
“性”,被美国人彻底地撩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赤裸裸地展现在家庭和社会的各个角落里。
那年我刚到美国两年,还不习惯于在人前张口闭口谈“Sex”的时候,一位朋友在和我谈到有些变态的美国男人常常把未成年的男孩子骗到家中凌虐的案例时,提醒我要让儿子懂得什么是“Sex”,防患于未然 。
“儿子才九岁,现在就对他谈‘ 性’ 未免太早了吧 ?”我不以为然地对朋友说。
“正因为孩子小才需要大人的指导,否则出了事,家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朋友也不客气地反驳道。
那几天,电视里接二连三地报导有关童男童女失踪被害的消息,“脱口秀”的节目里也常常出现被凌辱的儿童现身说法的镜头。
我紧张了,觉得有必要和儿子沟通一下,免得出事后后悔莫及。
和未成年的儿子谈“性”,对于一个从“不谈性事”的国度里来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不说别的,直到我结婚时也没有听妈妈向我提起任何有关“性”的话题,现在我却要向一个九岁的孩子谈“性”。然而,儿子的身心健康要比我的习惯更重要,于是,我将调整了几遍的话题搬到了桌面上。谁知,我的话刚开头 ,含在嘴里的“Sex ”刚刚出口,儿子就把头一扬:这些我都知道,老师都对我们讲过了。
我笑了一一我费了很多心思准备的话题,竟被儿子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没有难堪,没有尴尬。
“你真的知道‘ Sex ’ 是什么意思?”我仍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当然知道!”儿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没敢和儿子再探讨下去。我在他那个年龄时,真的就只是知道人有五官四肢而已。
有时我也很怕儿子长大,因为在这个对于“性”过于理智的国度里,我不知道怎样教育好我的儿子。
当今,美国的中学老师已经把如何使用避孕套作为一种知识向中学生们讲解;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们已有“性经验” 的人不在少数;初中或者高中还没毕业便已为人父母的“少年爸爸”和“少年妈妈”正在与日俱增。如果……真是想想都怕。
我有一个朋友,四十岁不到就当了外祖母。她这个外祖母当得可不容易,女儿高中没毕业,女婿压根儿就是一个没见过面的影子;女儿产前产后都住在自己家里,外孙子就义不容辞地成为外祖母的负担。我的朋友既要工作挣钱辅助女儿和外孙子的生活费用,又要利用余暇时间照看孙子,以便女儿能够完成学业。所幸的是,她不用承受来自于社会的压力,因为美国人对“少年妈妈”一视同仁,很少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
悲哉?喜哉?
学校发避孕套 ,似乎有鼓励学生“ Sex之嫌;不发避孕套又会产生更多的“少年父母”。
政府资助“单亲妈妈”,似乎在奖励未成年少男少女“为人父母”;不资助又将后果不堪设想 。
我觉得自己在中国时很“前卫”,怎么到了美国却显得古板、正统、没有创意!
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女孩二十一岁的生日宴会,在这个 宴会上我算是开了眼界一一
在美国,二十一岁象征着男孩女孩转为男人女人的“座标”。从法律上讲,二十一岁以后不再受父母的约束,可以离家出走,可以抽烟喝酒,可以成家立业,可以生儿育女,可以做一切成人可以做的事情。由此可见,二十一岁生日是美国年青人梦寐以求的日子 。
参加这样的 Party,对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主人家张灯结彩容纳了四五十人,我一进门就被人拉去捏橡皮泥。我懵懵懂懂地明白了自己作为女来宾,要用橡皮泥为“老寿星”捏一个东西表示祝贺,然后,“老寿星”会在所有女宾的“作品”里选一个为“最爱”。
做个什么呢?我手里拿着一大团棕色的橡皮泥没了主意。做个鸭子吧,小时候没有东西玩,自己不是最喜欢用泥巴捏鸭子吗?
看到先来的人已经躲在角落里捏起了橡皮泥,我也就当机立断地捏起了鸭子。
鸭子捏好了,我把它得意地交给了主持人一一橡皮泥的效果比泥巴效果好,捏出来的东西形象逼真!
所有的“作品”都集中在一个台子上,所有的来宾都汇集到台子的四周。“老寿星”在人们的催促下,带着得意之情揭开了覆盖在所有橡皮泥杰作之上的那张彩纸——天呐,我的小鸭子居然摆放在一大堆用橡皮泥做成的男性生殖器的中间!
这玩笑开得太过头了吧?人家不过才二十一岁,还没结婚,怎么能……
我正替“老寿星”害羞得不敢正视那些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杰作”,却听在场的男女老少哄堂大笑之后 ,催促“寿星”选出自己的最爱。我以为二十一岁的女孩一定会选中我的小鸭子以自我解围,谁知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选中了那个最大的生殖器为“最爱” 。
我不知道这种默契是美国的民俗,还是主持人已事先向女宾们交待好的,反正我因迟到而“因祸得福”,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那团橡皮泥呢!
不过,有一点要声明一下,我说的这个二十一岁女孩可不是美国的“嬉皮士”,或者“雅皮士”什么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美国家庭的女孩,父亲是教授,母亲是医生,而她自己正在某大学读公共关系。那些瞎起哄的来宾们,虽不能说个个都是专家学者,但是大多数人都有文化教养却不容置疑。
“这也就是在美国吧 !”我想不开的时候只能这么说。
说也奇怪,尽管人们把“性”看成一个客观实体,冷静、清晰、不遮遮掩掩,但是绝大多数的美国成年人并不轻易付诸于行动。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有自己的原则,对待感情不肯含糊;他们视男女之欢为人生的一部分,对待爱情却绝不迁就。
我们的办公室有五个美国人,我说的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两男三女,全是单身,又都处于一种寻找配偶的焦躁状态,几乎办公室每天都有“新闻”:今天某位与男友“吹”了,明天某位的恋爱陷入了低潮 。总之,他们之间可以互诉苦恼,可以对中国人觉得讳莫如深的话题不加遮掩地谈论,但是他们不会因为独居一隅的寂寞而彼此“约会”。
年中,我回了一趟中国,和挚朋好友谈到“闺房”话题时,发现国人“敢做敢为”的精神比起许多的美国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致使自己在几次试着解释美国人的感情世界时,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伪君子”。究其原因,恐怕是美国人赤裸裸地谈“性”让人们造成一种错觉,认为美国人只认性,不认情,故而使许多崇拜美国文化的人进入了一种误区,认为美国人之间都像某些好莱坞的影片那样,见面就做爱,完事就分手般地简单。
总之,美国人对于“性”的开诚布公使原本神秘的话题变得云淡风轻,使尊重个人情感的人显得微不足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大多数的美国人只是把“性”作为自己用情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待续)
《感受真美国》由中央编译出版社於1998年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