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6月6日,饱经战争苦难的欧洲人民终于盼来了这个永远载入反法西斯史册的伟大日子,盟军调动了288万兵力,13700架飞机,9000艘各种舰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雷霆万钧之力,终于在诺曼底成功登陆了。
它标志着全世界人民向德国法西斯决一死战的时刻到了!
斯普林特和赫夫曼得知这一消息,却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两人发出了绝望的哀叹:“德意志完了!”
他们知道盟军一旦登陆,打败德国只是时间问题了。德国在苏联和非洲的两个战场都早已宣告彻底惨败。去年五月,“沙漠之狐”隆美尔的北非军团。被美国号称“坦克魔鬼”的巴顿将军打得落花流水,成了沙漠里的鱼干。意大利政府早已是分崩离析,苟延残喘,随时可能向盟军投降。他们深深热爱着的德意志,已经到了崩溃的悬崖边。
“必须尽快干掉那个疯子了。否则,德国就要彻底崩溃了!”斯普林特发出了绝望的感叹。
这天,斯普林特是专程来向赫夫曼通报秘谋杀害希特勒计划的。一年多来,这支集结了维茨勒本、克鲁格和隆美尔三名陆军元帅,及众多原陆军将领的秘密组织,曾多次试图干掉希特勒,以拯救德国的灭亡命运,就连显赫一时的隆美尔在赫夫曼的劝说下,也参加了这一组织。1943年3月13日,一名叫施拉勃伦道夫的长官以给朋友带两瓶酒的名义,把定时炸弹送到了希特勒乘坐的飞机上,而且开动了定时炸弹的引爆装置,可惜,炸弹竟然没有爆炸。3月20日,一位名叫格斯道夫的男爵想以自杀的方式与希特勒同归于尽,但是,由于希特勒突然改变了行动计划,又一次躲过了碎尸万段的命运。
这次,秘密组织决定于1944年7月20日再次动手,行动代号为《代尔克里》。
这次行动主要由坚定的反希特勒人士冯.斯陶芬伯格中校具体负责,他已升任陆军办公厅主任奥尔布里希特将军(也是反希特勒的核心人物)的参谋长。斯陶芬伯格准备乘希特勒在腊斯登堡的“狼穴”召开会议时对他下手。
这天晚间,赫夫曼和斯普林特两位好友足足密谈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两人分手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都怀着一种生死诀别的悲壮之感。他们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成功了,德国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失败了,后果将可想而知。
7月20日这天深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瓢泼大雨猛烈抽打着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
赫夫曼在客厅里 一直用尼古丁和不停的踱步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没传来任何消息。凌晨三点,两位参与此事的陆军朋友打来电话,问赫夫曼情况怎么样?他回答说“没有任何消息。”
赫夫曼如坐针毡,杳无音信的等待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焦灼的心。
清晨五点,夜幕还没有散尽,赫夫曼要通了斯普林特家的电话,斯普林特夫人的哭声,顿时使赫夫曼如五雷轰顶……
“斯普林特将军刚刚被人带走了……听说他们的行动失败了!”
7月20日这天晚间,智勇超群、独眼独臂的冯.斯陶芬伯格中校,以向元首汇报工作为由,经过重重关卡,把炸弹带进了希特勒“狼穴”的避弹会议厅,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了希特勒身边,而且,起动了十分钟内就将爆炸的装置,但是,一个名叫勃兰特的上校嫌斯陶芬伯格放在脚下的皮包碍事,就把它挪开了,厚厚的橡木桌保住了疯子的性命,却使勃兰特上校命归黄泉,从而使这场蓄谋已久的谋杀事件宣告彻底失败。令人惊疑的是:1943年3月13日,施拉勃伦道夫就是托这位勃兰特上校将两瓶炸弹“酒”带上飞机的,这次勃兰特却再次成了这场谋杀事件的牺牲品。事情竟然如此的蹊跷。
赫夫曼很快就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了,尽管他还不太清楚失败的原因,但他意识到:希特勒绝不会放过这些参与者!于是,他到卫生间,用冷水冲洗一下一夜未眠昏沉沉的头脑,到书房里开始清理材料,烧掉可能引起麻烦的文件,把几份重要材料放进夹秘密壁墙里,把一些钱、首饰等贵重物品装进一只小皮包,又把两幅照片以及那首遗作歌曲从镜框里取出来,放进衣兜里……
一切处理完毕,赫夫曼要通了胡里昂的电话……
胡里昂从赫夫曼沉重得令人发憷的脸上,一下子就断定出行动失败了。
“阁下,早晨好。”
“胡里昂,我非常感谢你多年跟随我,支持我……”赫夫曼的声音有些沙哑。
“阁下,您这是……”胡里昂不禁大吃一惊,这显然是在告别。
“希望你最后一次执行我的命令!”
“阁下,请讲!”
“立刻离开布鲁塞尔,走得越远越好!”赫夫曼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柏林那边……”胡里昂满脸惊诧。
“已经开始大逮捕了。”
“那您……”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将军,不可能逃跑。你把这些东西带上,够你下半生用的了。”赫夫曼指着那只装着贵重物品的小皮包。
“不!阁下……”胡里昂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我留着它已经没用了。”赫夫曼一脸沧桑状。
“阁下,我非常敬佩您的人格,能跟随您这样一位将军是我一生的荣幸。我怎么能忍心扔下将军一个人自己逃跑呢?我绝不……”
“我不希望你受到株连,你要能逃出这场劫难,到时候,请你到我的墓碑前献上一束鲜花,我将会非常感激……”
“不!阁下……”胡里昂一把抱住将军,失声痛哭起来。
“走吧,你立刻走!”赫夫曼拍拍胡里昂的肩膀,又换作命令的口气。
“那您呢?”
“我要去看一位朋友。”
“阁下,我开车送您,让我最后送您一次!”
天,仍下着霏霏细雨,铁灰色的天空笼罩着烟雨蒙蒙的世界。
在郊外的树林里,金铃跑来见赫夫曼。她从赫夫曼的脸上,一下子就断定出事了。
“赫夫曼将军,出什么事了?”
“金铃小姐,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您要去哪?”金铃满脸惊诧。
“说不准……”
“告诉我,是不是我给您带来了麻烦?”金铃以为自己找他赦免反战人员的事败露了。
“不要问了。”赫夫曼两手搭在金铃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金铃小姐,战争可能很快就要结束了,很遗憾,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将军阁下,请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铃急切地问道。
“我走以后,你也许会遇到麻烦,所以,你最好能躲一段时间,躲到战争结束。”
“将军叔叔,”金铃扑到赫夫曼怀里哭起来,“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不,我并没有照顾好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该走了。”
“将军叔叔,我们还能见面吗?”金铃握着赫夫曼的手啜泣道。
赫夫曼摇了摇头,他无法回答她。他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一步?最后他又叮嘱她一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您要多保重,但愿我们还能见面……”金铃抽泣道。
“谢谢,再见。”
“再见……”
赫夫曼用力拍了拍金铃的肩膀,转身向轿车走去。
金铃泪眼朦胧地看着赫夫曼高大的身影钻进轿车,摇下车窗又冲她摆了摆手,轿车迅速开走了。金铃望着轿车消失在烟雨蒙蒙的公路上,心里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与茫然。她不知道赫夫曼到底出什么事了?没有赫夫曼的保护,德国人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金铃的心情就像眼前的漫天雨雾一样,一片灰暗的茫然。
赫夫曼让胡里昂立刻去法国,从法国再想办法转到其他中立国家。但是,忽然出现在赫夫曼面前的一名陌生军官及两名彪悍士兵,顿时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赫夫曼将军,您好。”长着一双猫头鹰眼的年轻军官开口道,“认识一下,我是罗克少校。”
“你好,罗克少校……”赫夫曼伸手与罗克握手的当儿,两名彪悍士兵立刻站到了赫夫曼的身后。
赫夫曼立刻意识到:布鲁塞尔将成为他真正的滑铁卢了。
拿破仑当年战败的滑铁卢战场,就在布鲁塞尔南面的滑铁卢小镇,那里至今还耸立着一只用战场上的废铁铸成的雄狮呢。
“赫夫曼将军,元首派我来接您回柏林,去研究下一步的战略部署问题!”罗克少校说。
“胡里昂,你去给我取一下衣物!”赫夫曼想把胡里昂支走,却被罗克少校制止了。
“不必了,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赫夫曼感到很遗憾,胡里昂终究没有逃脱了这场劫难。临分手,两位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上下级官员,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都清醒的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诀别了。
当天,赫夫曼就被柏林派来的三个人押上了开往柏林的火车。
这天是1944年7月21日,谋杀希特勒失败的第二天。
大约是赫夫曼被带走的第五天傍晚……
天地昏暗,暮霭沉沉。金铃在厨房里边读书、边煮马铃薯。她正低头看书,并没觉得有人进来。当她猛然意识到一股阴森森的杀气逼到跟前时,为时已晚,恶魔尤里正用贪婪而仇视的鹰眼恶狠狠地盯着她,正向她一步一步地逼过来……
“为什么不敲门就闯进来?”金铃厉声喊道,随手抓起案板上的一把菜刀。
尤里却阴沉着铁青的恶脸,一声不吭,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了。
“你要干什么?”金铃举起菜刀大声喊道。
尤里一声不吭,一边向她逼过来,一边解开上衣扣子……
“你……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我就杀了你!”
杀人恶魔却毫不在乎,恶脸距离金铃越来越近,嘴里呼出的烟味已经喷到金铃脸上了。
“你、你要敢强暴我,我就让赫夫曼将军处死你!”金铃气愤地吼道。
尤里却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赫夫曼已经完蛋了!他再也庇护不了你这个臭婊子了!”说着,就向金铃猛地扑了过来。
“你胡说!你、你……”金铃挥起菜刀就向他砍去。可是,她的手腕却被恶魔一把抓住了,疼得她“啊呀”一声惨叫,菜刀“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臭婊子,我再也不怕赫夫曼那个混蛋了!我要让你这个中国女人尝尝德国男人的厉害!”这个被赫夫曼连连降职的恶魔,就像一头猛兽,瞪着血红的眼睛向着金铃猛扑过来,两手死死抓住金铃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咆哮着,“臭婊子!你毁了我的前程!你毁了我们多少士兵的性命!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干你——我要打死你——你这个臭婊子——我要干死你——”
“不——混蛋——快松开我——妈妈——”
可怜的金铃尽管她拼命撕打,声嘶力竭地呼喊,可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哪里是这头疯兽的对手?转眼就被他摁倒在地,撕破了裙子……金铃随手抓起案板上的一只盘子,拼命向尤里头上砸去,一股鲜血立刻从尤里的额头上流下来。
尤里一看出血了,越发气得暴跳如雷,骑在金铃身上,左右开弓,把二三年来的积愤全部发泄在金铃的脸上。她顿时被打得鼻口出血,两眼模糊,双耳失聪……
这时,一直大病卧床的老夫人听到喊声,跌跌撞撞地奔进来,哆哆嗦嗦地操起马勺,照着尤里的脑袋就要砸下去,马勺还没等落下来,尤里的枪却响了,马勺“当啷”一声掉到地上,老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妈妈——”金铃惊愤地哭叫着,“妈妈——妈妈——”
尤里将枪口对准了金铃满是血污的脸,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他要亲眼看到这个女人跪在自己脚下,向他求饶,向他低三下四地乞求活命。他要打败这个女人,要从肉体到精神都彻底地打败她,摧毁她!他要完全彻底地战胜她,征服她——这个瘦小的中国女人!
“臭婊子,跪下来求我,我就饶了你!”尤里抓着金铃的头发,把她脑袋拼命往水泥地上撞去,边撞,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我让你跪下来乞求我——”
可是,尤里看到那双美丽的黑眼睛里射出来的绝不是乞求,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是燃烧的烈火,是令他不寒而栗的怒焰,活活能把他烧死!瞬间,他感到了彻底的绝望。他觉得自己永远征服不了这个女人,过去不能,现在死到临头了仍然不能!他那日耳曼人的强烈自尊受到了莫大伤害,他的征服欲被眼前这个文弱的女人彻底摧毁了。一个堂堂的帝国军人竟然征服不了一个小小的中国女人,他感到一种帝国军人的耻辱和绝望。
“我要让你死——”他穷凶极恶地大吼一声,刚要勾动扳机,突然,他的手枪被人一却踢飞了。他急忙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野人般的大胡子瞪着冒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你、你要干什么?”尤里没有认出来人是谁。
“来要你的命!”
一听到这洪钟般的吼声,尤里顿时明白末日到了,他清楚记得那次在婚礼上的吼声,更记得长着古铜色脸膛的老铁匠……他反嗔一句,“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豪特冲着尤里的右腿“当”地一枪。
尤里“啊呀”一声惨叫,一下子从金铃身上跌落下来,抱着大腿在地“啊啊”大叫。
豪特又冲着他的左腿来一枪,“这是替我父亲报仇!”接着就冲尤里浑身上下连连开枪,每打一枪都大喊一声,“这是为西蒙报仇!这是为维佳报仇!这是替莱特尔报仇!这是为普拉西报仇!这是为全镇的死难乡亲们报仇!啊——”
豪特像疯了一样,咆哮着,连连向那堆烂肉疯狂地射击……
报复终于结束了,金铃爬到满身血污、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母亲身边,绝望地哭喊着:“妈妈!您快醒醒啊,妈妈——”
老人艰难地睁开眼睛,拉着金铃的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就永远闭上了眼睛,“孩子……妈妈看不到你和维克多的婚礼了……祝你们幸福……”
“妈妈,您不能死啊!您应该等着维克多回来啊!妈妈――”
但是,老人走了,留给金铃的是巨大的悲痛与无边的孤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