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一进家门就哭了。
“吉里勃克要被处死了……”
“哦,你是说那位年轻画家?”维克多十分惊讶。
“是的,就是他……”金铃边哭边把见到吉里勃克的情况讲了一遍,“没想到吉里勃克那么有骨气。可是,赫夫曼将军太令我失望了,他简直就是一个骄横凶狠的刽子手,跟其他纳粹分子没有什么两样。我真傻,完全看错了他,当时,我一再乞求他,可他……”
维克多沉默了,半天没言语。后来,他又问到赫夫曼找她是什么事?她就把跟赫夫曼见面的情况一一说了,她把赫夫曼说的那句话也告诉了维克多。
“赫夫曼让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他真这么说了?”维克多感到惊讶,这说明赫夫曼良知未泯,还有一定的正义感。这对整个比利时、乃至法国北部的人民来说,都很重要。“他还说什么了?”
“他问我是不是在为反战组织工作?”
“你怎么说的?”
“我说,在这种战争面前,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我还对他说,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自己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可是,如果一个人能经过他的努力,能使千百万个无辜的生命挽救下来,能使无数个家庭获得幸福,那么,这个人即使被他的国家骂为罪人,被他的民族视为败类,也是值得的,因为上帝会站在他一边!世界人民会站在他一边!”
“啊,上帝……”维克多不敢相信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敢在杀人比杀小鸡都容易的德国将军面前,大胆地说出这番完全可能掉脑袋的话。“说得太棒了,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维克多激动地张开臂膀,紧紧地拥抱着金铃……
这天夜里,安德鲁本想好好睡一觉,却被一个电话惊得从枕头上猛地弹了起来。
“报告长官,又发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神秘电波,而且,一列军列被劫!”
“他妈的,这帮反战分子越来越猖獗!”安德鲁气恼地骂道。
安德鲁大为恼火。比利时人民的反抗越来越强烈,小小的比利时竟然出发现了四十多份反战报刊;街上经常出现“德国佬滚出去!”“打败德国法西斯!”的反战标语;在埃诺—桑布尔—马斯煤沟一带,经常发生掐断电线、造成停工事件,前不久,逮捕了七百多名矿工;全国经常发生军列被劫、士兵被枪杀的事件;11月11日那天,布鲁塞尔群众竟以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战日为由,打着比利时的国旗和标语,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安德鲁提出制止,赫夫曼却说:“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战日是他们的权利。”安德鲁认为,给比利时人以权利,就等于是在削弱帝国的利益!但他左右不了赫夫曼。
更令安德鲁气恼的是,布鲁塞尔成了盟军的谍报中心,经常发现不明电波,据调查,盟军的许多情报都是从布鲁塞尔发出去的,但一直查不出电台。为此,希姆莱几次来电话询问此事。
安德鲁带着人马连夜立刻赶往出事地点,到那一看,一节装有面粉的空车厢被甩在铁道线上,地上留下几具士兵的尸体……
游击队为什么对押运时间掌握得这么准确?上一次那八个人被劫也是如此,这个给游击队通风报信人到底是谁?安德鲁看着空空如也的车厢,疑惑地思考着。
“长官,我们应该马上追击,一举把他们全部消灭!” 洛霍指着地上一堆杂乱的脚印说。
“不,游击队不可能没有防备,再说你并不知有多少游击队?”安德鲁说。
安德鲁打着手电来到铁路旁的森林里,仔细寻找着袭击者的蛛丝马迹,发现地上扔着一堆堆德国造的弹壳,还在草棵上发现了几滴血迹,接着,又发现了一块被鲜血浸透的衬衫。安德鲁断定,此人受了重伤。
于是,这个精明过人的盖世太保长官立刻命令官兵:“立刻开往艾得利蒙小镇!”
安德鲁一下子就想到了维克多医生,也想到了经常去拜访赫夫曼的那个中国女人……
抢劫军列的地方,距离艾得利蒙小镇不过十几公里。
此刻,正是凌晨两点一刻,万籁俱寂,小镇一片安静,连犬吠声都没有。
自从德国兵进驻第一天发生了群狗大劫难之后,小镇上的狗儿都变得谨小慎微,不敢随便吠叫了。被高墙和电网封锁起来的军事重地门前,走动着哨兵,岗楼上的探照灯不时地扫来扫去,给这寂静的小镇增加了几分魍魉之气。
安德鲁带着洛霍等人,鬼影般地悄悄逼近了维克多家……
安德鲁的判断丝毫没错。
维克多和西蒙一直为豪特他们的吃饭问题大伤脑筋,谁都没有大批食物供应他们。维克多从西蒙那里得知今晚有装有粮食的军列开往柏林,就经心研究出一套抢劫军列的方案。
午夜,维克多带人化妆成德国兵,潜伏在铁路边的森林里,等到军列一开过来,早已事先得到通知的司机,一看铁轨上堆着一堆木头,立刻减慢了车速。于是,当过多年扳道工的普拉西,立刻飞速跳上最后一节车厢的连接处,迅速摘开了事先做好手脚的挂钩……
等坐在货车厢上打瞌睡的押运士兵发现时,为时已晚,他们惊惶失措地大喊起来:“停车——快停车——”端起冲锋枪就胡乱扫射开来。但是,脱离了车体的车厢就像脱离了母体的婴儿一样,顺着后坐力的惯性,直向列车前进的相反方向迅速滑去。但是,一名游击队员却不幸受伤了。
此刻,维克多和金铃在地下室里刚给受伤的游击队员取完子弹,正在包扎,忽然听到母亲急切的敲门声:“维克多,不好了,德国人来了!”
维克多一口吹灭了蜡烛,拉着金铃急忙走出地下室,用衣柜迅速挡好小门。
门外的敲门声、喊叫声,及狗叫声,吵成一团:“当当当!当当当!”“开门!开门!快开门!”
“你们快进屋,我来对付他们!”老人拖着颤抖的声音说。
“妈妈,别怕!”维克多知道母亲的心脏不好,抓住老人冰冷的双手,“您能行吗?”
“没问题,快进屋!你们快装作睡觉!”老人急忙把维克多和金铃推进维克多的卧室。
老人稍稍平静一下心态,打着了灯,上前问道:“请问你们干什么?”
“快开门!”
老人慢腾腾地打开了屋门……
“对不起,夫人,打扰了!请问维克多医生在家吗?”安德鲁问道。
“你找他什么事?”
“他在哪?把他叫出来!”洛霍起身向里间奔去。
“他在睡觉!你们不能打扰他们!”老人急忙挡住维克多卧室的屋门,怒喝道,“长官先生,别忘了我们的金铃小姐可是你们赫夫曼总督的朋友!”老人显然在为维克多和金铃争取时间。
这句话一下子把安德鲁给镇住了,是啊,深更半夜地闯进赫夫曼朋友的家里,让赫夫曼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但是,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明明知道游击队伤员就藏在屋里,他绝不能就此罢休!
“对不起,夫人,有件事情请维克多医生帮忙。”安德鲁不失客气地说。
“长官先生,你应该看看几点钟了……”老人的话没等说完,屋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只见维克多光溜溜地赤裸着身子,就像米开朗琪罗刻刀下的“大卫”似的,气宇昂轩地出现在门口了。
“请问长官,有事吗?”维克多亮着他那俄罗斯男人才有的强健体魄,坦然地问道。
安德鲁一时无言以对,只是怔怔地盯着床上赤裸着上身的金铃……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