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雾霭沉沉,阴霾四起,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
维克多一进小镇就觉得不对劲儿,一夜之间,被撵走的居民区已经被铁丝网圈起来了,他忽然发现路边树上吊着几具尸体,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让司机停车。
他跑到吊着尸体的树下,惊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胸前划着十字,心里默念着一个个人的名字:安德里……培林……本格森……卢加……天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急忙向家里跑去,担心家里是不是也出事了?
被打死的多半是动迁人家的男人。他们落脚在亲戚朋友家里。为了示众,尤里下令把尸体全部吊在树上了。
“妈妈,出什么事了?” 维克多进门就问母亲。
“啊,你可回来了?我和金铃小姐一直为你担心呢!弄到疫苗了吗?”母亲急忙问他。
“快告诉我,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嗨,德国人最大的本事不就是杀人嘛!”母亲气愤地讲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他们打死了四五个人,还把豪特他们八九个人都抓起来了!这帮畜生,简直太残忍了!”
维克多二话没说,转身向门外跑去。
维克多走进旅馆时,尤里正在用早餐。
“维克多医生,谢谢你给我弄到了狂犬疫苗。”尤里一看维克多一脸冷漠,立刻命令道:“拿来!”
维克多却没动。
“拿来!”尤里抬高了声音。
“尤里长官,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维克多的语气里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钱?”尤里问道,“多少?”
“请你把那些人放喽,他们都是无辜的群众!” 维克多严肃地说道。
尤里的脸一沉,顿时恢复了阴冷的杀气,“我要说不呢?”
“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如果是讲交换就请你免谈了。德国人从来不讲交换,只讲征服!”尤里一边用餐巾擦着嘴巴,一边傲慢地说。
“不!有一个道理你可能不知道!”维克多冷冷地说。
“什么道理?”
“谁都不想死!”
尤里冷笑一声:“哼,我想你不会愚蠢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
“是的,谁都不想拿生命开玩笑!”
尤里并不愚蠢,他一下子想到了狂犬疫苗,忙问:“狂犬疫苗带来了吗?”
“没有。”
尤里一惊,他立刻又想到了腰里的家伙,可是,该死的疫苗还在他手里呢。而且,他不能不考虑那个中国女人与赫夫曼的关系……
“好吧,我可以跟你来一次交换,一比一,除了铁匠之外,你可以任选一个!”尤里说。
“不,全部释放!”维克多说。
“不行!就一个!”
“五个!”
“不!”
“三个?”
“不!”
“两个?”
“多一个也不行!”
权,毕竟掌握在这个魔鬼手里,维克多只好从内衣兜里掏出疫苗盒,“啪”一声扔到餐桌上,转身走了。
尤里气坏了,你小小医生竟敢欺骗我?立刻又想去掏枪……这时,维克多却忽然扔给尤里一句冷冰冰的话语:“长官先生,金铃小姐可是赫夫曼将军最要好的朋友!”
一句话,一下子就把尤里的杀气给镇住了。
后来,金铃和维克多很长时间都生活在赫夫曼的“庇护”之下,德国人一直没敢来找维克多的麻烦,这恰恰给他的工作提供了方便。
维克多从旅馆出来,立刻去找哈里德镇长,问他怎么办?
镇长却一脸愁苦地说:“嗨,打死一个德国人有什么用?整个比利时都成了德国人的天下,连法国都投降了,我们能扭转乾坤吗?这个简直是胡闹!结果你看见了,五条人命换人家一条人命,而且,那八九个人肯定也得被处死!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可我们总不能眼看着同胞被德国人处死而无动于衷吧?”维克多说。
“嗨,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呢?我心里难过极了,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德国人一直认为我不执行他们的命令,声称要撤我的职……”哈里德镇长一脸难色。
“看来,你只能对他们俯首帖耳了?”维克多抢白他一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算了,我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找他们,可是,我知道一点用都没有。”
镇长说的不无道理,小小镇长根本左右不了德国人。后来,他果然白搭了两瓶好酒,败兴而归了。
无奈,维克多决定起草一封信,请全镇的人联合签名,想办法递交到国王手里,请国王再找德国上层人物说说情,看能不能释放这八名无辜的群众?
这天上午,艾得利蒙小镇显得比往日更加阴森恐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原来,德国派驻比利时的两个头面人物来小镇视察了。赫夫曼携同希姆莱派驻比利时的盖世太保头子安德鲁上校,在一帮警卫和官员的簇拥下,踏着夏日里和煦的阳光,踌躇满志,谈笑风生地视察着这片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现在只剩下一片空房子的军事重地了。
法国投降之后,赫夫曼又被希特勒任命为法国北部和比利时两个国家的军政总督了。
三十五六岁的安德鲁身材不高,头上只有寥寥不多的几根黄毛,长着一双黄绿色的眼睛,一张斯文的白净面孔,因为头发不雅,所以无论冬夏都戴着一顶藏青色礼帽,身穿一件风衣或者皮大衣。
此时的德意志,迎来了历史上最辉煌、最扬眉吐气的时刻。希特勒觉得只要再征服了英吉利海峡对岸那个古老而绅士的老牌帝国,他这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小小下士,就将成为欧洲最伟大、最不可战胜的人物了。他认为老牌英国根本经不住德国的强大攻势,帝国空军元帅戈林早已向他夸下海口:“仅凭我们空军,就可以叫英国人跪下来舔德国人的靴子!”
可是,戈林元帅未免大话说早了。帝国空军不但没有让英国人跪下来舔德国人的靴子,反而自己连遭重创,最多一天竟损失了六十四架飞机。
而且,丘吉尔向英国人民发出了后来被世人称为最伟大的演说,他说:“我们绝不气馁认输。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将在法国战斗,将在海洋上战斗,我们将以不断增长的信心和不断增长的力量在空中战斗!不论代价多么大,我们都将保卫我们的岛屿……绝不投降!”
有什么样的领袖,就有什么样的人民。
有着钢铁般意志的英国人拒不认输,拒不投降,致使德国对伦敦的狂轰滥炸久不见成效,必须不断地补充弹药、汽油和各种军需品。德国距离伦敦太远,希特勒下令要在法国、比利时、卢森堡、荷兰等国家,建立起许多秘密军事基地,以保证前线的军需供应。
艾得利蒙小镇只不过是众多军火库中的一个罢了。
“上尉先生,你干得非常出色,短短几天就把这块军事重地给拿下来了,我要亲自为你嘉奖!”赫夫曼对尤里的工作非常满意,高度赞扬了他一番。
得到总督的夸奖,尤里受宠若惊,激动不已。
“哈依希特勒!谢谢总督阁下的鼓励!” 尤里急忙敬礼致谢。他一口一个“哈依希特勒”,以显示着对元首的忠诚。
“上尉先生,得到总督的嘉奖可不容易,我相信你用不多久,将会晋升为少校了。”安德鲁很有一套奉承人的本领。他很喜欢这个长着鹰鼻鹞眼、头上缠头纱布的年轻人,觉得他办事雷厉风行,对帝国一片忠诚。
“哈依希特勒!谢谢安德鲁长官的鼓励!”尤里激动地说。
“上尉先生,头上的伤是怎么搞的?” 回旅馆的路上,赫夫曼问尤里。
“报告总督阁下,在执行动迁任务时,有人放出狼狗咬伤的!”尤里早就等着总督的发问呢,立刻端出了这套谎话。
“啊……我为帝国有你这样的官兵感到骄傲!”赫夫曼又赞扬道。
“哈依希特勒!谢谢总督的夸奖!”尤里非常感激维克多,觉得他的见解果然不凡。
“上尉先生,布鲁塞尔是欧洲的心脏,这座小镇是心脏中的心脏!它将成为帝国进攻英伦三岛的坚强后盾。所以,这座军事重地对外要绝对保密,一定要全力保护好它!” 赫夫曼命令尤里。
“请总督放心,上尉愿为帝国鞠躬尽瘁,我会带领士兵像保护自己生命一样保护它的!”尤里以效忠的口气说道。
“你一定要注意,地下反抗组织也会盯住这里。据我掌握,这一带的反抗力量很猖獗!”安德鲁不失时机地补充一句。
“安德鲁长官说得很对,”尤里急忙说,“昨天夜里,这里就发生了一起枪击帝国军官事件!”
“哦?竟发生了这种事!”赫夫曼感到很吃惊。
尤里刚要向赫夫曼谎报昨晚发生的事情,这时,忽然发现一群人抬着四、五具尸体,簇拥着一帮哭泣的妇女,不顾士兵的阻拦正向司令部方向走过来。尤里心里顿时一惊,急忙命令身边的士兵:“马上把这帮闹事的群众赶走,再前进一步,立刻开枪镇压!”
“上尉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赫夫曼忙问尤里。
“报告总督阁下,昨天半夜有人袭击了官兵宿舍,打死一名少尉,打伤了数名士兵,我们猛烈反击才打退他们!这些死者就是被我们击毙的抵抗分子!”尤里立刻端出了这套谎话。
“哦?这么严重?”赫夫曼没想到这座小镇竟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反抗事件,这在比利时还是第一次,觉得这里的群众太猖獗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示威。
这时,赫夫曼忽然发现示威人群的对面跑来一个身穿海蓝色连衣裙的纤秀身影,他一眼就认出是金铃,就起身向她奔过去。可是刚走几步,却发现金铃忽然停下了,用异样的目光愣愣地盯着他,转身又跑开了。他感到大惑不解,只好转身向旅馆走去。
“阁下,我觉得对这样的抵抗分子必须严惩不贷,绝不能让他们嚣张起来!”一进旅馆,安德鲁就亮出了自己的观点。
“安德鲁长官说得很对,这里的抵抗分子非常猖獗,他们公开与帝国军队对抗,除了被击毙的之外,我们还抓到一批抵抗分子。我请求阁下,对这批抵抗分子要公开处以绞刑,以震慑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尤里想借用总督的手来绞死一批,避免今后有人再找他的麻烦。
“总督阁下,我觉得尤里上尉讲得很有道理,”安德鲁立刻接过尤里的话茬,“我们应该来个杀一儆百,把抵抗分子的嚣张气焰彻底震慑住!否则让他们猖獗起来,您、我今后将会遇到许多麻烦的。阁下,我建议我们应该采取对付奥地利人的作法,他们杀死我们一个人,我们就用他们一百条生命来偿还!”这个极端的纳粹分子讲话的声音不高,甚至还带有几分斯文,但却句句见血。
此刻,赫夫曼的心思并没有集中在安德鲁的讲话上,而是想着金铃为什么不想见他?他不允许别人如此怠慢自己,包括自己的朋友。再者,他觉得这帮抵抗分子太嚣张了,理应好好震慑一下!所以,当尤里拿出八个人的名单让他签字时,他丝毫没犹豫,拿起笔就匆匆签上了冯.勃伦道夫.赫夫曼的名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