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甜蜜的初吻 (三)

      回到阔别几个月的小镇,金铃感到格外亲切。

      这里是她的诺亚方舟,有她日夜思念的亲人。

      小镇变得比以前更加萧条,更加凄凉了。教堂门前,仍然耸立着那只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绞刑架。小街上又传来了玛格丽特令人心酸的喊声:“维佳……我的好儿子……你快回来啊……妈妈在等你啊。”但是,喊声远不如以前那么响亮,那么有气力了。

      疯女人正朝着金铃乘坐的马车走过来。她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走起路来蹒蹒跚跚,再也不是二年前那个漂亮的女人了。

      金铃让车夫停下来,想下车去看看玛格丽特。可是,马车刚一停下,疯女人突然瞪圆了痴呆呆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金铃,突然问她:“是不是你把我的儿子抢走了?求你快还给我吧,求求你,看在天主的面上,把维佳还给我吧!”

      好可怜的母亲……金铃强忍着泪水,只好让车夫快点儿离开了。疯女人却穷追不舍、踉踉跄跄地追赶着,可怜兮兮地祈求道:“求求你,还我儿子吧,求求你了……”

      金铃的突然归来,使维克多和母亲大喜过望,张开臂膀来纷纷来拥抱她。

      “噢,我的孩子,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老妈妈,您瘦了……”金铃泪眼婆娑地说。

      “嗨,能不瘦吗?您没看街上的人都饿成皮包骨了。孩子,快坐吧。我去给你沏茶!”老人知趣地走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初恋的年轻人。

      “亲爱的,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维克多惊喜地拥抱着金铃。

      “啊,是这样的……”金铃就把亚当利来的事告诉了维克多,维克多听了不禁气愤地骂了一句,“这个混蛋!”

      维克多非常高兴,日夜思想的亲人终于又回到身边了,他们又可以朝夕相处了。

      金铃一回到小镇,立刻引起了全镇人的惊喜。大家都纷纷跑来看望她。惟独一个人例外,他就是那个被德国人买去了灵魂的普利斯特。这家伙一见到金铃回来,立刻像缩头乌龟似的,急忙将破礼帽的脑袋缩回屋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维克多把金铃拉进自己的卧室,让她大为惊喜地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

      满墙都挂着金铃的画像,有的在拉二胡,有的在凝神远眺,有的在端庄凝思,有的在看书……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个十来岁的中国女孩,梳着齐耳短发,穿着镶边旗袍,怀抱胡琴,专心致志的样子极像她童年。

      “你真令我感动……”金铃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从第一次在大学礼堂见到你,就开始画你,一直画到今天。瞧,这张是1935年夏天画的,这张是1936年春天……”

      无须再说了,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深深地震撼了金铃的心。

      望着这一幅幅爱的杰作,金铃满含激动的泪水,一头扑到维克多的怀抱里……

 

      这天晚间,几名盖世太保官员围着扫瞄仪又在搜索着神秘电波,亚当利来却无精打采地翘着二郎腿在默默出神。

      梅格尔中尉碰碰他的二郎腿,小声打趣他:“哎,少年维特先生,看来你真要成为卡席莫多,要向你的爱斯美腊达殉情啊?哎,别自做多情了,你的梦中情人已经离你而去,回到她那留着马尾巴辫的中国,坐着大花桥出嫁了,说不定人家的新郎是一位将军呢!”看到亚当利来仍然毫无反映,就嗔怪他一句,“哎,瞧你这副尊容,哪还像个盖世太保官员?”

      “你少来训斥我!盖世太保有什么了不起的?”亚当利来没好气地斥责对方一句。

      这句话如同亵渎上帝一样,顿时引起了在场官兵的惊讶。在他们这支除了杀人就是效忠的队伍里,从没有人敢说出这种大为不恭的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梅格尔急忙小声提醒亚当利来。

      “我说盖世太保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能把我怎么样?”亚当利来根本不在乎,越发大声喊道,我才不在乎呢。我他妈早就干够了!”

      官员们惊得目瞪口呆,急忙躲开亚当利来,谁都不想拿脑袋开玩笑。

      这时,有人在扫描仪上忽然又发现了神秘电波,忙喊:“哎,快看,又出现了!”于是,几个情报官急忙打开录音机,戴上耳机,边听边记录“嘀嘀嘀”的发报声,纷纷忙起各自的工作。

      这个电波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他们知道就在艾得利蒙小镇方向,但是,几次出动都是无功而返。安德鲁多次向官兵们发脾气,一再下令,尽快破译出神秘电波的密码,谁先破译出来就给谁提前晋升!但却始终没人能破译出那该死的“滴滴”声的内容。

      这时,一个叫葛利达的情报官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噢,上帝!你们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几个情报官急忙凑过去,刚要看他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却被米希尔厉声制止了,“葛利达中尉,请把你的嘴闭上!”

      “你有什么权利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我们都是中尉!”葛利达毫不客气地回击一句。

      “等着,我会有权利的!”米希尔愤愤地说一句,起身走了出去。

      少顷,安德鲁和洛霍匆匆地走进屋来,命令大家立刻出发,从后门走,不许惊动任何人。葛利达中尉急忙向安德鲁报告:“报告长官,我发现了重要情况!”

      “不要讲了,回来再说!”安德鲁厉声打断了他。

      葛利达把一堆电报材料锁进抽屉,随着一帮盖世太保官员向门外跑去。亚当利来也不得不跟在后面往外走。但,洛霍却叫住了亚当利来,“亚当中尉,我看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这次行动就不要去了。”

      这正是亚当利来求之不得的。

      亚当利来一个人无精打采地仰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吐着烟圈。后来,他忽然想起了葛利达的话,急忙掏出钥匙弄开葛利达的桌子,翻出那份电报记录,看到记录本上写着几个不连惯的字:“油库……分布……”他突然意识到这是电报密码被破译出来了,急忙关上抽屉,起身走了出去。

      亚当利来来到一家公用电话亭,要通了一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风衣,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走进天鹅咖啡厅。他就是警察局长兰伯手下的谍报员西拉里先生,一个精明、干练的青年警官。

      西拉里扫一眼咖啡厅,看到只有寥寥几个富豪男女在喝咖啡,并没发现可疑的人,这才来到亚当利来身后,背对着亚当利来坐到另一张咖啡桌前,要了一杯鲜咖啡,两人悄声交谈起来。

      “有什么情况?”西拉里问亚当利来。
      亚当利来却问他:“带钱来了吗?”

      “你不是要毕加索的画吗?”西拉里反问一句。

      “不,这次要钱。”

      “多少?”

      “两万美金。”

      “为什么这么多?”

      “货物价值决定的。”

      “什么货物?”

      “你不要就算了。”亚当利来起身要走,被西拉里的一句话给留住了,“请透露一点儿内容好吗?”

      亚当利来犹豫了一下,说:“有关你们的命脉……”

      西拉里一听,立刻说:“两天后,教堂后面见!”说完,两人就匆匆分手了。

      这一切,都被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的。

 

      这天晚间,拉丽特餐厅又像往次发报时一样,灯火辉煌,乐曲声声。乐手们卖力气地演奏着舒伯特的小夜曲,法克力申带着官兵边饮酒,边兴致勃勃地狂欢乱舞。

      这次,又是西蒙慷慨解囊,把酒店里最好的杜松子酒、法国白兰地都搬出来,供那些饥渴的胃肠开怀畅饮。拉丽特每次发报,西蒙都要来亲自督战。据他所知,布鲁塞尔另外几家盟军情报机关的电台,都连连被盖世太保破获了,所以他格外谨慎。

      但是,两辆汽车神不知鬼不觉地驶进小镇,悄悄地逼近了酒店,西蒙他们却仍然蒙在鼓里呢。后来,西蒙忽然发现艾德蒙在急切地敲窗子,立刻意识到发生情况了,急忙踩下了餐桌底下的报警开关。这时,洛霍带着一帮盖世太保官兵已经闯进来了。

      洛霍一看西蒙在这,不禁一怔:“公爵先生,您怎么在这?”

      “洛霍上尉,”西蒙端着酒杯迎上来,坦然地笑道,“您不会不知道我是一位美食家吧?我最欣赏这家餐馆的烤牛排了,味道美极了,超过布鲁塞尔所有的餐馆。所以,每周都要到这里来享受一次。如果您肯赏光的话,我想请您来品尝一下。”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不行。对不起,我还有重要事情!”洛霍命令法克力申,“法克力申上尉,请你带人立刻搜查所有的人家,重点是地下室和夹壁墙,就从这家酒店开始!”

      “是!长官!”法克力申带人急忙向后屋奔去……

      “洛霍长官,我正要找您哪。”西蒙亲切地拍了拍洛霍的肩膀。西蒙跟这些盖世太保官员混得很熟,通过他们还从希姆莱手里弄到一些进口石油指标,这对解决盟军的燃料问题帮了不少忙。当然,前提是以金钱和名画、古玩铺路的。

      “公爵先生,您找我什么事?”洛霍知道这位公爵是挥金如土的阔佬,对德国官员从不吝啬。

      “当然是好事。”西蒙故作神秘地凑近洛霍的耳朵,悄声道,“您上次要的几副名画,我已经给您弄到了,而且,还给您弄到几件珍贵的古玩。”
      “噢,太好了,谢谢。”洛霍破天荒地笑了笑。

      “洛霍长官,发生什么事了,还需要您亲自出动?”西蒙问道。

      “嗨,这里的抵抗分子总是给我们制造麻烦!”洛霍愤愤地说。

      “这帮混蛋!”西蒙高声骂了一句。

      法克力申带着官兵匆匆闯进了灶房,加里一看他们进来了不觉一愣,却没动声色,继续烤着牛排。法克力申带人胡乱翻找一通,没找到什么,急忙向地下室奔去。这时,拉丽特和母亲拿着几瓶酒,正吵吵嚷嚷地从地下室里走出来。

      “妈妈,您就不能让人多拿一些酒上来吗?我在前台忙得很,还要我亲自来取!”拉丽特发着牢骚,一看到法克力申,立刻换作笑脸,热情道:“上尉先生,您怎么跑到地下室来了,如果前台招待不周,我向您道歉……”

      “拉丽特小姐,请把地下室打开!”法克力申亮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去地下室干什么,想看看我们有什么好酒吗?”拉丽特笑道。

      “请你打开!”
      “好吧。您知道酒店的地下室绝不会有什么好味道,肮脏不堪,跟垃圾箱差不多,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拉丽特磨叨着。

      “请你痛快点儿!”

      拉丽特只好推开地下室的门,只见里面堆着酒、菜、肉等许多食品,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法克力申立刻命令士兵进行搜查……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饭店的地下室绝不会有好味道,它绝没有烤出来的牛排那么香脆可口。”拉丽特边说边对法克力申神秘地笑笑,悄声道,“不过,上尉先生,我送给您一件礼物,做为对您此行的补偿吧。”她从酒架上拿起一瓶酒,“这可是22年前,我父亲保存的一瓶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皇后……”

      法克力申半信半疑地接过酒瓶仔细看一眼商标,惊讶道:“噢,真是1920年的?”

      “当然,我敢骗您这位大长官吗?”拉丽特拍拍法克力申的肩膀,亲切地笑道,“以后您想喝好酒,请悄悄告诉我一声,保证免费供应!”
      法克力申冲拉丽特笑了笑,此刻,电台就藏在距离上尉不足半米远的大酒桶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