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的判断丝毫没错。
这天午夜时分,巡逻队的皮靴声从维克多家门前走过,渐渐消失在小街尽头,街上安静下来,只有军火库岗楼上的探照灯,在空中扫出一道道白亮亮的阴森。维克多和金铃急忙走出后门,贴着墙根,匆匆向郊外走去。
这是一个没有星光的雨后之夜,周围黑得像泼墨一般。这给那双贪婪的眼睛提供了不少方便。维克多挽着金铃,穿过那片阴森森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来到那座废墟前。
黑乎乎的残垣断壁立在黑穹之下,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害怕吗?”维克多悄声问金铃。
“有点……”
“别怕,有我呢。”维克多习惯地说出这句口头语,越发搂紧了金铃的肩膀。
维克多拉着金铃走进漆黑的楼道,手举蜡烛,沿着堆满瓦砾的楼梯,向地下室走去。他不时提醒金铃小心砖头别绊了脚,不时踢开挡在脚下的砖瓦。
金铃越来越觉得,跟这样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一定非常幸福。如果不回中国,她肯定要嫁给他,想到这,不由得抬头瞅瞅他。
“为什么瞅我?小心脚下!”维克多抬脚踢开了一块砖头。
金铃不由得冲维克多莞尔一笑。
维克多发现蜡光下的她笑得很美,很甜,尤其在这无人的废墟里,她简直就像一位圣洁而美丽的圣母,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的心灵,她那崇高的心灵越来越令他敬佩。
这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风,忽然吹灭了蜡烛,周围顿时漆黑一团。
“别怕,风吹的。”维克多急忙说。
“我不怕,有你哪。”金铃微笑着说出了他常说的一句话。
维克多没有马上点蜡烛,而是默默地拥着金铃,站在这黑暗之中,闻着她淡淡的体香,感受着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他心里感到一种莫大的幸福……他真希望这样永远地站下去,就站在这漆黑的废墟里,他拥着她,不说话,只是这样拥着她就足够了,直到地久天长。
金铃偎依在维克多宽大的臂膀里,一种甜蜜的暖流在她心里欢快地流淌着。她感觉到了他那带有香烟味的呼吸就在她头顶缭绕着,不时吹到她的头皮上。她感觉到了他加快的心跳。她知道他的嘴唇就在她头上,只要她扬起脸来就能得到它……她知道他无时不在期待着她,渴望着她。她真想抬起头来迎上去,去亲吻那渴望已久的双唇,他们都渴望得太久、太久了。但是,她没有勇气……
两人终于松开了,点着蜡烛,向里面走去。
在废墟的里间,两个受伤的小伙子躺在干草上,一看到他俩进来,立刻问道:“噢,你们可来了,给我们带什么吃的了?”
“啊,饿坏了吧?等着!”金铃急忙掀开大裙子,从腰间解下装有马铃薯和黑面包的布袋。
“噢,太好了,还有面包啊?”小伙子抓起面包就狼吞虎咽起来。
维克多检查完两人的伤口,让金铃给他们换换药,他要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去等一下来接应两名伤员的游击队员。
金铃给两人换完最后一次药,给他们带了些药品,叮嘱他们一番,就跟他们告别了。她刚要走出废墟,维克多带着三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金铃,你看谁来了?”维克多兴奋地叫道。
“您是……啊,豪特先生?”金铃好不容易才认出豪特。
豪特满脸络腮胡子,又黑,又瘦,两只眼睛却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刚毅,显得比过去更加强悍,更加成熟了。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这位救命恩人。
“谢谢您,金铃小姐,我们八个人要没有您,早都没命了!”这位铁匠汉子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啊,快别说那些了。他们都好吗?”金铃忙问他。
“都像我一样,成了野人!”
维克多让豪特跟金铃先聊着,他带另外两个人向里间走去。
“玛丽知道您回来吗?”金铃问豪特。
“不,我已经快一年没见到她了……她还好吗?”
“还好,昨天我在井台上还看到她了呢。”
“如果您再看到她,请向她问好,就说我非常想念她,也非常爱她,我太对不起她了……”铁匠汉子的眼睛湿润了,声音有些哽咽。
铁匠汉子的泪水,顿时震撼了金铃那颗善良的心。
“这样吧,您在这等着。我马上跑回去把玛丽给您叫来!”
“能行吗?”豪特惊喜得眼睛都亮了。他太想见到玛丽了,做梦都梦见她。
然而,当金铃带着玛丽兴致勃勃地跑进废墟楼里,眼前却是一团漆黑,金铃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往地下室走,“别害怕,小心点儿,一会就好了。豪特他们手里有蜡烛。哎,豪特,快出来!您看谁来了?”金铃大声喊道。
“亲爱的,你在哪?快出来啊,我都急死了!”玛丽也喊起来。
却没人应声。金铃这才觉得奇怪:“他们跑哪去了?怎么没人哪!”
“怎么没人?”这时,从里面忽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金铃和玛丽一下子听出是杀人魔鬼尤里,不禁大吃一惊。与此同时,几道手电强光突然一齐射了过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