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玄
人界玄玄
众妙之门
玄玄有道。
——引 古民谚
1
帝都咸阳。大秦宫。
吴央在大殿外的廊厢便店候喧。他焦急地来回度步。
秦始皇高坐在宝座上。
秦始皇:“李斯,你听那吴央之言,可有虚诈?”
李斯:“禀万岁,臣也在想。”
秦始皇:“想、想。朕是要你想出的结果来。”
李斯:“皇上圣明。臣愿闻圣意。”
秦始皇:“屠雎十万大军,那也是我大秦的精良,居然被岭南的山野土著转眼之间就给体当光啦。怎么可能?这人必定有诈!”
李斯:“臣禀万岁,那吴央乃屠雎将军属下的骁骑尉中军。所言应该不会有假.”
秦始皇:“‘应该’?又是应该——只言该不该、会不会,不言有无有、对不对。真了你不错,假了你无过。真是为臣者的灵通妙变之辞。可是朕不需要你们这般闪烁保身的戏法儿。”
李斯:“臣知过。臣请圣上准吴央面见圣上。”
秦始皇:“喧那小子进宫。朕要亲自听个明白。”
李斯:“臣遵旨。喧吴央进殿。”
吴央进殿来。
吴央:“小臣跪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始皇:“你就是吴芮之子吴央?”
吴央:“臣禀皇上,小臣正是。”
秦始皇:“屠雎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可是真的?”
吴央:“臣千里星夜驰骋来禀报圣上,此情千真万确。”
秦始皇:“任嚣、赵佗竟敢按兵不救、反倒退兵灵川?”
吴央:“小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无半句虚言。”
秦始皇:“那任嚣、赵佗还有史禄,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吴央:“他们违抗皇上圣命,更不把小臣的请求放在心上。执意要开凿灵渠、勾连西瓯,图谋立国、叛乱逆反……”
震惊的秦始皇。
秦始皇:“……开凿灵渠、勾连瓯越,西南立国……真是人心膈肚皮啦?任嚣不会呀……赵佗也还想不到这一层的呀……
吴央:“圣上,还有、还有……”
秦始皇:“讲。”
吴央:“臣下不敢。”
秦始皇:“为臣者知情不举——你就不怕啦?”
吴央:“臣尊旨——其实……赵佗襄阳救驾乃是一场预谋。”
秦始皇:“什么意思?”
吴央:“借我大秦伐越之机,安排越人刺客。如能得手,则狼子野心得逞。而皇上圣明。他们发现皇上的安车是空车,才由赵佗前来‘救驾’。反而将阴谋转为巧计,得了少将军职位。”
秦始皇起身离位度步:“……这是什么人的毒计?是任嚣、还是赵佗?”
吴央:“乃是罪该万死的隐者——灵谷子。”
秦始皇:“灵谷子?有何证据?”
吴央:“刺客名叫越公子,是个越人女子扮的男装——正是剑道高手、灵谷子的徒弟——越秀。”
大为震撼的秦皇。
秦始皇:“……竟竟竟有此事?”
吴央:“现在赵佗正与刺客勾连一起,共施大阴谋。请皇上速发兵马,将其一网打尽,证据即可在手也。”
秦始皇:“李斯,你意下如何?”
李斯:“倘若是实,当立即缉拿归案、斩首处置!”
秦始皇:“倘若、倘若!倘若不实哪?又是废话。灵谷子朕也略有所知。当年任嚣驻守湘西边地的时候就提到过这个人……开凿灵渠、开凿灵渠……好象他一直就守侯在那儿。灵川到底是个啥地儿?朕原以为他不过是个痴癫者。没想到啊……”
吴央:“圣上。足见他们蓄谋已久。凡仁义者都不敢相信。这实属食君之禄,谋国之反。小臣劝他们改邪归正,不想一路惨遭疯狂追杀……小臣有箭伤为证……”他示出左臂的箭伤。
秦始皇:“……也罢。丞相,传朕旨意。”
丞相李斯秉笔在记。
秦始皇:“着——左工部令瓦举、右工部令石良、山工部尉孟凇为任嚣大军之后御使军督。”
李斯:“圣上,这几位都是烧瓦、凿石、伐木的大工匠师,不懂用兵之计。圣上……”
秦始皇:“瞧瞧,不该你说真话的节骨眼上,你总会冒出不该说的真话来。大秦军要遇山开山、遇水搭桥。没有大工匠、大匠师们做督师,当兵权者自会找借口回师撤兵、徘徊生变。”
李斯:“……万岁圣明。”
秦始皇:“吴央回朝禀报军情有功,朕命你为副宫廷御使留候咸阳。三日后随大钦差吴晃带一干人等即刻开赴灵川。传旨任嚣,立刻进军岭南,不可有误!”
李斯;“臣尊旨。”
吴央:“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灵川神庙的铜锣鼓之声正烈。
白衣舞者二秀——她的面具不时被她巧妙地以手挪开,不断地瞬然闪露她的玉容。这使得赵多的对舞消失了火药味,也出现了女性般的柔态。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柔歌媚舞中,令赵多感到没劲,他丢了面具。终于走开了。
二秀也索性丢开傩面具,展露出越女风姿,在怪舞中步步靠近赵佗。
平静地赵佗目视着她。
玉娘看破了二秀的心计,出舞阻挡着二秀与赵佗的间距。几番引开二秀。并以目光示意她罢手。
二秀又几番逼近任嚣。
赵佗已把一切看在了眼里。
他起身离坐,徒手走近二秀与之在场中对舞。
这是一场绝妙的将军与越女的阴柔、怪异、悍兽的对舞。
终于,二秀找到了一个亲近的机会。
她亮出了暗藏的祖传匕首——刺向赵佗。
赵佗一个转身翻腕,扼了秀臂夺了匕首。
——反而现出一段杀机妙舞。
——那是一只镂金雕花的精美匕首。
——刹那间举坐皆惊。武士们拥上捉了二秀。
赵佗扬手止之。
武士们罢手。
玉娘惊慌地跪在赵佗面前为二秀求情。
玉娘:“将军在上,小妹二秀无知。望将军饶恕。”
灵谷子也起身过来打躬致歉。
二秀悲怒地叫着:“秦军杀人灭族,天下之贼。通灵渠引贼入杀岭南者奸贼也!”
二秀乘机挣脱了武士,一个紫燕飞檐,翻出了庙墙不见了身影。
镇静的赵佗。
静寂的庙院。
惊骇的众人。
赵佗:“……与诸位无关。我已知她会如此这般的。祭祖先神要紧。请继续吧。”
灵谷子拱手:“谢将军大度——诸位请随我来,祀祭灵川灵谷大舜帝之神。”
鼓乐转为风平浪静。
湘江畔的山麓上。
一行车马踏着烟尘风驰而来。
土工部令瓦举、石工部令石良、山工部尉孟凇一行新受皇封的御使军师,骑着高头大马驰在车前。驰车里坐着的是御使钦差太监吴晃。车内陪坐的是年轻的吴央。
车驰凤快。颠簸十分厉害。
吴晃嚷叫着:“哎吆!小子唉,吆喝前边骑马的慢点儿。颠死我老头子喽……”
吴央掀起帘子喊叫了一阵。车马都晃晃悠悠地慢了下来。
吴晃:“我说吴央,好歹不济咱也是个同姓本家的。”
吴央:“吴、吴大人在上,晚辈荣幸之至。”
吴晃:“小子嘴巴倒是挺甜的。你说一句真格的,那任嚣、赵佗果真是要谋反?”
吴央:“在下是军人,决无戏言。前辈,您可不能不信呀!”
吴晃:“有圣旨在,老夫信与不信又有何防呢?”
吴央:“圣旨在您手里;皇命在您口里。您若是不信,可就全都没有啦!”
吴晃:“你小子还真知道老夫的分量。算你有眼力见儿。”
吴央:“长辈,您可比我亲爹还要亲呀!”
吴晃:“哈哈哈,中。见了任嚣和赵佗,你可得听我的。不然你就别想再见皇上!”
吴央:“是。长辈。”
车马队在吴晃的大笑声中驰去。
咸阳城关前。
史禄一行三骑,驰马进入咸阳城关。
在一家小茶馆门前他们停马整装,各饮一大碗凉茶,又上马驰向城中。
2
灵川。神庙前的坡地上。
任嚣、赵佗等众人来到了灵谷坡地上,一览群山、江河、大豁;
赵佗观察着灵谷子:“灵谷大师,您为秦军献计灵渠,不怕在百越中落下骂名吗?”
灵谷子面对灵川群岭似自言自语地沉吟起来:“……彼中原兮,我岭南,岭相隔兮,山相连;灵同根兮,树同根,水同沅兮,脉同源……请问大将军、少将军,对于玉娘夫人刚刚咏唱的‘问天乐舞’可有同感?”
任嚣:“当然。当然。”
灵谷子:“赵将军呢?”
赵佗:“岭南民间乐府,是民风民心的表述。实在而自然。”
灵谷子:“下边还有……千军起兮凶风卷,蛮荒地兮起狼烟;越无军兮无兵阵,伐我乡兮血何染?越无官兮无衙府,何狂杀兮民离散……大将军、少将军,对此舞乐之词又做何感悟呢?”
任嚣:“千里杀将,平定版图,乃立国战事,千古依然,决不可少也。”
赵佗:“大秦六国已平,皇阙天下,唯少岭南,岂可偏失?”
灵谷子:“此乃天乐、天唱、天书也——天愿、天心、天道也!岭南蛮荒乡寨之地。万千部落,民居相守,既非县镇、又非州郡,更非诸国。朝廷一纸公告、一旅衙差可得岭南也。请问将军阁下,大秦五十万大军兵临岭关。欲与谁人对阵决杀?”
任嚣、赵佗一时无语:……
他们望着岭南百越的恬静部落。
山林、渔猎、庄寨生活如诗入画的天地。
灵谷子、赵佗的话语音在岭南浩浩晴空中随云飘逸:
灵谷子:“将军,百越之族可有官兵?”
赵佗:……没有。
灵谷子:“岭南可有国府王殿?”
任嚣:……没有。
灵谷子:“蛮荒可有州郡官衙?”
赵佗:……也没有。
灵谷子:“关山可有一兵一卒?”
赵佗:……也
灵谷子:“……没有。统统没有。既然无国府、无官衙、无一兵一卒,大秦千里杀将之军,无非是面对黎民百姓、苍生无辜者。正所谓‘百越千村兮妻儿儒,父母子孙兮乐自然。讨兮伐兮魂溅血;’二位将军,可得一悟、回我一问呼?”
天地间一片沉默。
好久。
赵佗问道:“……以先生之见……”
灵谷子:“欲得百越,知民心、得民心可也。正所谓:民兮王兮地与天。天地人兮相生养,相与共兮人地天。
……
灵谷子兴之所至吟唱起来——满山鶣野也似合起声来:
民之心兮,天之愿。
欲何求兮,太平年。
天之剑兮,地之剑,
剑无形兮,愿无言。
司乐舞兮,天问地,
百越心兮,地问天。
……
赵佗:“如此说来,心得百越无须进军。那先生恣意我军打造灵渠,摆渡兵船,用意何在?”
灵谷子:“连通湘漓二水,乃得神州一脉、天地人和、天地一统。将军奉此为天命,神传千古也。”
赵佗:“我求天地人和,百越却灭我十万秦军,何解?遑论岭南非郡国、百越无官衙、蛮荒无兵丁?”
灵谷子:“……将军,您又有所不知啦……将军请看,这灵川大地,祖上自西周历战国500余年,夜郎、百越、湘南族人一直冀望连接湘漓、沟通灵川。自古就有大舜兴安神庙相传。曾几何时,这里、就是这里,年年百越神庙盛会,号称‘兴安神地’——越城。”
灵谷指处。众人目光里的秀美山川、神奇景色。
灵谷子:“诸位将军随我来。”
灵谷子:“诸位请看——那正前方,三座连肩环抱的三座神峰!”
江上。人们被灵谷子带上一艘楼船。
三座连峰如画。隐约之中迎来。
灵谷子道:“那里正是百越首领蚩尤大帝出生的故乡,人称蚩尤界。有百越族间白话传言至今——距今百余甲子年之秋,炎帝、黄帝、蚩尤大帝 由涿鹿中原到山西阪泉之战,蚩尤战败。身首异处五地之山。由北至南,皆有蚩尤陵寝碑墓。黄帝不信斯真。乃追兵直至岭南蚩尤故里山村。率兵之黄帝遍寻十数村庄,百越村民皆言‘蚩尤不死’、‘此即蚩尤村也’。皆以百越大歌傩面神舞引之,直至这‘三牲坡’下。”
此时,聚众百越的三牲坡下,正值晚霞褪尽。月轮显现。
楼船载众正过春姬洞前。
灵谷子言道:“村民世代传言云——被碎身五段之蚩尤,乃是替身救主献身。部族九黎八部之人,追随其逃回故乡紫鹊界,进入这春姬洞内。早有美女春姬等在这里,与其成婚。黄帝率兵赶到,乃见百越男女傩面大歌起舞,为蚩尤归来庆婚,醉入‘弄三牲’之大典。”
此刻真地可见春姬洞前聚集的百越男女众人。
陈列香案的猪、鸡、牛的三牲香火;
灵谷子朗朗的声音:“黄、炎兵众为百越大歌之情韵所感怀,为百越山川之江河秀美所动容。 更为蚩尤享有众星捧月之神遇所慨服。于是令千军复献鸡猪牛羊投身于百越大歌,共舞弄三牲之大典。”
春姬洞前的百越大歌突起高潮。
天云染彩。入化江河。人村如画。
灵谷子道:“那日起——炎、黄、蚩尤三帝休止征战,在此共结同盟。百越中华,联为一统。天地同圆,一贯南北,乃为一个‘中’字。中华、中国,由是而出,天地人间千古之国号也。”
(史话纪言:望眼遥祭中的三座连峰大山,即百越王者赵佗命名之“三圣坡”。居今之湘西南、桂东北、黔东南三省联接之处。为黎平、芷江、三江围绕之紫鹊界百越族人集聚之朝圣地。俚称百越大歌“弄三牲”。民国有省区之际俗称“三省坡”——通古辩今皆属“三圣坡”——中华朝圣三祖之第一灵地也。)
雾中的三牲峰上,迭印出炎帝、黄帝、蚩尤大帝的三祖神像,祥光闪射,紫鹊飞聚万千,烟氲成紫雾云霞;
……
正直此时,恶神傩面的越族群内,有人暗中向赵佗、任嚣发射两支冷箭。被赵佗挥剑挡下。而那射向自己的一只箭簇却被他利落地捉在了手中。
众人皆惊。
百越族群惊愕地噶然停止傩面狂舞。
他们去下狰狞的傩面,裸露出一幅幅凶悍的男丁面孔;
赵佗查看箭簇的双眼。
他微微一笑似自语:“秦军箭簇——我略定他会混入百越。他会来的。他——果然来了。”
赵佗收起箭簇交给赵多‘
赵佗对众:“诸位——此乃三圣、三祖成我大中华结盟结好的圣山、圣地!”
赵佗遥望紫雾云霞中的圣像。率先跪拜。
满船的随行将士跪地伏拜。
天地之音,奇妙地升起。
百越的傩舞群,也怪异重新作舞起来。
赵佗帅众将士三鞠扣拜之后,百越雄傩突然去下傩面;
群山为之大惊——凶傩后闪现出的是成千上百的百越族美女,在阿娜多姿地演绎大歌中亲善舞姿。
秦军大楼船在驰行中。
灵谷子:“这身后的先人神庙、是大舜帝南巡来此留下的圣迹:“山水灵圣”、脚下就是平顶祭坛、那双臂一般扯着湘漓二江的曼谷坡峦,就是号称‘兴安神地’的古越城。可谓山川秀美,景色神奇。可是……
满目是萧条无人、空荡废弃了的竹寮、村街。
灵谷子:“秦乱六国中,大风突起西北,刮进来一伙骑马、食人的乌胥部族。袭扰越人部落,挑起部族残杀。每年正月砍食越人头颅。头骨儡造山门堆砌成崖壁。称王骷髅山,祸患岭南无穷。为抗抵骷髅王,岭南各部落才聚会兴安神地,歃血神庙,结盟兴安,百越部落推举桀骏为联盟长。聚集骁勇男丁总计不过三五万人。目的只在趋赶骷髅以结盟自卫百越。不曾想……首战却遭遇了大秦屠雎将军的十万大军!……”
玉娘:“……桀骏,本不与大秦为敌。相反,桀骏结交下好多中原友人。可是……大秦发兵、龙虎相残、自相杀灭,骷髅王必乘势横行、无与阻拦,大秦数十万官兵又来谋定岭南,百越亲族大难临头,越城之盟破碎!”
她止不住泪水,掩泣。
任嚣、赵佗严峻的面孔。
他们相互对视着、对视着……
3
咸阳。大秦皇宫。
史禄正在大殿外的廊厢便殿候喧。他焦急地来回度步。
皇宫里李斯在禀告秦皇。
李斯:“臣禀皇上,任嚣的御使监军史禄星夜赶回咸阳,正在宫外候喧,有紧要军情禀告皇上。”
秦始皇:“史禄?他还有脸回来?朕的钦差都派出去该到灵川了。他还回来干吗?他身为朕的御使,居然不报军情,待他们的退兵秘谋木已成舟才赶回来向朕禀报,欺君之计岂可饶恕?李斯!”
李斯:“臣在。”
秦始皇:“将史禄拿下,关入大牢!”
李斯:“臣尊旨。……不过……圣上,这……史禄乃圣上钦命的御使监军。臣请圣上一见。”
秦始皇:“给他黄绢笔墨,命他招供罪迹,朕再亲自过目。”
李斯:“……臣尊旨。”
铁牢大门咣啷啷打开,史禄等三人被投进牢里。
李斯走来:“史禄将军。皇上赐你笔墨、长绢。让你从实招来违抗皇命、撤军灵川的罪行。”
史禄惊讶地:“丞相大人。事关重大,军情急迫。大人,请禀告皇上……”
李斯:“史禄,我能帮上你的只有这些。一五一十地写吧。我会转呈皇上。”
灵川。神庙前的坡地上。
赵佗:“以先生和玉娘夫人之见,修造灵渠,四十万秦军该如何作为?”
灵谷子:“两个字:和——合。”
赵佗:“和——合?”
灵谷子:“正是。因和而合。战、杀则双亡。将军,灵川之神脉,天意玄玄,昭然如日月也。欲谋岭南,别无他途。”
赵佗:“赵佗谢大师指点。”
灵谷子:“将军仁慧,乃苍生之幸。”
赵佗:“大将军在上,请问前辈的意愿……”
任嚣:“老夫也十分感念灵谷先生的苦心点拨。我二人已有十年之约——山前乃先皇大舜帝当年幸临之地罗泊湾。那是先祖南巡存身的仙洞。我等老迈,为耄耋之殇,已在此选好坟地,坑儿都有现成的啦。哈哈哈……”
灵谷子:“谢上苍赐人间以天剑无形。令秦皇大一统而无纷争,今灵川得通一脉,湘、漓相接而南北相和。岭南蛮荒得融中原教化。枯涸之陌得文养之腴。兴安、兴安,今日得兴天下之安。百越之大幸、天人之永福也。”
深夜来临。
兴安神庙的雕字门匾院落里又响起了铜锣乐鼓的悠扬音律。
人影笼罩在大月亮银光的初照里。
赵佗的营帐里。
赵光、郑武紧张地走进帐来。
赵光:“将军大人,骷髅山又开出上万人马,与逃掉的乌干会合,一路把被骷髅王羁押的东江越人家小作头阵,前来围剿我秦军的湘、漓山口驻守马队。气焰十分嚣张。”
赵佗十分震惊地拍案而起。又压住了火气。
赵光:“将军大人,调过大军,一举杀光了骷髅山算啦!”
赵佗:“不。不可以冒然进山迎战。骷髅山想必是有人做向导。”
赵光:“这……我们去哪里找向导?”
赵佗:“……由我们抓到的越人梅旌作向导。赵光,你率精骑三千,飞马迎战,杀断骷髅王对越人家小的绑架线。那是史禄监军丢失的百越家小。一定要救出来。我率飞骑三千围剿骷髅王骑队,郑武率飞骑三千各带五日粮草、湘漓山口渡江,我等分三路围剿骷髅山。专程派遣、快进快出,直取骷髅山大本部,将其一举平定!”
赵光、郑武:“得令!”
随即赵佗、郑武、赵光各统领三千骑队在山谷里举行出兵仪式。
越人梅旌驭坐骑在赵佗身后。
任嚣在帅台上。
灵谷子带玉娘、越人女子等近前献酒。
灵谷子:“产锄骷髅王、平灭乌胥山,救百越于忧烦之中。开岭南以通天济世。越人必将鼎礼、谢恩秦皇大帝也。本灵谷山人乃村夫一介,以斗酒三石,敬送大军旗开得胜!”
任嚣:“接酒敬天地——三军同饮!三军同胜!”
三军头目接饮。士卒们山呼海啸般地高呼:“秦皇万岁!秦皇万岁!秦皇万岁!”
赵佗拜别大将军任嚣。翻身上马,高喊:“三军听令——出兵!”
赵多的唢呐吹起了威武欢快的调门。
大庙庭院里的铜锣、铜鼓也赫然间敲响。与赵多的北方唢呐相应合,甚是铿锵热烈。
赵佗、郑武、赵光在先,浩浩秦军马队启动出发。
骷髅山峡。
旋风一样刮来的秦军马队。
黑风一样刮起的骷髅王马队。
两股巨大的旋风;两片漫山遍野的飞骑马队在飞驰。
黑白两股飓风旋转在了一起。
骷髅王的旋风如潮水溃退了。
赵佗的旋风如雷霆穷追不舍。
骷髅王的旋风、潮水忽然隐遁、不知了去向。
秦军的旋风突然在山口停住。
赵佗勒马踟躇,迷茫的寻望着。
大山。深峡。一片空空荡荡。
峡谷的山石背后。
越人女装箭手的二秀、梅旌在林中寻到了一起。
二秀:“哥,我只让你带领赵佗的小部队来。”
梅旌:“妹,全怪骷髅王的兵丁象狗熊,逃得比老鼠还快。”
二秀:“原想借骷髅王杀掉赵佗。”
梅旌:“那是白想啦!”
二秀:“现在咋办?”
梅旌:“骷髅王本来就是百越的杀亲仇家。今儿个他完蛋啦。你我将计就计,听哥的,引秦军带赵佗追杀骷髅王。”
二秀:“……那我们的仇……”
梅旌:“仇家杀仇家,让他们可劲杀。听我的。”
二秀解下红绸披肩绑在竹竿上,挥动着策马驰出,引动秦军追入峡谷。
大秦军旋风扑入林深茂密的山峡。
山呼海啸的呐喊声,震响云霄。
骷髅山。“秦”字军旗、“赵”字麾帜,如云阵飘在了骷髅山头。
秦军鼎沸云天的呐喊声。
赵光、郑武生擒了骷髅王之子乌干。
赵光:“我认得出你是乌干。你的家父骷髅王呐?”
乌干:“……家父年前就、就去世啦……”
赵光:“……不对。有人看到他逃啦。快说,他逃到哪去啦?”
乌干:“真的呀。你看那神柱就是为家父亡魂立的呀……”
赵佗面对骷髅山乌胥部落殿洞前——嵌满骷髅头骨的神木王柱。
赵佗抑不住胸中怒火,猛挥长剑,砍倒了骷髅神木王柱。
神洞、骷髅山门燃起了大火。
梅旌、二秀兄妹在一旁无声地观看着大火。
沉默的赵佗走过来。
赵佗:“梅旌、二秀,你兄妹二人不愧为百越族人。你们为平灭骷髅山有功。本将军会启报任嚣大将军褒奖你兄妹二人。”
梅旌:“谢少将军。”
二秀无语。
赵佗、二秀以异样的目光凝视着对方。
灵川。
大钦差吴晃的车马骑队驰出峡谷。驰向川坡神庙大门前停了下来。早已迎候着的任嚣、灵谷子等三军人等打躬相接。
神庙。大堂。
吴晃在宣读圣旨:“任嚣听旨——”
任嚣跪伏在地。
吴晃:“查——任嚣身为平定岭南主帅大将军,怂恿部下,违抗皇命、擅自撤军,包容刺客,图谋不轨。命任嚣即刻将副将赵佗拿下。”
任嚣大惊:“钦差大人。赵佗自兵发岭南以来,如迅雷飓风,剿灭骷髅山的邪恶部族。眼下正在沙场上,取得了西江湘黔滇大捷,为平定岭南开启万胜大局。大人……”
岭南山地里。正如旋风一样刮来的秦军马队。
“秦”字大麾下的赵佗在风云中驭马疾驰、凯旋着。
神庙大堂。
吴晃:“大将军,皇上可是要你亲自拿下赵佗!”
任嚣:“这并不难。在下曾经拿下过赵佗的。”
吴晃:“这就好。任嚣接旨。”
任嚣接旨:“臣谢皇上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野里。
旋风一样刮来的秦军马队。
“秦”字大麾下的赵佗在风云中驭马疾驰着。
旋风里裹挟出吴晃——他唦哑的声音:“嘛留地拿下赵佗!拿下赵佗!”
旋风里裹挟出任嚣—--他愤昂的声音:“将我任嚣拿下!将任嚣、赵佗统统拿下!”
任嚣的声音如同雷电般震响着。……
4
灵川。百越神庙外围。
围满了“秦”字、“任”字麾帜下的秦军。
左中军尉严虎、骁骑尉里弦——统着手下数百荷戟武士,分列神庙正门两侧。一派森严、无可靠近的气氛。
不远的坡谷上,新搭起的一架大营帐。
吴晃走出帐门,望了一阵神庙那边。他无奈地摇摇头朝北走去。
湘水、漓水间的神台老树下。
灵谷子正坐在那里的石桌旁。
一身素雅的越秀姑娘,端来托盘,往石台上摆放着酒菜小酌。
吴晃走来,与越秀姑娘一瞬对视。
越秀低头颔首而去。
吴晃就坐:“瞧瞧,这任嚣自己个儿把他自己个儿先拿下啦,岂有此理嘛!”
灵谷子:“拿下啦就进得了百越神庙。”
吴晃:“那就更岂有此理。神庙又不是牢房。凭什么我堂堂大钦差倒进不得?”
灵谷子:“ 此乃‘画地为牢’——妙用也。大钦差如果也将自己拿下,不也就进得了那座神圣的‘大牢房’了吗?”
吴晃:“这是皇家圣事,那有如此作游戏、开玩笑的?”
灵谷子:“不过,任嚣这个玩笑,可是越开越真,一成都假不了啦。”
吴晃:“怎么讲?”
灵谷子:“别忙。先喝酒。”
草棚下的锅灶案前。
越秀在收拾菜蔬,一边在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酒台树下。二人对饮了一杯。
灵谷子:“大将军刚派出禀告皇上的史禄进京,你钦差吴大人就捧着圣旨来到灵川兴师问罪。请问是什么恶人先告状,跑到皇上那儿胡奏一本,您就来拿人了呢?”
吴晃:“自然是屠雎将军的生前中军、一大队部下。”
灵谷子:“……不出所料。看来史禄将军也是凶多吉少啦?”
吴晃:“他身为御使监军,知情不报,必是合伙同谋。被人捷足先登,他再送上门去,脑袋难保啦!”
灵谷子:“……哈哈哈……龙登高位,一向是难辩真假的啦。这正与当年你、我——吴大人与灵谷那档子事儿同出一辙。”
吴晃:“怎么会扯得那么远?”
灵谷子:“你我的事远了,可是赵佗、史禄的事儿近了。正在眼前发生着。”
吴晃:“太叫真儿了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不也是各得其所了吗?”
灵谷子:“是呀。一个是当朝公卿。一个是阔野山人。天壤之别,举世可鉴也。”
吴晃:“谁也别客气。眼下的灵谷先生,您实际上不也在操控着任嚣、赵佗的大秦三军?”
灵谷子:“哈哈哈……过奖了。无非顺行天意也。”
吴晃:“这个天下也真小。当年的几位王业冤家,想不到在这小小的岭南桂林又搅合到一起。这些年啦,凭你灵谷先生的大智,无疑会洞察天地之嬗变、人间之大易。方家有逆语道是‘水不流山转’。老朽就是那会转的山啦。灵谷,请向我讲实话。”
灵谷子:“以假做真——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何谓实话、何谓假话,钦差大人早自分晓。你若真已是那会转的山啦,就该相信任嚣的话。知晓秦军不得不回师灵川的前前后后。”
吴晃:“思则可得,不可为椐。请灵谷先生尽言。”
灵谷子:“……难得一个‘水不流山转’,我自有下文禀告。来,喝酒!”
神庙里。西厢。
任嚣在西厢里独自打坐入禅。
他忽然圆睁双眼,叫道:“侍卫!”
侍卫急应:“大将军,小的在此。”
任嚣:“唤左中军尉严虎前来。”
侍卫:“回大将军。严中军已等在门外多时。”
严虎走进门来:“参见大将军。”
任嚣:“给赵将军送信的人……”
严虎:“赵多已连夜骑快马前去回峰岭。应该赶到赵将军营地了。”
任嚣:“这就好。叫里弦前来。”
里弦入门:“大将军,里弦在此。”
任嚣:“来。陪本帅杀将一盘!”
里弦:“是。”
二人在台前下棋。
任嚣:“本帅现在是被‘拿下’的大将军。这座庙就成了关虎的牢笼。”
里弦:“——这里才是大将军指挥三军的营帐——戒备森严啦。”
任嚣;“哈哈哈……开弈!”
里弦:“开?——大将军,在下不客气拉。围!”
任嚣:“——围他个水泻不通!哈哈哈……”
回峰岭山麓上。
赵多在飞马疾驰。
赵多驰进了赵佗的营地。直入赵佗的将军营帐。
赵佗:“赵多?你不在营中为大将军理厨,怎么来这儿了?我正要拔营返回灵川。”
赵多:“慢。少将军,大事不好啦。昨个钦差大人来到喧读圣旨,要把将军拿下问罪呀!”
赵佗大惊:“为何?”
赵乐:“有大将军书信在此。”
赵佗接过绢本书信展读。
赵佗愤愤地挥拳击案。
赵多:“将军切切在此安营,暂不回师。小的我还要速速返回禀告大将军。免得他老人家着急。”
赵佗:“赵多!”
赵多:“在。”
赵佗:“定是有人先于史禄监军谎报了皇上。这一直是有计谋的陷害。我相信史禄会取信于皇上活着返回,路上他可能会遇有暗算。”
赵多:“特别是那风云口外的必经之路——猫儿洞。更容易遭劫。我老多心理有谱。将军,您可千万别……”
赵佗:“在下当然不会回师灵川。郑武驻守桂岭山口。命赵光率百骑马队随我同行。”
赵多:“将军何往?”
赵佗:“休再多问。我自有安排。”
赵多:“将军,小的生死不惧,愿随将军同行。”
赵佗:“不。赵多听令。”
赵多:“将军吩咐!”
赵佗:“命你带十人小骑队,先返灵川交差。尔后直去猫儿洞,巡防杀手。迎候史禄监军回程。”
赵多:“少将军……”
赵佗:“在那里与赵光会合。”
赵多:“赵多遵命!”
5
咸阳。秦殿大牢。
史禄在油灯下秉笔书写奏章。
狱卒:“史禄大人。第三本奏章您该写好了吧。丞相等在外边都着急啦。皇上都催了三回啦。”
史禄:“就好。就写好啦。不过别着急,多一点时间给皇上,每折圣上可以看二至三遍。方好尽玩其味。不过啦,这一折你倒是现在就可以拿去。免得圣上急坏喽。”
狱卒:“谢大人。”
秦始皇正在大殿上反复览读着史禄的绢墨奏本,
秦始皇越读越觉得心情酣畅、乐不可支。起身来回渡步。
秦始皇:“来人。”
宫人:“在。”
秦始皇:“传朕旨意。史禄来见!”
宫人:“尊旨”
秦始皇来回渡步自语着:“……灵通一脉——天人无虞——合和百越——江山一统……灵谷子……灵谷大师……八年前伐楚的时候,他与吴晃闹了一场是是非非的大颠倒。灵谷隐居桂岭、灵川,一转眼八年。朕正寻他不到。想不到啊,倒积成了奇象!奇象啊,哈哈哈……史禄……”
史禄乙等在宫门。
史禄:“臣在。”
秦始皇:“你所写的可是句句实情?”
史禄:“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秦始皇:“修造灵渠、通合岭南,确实出自你的心愿?”
史禄:“臣史禄祖上数代均为治水之吏。且臣曾孤军冒入岭南。亲历生死艰险,经灵谷先生暗施救助、点拨,加上大将军任嚣、少将军赵佗同心海涵,才令三军窥得玄机。倘若湘江、漓水以灵渠沟通,秦乳滋养岭南,百越自可来归。届时,我大秦帝国北有长城以御匈奴,南有灵渠以安百越,上接八荒,下御四合。天地人和,圣上将功齐三皇、慧济百代,实乃我大秦帝国千秋万世之大基业也。”
秦始皇:“——史禄所言甚和朕意。史禄!”
史禄:“臣在。”
秦始皇:“朕命你为大秦军、大灵渠修造御使。统领灵渠实务,三军将尉任你选用。你可愿意?”
史禄:“谢皇上圣恩。臣史禄万死不辞!”
秦始皇:“对了。前番听吴央之本,朕派出了钦差。现朕命史禄招回前任钦差。还有那泥瓦工匠、凿石工师、木把奇人,本来就是想着为你去打工的,现在全归了你统管啦。还有那打造千镐、铁具的大小工匠,需要千千万万,从大秦军营中挑选。”
史禄:“谢圣上盛意龙恩!”
秦始皇:“至于那谎报军情的吴央……(喊叫)丞相!”
李斯:“臣在。”
秦始皇:“听好了,拟旨!”
……
湘江岸边的山麓上。
史禄的的十余人马队、战车在奔跑中向南行进着。
他在湘江岸畔山野行走中不断下马观测、衡量着山势水势。并勾画着山水地脉蓝图。
灵川。月夜。
吴央的营帐外。吴央溜出帐们。 他佯作悠闲,行走在山麓上。
山岩旁、老榕树下。
吴央停了下来。他打了三声口哨。山野无应。
他又拍了三响巴掌。
少顷,岩洞里警觉地走出来白衣越女二秀。
“……是你?” 二秀气哼哼地:“这些天尥哪儿去啦?咋才冒出来!”
吴央:“想我啦?这一阵子,每见一个山洞、一棵老榕树,我都按你说的吹口哨、拍巴掌,想象着你会从洞里走出来、从树上跳下来。可是一直落空着。”
二秀:“干嘛从树上掉下来呀,不说点吉利的。”
吴央:“这回你真的从洞里出来了,好听的也就来啦。”
二秀:“讲吧。”
吴央:“秦皇圣旨已到,把赵佗拿下啦!”
二秀:“你有那么大本事?”
吴央:“我是钦差大人的随员。还敢不信吗?”
二秀:“不敢——不敢相信!”
吴央:“为啥?”
二秀:“赵佗刚刚在战场上打完了骷髅山,捉了骷髅王儿子。是我亲自做的向导、亲眼看见的。谁把他赵佗拿下啦?瞎掰呀?”
吴央:“我当然知道。已经派骑队专程前去捉拿啦。很快就该押解回来。”
二秀:“他大军兵权在握,不怕他杀了你?”
吴央:“我手上有皇命!”
二秀:“难道能处死他吗?”
吴央:“当然。赵佗必死无疑。”
二秀:“那……你吴央就可以当上少将军、二统帅啦?”
吴央一笑。
二秀:“你能保证你不攻打岭南、不屠杀百越吗?”
吴央:“当然。我是谁呀?冲着你二秀姑娘,我也不会干那种伤神的事呀!”
二秀:“哼。少说空口白牙的话。到时候稍有不对头我就先宰了你吴央!”
吴央:“嘿嘿嘿……不过,这里头也还藏有变数。”
二秀:“什么变数?”
吴央:“史禄孤军入越、死里逃生之后,完全顺附了赵佗。他也去咸阳禀报皇上了。一旦皇上信了他的鬼话,准了他的奏本,他再回到灵川来,赵佗就得救啦。”
二秀:“那……你敢灭了史禄吗?”
吴央:“当然。一旦皇上放虎归山,在他归途半路……”
二秀:“……杀掉他?”
吴央:“不错!”
二秀:“风云口——猫儿洞……”
吴央:“设下箭手埋伏……”
二秀:“劫下皇上的秘旨。”
吴央:“没错。
二秀:“……一旦杀不成呢?”
吴央:“女人——总有你们女人的招数。”
二秀:“皇上不放他回来哪?”
吴央:“本公子会等在那风光处与小姐幽会。”
二秀瞥了他一眼:“这活儿你交给我?”
吴央:“非你二秀莫属。”
二秀:“赵佗那边?”
吴央:“有我和大钦差搞掂他。”
二人相视。吴央笑了。
二秀却不冷不热地只顾盯视着他。
灵川。大树下的酒台。
灵谷子、吴晃犹在酒台上对饮。
山峡里不断响起他们的笑声。
吴晃:“听君一席话,胜颂十年经。”
灵谷子:“在下深居山谷,才刚刚八年。”
吴晃:“八年前的事,其实是一场龙门烟云而已。”
灵谷子:“过眼烟云自可以转瞬即逝。于今这场龙口是非,波及大秦帝国、黎民性命,钦差大人,可是马虎不得的!”
吴晃:“老夫明了。老夫明了。灵谷老弟的殷殷之心、天人智慧,家国之情,令老夫感怀至深。就看圣上如何明断史禄的亲口禀告啦!”
灵谷子:“在下以为,皇上虽然性情怪异,却也是大圣大明之君。灵谷之情,乃华夏先祖之愿、世代百越之心。吴兄闻之且深深为之感言,圣主焉有不为之动情之理?”
吴晃:“言之有理。皇上肯定恩准史禄所奏之本。看来……这大是大非的龙门烟云又起圣殿。此间利害不可小视。一旦史禄归来……”
灵谷子:“您说的是这一路之上?”
吴晃:“正是。此间是非悬殊,必藏生死之壑。不得不防啊。灵谷老弟想必已有所安派?”
灵谷子浅笑:“呵呵呵……此类事已无须灵谷操心。少将军赵佗灵慧过人,疏而有密。自可一切无忧也。”
吴晃:“唔。这我就放心啦。哈哈哈……”
越秀又端上来新的下酒小菜。
吴晃盯视着她:“这位丫头是……”
灵谷子:“老夫的大徒儿。名叫越秀。”
吴晃:“喔……想必还有二徒儿喽?”
灵谷子:“正是。叫二秀。”
吴晃:“喔……就是民间叫响的越秀公主和二秀公主喽?也算好福气啦,替老弟高兴。哈哈哈……”
灵谷子:“心如止水,不谈祸福。饮酒。”
吴晃:“好啦。在下不可贪杯。还得遵照圣旨去操劳行事。任嚣还一直没有拿下赵佗。倒是是拿下了自己个,把我关在了庙门外头。狡猾的家伙!”
灵谷子一笑:“赵佗正在战场拼抓骷髅王。”
吴晃:“我料定那骷髅王是个传说人物。倒像个虚幻的影子。我可不能等着他赵佗回来也把自己个儿拿下。得让任嚣老头立马出手!”
灵谷子:“……拿下拿不下,不拿亦拿下。哈哈哈……”
吴晃:“拿下。干杯!”
二人碰杯。
一边的越秀偷偷盯视着他们。
神庙后的山岩、老榕树下。
马丁带领着一伙秦军装束的马队拉马潜行而来。隐蔽在密林深处。马丁同样使用着打口哨、拍巴掌的暗号。
老榕树下走出了吴央,与之对暗号。
——他们火速走到一起。
马丁:“公子。我的百人骑队等候多时啦!”
吴央:“好。你我现在是加入了大秦国钦差的随行骑队。”
马丁:“小的明白。”
吴央:“不过不可张扬。目标只有一个——捉拿赵佗。”
马丁:“是。”
吴央:“夜里行动。等我口令。”
马丁:“遵命。”
神庙。西厢。
吴晃在与任嚣对弈。
吴晃:“大将军阁下……棋高,招更高。”
任嚣:“……此话怎讲?”
吴晃:“一个人把自己个儿拿下,就躲进了神坛古庙里对弈养神。拒咱家于门外。这会儿又请咱家进来对弈。何意?”
任嚣:“老夫将任嚣自己拿下,是俯首皇命。在下不才,于山水灵圣之乡,以先帝神庙应迎钦差大人,共图个清闲雅致尔。”
吴晃:“圣旨上书写得明白——将赵佗拿下。在下可就等您出手啦。大将军!”
任嚣:“大人有所不知,圣旨到达之日,任嚣片刻不敢有误,当即派出马队前去缉拿赵佗。人刚刚回来。里弦!传赵多来见钦差大人。”
里弦:“是。”
赵多进来了:“小的赵多回禀将军大人。”
任嚣:“见过钦差大人。”
赵多:“在下赵多拜见钦差大人。”
吴晃:“咋的,这位就是赵佗?英武超人的赵将军?”
赵多:“小的不敢。小的爹娘多子多女又多生出来小的,取名赵多,乃多余的多。并非赵佗的佗。赵佗的佗并非俺赵多的多,更非小的赵多以多少的多混淆他少将军名号赵佗的佗……”
吴晃:“打住打住。你的话就更多。可抓到赵多啦?”
赵多:“禀大人,小的赵多在此恭候着大人您哪。”
呉晃:“嗨,瞧我这嘴让你搞瓢了!我问的是那赵佗!”
赵多:“禀大人,赵将军他在岭南战场上正与骷髅王作战,杀得来劲。谁都抓不了他。再后来就连影子都跟不上他啦!”
吴晃:“好啦,好啦!”
任嚣:“你下去吧。”
递给他一个眼色;
赵多会意:“在下告退。”
庙门外。赵多一挥手上马、驰行。
两旁林中暗出三五骑手紧随而去。
庙内。
吴晃:“赵佗是有意逃避、另有所为吧!”
任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我等乃君下之臣。赵佗正率军飞夺乌胥山,捷报频传。以此之时,捉拿赵佗,无疑于千里杀将、无疑于逼虎反殇也。与大秦不利不说,你我这颗头颅也不想要了是与不是呀?”
吴晃:“如此说来,大将军阁下,是不肯抓赵佗啦?”
任嚣:“非也。非也。”
吴晃:“大将军是在逼老夫亲自下手喽?”
任嚣:“钦差大人已经备好了一支随行马队,且已出动。不是吗?”
吴晃:“啥?决无此事。决无此事……”
任嚣:“大人,你我拭目以待。哈哈哈……”
6
岭南山麓上.
吴央、马丁率下的一队秦骑飞快地驰出。
又飞快地驶进远去的山林。
灵川漓水山口。赵字旗下郑武的驻守营地。
山口处的秦军哨卡将驰来的吴央马队拦下。
吴央:“让开!我乃皇上钦差大人的马队前来下圣旨。快去禀报赵佗跪接圣旨!”
二武士形若泥像,横戟不动。
中军郑武走过来:“请问钦差遵姓大名?”
吴央:“我乃秉御命钦差吴晃吴大人之命前来传旨。命赵佗出来接旨——”
郑武:“请问将军尊号。”
吴央:“在下乃皇封副宫廷御使吴央。”
郑武:“果然是吴大人大驾光临。不巧的是赵将军已于前些时候赶赴咸阳,亲自面见皇上去啦。”
吴央震惊:“啊?你、你是何人?”
郑武:“在下乃中军尉郑武。”
吴央:“郑武听命!圣上有旨,赵佗违抗皇命、罪行昭昭,圣上钦命将赵佗拿下。赵佗诡称进京,无非是逃逸遁匿之辞。马上全军搜捕赵佗,若有迟误,株连问罪!”
郑武:“大人,将军行事,小的等下属怎敢过问?大人之命,在下记下了。”
吴央:“马丁,我留兵50,在这搜捕。你飞马横叉山道赶去风云口猫儿洞。”
马丁低头扭面不敢正视:“下官遵命。”
马丁率队急驰而去。
郑武疑惑地盯视马丁背影。
吴央:“喂,你看啥那!”
郑武与吴央对视。不知所由地一笑。
风云口前。
赵佗、赵光的小股马队轻步驶来。
赵佗示意赵光引马队隐入山中小路。
赵佗单骑来到湘江岸边,见岸下停泊着一艘小船。
赵佗解下马鞍、缰鞔,亲了亲战马,扶耳说了几句什么,将马儿放入山下草地。
赵佗来到渡口。走近小船。
小船上站立着草笠艄公——背对着他。
赵佗:“船家,打扰了。”
艄公文丝不动。轻轻一撑蒿竿,小船就移近了他。
赵佗:“船家,打扰了。请问……”
艄公:“无须多问。将军上船。”
赵佗:“请问船家,你的船……”
艄公:“……会去你该去的地方。”
赵佗上船。小船离岸。
船上。
赵佗未名所以,正自蹊跷之中,船家猛然回过身来。
赵佗蓦然愣住。
“你——越公子!”赵佗惊诧地自语。
越公子一个轻笑,她自顾双手摇起长橹,一双笑目盯注着他。
赵佗:“越秀,怎么会又是你?”
越秀:“该是我时必是我。”
赵佗:“为什么?”
越秀:“难道因为将军要捉拿刺客,我越秀就得永远消失吗?”
赵佗:“可是你已经消失了。”
越秀:“该消失时就消失。”
赵佗:“你的船……”
越秀:“去你该去的地方。”
赵佗:“你怎知我该去哪里?”
越秀:“各方都在关心皇上圣旨的来去。越秀为何不知?”
赵佗:“圣旨钦差在马道上行走。你何独守三江?”
越秀:“等候将军呀!”
赵佗一笑:“灵谷先生在此?”
越秀:“有徒弟在此,不劳先生。”
赵佗:“……”
小船已在江心中远去。
风云口。它像高身量的巨人俯视着眼下的诸条山峡。
左峡谷中,吴央的马队在向风云口驰行;
右峡谷中,赵多的马队在向风云口驰行;
前峡谷中,赵光的马队在向风云口驰行;
湘江岸畔。风云口外的驰道上。
史禄的马队战车慢悠悠一路驶来。
路边出现草寮、竹亭、茶棚。
史禄的马队驰来。在茶亭前停了下来。
一老者茶翁出迎。请官员行者们入座。
几位湘裔茶女出来,为史禄等客人们送来铜脸盆、毛巾把,洗手擦脸。
最后走出来奉茶献艺的茶女——却是二秀。
二秀端来托盘、茶具,按岭南规距为史禄一道道奉茶。
史禄的目光集中在铜脸盆和铁砂大水镬上。
二秀递过第一盏茶。
史禄一口饮尽。
史禄:“这还是红铜的脸盆。这山里出红铜、有铜矿必有铜匠啦?”
二秀:“有。当然有啦!”
二秀一盏盏递茶;
史禄端详着铜铁器皿,一口一盏将茶吞尽。
二秀索性把茶水倒进大陶碗里。
史禄接碗大口吞饮:“这大水镬是铁砂铸的。这湘南山地也有铁矿、炼铁、铸铁的大工匠啦?”
二秀:“有。当然啥都有啦。”
二秀不住观察着史禄的神色。并注意着他身上的背囊。
史禄高兴地喝完一大碗茶:“这茶真香。多谢茶娘。”
二秀:“这是岭南过来的云雾茶。军爷,我这茶水是管够儿喝的。”
史禄:“诸位,我等‘人未到岭南,先饮越乡茶。’又遇越女茶娘相奉,真是一大幸事也。来茶娘,我这厢有礼……”
二秀只是以秀目相迎,暗笑着。
史禄以环眼相视——他认出了她。
史禄:“你……茶娘?怎么又是你?”
二秀暗笑着:“史禄大人。咱们的缘分是会越结越深的啦。”
史禄:“……上苍保佑。求之不得。前者你曾夺过我的宝剑。这回又来打我什么主义么?”
二秀:“湘水煮天下。山外奉茶迎客、犒赏军爷而已。”
史禄:“荣幸之至。好茶、好茶。哈哈哈……”
二秀:“哈哈哈……岭南的功夫茶好喝,大口贪杯是要醉人的呦!”
史禄头晕了起来。他咕哝着:“……茶不醉人,人自醉人……来床。来床……”
饮者们都醉了。倒伏在茶案上、草床上睡过去了。
二秀悄悄地窃走了史禄的腰囊。
他一纵身,人不见了踪影。
史禄佯睡中睁眼一觑。之后一仰身子倒在草床上大睡。真的打响了大酣。
风云口。猫儿洞外的三条盘肠小道上。
凌风而来的二秀,从一道山岩上跃下落地。做了一个舒气收式。抡搭着刚窃得的囊袋。得意地哼起小曲儿在荒草小道上走来。
不远处,前边横卧着一个鼾声如雷的男人;他卧地翘出的二郎腿却在古怪的摇着。
二秀停步。退回身子。
二秀绕过一道山峡,进入另一道小路。她向前行走着。
不远处的前边,又是横卧着那个鼾声如雷的男人;
二秀思忖了片刻,耐着性子又退回身子。
蹊跷疑惑的二秀。
二秀又绕过一道山峡,进入另一道小路。她向前行走着。
不远处的前边,又是横卧着那个鼾声如雷的男人;
二秀思忖了片刻,又耐着性子缩回身子。
二秀绕过又一道山石,进入另一道小路。等待她的又是同样的怪异情景——前边又是横卧着那个鼾声如雷的男人;他卧地翘出的二郎腿却在古怪的摇着。
二秀停步。
蹊跷疑惑的二秀要发火了。
二秀思忖了片刻,她终于耐不住了怒呵:“哎,哪儿来的狗东西,敢跟老娘开玩笑。滚开!”
那人动也不动。鼾声却更大了起来。那卧翘出的二郎腿却更大的摇着。
她二秀跃上前去就是螳螂一脚。
那人横着身子居然也能跃起,飞出老远立在那儿。又是咕咚一声倒地横在小道上。又是鼾声如雷。
二秀拔出长剑,飞步刺过去,那人才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出剑,顽皮地应对她的剑术。
“嘻嘻……在下等姑娘多时哩。嘻嘻嘻嘻……”
他——正是顽皮功夫小子赵多。
山峡。树林。
二秀以剑怒指着赵多:“……你?你个不死鸟,又想来坏我的好事?”
赵多以剑抵剑:“好事多魔。嘻嘻嘻,我就是你、你的魔。”
二秀:“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多:“你都说啦。来坏、坏你的好事。”
二秀:“你想怎么样?”
赵多:“就看你、你怎么样。”
二秀:“我想打这过去。让开!”
赵多:“先把东西留下。东西!”
二秀:“休想。你怎知……什么东西?”
赵多:“你刚刚偷来的东西。”
二秀:“别做梦。出招吧!”
赵多:“老多我向来无、无招。”
二秀:“滚开!”
赵多:“客气。”
二秀:“看剑!”
赵多;“随便。”
她一剑刺出。两个人的对剑风雨缴闹、俯仰翻腾、追追杀杀、上上下下……
山中岗地。对剑中——
赵多一剑挑落了二秀身上的腰囊。
二秀几次欲拾起,赵乐剑剑进逼,二秀均无法得手。
赵多:“你可知窃夺圣旨该当何罪?”
二秀:“穷兵黩武、屠杀生灵,更是罪满天渊。”
赵多:“交出圣旨,可以洗清罪过。”
二秀:“痴心妄想,宁将圣旨残毁!”
二秀一个飞鹰捕食,直将圣旨腰囊一剑十字劈开。
——那囊中的御封盒碎裂,蹦撒出的是金灿灿的几穗玉米棒。
二人同时从剑云中落地,呆赫赫地傻看在那儿。
赵多:“咦?”
二秀:“上当啦!”
赵多:“嘻嘻——哈哈哈……苞米棒子换御旨……史禄够爷们儿!”
二秀:“我知道是谁在作怪。跑不了他!”
她如一阵着火的旋风,旋没了影子。
赵多:“嘻嘻——哈哈哈……”
7
气愤的二秀在山间飞快地奔跑。
她穿过草地;
翻过陡岩;
她在拼力地奔跑。
赵多追望了一段二秀飞跑的背影,在一道坡岗上他停了下来。他打了一声口哨,他的战马跑了过来。
赵多骑了战马向岭口飞驰而去。
山口外。
草寮、茶棚里的史禄依然在酣睡。
史禄抻抻懒腰醒来。
“啊——这一觉睡得好香。醒醒。醒醒。都醒醒!”
行者们都醒来。
史禄瞄一眼空了的石桌。拍拍鼓鼓的肚皮处。咧嘴一笑。
史禄:“真是一肚安眠好茶。该我等太太平平地行路喽。走!”
史禄的御旨马队在山麓上行进;
猫儿洞。
洞口林中隐蔽着马丁骑队。
洞外山道。
赵多单骑驰近洞口。被马丁骑队冲出拦挡。
马丁:“你是何人?”
赵多:“……嘻嘻,你、你是何人?”
马丁:“我等乃钦差大人骑队。”
赵多:“我乃大将军麾下的名将——赵多是也。嘻嘻……”
马丁:“闪开。我等要找的是史禄。”
赵多:“我要找的也是他。那咱们是一伙的了。咋都不认识叻?”
马丁:“我可认得出你!”
赵多 :“我觉着你也‘面恍儿’的!”
马丁 :“杀!”
赵多以马上顽皮功应对着马丁的骑剑攻击。且战且走,引马丁的马队到洞口外。
马丁赵多打斗了一阵。
赵多佯退,将马丁引至山脚里。
赵多打响了口哨。
赵光的兵马冲出,围住了马丁的骑队。激战在进行中。
猫儿洞。山麓。
史禄的骑队顺利地通过了空空的猫儿洞。轻快地走在了山麓上。
山间。奔跑着的二秀。
她精疲力竭了,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湘江岸畔的渡口。
她喘息着。望着茫茫江水的远处。
湘江渺茫处。
漂出一小小的黑点。那是一只竹棚小船。
船上飘出渔歌——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
一个越人装素的男子驾着小船驰来。
湘江岸边。喘息迎立着的二秀。她手遮凉棚观望着江上的小船。
江船上。渔歌不停——
那唱歌摇船的都是一个人——赵佗。
他看清了岸边的二秀。有意加大了嗓门儿吼给她听。
岸上的二秀气急地大叫:“赵佗你听着!别看圣旨骗到了你手里。只要你进兵百越,没你的好!”
江上。
小船载着渔歌远去了。
岸上。
气急、力竭的二秀依坐在一块岩石上喘息。
她的身后一阵草响。
她拔出剑猛回身——才见姐妹“越公子”——杨越秀正牵着一匹战马立在她的身后。
越秀:“妹妹。”
二秀:“你?”
越秀:“……一道上马。”
二秀:“……赵佗的战马?你们预先谋划好的?”
越秀:“……你来茶店盗御旨,才是预先谋划的。”
二秀:“你真的那么醉心于他?”
越秀:“……我醉心的是百越亲族。”
二秀:“骗鬼去吧。大秀姐——现在我还叫你一声姐。”
越秀:“可你永远是我的二秀妹妹。”
二秀:“恐怕不会有永远啦!”
越秀:“……一道上马。”
二秀:“我不骑你的马。我走路!”
越秀:“上来吧,你!”拉她。
二秀挣脱:“不,我有马!”她一声喊叫“莱莱——莱—-”
那匹白马就从草丛林中跑了过来。
二姐妹各自上马沿湘江相互追逐着。
她们气闷无言地急驰在山峡中。
灵川神庙。大堂。
依然在对奕中的吴晃、任嚣;
史禄的御旨骑队,正轻快地走在山麓上。
江畔的岸路上。
二秀骑马在前。
赵多驱马暗随其后。
史禄的御旨骑队进了灵川;
赵佗小船靠岸。
灵川。神庙。大堂。任嚣、史禄、赵佗才在同堂议事。
任嚣:“两位殊途同归。于大秦,于百越,可谓劳苦功高。”
史禄:“大将军过奖。”
赵佗:“从劫持圣旨的动向看出,中原和越族各有人马、各有所图。我等防范亦须格外审慎。”
任嚣:“所言极是。八面来风,自当多关几扇窗多开几道门才是。”
史禄:“大人,此番赵佗将军巧妙地保护了皇上的圣旨,卑职以为由大将军宣读皇上的第二道圣旨为是。”
赵佗:“……以小的所见,莫如由史禄大人恳请钦差吴晃吴大人宣读这第二道圣旨”。
任嚣:“……有理。通一条渠好过横一道山。史监军意下如何?”
史禄:“在下明白二位将军的深意。”
任嚣:“圣上既有明旨——天道施人和,民道乐一统。我等有命可依也。如此由史禄监军安排吴晃宣读圣旨大事。权当捧他坐上八抬大轿。”
史禄;“在下明了。”
吴晃在他的营帐里。正手捻漓珠,似在闭目养神。
吴晃喃喃地:“多谢你史禄史大人不忘老朽。可是皇上有规矩,大钦差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只喧皇上亲授的圣旨。不是我信不过你史大人。敬请海涵、海涵。”
史禄:“钦差大人,下官史禄一路奔波、千沟万壑,时时不忘皇上所嘱——吴晃大人乃御命钦差,在下特带来金牌圣信,请大人亲自宣读皇上谕旨。”
史禄奉出腰中皇信金牌。
吴晃从半眯的眼缝中瞄到了金牌。立即受宠若惊。慌忙伏身叩首,接过圣旨金牌。
吴晃:“圣命在上,老臣接旨。老臣罪该万死!”
吴晃跪接圣牌、圣旨。
8
灵川谷口。
驰马在前的二秀突然停下来;
身后的赵多勒马隐身林中。
出现在前路的是姐姐越秀。
二姐妹以怨怒的目光对视着。
她们无言地并蛮行走。
二姐妹的两匹马勒停在神庙前的山梁峡口。
越秀:“小妹,你心理憋着话就说出来。闷在心里烧火杀仇,是要害人的!”
二秀:“钟离越秀——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当初你若是一剑将秦皇刺定,就不会有赵佗将兵岭南;你若不给赵佗暗通消息,流血的百越就不会是东江的龙川部落;你若是不跟师父连手把秦兵唤回越城、驻扎灵谷兴安,秦军就会困死在岭北大峡谷……现在好呀,你们还在引狼入室。在坑害岭南亲族。大秀姐?你……还称得起杨越钟离家的大姐姐吗!”
越秀:“小妹。你我同姓一个钟离二字。让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呐?当初秦皇命赵氏剑炉打造皇者之剑。师父才差我去寻找赵氏武灵剑门人赵佗。”
二秀格外精心地听着:“赵氏武灵剑的门人?告诉我,你去的是赵国何地?”
越秀:“黄河之北的真定——也叫定县。”
二秀心中一抖。
越秀:“师父以先祖之约断定,该是武灵门人投炉断火、化解王剑的时候,才命姐姐我暗中相随赵佗。得知秦皇为赵氏先人墓立了赵陵……”
二秀:“赵陵?请说赵佗在什么城、什么村、什么地?他他他……”
越秀:“真定城东南、赵陵铺北、将军岗下。”
二秀呆怔自语:“……真、真的是、是他?”
越秀:“师傅才又命我伺机以假刺秦为赵佗设下救驾、主兵的机缘。”
二秀沉入苦梦:“……”
越秀:“赵氏武灵门人的后裔,多流亡在岭南百越之地。灵谷师父就是其一。”
一席话令二秀沉入童年记忆中的往事——
秦兵在后追杀着赵人。
秦将赶来追扑她小二秀。秦将成为赵佗、赵佗变成魔影。
二秀冷冷一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一剑将秦皇刺定。绕个大弯子,帅秦军吞战百越吧!”
越秀道:“为姐何尝不如同小妹所想?跋山涉水本就想真的一剑刺定秦皇,可是后来才知救驾人正是一直刺秦的赵佗。”
二秀:“他?”
越秀:“随他杀秦的黄河五雄都随赵佗成了护驾之人。”
二秀:“为何!”
越秀:“如他所说——杀一秦,比会引发天下大乱、将兵砍杀、百姓涂难。岭南百越更会坠入离乱之大灾大难。大秦一统,得来不易。莫如顺应天时之意,以将之兵之大法,行灵谷平生之大计。”
二秀:“……”
越秀道:“秦将既为武灵门人。自会接受灵谷百越之生死相约,奉行祖传的天剑和合之策。无疑乎百越和平之将,为着这一天,师父在这兴安之地守望了整整八年。这是师父孜孜以求的苦心呀!”
二秀在魔与人的困扰中挣扎出来,“呵呵呵——”她一声声冷笑之后道:“……你和师父一道在编造神话。我怎么从来不知?这又怎么可能!就算你还是师姐,我还是师妹,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是神话还是鬼话,我会探得个水落石出。咱们……走着瞧!”
二秀扬鞭上马,飞也似的远去了。
越秀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峡里。
兴安神庙。大堂。
灵川诸将在聆听吴晃宣读圣旨。
吴晃:“大将军任嚣、少将军赵佗、御使监军史禄接旨——”
三人及在神庙里的诸军官伏跪听旨。
吴晃宣读圣旨:“大秦帝国始皇帝诏曰——修造灵渠、通脉岭南,是为大秦进兵百越、统合天下之大计。乃史上先帝先祖之心愿神音。史禄如实陈言任嚣、赵佗之柬,其行功德有纪。更念及其祖上三代均为治水开山之吏。深得灵谷先生之玄机妙要,特命史禄为大灵渠修造御使。统领灵渠实务,三军将尉任其选用。前番所派之泥瓦匠师、凿石工师、木把奇人,悉数归其统管。一应打造钎镐、铁具的大小工匠,需要千万之众者,从大秦军营中挑选。灵渠修造期内,全军屯兵自耕自资。大秦平定岭南之秋,不得惊扰民间另征徭役。
前番吴央之本,谎佞军情,朕决意招回前旨。其人听凭任嚣、赵佗发落。
大将军任嚣、少将军赵佗应同心和慧,令三军得悉灵谷苦心玄机。共襄漓水、湘江以灵渠沟通,秦乳滋养岭南。百越归符之日,即我大秦帝国北依长城之御,南执灵渠之脉。上接八荒,下含四海。天地人和,圣业昭昭,我大秦帝国千秋万世之大基业成矣。”
任嚣、赵佗、史禄同声跪接圣旨:“谢皇上圣意隆恩!”
神庙大堂门外传响着众将的呼号声。
门旁的吴央面如死灰,汗颜抽搐,不知所措。
山峡谷畔。
湘江古道上孤身行走的二秀;
百越神庙大堂。
诸将、钦差、史禄在围桌议事。
越秀在一一奉茶。
吴晃:“本钦差遵皇上旨意,已将前旨撤回。可是谎报军情的吴央,大将军准备如何处置呢?”
任嚣望一眼赵佗,未语。
赵佗、史禄各自望了一眼。
三人的沉重目光交映着。
史禄的心像里出现着 吴央在宫里皇上面前大进谗言;
史禄进殿即被关入大牢。
史禄当时的声音:“吴央,你这奸佞小人。我与你势不两立!”
赵佗的心像里出现着梅关岭上劫杀玉娘家小的秦军吴央;
被赵佗击剑落地、骑马逃入山林的吴央;
迷魂岭上相遇的越女药娘二秀;
大雾岭营帐前行刺的梅旌隐身林后的吴央;
诸人往亊形象的交叉:
劫盗史禄圣旨的一幕幕——
湘江渡口的赵佗、越秀;
茶寮里的二秀、与史禄;
风云口外的二秀与赵多;
猫儿洞马丁与赵光、赵多交锋;
湘江小船上怀揣圣谕的赵佗;
……
大堂里。大将军打破了沉寂。
任嚣道:“诸位……史监军意下如何?”
史禄想了良久未语。
一片寂静。
任嚣:“少将军哪?”
又是一片寂静。
赵佗终于侃言道:“……念他吴央是屠雎将军的随身部下。死里得生,仇越心重,误解本军回师之举,情有可原。不宜再遭劫命。留他在我部属下如何?”
任嚣:……
史禄:“即是将军有言,不如在下从命。来史禄属下,投身工程,劳其筋骨,以观后效……”
吴晃抢过话头:“好啊。也算领我一个人情啦。好歹不懠是我的吴姓的族人。史大人安排他在部下做点啥活儿哩?”
史禄:“……车夫、马夫、骑手、驭手任他自选。”
吴晃:“……也好。那就车夫、马夫、驭手轮着干喽。哈哈哈……”
大堂门外的吴央听到了堂内的谈论,松了一口气。拭抹着满头的冷汗。
吴晃:“皇命已达,大局已定。诸位军务紧迫。本钦差也该早些打道回宫啦。”
任嚣:“大人不急。我会请灵谷先生陪大人在此山色灵光、秀水旖旎的桂林、灵川、湘黔三圣之地,尽兴地周游浏览些天。圣上钦准的灵渠修造,乃我大秦秉承先帝先祖的兴安工程。开工大典万万少不得皇上的钦差吴大人。大人一定要解解鞍马劳顿再行起程回宫之事。”
吴晃:“多谢大将军盛情美意。本钦差我这也正愁着哪。”
任嚣:“大人何言愁字?”
吴晃:“光说赵佗将军奇袭岭南骷髅王,打了大胜仗。还解了百越的切腹之患。皇上凭什么相信老臣哪。本钦差明明是打这儿回去的。空着手说白话那不是找病吗。本钦差得拿点证物才好向皇上奏本交差呀……”
任嚣:“这……何种证物为好呢?”
吴晃:“还用说吗?许多岭南珍奇,都是中原见不到摸不着的稀罕物。平了乌胥山、灭了骷髅王,打了那么大的胜仗,一点这类宝物都捞不到手,献不到皇上面前。圣上自然不会怪罪诸位将军。肯定会问老臣一个私吞战利贡宝的死罪。诸位,不是在有意害咱家吧?”
三位将军皆惊。相视无语。
赵佗:“钦差大人,在下统兵专程潜入岭南,一路秋毫无犯,越人家私财物,除了存身的竹舍、木寮别无他物。军情火急,在下怎有意趣搜找珍奇?”
吴晃:“赵将军客气了不是?当年在楚都的越人街上我就见到过。”
赵佗:“……”
吴晃:“我不信,你带的两三万兵马中都是傻子,没有一个懂这个、私下里来一手的?”
赵佗:“大人,我秦军来岭南日起,乃行仁义之道。大将军严令兵卒上下,无一人可动犯越人一草一木。这……”
吴晃:“你不妨搜一搜、找一找。搜一搜、找一找也许我就不会空着手啦!”
赵佗沉郁的脸色。
……
赵佗郁郁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少时,发出了哗啦啦一声刺耳的乱响。
赵佗一怒把满桌的茶具横扫落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真的岂有此理!”
营帐里传出他大声地吼叫。
赵佗狠命地跌躺在大木床上。喘息。
好久才又忽地坐起身来,平息着自己。
9
灵川。山野。
赵佗行走在灵川山野中。
他气闷无语。心神不宁地疾步快走着。
灵谷子的草寮前。
赵佗与灵谷在树下石台上对弈。
灵谷子:“将军,又走错啦。”
赵佗不语,改棋。
灵谷子:“将军心不在焉。”
赵 佗:“——也不在棋。我本就不是来下棋的!”
灵谷子:“那将军是来……”
赵佗不语。
灵谷子:“我就知道将军是来泄气儿的。哈哈哈……”
赵 佗:“大师笑从何来?”
灵谷子:“我得了一个字。”
赵 佗:“字有何用?”
灵谷子:“此一字可泄将军满心的火气。长少帅满身的锐气。”
赵 佗:“……先生,什么字?”
灵谷子:“想听?”
赵 佗:“当然。”
灵谷子:“好。要先平平心、静静气。”
赵佗闭目恬息。静听着。
灵谷子:“呉晃在为皇上要贡宝。”
赵佗:“那要属国、番邦献贡才成。骷髅山有啥?骷髅、骨头?”
灵谷子微笑。
赵佗:“吴晃分明是要勒索财物、中饱私囊!”
灵谷子:“御用的京官、私宦,大凡如此。”
赵佗一怔。
灵谷子:“不可小不忍乱大谋。再说,此事也确需给皇上一个亮眼的凭证,以示百越族人的向往之心……”
赵佗:“百越避祸离家,民不聊生。哪儿来的宝物……”
灵谷子;“此事需要运筹——天地之大,立者为何?”
赵佗:“立者?立者乃人也。”
灵谷子:“人者如何为立?”
赵佗:“——站立、直立,顶天立地之立。”
灵谷子:“天人之道,立在人之口——”
赵佗:“何解?”
灵谷子:“唯将军可解。”
赵佗:“……如何是解?”
灵谷子:“请将军试书写之。”
灵谷先生将一竹条与赵。
赵佗口中念念:“‘立’在‘人’之‘口’。”
同时在沙地上大写一个“立”字。下方又写一个“人”字,人之下又写一个“口”字。
灵谷子:“请将军将“立”、“人”、“口”三字按上、中、下连为一体。
赵佗试写:“……喔——按圣祖仓颉的字法写——这不是个字!”
灵谷子:“那是金文甲骨字法。按大秦篆隶书写。立在家人屋舍之上,则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商’字。”
大写的“商”字。
赵佗:“——不错。‘商’字又如何?”
灵谷子:“‘商’字乃从人之立、人之口;人之命乃得立于商。商可立人、立口、立命也。
赵佗:“商乃通商、经商、交易之道也。”
灵谷子:“如日如月为易也。日月昼夜轮回交替为‘易’。日月交替为永明。永明为易,易即商、商即易。商之易之,人口天地之立也。”
灵谷画了一个大写的日、月“易”字。
赵佗:“交替、交换;流转、流换、交易……日月之‘易’。人口天地之立……”
灵谷子:“正是。将军得其玄妙也。”
赵佗;“……先生,小的未必全然了了……”
灵谷子:“已然、已然。一句话:货兑货、物换物。如此是也。”
赵佗:“何解?”
灵谷子:“无须再解。将军,秦军有数百楼船困守在湘江沙岸。装有何物?”
赵佗:“稻谷、粮草、兵器、衣物。油盐酱醋茶,一应人吃马喂的大军给养。”
灵谷子:“然也。稻谷、衣物,正是岭南百越族人稀缺之物。以百越之稀缺,‘易’将军之急需,即乃小易周人;人周则为大易,大易而周天。周天周人,乃成大‘商’轮易之道也。”
赵佗为之一震。
灵谷子:“将军试想——以一楼船载装稻米、布帛、调料、油盐,沿漓水先入岭南。以物易其象牙珠宝,无须一刀一枪、更无需掠掳抢夺。以商易之团,行易物之实。即可亲和百越,又可填满钦差大人的胃口。何乐而不为也!”
赵佗:“莫非先生开通灵渠之举,意在一个商字、一个易字?替代一个战字?”
灵谷子:“将军神慧也——大商之道,可以养民、可以济世、可以富邦国,可以安天下。”
赵佗有些激动的自语:“……大商之道,可以养民、可以济世、可以富邦国,可以安天下……谢先生教诲。可是、可是灵渠尚未凿通,楼船都在湘江困守。如何进得漓水?”
灵谷子:“我已备好铜锣湾罗老阿公的楼船一艘,在漓水岸边待命。遣兵卒搬运些货物上船即可成行也。”
赵佗惊喜:“多谢先生指点!可是,那太监吴晃岂能足他私愿!”
灵谷子:“对此贪娈者自会有下文。将军实为灵慧出众。不过还须如此这般……”
二人贴耳细语。
神庙。西厢。
传出大将军的笑声。
……
10
“哈哈哈……好好好!真是个好主意。” 任嚣高兴地在房中来回度步。
老将军高兴了好一会儿,才又道:“赵佗,还是由玉娘夫人做向导带路连作翻译。顺路把他们先送去苍梧之地——梧州山下。要他们亲族团聚。”
赵佗:“大人所言甚是。小的想请钦差大人同行。我军行商易之道而非抢掠之旅,要他亲眼所见。”
任嚣:“有道理。免得他在皇上面前胡言佞语。只是怕他不肯吃辛苦。我看还是道明大计。让他留下看看风景,等待时日坐享其成吧。”
史禄:“甚好。甚好。倘若行之有效,史禄则可取灵石、修灵渠,赵将军即可造楼船、集货品,灵渠工程、商易百越同步起程。灵渠造成之日,商旅大军之途自然全开。太平岭南和平来归,大秦天地大业成矣。”
任嚣:“但愿如史禄所言。不过此行水深水浅,风起何处,要时时事事小心留神。走一步看下一步。赵将军先率楼船走一趟。再做定夺。”
赵佗:“在下谨记。如果水路方便,小的极想一路赶往粤东龙山之地。我秦军溃散的遗部,应该还漂泊在那一带。”
任嚣神悟赵佗的心思:“……我也想此行就便能摸请一下屠雎兵败之地还有多少我秦军的伤残遗部。那里的百越族人也死伤惨重,该是最需要吃食物品救济的啦……”
赵佗:“在下……这就去筹办了。”
任嚣:“一应防务之事在老夫。灵渠修造工程在史监军。我等分头行进吧!”
赵佗、史禄:“是。大人!”
湘水。船口。
一群群兵卒在扛粮袋、装马驮,运过灵川往漓江装上铜锣湾号楼船。
吴央陪伴着吴晃在山崖畔观看着。
吴晃:“也该算你小子走运啦。赵佗若是不留你,要我把你带回去交给皇上,你的小狗命可就保不住啦。”
吴央:“谢大人襄助。我吴央都听得一清二楚。大人,下一步小的还得靠您在皇上面前……”
吴晃:“我心里有个数。谁让我和你爹有多年的旧交哪。可是,还要看你自己个。这回你可是佞到皇上鼻子上去啦。整不好谁说话都不顶用喽!记下啦?”
吴央:“小的没齿不忘。”
吴晃:“瞧见了吧。赵佗是一心想当个太平将军。亦商亦易,‘和’取岭南。不打不杀就想谋天下!我就不信,百越千万,打斗不断,跟他赵佗就打不起仗来?”
吴央:“大人高见。大人高见。”
吴晃:“高什么见?”
吴央:“肯定有仗打。”
吴晃:“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你老老实实地跟着史禄手下干活吧。车轱轳是圆的。上上下下地是轮着转的。你小子往好了干,没准儿还有望……”
吴央:“多谢大人指点迷津!”
漓江。山口。
满载着稻米油盐、布匹、用具的铜罗湾号大楼船。
铜罗湾号大楼船上醒目的龙型盘绕铜锣的大图腾。有别于秦军大楼船的龙、蛇、虎、牛生肖四象的图腾。
铜罗湾号大楼船升帆、起锚、挥舵。
楼船甲板上迎风站立着越人装束的赵佗。两侧舷道上摇桨的士卒、三百护船武士、全部越人打扮,赤膊露臂,由赵光挥舞号旗在甲台上指挥着;
铜锣号船主罗老阿公亲立尾台操拿大舵。
楼船的顶层上摆挂上了八面铜锣、六面铜鼓的乐阵;
夫人玉娘、越秀姑娘站立中央。心中藏不住丝丝欣慰;
赵多很是活跃,指挥着十几个武士敲打起了中原北方的锣鼓经“文锣”、“武鼓”。
铿铿锵锵地震山响了起来。
漓江岸上。
任嚣的欢送队伍在矗立相送。
旗号兵阵吹响了大进军的号角。山谷回荡,雄风四起。
大楼船缓缓启动、离岸、出航了。
神庙后的峡谷。老榕树下的岩洞前。
吴央在与马丁鬼祟地约见。
吴央:“楼船已经出发。赵佗把兵船改做商船,要去笼络百越人心。”
马丁:“公子,我们的机会来啦。”
吴央:“……他们的第一站是西江口上的梧州大寨。你带兵百骑,先找到越女二秀,伺机行动。”
马丁:“二秀正在我手上。”
吴央:“要好生待她。不得无理。”
马丁:“公子的人。小的怎敢有歹意。嘻嘻,将军放心。”
马丁驭马的影子在山峡中远去。
楼船在他们的视野中远去。
漓江上 行进中的楼船。
漓江两岸奇绝旖旎的秀水风光。
玉娘在为赵佗讲解着漓江的景色。
玉娘:“……上有灵湖……下有青狮潭。”
灵湖、青狮潭的幽蓝倩影拥过来;
赵佗、赵多、士卒们随玉娘的指引远望着。
“象山——九龙穿岩——尧山晴雪……”玉娘道:“这峰头上的三坐烽火台下,就是东南西北百越联盟集会、抗击骷髅王的越城。”
——大象的山形、连绵不断的九龙山岩、兀立着三座烽火台的尧山身影;这山川奇景令秦军们情醉于怀;
玉娘的声音:“那远去了的灵川古刹神庙,就是我们大将军如今的驻地。年年春天有百越大祭神会。平素则是汉越百族交易的大集市。车水马龙十分火热。而今风闻秦军发来打杀百越,人们都四散远逃山林,这里却……荒凉、死寂了。”
赵佗凝视的目光——远山近水。
玉娘的声音:“是灵谷大师又点起那峰火台上的三把火。招徕了你秦军回师灵川——转换为今日的这艘入越的商船……”
赵佗凝视的目光——远山-三座烽台山。
晚霞中那三座峰台山顶仿佛又燃起了那三把燃红漫天的亮火。
“三把火!”
“是大将军在目送我们远行。”
楼船军士们在呼叫。
“三把火——三把火——三把火……”赵佗的声音响在心里,响在山野。
楼船在行进。
……
梧州的山野。
二秀飞马驰过山峡。奔入雕有“苍梧山”界的山界碑。
梧州寨街。
木寮屋、小竹楼、古旧的寨街。
街边江岸的沙地网滩上,停放着一艘艘渔船、支挂着一片片鱼网。
三三两两的鱼女在补网的,在洗头浣衣的;有些男人在修补旧船。
哺乳越女怀中的孩子瘦小黝黑,饥饿得又哭又闹。妇人揉了一阵凹瘪的乳房,痛怜地亲着婴儿流泪不止。
江边岩石上呆坐着越人老者,眼望空山的饥谨神情痴若木雕。
整个古州寨不见炊烟、不闻鸡犬,一片死寂沉沉。
巨岩、老树下越氏的木寮宅院。
院心支架着一口特大的铸铁镬灶。火旺汽腾,阿童、阿女在添柴煮粥。
钟离越氏长者钟离老阿公靠在老树下的藤竹躺椅上。心绪沉沉,却也气定神凝。
钟离阿公;“阿童、阿女。粥煮好了吧?”
阿童、阿女:“煮好了,阿公。”
阿女:“可是不够米啦。一大锅清汤寡水。”
阿公:“秦军一来,越城断了交易。铜锣铜鼓的商船也不见了踪影。粮米油盐都没得换啦。大家将就着活命吧。别烫着。叫几个大人过来挑了去,分给老人、妇人、孩子们喝。”
“是。”
村街上——那是连通十万大山的苍梧之野。网滩上正见人们在分着越氏宅院中的汤水稀饭。
山口大道上二秀飞马驰来;
她急匆匆翻下马背,进入越氏宅院。
大木门打开,迎门而立的是阿郎。
阿郎:“二秀?”
二秀:“阿郎?你活着回来啦?”
阿郎:“秦军不死,我咋能死?”
二秀:“秦军来啦。赵佗来啦!”
阿郎:“赵佗来啦?我正等着他啦!”
……
江边上的鳄鱼仔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阿郎说:“铜锣——铜锣号大船来啦!”
阿郎:“真的?鳄鱼仔,到我们的库仑里拿些那个东西。准备上船换米粮。”
鳄鱼仔:“好叻。”
二秀:“不对。载货的铜锣号是真的。可是商船是假的。上边全是赵佗的秦军。是假扮越人的秦军!”
阿郎:“不管他!”
鳄鱼仔取上一竹篓犀牛角、穿山甲、象牙之类。
二秀:“秦军正想诱你上船。抓你杀你!”
阿郎:“谁抓谁?我正愁没处去找他。他送上门来撞我的枪刀。岂能便宜了他?我正要去会他赵佗!”
二秀:“闪开。我要见阿公!”
钟离阿公:“是阿秀吧?”
二秀:“阿公——是我。二秀。”
阿公:“这么久不见你过来。还当你出事啦呢。”
二秀:“阿公,不好啦,赵佗带着秦兵真的沿着漓江进西江杀过来啦!”
钟离:“赵佗?就是那个年轻的大秦少将军?”
二秀:“就是他。只过来三百多骑兵马队,还有一楼船的水师射手。”
钟离:“……难道刚刚杀灭了骷髅王,就来梧州山追讨桀骏吗?”
阿郎:“阿公,有我阿郎在,就跟秦军拼啦!决不会让他们抓到桀骏头领的影子。”
二秀:“杀灭骷髅王是我和梅旌带的路——借刀除害而已。如今赵佗冲着我们来啦。他死我活,怕是无路可退了!”
阿郎:“跟着我的龙川部落家小,全和梧州大部落一道进山。我好带着新拉起来的西越联盟,围杀赵佗。”
钟离:“勿急、勿急。孩子们让我想想明白……赵佗大军刚刚杀灭了骷髅王。士气正锐,不可轻言抵当。西越联盟刚刚拉起来,人也不多,不是秦军的对手。不要再让百越族人白白去送死!进山。逃进山林。你的西越联盟往南越、东越去。回到你龙山大岭里去反倒更安全。越远越好。让龙川部族的家小们保住性命。梧州越人就近逃入山林,与赵佗巧施周旋。看个明白再说。至少……免得他们见不到越人的影子,深入百越的腹地祸害更多的族人。”
阿郎:“老阿公。赵佗区区三五百人、一条楼船,哪象打仗的样子?正是灭他的好时机。”
钟离:“正是他不象打仗的样子,才要看个究竟再说。动作吧。全梧州老少逃山!”
二秀、阿郎。走出院门。敲响了逃山锣鼓!
“咚——咚——咚!”
大树下的越寨警钟、大锣响起。
钟离老阿公沉思的脸颊。
他银白的长须在抖动。
他苍老的声音:“苍梧山啊,苍梧山啊……”
苍梧山的伟岸身影。
龙母峰的神姿仙影。
钟离老人的声音:“先祖舜帝的神灵之影。想不到你的子孙百越族裔守望了世世代代,总不见那‘灵通一脉,百越天合’的时辰到来,却见天降大祸。刀光剑影。中原秦军是真的杀来了吗?先主之神助佑你的子孙后裔吧!龙母、龙神、龙山、龙水,千灵百圣都来显出神威吧。愿上苍有灵,齐来点化赵佗,神剑天剑,莫再杀戮横祸……上苍助佑啊……上苍助佑啊……”
街寨上。
响着逃山的铜锣声。
越人们的杂乱呼叫声:“逃山啦!逃山啦……”
越人们在杂乱出逃。
西江。楼船上。
岸边兀立的山岩、“苍梧山界”的古体雕凿大字出现在赵佗的视野里。
赵佗双手合十,默祭苍梧神峰。
楼船缓缓驶进着。
梧州。了无人迹了的梧州街寨。
楼船停泊在西江岸边。
赵佗与玉娘等越人亲族站在甲板上。
他们愕然的目光。
梧州街寨的岸边。
玉娘、越秀、玉娘婆母、桀武等越人亲族陪着赵佗走进山街街道。
空空的竹寮、木屋、房舍;
奄奄一息的灰烟残火;
被越寨主人丢弃的鸡、鸭、鹅、猪……
赵佗与族人们忧郁、惨然的目光。
高坡、悬崖。
一道山岩林丛的背后。
阿郎、二秀在伏石偷窥山下。
他们的目光里——玉娘等人走进了扬越氏钟离家宅的院门。
岩石后的二秀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玉娘——姐姐……”
阿郎捂住了她的嘴巴。
钟离老阿公大竹楼院里。
玉娘等走进了自己的家门。
人去楼空的凄惨景象,令玉娘禁不住潸然泪下。
赵佗戚戚然的惨淡目光扫视着这里的一切。
山坡上。岩洞里。
一线阳光从天隙中射入。照在钟离阿公斜依吊床的身上。他手捻念珠,苍然的银须银发随着在念念有辞中蠕动的下颔在抖动。
二秀、阿郎急冲冲跑进洞来。
二秀:“阿公。秦军进了村子。玉娘姐姐他们也被送回来了。”
老阿公霍地坐起身来:“玉儿真的回来了?”
二秀:“真的。我看得真真切切。她们回到了祖宅竹楼的大院里。”
阿郎:“可是下船来的全是秦兵。”
二秀:“装扮却全是越人的穿戴。”
老阿公狐疑:“唔……装扮越人?莫非……秦兵以玉儿做诱饵,意在诱捕桀骏?”
二秀:“桀骏早已不在苍梧之地,他人在十万大山之中,怕他秦军何来?”
阿郎:“对。我率部落联盟的兵丁杀下山去!”
钟离阿公:“不可、不可。我知——青年秦将赵佗乃赵氏武灵门人之后。赵氏武灵子与我杨越钟离氏门人,曾经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对于赵佗,我要辩个虚实真假。”
阿郎:“那……秦军的剑向来是杀人的。还辩啥真假呀,他们想抓龙昆部落长桀骏报仇,这是铁了心的事实。虚不了,假不了。阿公,别管赵佗是谁,把他干掉才行。”
老阿公:“不可、不可。不可以再象桀骏那样让越人拿血肉去和秦军硬拼。阿郎,避其锋芒,自可消其锐气。你先带领联盟的男丁和龙昆部落的家小赶往南越,可到崖珠山与那里的安阳崖珠长老求助暂且安身。”
阿郎:“老阿公。我……”
钟离:“孩子们。别说啦。这边的事我老钟离自会搞定。听我的。走、快走!”
二秀:“得,这又出来个灵谷子……”
钟离:“二秀,你在说什么?”
二秀:“啊——阿公,我说……是该问个真假虚实……”
钟离:“阿郎,快去动作吧。”
阿郎:“……是。老阿公。您和寨里的人……多多保重……”
阿郎率领着龙昆部落的越人家小和联盟兵丁的马队行走在江岸上;
江里有成片的竹棚船只在同行。
山野、天宇间又响起了那只百越族逃山的悲凉歌声。
——那是玉娘和百越家族老小们心语伴着山风在呼号:
啊——
又要离开家乡,
为了什么?
亲人不知死活
为了什么?
百越突遭横祸
为了什么?
岭南流出血河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问天天高无话说,
问地地深心哆嗦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越人家小们的马帮、船队在疲惫、悲伤中缓缓行走在山林河道里。
越族家人族群一张张忧伤的脸颊、一双双含泪的眼睛。
那只歌又一次伴随着他们在山雾中即将逍逝的影子。
苍梧州。村寨里。
上百年的红木棉神树下——苍梧之州的铜锣铜鼓祭神乐台。
越秀掺扶着悲戚的玉娘疾步走出家宅大门。蹬上祭神乐台。
同来的桀武、梅旌、越众等一同随玉娘奔上乐台。
众人随玉娘执器棰,猛力敲响铜锣铜鼓。
震天响的祭神锣鼓神乐,凝练住了浮动的云朵。
震撼着隐藏山畔的越人族群。
缓缓行走在远处山林河道里的族群家小听到了这租传下来的亲切的锣鼓乡音,都停住了脚步。心神迷恋地遥望苍梧山峰,双手合十,默默祈拜,热泪飘零。
——阿郎的螺号吹响了。
远山缓缓行走的族人们,又向一起聚拢。
他们回首凝望故乡的山云。
他们聆听着家门神台上传出的熟稔锣鼓。
留下苍梧山畔藏身的越人。
钟离老阿公寻听着百越神祭的锣鼓乡音,他情不自禁地向山下移动脚步。口中轻轻叨念着:“玉儿——玉儿……这是你的声音。这是你的声音!我的玉儿……”
铿锵的锣鼓乐音愈响愈烈——可是突然嘎然停下了。
钟离老人也停下了脚步。他屹立在崖头向山下观望着。
他看到了:
——山下街寨里正燃起了炊烟;
——寻江、桂江、西江三江汇流的江口岸上,正停泊着眼熟的“铜锣湾号”庞大的楼船;
——木棉神树下的祭神台上,正舞动着亲人们的熟悉身影。
他也看到了高台上站立着一位挺拔伟岸的年轻人的身影——那正是赵佗。
钟离老阿公苍老的神色与古老的苍梧山峰一样冷俊;他炯炯有神的双目,闪射出含泪的期待光亮。
好久,他低沉粗旷的嗓音里,响起了那支先人传下来的《铸剑谣》——山风把它送得好远——好远。
老人的那只苍凉的歌,在山顶。在云层漂游着——
叮叮咚兮 咚咚叮,
火之光兮 魂之声;
在高山兮 响暮鼓,
伴飞云兮 送辰钟。
先人命兮 父母愿,
万剑血兮 民牺牲;
河之干兮 千魂墓,
鼎峙山兮 将军陵。
……
歌声里,天宇间闪射出了那遥远年代的火光。回响起那叮叮咚咚、击打魂魄的金属声。
山下挺立的赵佗。
老人的歌令他十分激动。赵佗情不自禁地接唱起来:
……
大风来兮 风告语
长河去兮 河梦惊
胡可止兮 征战事
何忧殇兮 万民情
叮叮咚兮 咚咚叮
火之光兮 魂之声
胡可止兮 征战事
何忧殇兮 万民情
……
歌声里,闪现出赵氏老爹投炉毁剑的火炎和悲壮画面。
山上山下的人群。闻声而起,肃然聆听。
一切的一切都静止了。
天风、江涛把这一曲民心民愿附合成了灌满天宇的混声合唱。
在歌声中扬越钟离老人领着的苍梧越人,情不自禁都从山盘上移步下来,无声地出现在神树、神台的四围。
神树。神台。
猛敲猛打的鼓棰。
当神台的锣鼓又铿铿锵锵响起来的时候,越人们都风一般围近了神台。个个双手合十、口念祈愿、虔诚地进入祭式。
在神祭中。玉娘、钟离老人一家亲族抱头重逢在一起。
震撼山谷的铜锣铜鼓声。
神台上站立的赵佗。
他不名酸楚滋味的目光。
——玉娘、钟离老人一家亲族向赵佗走来。
——赵佗奔下神台迎上前,伸出双臂掺住老人,二人就势相扶相拜在一起。
震撼山谷的铜锣铜鼓声息落下来。
……
“将军——你就是赵氏武灵门下的后人——赵佗赵将军?”
“您就是先父的歃血兄弟——扬越氏钟离阿公……”
老人巴望着赵佗。老泪悄然横流下来。
低弱的铜锣鼓声中转化出了铁锤敲打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又引出了那只古老的《铸剑歌》的声律——
叮叮咚兮 咚咚叮,
火之光兮 魂之声;
在高山兮 响暮鼓,
伴飞云兮 送辰钟。
……
声音、火光把人们带回了太行山。
——赵氏武灵剑炉前。
赵佗那双惊赫赫的大眼睛盯注着剑师老爹。
一把红红亮亮的王者剑胚悬挂在老爹的眼前。
剑身、锋芒闪射出的寒光、火中奇异的暗纹,幻化编织出异彩的光环、图案……
阳光下晃若射出一道飞虹。
老爹赵公默默地呆视着。化出一幕幕历史的残像——烽火。狼烟。
——列国大征杀的战场。
将军、士卒兵阵,如旋风铺天盖地而来。如狂飙撕扭砍杀在一起。
大军过后留下一片死寂——旗倒兵亡、横尸遍野;
白骨、昏鸦。
荒冢、残碑。
化回柄柄悬挂着的剑坯……
——赵氏老爹双眼涌动出泪水。
——赵佗眼里滴出了泪滴。
——赵公开炉——一片片熊熊火光冲天,赤云闪射、紫霞幻化。天地间一片奇象。
赵氏老父纵身投入剑火炎炎的武灵炉中……
引发出一阵阵天摇地动、沉雷滚落。
……
——太行山巅。赵佗对天长跪。悲泣无声。泪横如雨。
——赵村前的赵陵、墓碑;
……
苍梧越寨。老神树下。
所有聆听赵佗讲述的人都悲泪纵横。
钟离老人:“……悲也武灵子赵公;善也武灵之后赵公。你果然不负所约,为求天剑,你投炉关火、人剑自殒。令一统天下之皇者,以天剑和合天地,以灵脉太平人间。赵佗——佗儿,你、你不愧为赵氏大武灵剑门的传人……”
山崖的林深处。
潜伏着的马丁兵马,在蠢蠢欲动。
山崖的林深处。
二秀骑马一路小跑而来。她单骑独行,酷似悠闲。
马丁一骑自林中横出,挡在她前路。
二秀:“马丁?你怎么来啦?讲好了你不插手苍梧山的事嘛!”
马丁:“本人受吴公子之命,前来暗中保护小妹。”
二秀:“你说秦军有三百马队在后,我绕了好多时辰都没看到。原来全是你的秦人兵马。”
马丁:“小妹,马哥我可是发现了,百匹战马马队就尾随在‘铜锣湾号’楼船的十里身后而行。船一靠岸,马队就会安营扎寨。”
二秀:“啊!他们想干什么?”
马丁:“还用说吗!一旦越人出现,就是一决死战!”
二秀:“是赵佗还是你马丁?”
马丁:“你不信马哥的话?”
二秀:“现在我越来越觉着你们有点不对味儿。”
马丁:“怕是小妹你自己个儿变味儿了吧!”
二秀:“不管怎么说,反正在苍梧山你们不能动手。”
马丁:“放心吧。有赵光的人马在暗中压阵,我躲都躲不及。我马丁可从来不犯傻气。”
二秀:“你若失言,敢在苍梧伤害我家乡的亲人,我的长剑决不放过你!”
马丁:“小妹这是咋么了!帮上赵佗说话啦。没准你也看上他啦吧!你可是我们吴公子的心上人!”
二秀:“滚!”
马丁:“别走哇。吴公子捎来指令,要你我一同回内良城,去见吴芮吴大人。”
二秀:“本姑娘谁都不认。是自由之神。不过我要看着你的马队撤出梧州山峡。”
马丁:“好说。撤!”
马丁的马队撤离,驰进峡谷。
二秀转身骑上白马,一溜小跑蹬上一道崖畔,望着峡谷中的马队消失了影子。
苍梧古寨。钟离老人的宅院里。
钟离老人引赵佗、玉娘等步入老人的宅院。
越秀、玉娘在为大家奉茶。
钟离老人:“我扬越家族的先辈钟离子,当年与欧冶子、赵氏武灵子在太行山中是同门铸剑的名师。天下威名的古越王剑,就是出在武灵剑师们之手。星移斗转,吴越兴亡、越为楚灭、楚被秦平,这把武灵名门的越王剑已不知去向。惟有杨、越、赵氏的大武灵剑法流传于世。寻得此剑者方可称得真正的天下王者。这是当年七雄争霸共求的魔咒。熔毁王者之剑,助兴天道之剑,赢得天下和合,得施人间太平。则是三家百代铸剑宗师的歃血之约。秦王扫六国之初曾派遣灵谷子来求此王者之剑。不得。吴晃进谗,秦王勃怒,将欧冶氏、杨越氏、武灵赵氏趋散,发落异乡。独留赵公一家武灵剑师,囚于太行山中,罚罪铸剑。灵谷子从此蛰守灵川、等待灵通一脉、神州天合之日,已整整八年。今,秦灭六合,天地一统,皇者不行天人之道,复来求王者之剑,扰动刀兵、力酷杀戮。武灵子赵公以身行天道,将剑炉与人同归于尽。悲夫,赵公!壮哉,赵公!此大德大善之道,成人间至极、至善、至美之德……赵公……”
老人落泪。终至泣不成声。
赵佗眼含泪光:“钟离老阿公,您是佗儿梦中常常见到的亲人。阿公在上受赵佗一拜!”
赵佗跪拜老人。
钟离老人:“老朽承受不起。承受不起。赵将军,请问铜锣湾长老用他的下海楼船载将军来西江,是何用意?”
赵佗:“自然是一个‘商’字。满船装载的是稻米、谷粮、布帛、油盐。以一个周天‘易’字活日月、活人寰——活百越、活秦军也!”
老人:“如此说来——那灵川灵渠,已在修造喽?”
赵佗:“正是。有灵谷大师、史禄将军亲临监造。”
老人终于苦笑了:“呵呵呵……终有这一天啦。越城开来的客商大船,装载着湘楚越街易来的货物,由漓江入西江、进岭南、入北江、泛东江,活百越!哈哈哈……灵通一脉,有望了;天人无虞,得现了。客商。好你个中原大秦客商!哈哈哈哈……”
江岸。楼船上。骤然间铜锣铜鼓齐鸣。
赵多居然鼓起两腮吹起了中原的唢呐。
赵光指挥着搬粮搬货下船;
越人家小按着往日习惯成群结队地前来易货。
——珍珠、象牙、宝石、玉器、干海鲜……换回去吃的、用的、穿的、喝的……
苍梧山活了。
有说笑了;
有醉汉了;
有歌声了;
……
赵佗自慰地面容泛起了光亮。
玉娘、越秀、老阿公、阿母也喜笑地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