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地之上
天地恩我
我不欺天。
——引 古民谚
1
内良城。城门内外
吴央、马丁自山口飞马而来。驰入内良城门。
进入内良的吴氏学馆
吴芮:“……落到这步田地。把把失手,有什么不对头吗?”
吴央:“以孩儿之见,动用两万兵马足可以打他个半死。费这个脑筋没用啦!”
吴芮:“不可。下一步才是机会来了。”
吴央:“下一步?”
吴芮:“不错。就在下一步
吴央:……
吴芮:“……就算那梧州让赵佗收买了,下一步他的楼船必然会进到南海边的安阳崖珠。由此上转北江进东江。逃跑的骷髅王余部只能潜伏在那儿。那里是东越霍龙氏大山。是桀骏龙昆部落的故乡。是刚刚发生了那出屠雎败兵之戏的岭南腹地。撤离的阿郎联盟也必然返回去那儿。只需派马丁的数百兵马潜伏进去……三形四象——耍足喽,赵佗要不被五鬼分尸才怪!”
马丁:“老爹说得对。再把那屠雎散存的部下划拉到一起,那可就成气候啦!”
吴央:“谈何容易。就连那越秀、小二秀都变味啦……”
吴芮:“为父早就说过,指望女孩子成事,非完蛋不结。我等的家国大事,不可以栽在她们身上。记住!”
吴央:“……是。”
吴芮:“来人——备酒!”
苍梧山下。梧州寨外的崖畔。
马背上的二秀默默无声地观望着寨里的动静。
江边的大楼船下。
赵佗:“赵光,你无须担忧本将。两百马队留给你,潜驻山口。其余百骑由马旺带领随我在岸行走。你要守护好苍梧山庄。伺机陷我秦军、扰我越民、挑起仇隙者,就在你我周边。不可不防。”
赵光:“赵光明白。”
赵佗:“对待越民要形同乡亲,不可有一丝骚扰。”
赵光:“小的谨记将军之命。将军慎行。”
江边的大楼船起锚开航。
赵佗站立船头,回望着苍梧之山。
岸上越人老少相送不绝。
江上有越人小船荡起了情歌。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
阿哥不来
小妹心忧
阿哥既来
为何不求……
岩畔旁。马背上的二秀仿佛触动起心事。眉头一阵颦怵。
她一阵扬鞭打马,马儿飞跑。
她的马儿来到了江岸。
马背上的她,远远地望着楼船远去的背影。
背影里不断幻化出赵佗的面影。
西江上远去的楼船船影;
江岸上。马背上心神忧悒的二秀。
赵佗的面影又不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现出十年前两小无猜的佗儿与秀妹。
楼船甲板上屹立远望的赵佗。
他取出胸襟中藏着的那柄二秀的袖箭。
他的心像中也闪现出十年前两小无猜的佗儿与秀妹。
那时他们都十来岁。赵国赵地的赵村。
村边老榆树下孩子们在玩“住家看狗娶媳妇”游戏。
小佗儿做新郎。小秀妹做新娘。
他们头上顶带着孩子们用山花野草编织的花环;他俩被孩子们用手搭起来的“马”、“轿”抬起来。其余孩子用手比划着,有吹喇叭的、有打锣的。大伙说唱着、笑闹着——
呜哇嘡——呜哇嘡
娶个息妇拜花堂。
呜哇嘡——呜哇嘡
娶个息妇入洞房。
骑马来——坐轿去
娶个媳妇拜天地。
坐轿去——骑马来
娶个媳妇抱在怀。
呜哇嘡——呜哇嘡
娶个息妇尿裤裆。
娶个息妇尿裤裆;
……
“新媳妇”被举起来,“新郎”被拉过按蹲在地背起新娘来。
孩子们在笑闹着……
硝烟。烽火。
秦与赵国开战。风云、马队、逃难的人群。
赵氏武灵剑炉前。官兵把守着。
小秀妹从出走的人群中跑过来。
小佗儿从剑炉门后偷偷迎出。他从怀中取出两把袖剑——那是嵌镂着赵字的一双精美信物。佗儿分与秀妹一把。二人各自精心地放在怀里。秀妹眼巴巴不舍离去。官兵趋赶着她。她随逃难的人群离去……
大峡谷的山地。
山崖上下来的越女药娘二秀,第一回见到赵佗。
两个人各自惊异、奇羡的神色;
百越神庙。
她与赵佗对剑。她纵身失落怀中的那柄袖剑——赵佗于瞬间拾得袖剑的神情。
马背上的二秀似睡梦中醒来。
她的心音:“赵佗……他……真的是那个佗儿吗?真的是他当上大秦将领,统兵杀来岭南吗?”
蓦然间,那噩梦般追杀而来的魔影又追逐进她的心原。
她燥异地一勒马缰,白马立地树起身子嘶叫着打了一个旋转。
她不再尾随楼船而行。她改变了主义,插入峡谷山麓,抢先直奔崖珠山寨而去。
她驭马驰行在峡路上。
楼船上的赵佗也从往昔中醒来。
舵楼上罗阿公在拿舵轮。
一身男装的越公子——越秀,过来替下汗流满面的罗阿公。
她拿舵轮的英姿妙影,被站立一旁望着大江远去的胜景的赵佗看在眼里。
少时她热汗淋漓了。她取下了那顶男儿的草帽,散落出一团飞瀑样的秀发。
她婀娜的背影。
他款动的腰姿。
她诱人的女儿神彩……
实在令青春勃发的男儿抑不住一阵阵心旌摇荡。以往的几幕影像不断飞掠过赵佗的眼前。只是为将者的睿智令他心庭无荡,气定神闲。
西江波动变幻的秀水;
楼船切出的滢滢波涛;
终于令赵佗不断浮现出往日来暗自心醉的一幕幕。
赵陵前。越公子出现在守陵的赵佗面前。
越公子却变幻成了二秀;
襄阳江畔。小船上的草笠艄公——越女阿秀忽然化出了二秀;
洞庭岸边。从头上飞越而降的神妙越女——也幻化成为二秀;
灵川神庙。玉娘——与越秀身貌相似的姐妹——擂鼓祭乐、舞姿款款的动人景象;
他在四下寻访越秀而不遇的影子,迎面而来的又是影子二秀;
直至眼前拿舵的秀女也幻变出了二秀的身影……
神庙前灵谷子老人和他苍凉的声音:越女阿秀出生在岭南东江霍山奇峰之地。她常来表舅舅吴芮家习武、读书。投师于吴芮。此间风传秦始皇要发兵百越、屠躏家乡,越女阿秀恨不能以一己之身生出退秦大军之计。她求助于吴芮……
一阵阵过往烟云聚拢。
复又释散了。
……
秀女开言道:“将军,您好像迷进了两岸醉人的景色。”
眼前秀女的回眸一笑和他的话语声打碎了赵佗的沉沉思绪。
赵佗从迷幻中醒过来。
罗阿公递过一大碗凉茶汤。
赵佗被从梦境般的心绪中拉回来。
罗阿公:“将军,请饮杯凉茶。解暑气,去湿热。目清神爽啊。”
赵佗:“谢阿公。”大口饮茶:“哇,苦……不过——满青香的!”
罗阿公:“哈哈哈,喝惯了就好啦。岭南地方土有五色。地生五气。红壤为主,水土生热。酷暑季节将临,酷、热、暑、湿相接,四野凝合,谓之瘴气。令人经络消滞,郁结不舒。岭南人自采山花野草,一如——桑叶、菊花、金银花、冬虫、夏草、西洋草、霸王蕊、种种,任选其二三,煎水煲汤,即渴即饮,淤郁化解。消瘴褪暑。岭南人靠此,则百无病邪、长岁永安啦。中原人出入岭南,必知此道之妙,方可天人逸然啊。”
赵佗:“唔。您真是了不起的仙家。阿公,以您之见,大秦千军入岭南,人人离不得此药茶啦?”
罗阿公:“那是自然。与膳食同进,这是岭南人祖上传下来的经验。也叫药膳。”
赵佗:“这要办学馆才行的啦!”
罗阿公:“当然。比如金银花,常与断肠草生长在一起。花形草叶尤其相似,很难辨认。一旦把断肠草误当金银花采来食用,人命可休矣。”
赵佗:“唔,倒是要极其精准才行。”
罗阿公:“当然。不过也并不艰难……村人野女可为之事,大秦军人无不可为也。入岭南时,先由越人药娘药童为师,按部就班学带数月可以无误的啦。”
赵佗;“谢阿公指点。”
罗阿公:“小事一桩。不过呢,秦军回师灵川修造灵渠,没急着进兵岭南,还有许多没意想到的聪明处。就如这暑热瘴气的事;这蚊蠓蛇蝎的事;这菜蔬药膳的事。细事多多,有如不预先铺平山路,贸然进来,都可以至秦军大片逃亡冤死的啦。”
赵佗:“罗阿公,赵佗愿听您慢慢道来。”
罗阿公:“看你赵将军真是个缜密心善之人。老夫愿讲。”
……
山峡通道里。
二秀在御马疾驰着。
远远地出现了高高的山影。
山影那边,是一片蓝色的海洋。
心痴意迷的二秀正行走间,忽觉天旋地转。似见眼前峡路岩顶上的一棵老树横倒下来。老树的枝桠压倒了二秀。拦住了峡路。
恍惚间,林阴里蹿出一条黑毛猎狗在她周边嗅着。哼哼唧唧怜热地吟叫着。她突如沉进了怪异的梦境。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卧在山峡路畔的一间石洞门前。
洞口门壁上挂着的是一个喜眉笑目的傩神面具。
洞口处正坐着一位虬冉壮猛的老者——游走江湖的萨满神巫,在那儿打坐念着咒语。
二秀:“阿公——柛者,是您弄倒了老树在拦挡我?”
神者:“老树通神,也许是在迎接姑娘吧。”
二秀:“您救了我?”
神者:“是他——黑狗山豹。”
二秀扶摸着黑狗:“……山豹,你好象认识我?我好象见过你……请问阿公——神的使者,搭救本姑娘有何见教吗?”
神者:“姑娘,你有了十年剪不完、十年割不断、至今解不开、日后驱不散的烦心事啦姑娘。”
二秀:“你怎么知道?”
神者:“老树拦住你、山豹引来你。这是神缘。姑娘,是该我来帮你啦。”
二秀:“我好象很熟悉您的声音。长老,您……”
神者:“无须多忧。无须多问。我行我心——我心我行就好。”
二秀:“我行我心?”
神者:“你想做什么来着?想见崖珠山庄安阳公主、想找的……想做的……就一样一样去做出来。行不通、走不顺的再来问。我会在前边等着你、也许在后边跟着你。”
二秀:“前边等、后边跟?那该有多累人!”
神者叨念着:“烦不烦,听自然。顺自然,百个安……”
说着,他半卧洞口门边睡着了。
二秀有些茫茫然:“这么古怪的老者——他是谁?”
她缓缓地上马;
马儿驮着她寻路前行。她消失了影子。
西江。铜锣号楼船上。
大江尽头,远远地出现了缥缈的山影。山影那边,是一片天地苍茫的蓝色。
“那一片蓝色是什么?”
“海。海!”大秦士兵们有人喊叫起来。
“是天是海分不清。咋啦?我们是掉进海底啦?”
“不对。我们的楼船是掉进天渊去啦!”
“咋整?回不了地面、回不了家乡——完啦……”
“中原人、北方人看到海啦!”赵佗楼船的舵楼上。
大秦兵士们说着,透出异常兴奋。
“大海也渴盼着见到山里的中原人。”罗阿公说。
“为何叻?”赵佗问。
罗阿公道:“当年越人先祖,并不只限在岭南、南海。在岭北曾居至长江东海之洲。春秋、战国500余年中,吴、越相争之后,楚灭越国,岭北的越人才东退闽越、也有从海上返回岭南的。楚人为沟通百越,在湘水长沙之地建有越城——越人街。易商易货的楚人、越人,车水马龙;我年年都去楚地的越人街。小楼船换来稻米、油盐、布帛、铁器。后来楚国也在岭南白云山下设立了楚庭。易商、易货。湘楚百越、中原岭南,相依相养,互通互惠。也是百余年和合相安的啦。”
(史话纪言:史上白云山下,筑有石牌楼长街“楚庭”;商易、储货市场。车船人流不断。甚是红火。今犹存石雕横额遗迹。)
罗阿公:“那时中原人年年有进白云楚庭——石牌商街、易货行商的,每每都将船漂至我南海之滨,入我九龙岛渔港,来铜锣湾地,换我的铜锣、铜鼓;经这崖珠十字门水道,入崖珠渔港。再回西江楚城——经番山、禺岭进北江。东行则入东江达越东霍氏龙峰之地; 北出韶关。转马帮过庾岭归湘楚。再乘潇水则过长沙、入洞庭。这是南中国先祖遗承的经络灵脉。自从年来秦扫六合,发兵岭南的消息一出,则越城废止,楚庭荒芜。人烟云散、古道阻塞……”
秦人们仿佛看到消散的人群。空荡荡的越人街、石牌、商城;
逃散的车船。荒芜颓弃了的楚庭、梅关、古道;
罗阿公又道:“灵脉阻断,经络不通。百越惊觫,人心惶恐。岭南本无一兵一卒之地,百越乃部族生息之乡。何以会招徕大军屠戮之祸?天杀罪者,无罪者天不该杀呀!赵将军,你来啦,真是天赐百越的太平将军啦!”
赵佗:“阿公休出此言。顺天意即顺民心。民心亦即天心。为将者,当为天地立民心,为万代开太平。这也是大秦始皇帝一统江山的心仪大略。末将只是凭感悟行之而已。岂敢贪天之功?”
罗阿公:“将军真乃天将也。”
赵佗:“老阿公与灵谷大师居然不二。”
罗阿公:“老夫不敢。灵谷乃大智者。在下只不过是个铜铁匠师、行陆海商贾之道而已。受灵谷大师的信赖和委派,来关心百越乡里市井之情而已。”
赵佗:“这对灵谷大师倒是个填补。”
罗阿公:“不敢。实不相瞒,越人里还有好多心存疑虑者。深恐将军以商旅之行,探询桀骏的踪影,意在诱捕、追之、杀之……”
赵佗:“桀骏已远入西越万千大山中隐遁。赵佗何故会在西江上下南行、北去、东走——岂非援木而求鱼?”
罗阿公:“将军固然言之有理。可是……”
赵佗:“东江之战乃是一场误杀。况且背后有因。只要桀骏不再袭击秦军。不再与大秦为仇,赵佗决不再言追杀二字。他若回头现身,赵佗会送他回龙昆山寨重归长老之位。”
罗阿公:“好样的将军!”
赵佗:“本将此行是灵谷子大师指引,意在经这南海崖珠十字门水道——走番山、禺岭,进北江入东江达越东霍氏龙峰之地;一商一易,给越人伤亡者家人送些抚慰。”
罗阿公:“百越得福啦!”
赵佗:“请阿公再行指点。”
罗阿公:“只是……眼下这前方就要到达的十字门崖珠部落……”
赵佗:“阿公请讲。”
大海。蓝天。
楼船行驰在蓝成一体的天海之中。
罗阿公:“崖珠部落乃南海大族。人称海族。崖珠之海藏有日月之贝,是从神奇的雷公岛下的北海神湾过来的日月神仔。携带着天海宝珠。日夜常光,海族人谓太阳安歇之地,号称安阳部落。以猎鲨、捕鳇着称。现今崖珠山庄长老有一女儿名叫珠女。自称安阳公主。族人们就叫她山庄公主、庄公主。善制巨弓利箭。十里之遥可射猎鳇鲨;射杀敌者,则一箭十簇,十簇十杀。此女虽然相貌靓丽,却是蛮野奔放的主儿。将军,部将需小心行事。”
赵佗:“谢阿公。赵佗记下了。”
楼船远去。
江海岸边。安阳崖珠山畔。
崖珠女庄主的半山竹寮营寨。
庄公主珠女正在和那位远来的傩巫见面。
那位戴着怪笑傩巫面具的神者。正在敲着单皮太平鼓,且哼且舞地为公主跳着萨满神。
天门云 地门海
妖魔走 鬼怪来
崖珠崖珠有大灾
奉珠庄主喜开怀。
……
神者:“公主,你有喜事开怀。”
崖珠庄公主:“我不信。你不是说秦军来啦有大灾吗。他们杀人也算喜事吗?”
神者:“那是头一拨秦军干的。这次楼船将军来了。本神者只是给你个消息。崖珠是否有灾。公主你都是灾中有喜。”
庄公主:“会有这等事?”
神者:“不可不信——贵客来了!”
庄公主:“瞎说。讨我高兴?”
侍者海妹进来。
海妹:“庄公主。有人求见。”
庄公主:“什么人?我这正和远方的大师神者说话呢。”
海妹:“她称自己是二庄主。”
“大师要我来为公主解迷的啦。”随着话音步入大堂的是二秀。
“哟,这不是人人都想着的二秀姑娘吗?”崖珠公主高兴得嚷叫起来:“听说你云游他乡,不在百越啦。老阿妹是舍不得我还是想我啦?在我这冒出来一定是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过来坐。快说给我听听。”
神者:“刚刚在下为公主算定,她有喜事开怀贵人来。您就来啦。”
二秀:“看来神者真是百断百灵——您真的是飘在前边来等着我的。”
神者:“——从不食言。也会有跟在后头的时候。”
庄公主对侍女:“海珠妹,告诉她们拿米酒烤肉、龙虾来,犒劳傩神大师。”
海妹:“酒肉都齐了。”海妹转身接过身后女丁托着的食盘,递到神巫长者面前。
海妹与神巫目光相碰。如同一丝电火相撞,相互盯注了一瞬。
神者:“……喔,谢公主。在下游走为命。只求素食一箪。酒水倒可当山泉解渴。”他接了酒、饭团,又问:“庄主,请原谅在下多嘴。敢问这位小靓女她……”
庄公主:“她呀……叫海妹。是我的使唤丫头。三年前南十字澳发生过一场海盗船的抢劫。是我从南十字门海岛上把她拣回来的。说不清是哪个部落的人。听不懂她的话。这一年多来跟着说岭南话,刚刚马马乎乎。就是人特聪明。还……”
神者:“……在下知道了……谢谢。”他转对海妹:“恭喜这位小美女,你的好运就该来了。”
神者长者吞着饭、饮过酒走了。
海妹盯视他的背影。
庄公主:“海妹,神巫长老好象认识你……”
海妹目不转睛地盯注。好一会才说一句话:“也许是……不过我确实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柛者。”
……
庄主:“二秀,快点给我说明白了吧。急坏了我啦!”
二秀:“急啥呀。庄主朝思夜想的如意郎君他找上门来啦!”
庄公主:“在哪呐?快带我去见见他、瞧瞧他。”
二秀:“就在江边的楼船上—---秦兵!”
庄公主:“少吓唬我。你哥哥梅旌回来啦?”
二秀:“美的你。你不是说,他久在秦地当兵不归,你就想换换口味吗?”
庄公主:“鬼丫头,替你哥哥来试探我?”
二秀:“不。倒是你可以试探秦兵秦将。”
庄公主:“此话怎讲?”
二秀:“我从九嶷山到西越灵川神庙,一直到平灭骷髅王的乌胥山,一路上跟秦军打了几回交道啦。中原的男人好色。都好色。尤其秦军的军官们,见了女的就想……”
庄公主:“男人都那味儿。你哥不也是吗?我正想试试。秦兵也不怕。只要是男的——得真是个人模狗样的男士。我就立马把他接过来。若是个丑八怪呀,我就连你带他一块绑在大长箭上,用八人大弓,射到山那面的大海里去!”
二秀:“别说大话。”
庄公主:“少说废话。快给我拿来……”
二秀:“他们可不是来相亲的。上来追杀霸占岭南的。你得按我说的办,他自个才会来。”
二秀与庄主伏耳交语。
庄公主:“真的?这个他……可能是谁呢?”
二秀:“船上有越公子、有赵佗。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一位。不会是小兵伢子。”
庄公主:“我就听你这一回!不过我这等着秦军的。还是杀人的刀剑、长弓。”
崖珠山。面对江海的崖畔上。
那一片平石台上,布列着细长树干弯制的巨型弩箭。朝向为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排列成五瓣花蕊的形状。每墩箭台后,持镞而立者一人;拉弓发箭者八人。全是崖珠山里女性。各个半裸秀体,肌肤光润如雨后棕榈。别有一番秀媚英爽的风姿气韵。
庄公主与二秀走上山来。
庄公主:“你不能离开我这里。”
二秀:“我要快些去看阿郎的。”
庄公主:“他们躲在山里。生人找不到的。”
二秀:“我是生人吗?”
庄公主:“我知你是山里通。你也用不着忙。只要我对天发出一只带火的响箭。阿郎的西越部落联盟就知道秦军来啦。”
二秀:“山贼来了哩?”
庄公主:“发两只火箭。”
二秀:“海盗来了哩?”
庄公主:“发三只火箭。”
二秀:“秦军箭数最少——一箭。”
庄公主:“多了也没用。崖珠人们都逃到禺山外的南海,准备着上陆岸,躲秦兵去啦。放多少带火的响箭,也是谁都听不到。”
二秀:“瞧,江上露出船影儿了。”
庄公主:“靓女们给我听好了。中箭冲天射火——东箭装五簇。呆会儿楼船到了,等我的口令!听懂啦没有?”
“听懂啦!”崖珠的靓女射手们齐声应着。
楼船上。
赵佗的铜锣号楼船在乘风行走中。
忽见苍茫大海的近处,有一黛山峦迭翠迎在面前。
旋即山风呼啸、海风相迎,大浪急撞岩礁,发出一阵阵叮叮咚咚震响天宇的奇妙声音。有如天琴、海乐、山吼、风语。
军士们与赵佗只顾静听不语,仿佛痴入魔门幽梦之境。
“这就是南海十字门四岛之一,有名的横琴岛。”罗阿公的声音。
海风掀起廉雾的瞬间,果然见那一黛山峦迭翠的大岛,横卧在眼前,恰似一柄巨身的神奇古琴。
“啊,横着的琴——横琴——横琴海岛!”
横琴岛——
那风海、山峦之间阵阵发出的天籁之音,令北方来的兵士们浸沉在惊讶不已之中。又见远处阴霾下,岛间的海光处突然闪射出一片火焰似的艳丽红光。随云风动,摇弋如幻。更令人如梦如痴,惊叹不已。
罗阿公的声音:“十字门——这就是十字门。万年巨大的神珠神贝们铺满了海底。白天发出红光,夜里、风暴里会发出银亮的濠光。是航海人和鱼家救命的航灯啦!”
“哇——海的珠、珠的海!”众军士在呼叫。
楼船临近崖珠岸边。
楼船靠岸。
(史话纪言:大横琴、小横琴、陆岛、凼仔 四岛组成十字形海域。史话称十字门。周围海域开阔,平亮如镜。有濠镜澳之俗称。与十字门相依,加之日月贝之海珠传说,方有澳门、珠海之称谓传之古今。)
崖珠箭台上。
庄公主的女箭手们—— 正一簇簇地瞄准着他们;
赵佗的楼船刚刚停岸。
赵多的锣鼓家什就敲敲打打地揍响了。
唢呐也吹起来了。
过去了好一会之后,崖珠山下依然是一片寂静。不见一个人影儿出来。
船上的锣鼓琐呐都停下来。人们在呆呆然地观察这动静。
突然间,只听嗡嗡一阵声响,“轰”的一道火光打珠崖山头冲上天去。又“噗”的一声在半空中爆裂开来,火花四溅。倒是十分壮观、发人惊奇。
秦军以为船到新岸,越人长老们在鸣放礼花相迎?直到短瞬间又是“飕飕飕”一簇长箭射来,“喀嚓嚓”一声雷霹般巨响。楼船桅杆上的秦字大旗应声断落。
全船兵马大惊失色。
郑武立即跑上舵楼,问请赵佗:“将军,是否马队下船应战?
赵佗以手止之说:“稍安毋躁。静观其动。”
之后,崖珠海域四周真的就静下来。既无人迹可闻,亦无鸡犬之声。连风声也悄悄地隐退了。
越公子——越秀从后舵杆处走过来。
“将军勿动。”越秀说:“全员在船上歇息。我下船去寻找崖珠长老。”
赵佗:“越秀,崖珠长老鸣火箭、射落我桅杆,是何用意?”
越秀:“这是崖珠女庄主干的。一帮女射手。将军千万勿急。等我消息。”
赵佗:“越秀。末将与你同行。”
越秀:“不可。有阿郎的西越联盟在这边,这水深水浅就一时难说明白。”
赵多:“将军,在下愿、愿随越公子前、前往。”
赵佗:“也好。照应好越秀。遇事多听她的。都不准对越人动武。”
赵多:“小的记下了。”
越秀:“将军何时行动,谨听罗阿公的。将军,越秀去了。”
赵佗:“我也会下船在岸上。我会在山里边转一转以便接应你。”
山畔上。山梁上正行走着神巫。
他飘散的白发银须。被山林杂木挂得凌乱了的黑麻布衣衫。
他背着傩面、神具,引领着黑狗山豹。
他口里嘟哝着:“山豹。你慢点。山豹,你慢、慢点……”
小心翼翼在寨街寻走中的“越公子”阿秀、赵多。他们一前一后东张西望地探寻着走过来。
她轻轻推开一户竹楼人家的木版门扇。
院子里、竹楼里是空空的、静静的。
她们又行走在越人的街区。试探地步入越人的一户户竹寮。
崖珠山庄空空地。死一般寂静。
崖珠的山林里。
面海的山洞口外。老树、藤萝天然攀架起的浓荫下。
这里是阿郎、他的西越联盟部下头领们的驻地。
那位戴着怪笑傩面具的神巫。又在敲着单皮太平鼓,且哼且舞地为阿郎跳着萨满。他灌了一大口越家米酒,喷到一架半燃着的篝火堆上,“噗”地燃起一团烈炎。
神者:“盟主。你有大难临头啦……”
阿郎:“……”
神者:“秦军在苍梧之地留守了赵光的一股兵马。设下了埋伏。又发来一楼船的步骑兵队。”
阿郎:“……”
神者:“——追赶你桀骏的部下、西越盟主——阿郎大公。”
阿郎一阵惊怵。
阿郎:“秦军进苍梧之山我在那儿,没见烧杀动武。”
神者:“秦军横暴,激起过百越的仇雠。一下子死了十万兵马,他还会乱杀无辜吗?冤有头,债有主,你这等盟主、头领之类的人必是他们追杀不舍的目标。秦军来到崖珠山下啦,大公!”
阿郎:“……啥叫大公,我算什么大公?”
神者:“因为要捉拿你,才就给你提了爵位。小百姓也逃不掉。瞧。有人来寻你追杀。也有人来为你报信……”
二秀刚好已经出现在阿郎的面前。
阿郎:“二妹,怎么会是你?”
二秀:“不是我,会是谁?会是大秀?还是玉娘姐姐?”
阿郎:“不,不。只能是我的小二妹妹前来关心我。”
二秀:“算你说了句良心话。玉娘姐姐被秦军护着。还不是为招回桀骏首领留做诱饵?大秀呐,已为秦军赵佗作了向导。她只能引来秦军。”
阿郎:“不。越秀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
二秀:“我的傻哥哥。你不信?走着瞧吧。”
阿郎:“……这位神使说……”
二秀:“我听到了。也看到了。”
阿郎:“你可看得清楚?”
二秀:“不会有错。马丁他们走了我才回苍梧山的。赵光确实有百人骑队留守在苍梧山里。不会是马丁的人。”
阿郎;“……真的是设下伏兵、陷阱,等在那捉拿桀骏和我的人马吗?”
二秀:“除此而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勾当吗?赵佗的楼船已经停在了崖珠部落的岸边。就要找上门来啦!”
阿郎惊怵地一抖。大叫:“阿仔!”
阿仔:“郎哥。”
阿郎:“你快去打探清楚。要格外小心。”
阿仔:“明白!”
空空的山寨子。街心空场。
越公子越秀、赵多走过来。
越秀几次拉住赵多,绕过了越人设下的翻版和陷阱;
赵多又被村中的老树神坛、黄铜锣鼓所吸引,蹬上坛去。
越秀一个人已走入了庄街尽头的峡谷。
她正欲回身去寻找。
神坛上的赵多正模拟拜神、双手合十。却一脚踏落了地陷的翻版,跌进深深的地道。被守在下边的几个女剑手捉了,缚住双手。
赵多愣怔怔地故不反抗。
女剑手们用黑布蒙了他的眼睛带走。
庄公主的高大竹寮里。
赵多被女人们押进来。
庄公主:“海妹,替我揭开他的黑盖头。”
海妹:“咳。”她揭开了赵多蒙头的黑布。现出了赵多滑稽可笑的面孔。
他细看了一圈极富神采的海妹。又见了庄公主那分艳惊人心的靓丽。“嘻嘻——嘻嘻……”他只顾笑,脸却苦得变了形:“……女的。全是女的,嘿嘿嘿……”
公主走近他一阵端相,立即扫兴:“什么大秦男子汉,威猛金不换。丑八怪。八怪丑。放啦、放啦。快送他滚蛋……”
赵多:“哎哎哎——别呀。我还没呆够咧。还没问我姓氏名谁、那里人氏、贵庚几何、官居几等、武功门派、有否娶妻生子……”
庄公主:“得得得,这位爷,果然是个色迷。我可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赵多:“有那么蝎虎吗?你不就是什么什么‘脏、公、猪’吗?我见过的漂亮女人多啦。她们都说我——赵多赵多——相貌奇特……”
庄公主:“你是谁?赵佗?”
赵多:“当然。俺就是赵多。立不更名坐不改姓。真的假不了。”
庄公主:“赵佗——大秦的副帅、少将军,就这模样?”
赵多:“这模样咋啦?车轴汉 金不换。打起仗来万夫难挡。疼起老婆来痴心病狂。我赵多管叫你心花怒放。”
庄公主:“这个家伙嘴巴不老实。什么狗将军。靓女们给我收拾他!”
女剑手们上前撕扯他。揪耳朵的、踢打的、胳肢的……
女人们在取乐、打闹。
赵多在吱哇胡乱嚷叫着。笑得女庄主前仰后合。
赵多实在挨不过了,一个翻滚鱼跃轻功,纵身跃上了大堂的房梁。
庄公主和女人们。都惊讶地怔在那儿。
庄公主:“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下来。把他关进石洞里去。”
赵多:“不。嘻嘻……我不下去。嘻嘻……我不下去!”
庄公主:“海妹。拿箭来!”
女箭手海妹张弓搭箭瞄住他——
赵多:“哎哎哎——别射别射!我下来啦、我下来啦——”他嚷叫间又一个纵身蹿出了大堂的窗子,滚落进崖下,不见了踪影。
女人们欲追。
庄公主止之:“算了吧!活该他掉进那地道井,可没有现在这么舒服!”
逃出大堂的赵多,得意洋洋地行走在崖畔上。
“扑哧”一声,他落进一道深深的陷井里。随即里边咕咚一声响,水花溅出井口。
赵多在井下乱喊乱叫着。
越公子阿秀在寻觅赵多又走回来。
在神台的石阶下,突然窜出四个女箭手,绑了越公子阿秀,也用黑布蒙了她的眼睛,拉着就走。
后崖。山洞口。
阿仔跑回来,急切地嚷叫着:“郎哥,秦兵的大楼船停在岸上。奸细都摸进了奉珠庄主的大堂啦!是赵佗亲自来的啦!”
阿郎大惊:“啊?赵佗……”
阿仔:“不过不过……让女箭手们给捉了。”
阿郎:“拿剑来。阿山、阿根,拉十人敢死队,跟我摸过去。听我的,见机行事。”
“咳!”阿山、阿根应了。
阿郎率他的越人敢死队全副武装,奔扑向崖珠庄主的山畔。
“越公子”阿秀被捉进了崖珠庄主的大堂里。
她的蒙眼黑布被海妹给打开来。
一个英俊的越人男儿身形出现在众女人的眼前。
鸦雀无声。
庄公主大为惊喜。
她走近他。前后左右绕着圈地品视他。
庄公主:“这个还真不错。不过,你是越人,不是秦军。”
海妹:“庄公主,别忘了,这满船的秦兵都是化了装的假越人。”
庄公主:“我差点给忘啦。可是,中原的男人里头,也有这么秀气的男子吗?”
她走上前去,一把摘下越秀的男人帽子。散落出她一团瀑流状的乌黑秀发。
“哇——”
满大堂的越女们一阵齐声惊叫。
“啊?女、女、女的?”崖珠庄公主又惊又气。她围着越秀急忽忽地转了三圈。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人,敢来这崖珠山上欺骗我。你说、你说……”
越秀:“……”
崖珠庄公主:“说。快说话。不说真话,我就发长箭,把你射到山那面的大海里去!”
越秀讲了一句越语:“美女,你是崖珠庄公主——珠女?我识得你。你不识得我……”
崖珠庄公主:“百越人?”
众人惊讶。
阿郎等闯进了大堂。
阿郎大为吃惊地:“……阿秀?果然是你!”
越秀:“阿郎……我是来找你的呀!”
阿郎:“来找我?带着秦兵来找我!引领着赵佗来抓我!没错吧。大秀。我阿郎来啦。你让赵佗来吧。你让他来抓我,就先跟我拼个死活吧!”
越秀:“阿郎……”
崖珠庄公主:“原来是越人里的奸细。绑了。发箭!”
阿郎:“庄公主别急。要她先把赵佗领出来。”
崖珠庄公主:“赵佗?用不着她领啦。已经在我的手上!海妹,叫她们把那个叫赵佗的家伙带上来!”
海妹:“是。”
崖畔的水陷井。
女箭手们拉上来浑身湿淋淋的赵多。
赵多冷得发抖。有意在石峡上来回跑跳蹦达。
“快。美女们,给赵哥哥换一身干爽爽的衣衫来!快、快,哥我冷得要死啦!美女们……哥我冷得要死啦!美女们、妹子们……”
女丁们的后房竹楼里。
海妹从竹墙的壁笼里翻出几件上衣、下裤,抛给落汤鸡赵多。
海妹:“快换掉你那身皮!”她与姑年们走出房,关紧了门。
赵多抖抖地脱着湿衣服:“不兴偷、偷着看啊。长这么大、刀枪不怕,就怕女、女人偷、偷着看……走开、走开,窗外的女的全走开!”
海妹走进庄主的大堂里。
庄公主:“海妹,赵佗哪?”
海妹掩嘴一笑:“就来了。”
庄公主又围着越秀转了一圈:“美女们别傻看着啦。海妹,把这个奸细越女押进关海盗的牢穴里!”
海妹:“咳。”
庄公主:“看她姿色不错。留着,挑一个部落里最丑的男人娶了她!”
女丁们:“是”
阿郎:“等等。让她辩识一下赵佗。”
一身越人艳丽女装的赵多出现在大堂里——那样子着实有些可笑。
周边的越女们强忍着笑意。
而阿郎和女庄主却惊愕得发呆。
越秀一时哭笑不得。
赵多叫苦不迭:“嗨哟,崖珠庄公主——真不好意思,我的越秀大妹子,你要是再晚来一步,赵哥我的小命就没啦。这是何苦呢?”
阿郎揪起赵多的领子:“你说你是赵佗?哦?”
赵多:“我是赵多咋啦?真的假不了。”
阿郎:“大秦将军就你这分德行?”
赵多:“咋啦?这德行比你差多少?你是谁?没名没姓咋的?”
阿郎:“我是谁?我就是杀过你秦军十万、龙昆部落大首领桀骏——他的部下——阿郎。”
赵多大叫了一声:“啊?冤家的路真的就这么窄?”
阿郎:“天底下的道宽得很。你赵佗不走。”
赵多:“那你……你想、你想怎么整?”
阿郎:“今天我不要你兵马十万。咱们俩一对一!”
赵多:“干嘛?喝酒?”
阿郎:“别做梦。拼杀比武。”
赵多装熊:“嘻嘻、嘻嘻——那可不行,我只敢比杀鸡宰猪,没杀过人。”
越秀:“阿郎,别胡闹。他不是赵佗。他是火头军赵多。为将军烧火做饭的。”
阿郎出剑逼住了他:“想隐藏身份?不敢对决?晚啦——出剑!”
赵多:“嘻嘻。在下没带剑。压根儿没想跟人对剑……”
阿郎:“谁信你鬼话?出招儿!”
说话间阿郎那逼人的长剑就已经刺了过来。赵多只好一旋身子闪开。阿郎的剑又拦腰横扫过来。
赵多一个黑鱼卧水,就势双腿扫堂,将阿郎扫翻。阿郎顺势闪出十步之外,一个迂回又丈剑劈来。
赵多滚过箭锋,倒树着腾跃起一阵轻身龙卷。旋出了阿郎的剑锋圈外——好一个漂亮的乌龙搅尾,那丑八怪似的中原人赵多,竟然神通惊人地跃出了大堂窗外,令人刮目相看。更令周围的越女们口中“咂咂”赞许不绝。
阿郎盯着了他窗外的滑稽影子,气恼地飞身追了出去。
隐身窗外的二秀以得意的目光在看视着这一幕幕。
她抽身暗笑。悄悄地走了。
崖珠山野。
阿郎追逐着赵多。
二人在山崖上下盘腾激战。
赵多使出的依然是他的顽皮空手道。他“嘻嘻嘻嘻……嘿嘿嘿嘿”地顽皮笑闹,戏耍地应对着阿郎的剑逼追赶。惹得阿郎一阵阵火气难抑。诱得阿郎剑剑出手失误,终至击石断剑,无法再战。
他还是跃身追下山峡。
半途中赵多几个闪跃,不见了踪影。阿郎在峡谷中左右盘绕寻觅着。
死寂的山谷。
阿郎站立在一道崖石上,四下里寻望着。
崖珠山寨的方向突然升腾出大火烧起的一道道狼烟。
“不好。部落着火了!”阿郎跳下岩石回身向山寨的方向奔跑。
崖珠的部落山寨里。
一伙秦军铠甲装束的骑兵马队打着“秦”字军旗,在山庄里手举火把放火。
放火的骑马兵卒奔跑着大叫:“秦军放火喽——赵佗放火喽!”
“秦兵赵佗放火喽——赵佗放火喽!”
楼船上。
中军郑武发现火光:“百夫长!有贼人冒秦兵旗号放火烧庄。前去救火擒敌!”
百夫长:“得令。剑手守好楼船。百骑队上岸救火。看准贼人。杀!”
百骑队下船。奔入火场扑火。
郑武带一股小骑队追杀“秦”字军而去。
郑武的越装秦兵,与“秦”字旗下地铠甲“秦兵”在崖下谷地里展开了激战格杀。
小股铠甲 “秦军”逃遁。郑武军追杀而去。
山谷里奔跑中的阿郎。
寨子里的烟尘滚滚。他满脸的汗水淋淋。
意外地事情来临——十数人的一股“秦军”铠甲骑队拦住前路,包围了阿郎。来者如狼似虎,手段凶狠,蓦然间出剑杀向阿郎。
阿郎只有逃闪躲避之力。眼看被杀、被擒。
危在旦夕的瞬间。一身越人装束的猛男,飞步赤手夺剑而来,一阵风雨雷霆般地霹雳横扫,击散了“秦军”小队。营救了阿郎。
——他正是越人装束的赵佗。
“秦军”小队逃散而去。
山谷。恩公。都是影子。
3
阿郎在痴痴迷离之中遇救,拱手揖见这位不知名的来者恩公。
“请问恩公大名。”
——阿郎俯首垂眉,但细瞄着赵佗的轩昂体魄。
“我知你是谁——阿郎。”赵佗说:“你无需问我是谁。你只须问清放火、围杀你和部落山庄的,是什么人。”
赵多也半路上折杀回来。他擒了落马的“秦兵”梅旌。
赵佗把被擒的梅旌提过来:“阿郎,记准了这个人。梅旌,我料定你会是他们的同伙。阿郎,你我一道来审问他,自会知晓一切。”
阿郎一惊:“梅旌?怎么会是你?”
石后。
隐身石后的二秀,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怒狠狠地策马疾走了。
山谷的恩公。
赵佗:“阿郎,火已经被救住。领着你的随身人马,到崖珠部落山庄的神坛上来。我会把这一切给你和崖珠庄主说个明白。”
阿郎:“恩公。阿郎恳请现在就把这梅旌交我送给崖珠庄主。”
赵佗:“……也好。”
赵多:“但要我赵多押解同行。”
阿郎盯注了他一眼:“看在恩公相救的分上,我才放过你这个叫赵佗的家伙。可是,在下不会与你同行。”
赵佗:“不必啦赵多。还是让阿郎按着他说的去作。不过你要提防,看看清楚,领梅旌前来打杀放火的又是谁。”
阿郎:“……在下不会放过一个杀手。”
赵佗:“阿郎。你要劝解庄主,把越秀姑娘还给我。我追拿了纵火人就要见到她。”
阿郎:“到了神坛上也许会有结果。”
山峡路上。马背上的梅旌不断地哼叫着恳求松绑。
阿郎不肯为梅旌松绑。反倒策马一鞭,让战马一溜小颠小跑向山坡盘走。阿郎跟在马后不怀好气地挥鞭打马。
阿郎的脸色一团阴云。
山峡路口。
赵多:“将军。干吗把梅旌交给阿郎?”
赵佗:“是马丁的人在作怪。他必定来解救梅旌。这个人一出来,此间的迷团就已破解一半。”
赵多:“他要是不来救呐?”
赵佗:“我们就合审梅旌。发小队兵马巡走山林。追缴马丁。”
赵多:“当初就不该放了他。以后的日子麻烦大啦。”
赵佗:“他只不过是一只风筝。郑武会抓到他。而我要找的是操线的人……赵多。”
赵多:“在。”
赵佗:“你我速回山庄。分头寻找越秀的下落。一袋烟之后,老树神坛上会合。”
赵多:“是,将军。”
山梁上。
阿郎赶着马驮着梅旌行走在山梁上。
石畔后闪出一骑马人来拦住去路——马背上正是二秀。
双方对视着站立在那里。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阿郎:“小妹。围杀我的秦军里有你哥。二秀,你、你真的不知情吗?”
二秀:“阿郎,放了我的哥。我会把造事的凶手马丁抓来给你处置。”
阿郎:“放了梅旌?我可不想再跟你玩游戏。要是你有真心,就去把马丁抓来给我看!”
二秀:“阿郎。你信不过我二秀?那好办。把梅旌交给庄公主阿珠。你我一同去追找马丁,抓了他、杀了他这个不仁不义、撒谎骗人的东西!行吧?”
阿郎:“不行。现在我谁都不信。马丁、梅旌,本是他们找我阿郎,要结成杀秦的伙伴。秦军的楼船来了,他却来围杀我……他们是鬼还是人?把人搞胡涂啦……还是那句话,你有真心,就去抓马丁!”
“马丁是个浑水摸鱼的家伙。不是人。不是人……”梅旌哼叫着:“哥,你等着,我不会让马丁得逞!”二秀打马一阵风,飞下山去。
崖珠部落的山庄里。
楼船上下来的越装秦兵、阿郎联盟的百十号男丁们在捕火施救山庄。
几间竹寮、木楼的院街,冒着火后的残烟。
崖珠庄主、海妹和她的女剑手们,脸色阴沉地面对着这场灾难。
女人们们满怀伤感地离开街区,步回了庄主的大堂。
烈火烧心的阿郎
阿郎赶过来。他把马背上的梅旌抓起抛在大堂门外的草地上。
阿郎疾步闯进大堂。
阿郎走近庄公主:“庄公主。这、这到底是谁干的呀?啊?”
崖珠庄公主:“……秦军。他们口里都高声喊叫着‘赵佗、赵佗……’”
“秦军!赵佗……果然是秦军——赵佗!”阿郎提起手中的马鞭,一步回身门外,疯狂地抽打被捆倒在地上的梅旌。
“秦军——赵佗……果然你们是同伙!是骗杀百越的同伙!秦军——赵佗!秦军——赵佗……”
阿郎口中吼叫怒骂着,那皮鞭就抡打得梅旌翻来滚去。
庄公主:“阿郎,打他何用?那个人是谁?”
阿郎:“还有谁?你的 心上人!”
庄公主:“谁?住手、住手。过来我看……啊,梅、梅旌?怎么会是你,梅旌!”
被捆在地上的梅旌把头埋进草堆里。
庄公主:“阿郎,把他给我提进来!”
阿郎拉起梅旌颓丧着进了大堂。
梅旌:“庄公主——阿珠,阿哥对、对不住你…… ”
庄公主:“你、你、你真的是放火的秦军?”
梅旌:“珠妹子啊,哥我……一言难尽啦……”
庄公主:“我就问你,这火是不是你放的!”
梅旌:“……是。不、不、不……是、是一小队秦、秦军 干的……”
庄公主:“是你说要做我的夫君。是你说跟随梅狷将军去楚地作了中军尉之后,回崖海山庄与我成亲。我等了你三年了。只以为你在东江秦越之战里,随屠雎十万秦军一道阵亡了。在这大堂的房梁正下方,我爹为你设了灵牌位。可是想不到你活着。回来了。更想不到你领了秦军烧了我们的新房。你!”
梅旌:“妹子啊,哥不象你想的那样。哥所以肯跟回来,就是为了见你呀!”
庄公主:“不想听你编故事。阿郎!”
阿郎:“在。”
庄公主:“把他拖到猎狗场去喂狗。”
阿郎:“好!庄公主……那猎狗都是他的朋友,怕是……”
庄公主:“那……把他送到骷髅山,让乌胥人砍他的脑壳祭天神!”
阿郎:“对!庄公主……可是,骷髅王刚被赵佗平灭啦!”
庄公主:“这……”
阿郎:“不如先把他晾在大太阳底下,让太阳神烤焦了他。”
庄公主:“随你吧。反正我不要再见到他!不要、不要,再也不要!”
阿郎示意。手下把梅旌提出大堂。
阿郎:“庄公主,这回秦军可是无法赖帐啦!”
庄公主:“把赵佗抓回来。把赵佗抓回来,才算你有本事。”
阿郎:“庄公主。您亲眼见的啦,我俩一直拼杀在一起的。我就是没相信他真的会是那少将军赵佗,才让那崽子逃掉了!在下就去抓他!”阿郎回身大叫:“来人!”
阿郎西江联盟的八位头领一拥而到。
阿郎急风暴雨式地指派:“老山、九真、南蒲、白蕉!”
老山、九真、南蒲、白蕉先后应着:“在!”
门外的赵佗。
赵佗从地道洞口走出来。
他走近庄主竹楼的大堂门口。站了下来。
他在门口看着大堂里的一切。
庄主的大堂内。
阿郎:“老山、老九,你们各带十个好剑手。搜遍庄前崖后。把那个穿女人装的赵佗给我们的崖珠庄公主抓来!”
“明白!”头人们齐声应着。
“少咋呼。我要的可不是他!不想再见他!”庄公主耐不住地叫了起来。
老山:“这就好办啦。庄公主不要他我们就杀了他!”
阿郎:“庄公主也即刻下令发射剑弩,射毁秦军的楼船!”
九真:“对。杀将报仇,干个痛快!”
南蒲、白蕉:“走。杀他个痛快呀!”
“走啊!”
“杀呀!”
“放箭啦!”
“慢——”陌生人的一声猛呵,令全场鸦雀无声。
猛呵一声、震息狂飙的人,正是已经站立门首有一会儿了的赵佗。
怒气涌动的男人、女人们,愕然地望着他。
阿郎一时也怔在那。
“我——就是赵佗。”赵佗平静地说道:“在下正是诸位说道的那个秦军赵佗。要抓、要绑、要杀、要砍,都不劳大家费事。我来啦!”
一席话仿佛凝止了场面的空气——男男女女们呆了。傻了。乜了……
庄公主珠女仿佛陷入梦境,品视着赵佗。
寂静过后。
阿郎一直怔在那。
又寂静了好一阵子。
阿郎醒过腔来:“……哎哎哎……恩公。你犯的哪门子傻呀?干吗要替那小子背黑锅?就打你真的活够了,也没理由替他去死呀。他、他赵佗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男不女那副狗儿不如的样子……”
这工夫,身着女人红袄的赵多窜了进来。
“哎哎哎——”赵多呼号喊叫着:“别骂人呀。当着张三骂李四,冲着将军骂赵多,此乃小人之道也!赵多——我回来啦。有啥不痛快的话冲着在下骂。可以骂个狗血淋头、痛快了为止!”
赵佗:“赵多。百越陌生人前,不可言行无稽、无理取闹!”
赵多急忙跪下:“是,将军。赵多知错。赵多知错。”
赵佗:“起来吧。”
赵多:“是。
这一意外情景,让在场者为之大怔。
阿郎走近赵多:“哎——赵佗,你说真话,他……到底是谁?”
赵多小声地:“他是我的将军——赵佗呀!”
阿郎:“那你就不是赵佗了?”
赵多:“俺当然是赵多——多了。俺本来就是赵多吗。俺爹妈生俺六个哥,生了俺就第七个。取名叫老多。多多多,将军是立人佗;在下是多少的多……”
阿郎:“什么多多脱脱、立人立狗的啦,搞胡涂我啦。反正他才是赵将军。你不是那个赵将军。对吧?”
赵多:“本来就没错吗!是你把我给搅和错啦!”
阿郎:“赵佗。看在你是我恩公的份上,阿郎我要以岭南人的礼节问您一句。”
赵佗:“阿郎请讲。”
阿郎:“山寨的火是不是你秦军放的?”
赵佗:“你说呢?”
阿郎:“当然,你可以说起火的时候你我正在一起。可是这不能说这罪孽不是你秦军所为。”
赵佗:“赵多。”
赵多:“将军。”
赵佗:“带梅旌。”
赵多:“我已把他拎来了。”
赵佗:“梅旌!你可知罪?”
梅旌:“将军在上。小的梅旌知罪。”
赵佗:“你本百越族人。念你随梅狷将军入秦军效命国家,又遭东江之战,几经蒙难、幸存活命。委实不易。为此你随同马丁等另行图谋,几番诡计、多次设陷,本将军都宽宥于你。意在给尔改邪归正之机。如今又来行离间害民之计,尔必如实招徕。方可饶你不死!”
梅旌:“将军,小的梅旌一定句句如实说来呀……将军……这火是马丁放的;劫杀阿郎也是马丁人马、马丁的毒计。阿郎、庄公主,马丁一伙人马,本是屠雎残散的苟活部下。早已被将军遣散回乡。马丁已不是秦军。他要假祸将军、栽赃百越。再挑起秦越东江仇杀的惨剧……”
赵佗:“还有。如实说。”
梅旌:“我说、我说……”
山峡里。
正在逃奔中的马丁小股骑队。
追击中的郑武小股骑队。
郑武追到山峡转弯处勒马停下来,命令骑队道:“收兵回营。”
百夫长:“中军大人,为何收兵?”
郑武:“将军有言,马丁不过是只风筝,瞄准了他的影子放开一马,才好捉出他的操线人。”
百夫长颔首。郑武骑队回马驰行。
又一道山湾子里。
二秀骑马立在了山口处。
逃来的马丁小队驰来。临近了。
二秀怒目盯视着马丁。
马丁在马背上喘息着:“二小姐,你果然在这里!”
二秀:“姑娘我要亲眼看看你怎么撒谎、如何骗人!怎么耍鬼把戏!”
马丁:“扯远啦,姑奶奶。快走吧,郑武的马队追来啦!我从来不骗你。”
二秀:“马丁我问你。你讲好了回内良的。我眼盯着你领着骑队回内良的了。怎么又来崖珠偷袭我越人海部落?”
马丁:“偷袭是假,攻秦才是真。小姐常说的啦——兵不厌诈。况且又是大公子吴央的事先安排。”
二秀:“你烧毁了村街,把我哥送给了赵佗。庄公主和阿郎都合和了赵佗。整个西江、南海全是秦军赵佗的了。你还不和吴央一道滚蛋!”
马丁:“不,小姐,太阳还没到落山的时候。鹿死谁手,有待分晓!”
二秀:“那你就快滚。我要去救哥哥。”
马丁:“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吴央的同伙、马丁的帮凶。你入伙望风、刺过秦将;你诱使乌干兵马攻打过秦营;你化装茶娘盗过御旨;你明里暗里与赵佗作对,你哥又是我马丁的紧密搭档,放火烧庄就有他的份儿……小姐,什么叫十恶不赦?这回你懂了吧?你回去吧。回去找赵佗吧!他要不把你绑起来和梅旌一道吊在大树上处死刑,我马丁提头来见你!”
二秀被震怔了一下。
随即她又拿定了主义:“……我情愿让赵佗处死。我情愿……让赵佗处死!”
二秀吼罢拨转马头愤愤然驰马奔去。
马丁喊叫着:“二秀、二秀……”
马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自语:“野丫头,疯啦、疯啦!”
4
崖珠山。老树下的神坛上。
赵多的一群乐手们又吹打鸣揍起南北混杂的鼓乐。
鼓乐三阵过后,村街仍然一派寂寂然。不见一个村人走来。
只有阿郎的百十号越丁肃肃然围立在神坛四周。
过了一会,赵多的锣鼓不得不停了下来。
庄主大堂里。
庄公主:“诸位,再接我崖珠人敬的一樽珍珠米酒。”
赵佗:“请问庄公主阁下。为何至今见不到一个崖珠的村民?”
庄公主:“中原传来秦攻岭南的消息,海部落的青壮男丁都投了了龙川龙越联盟去扛秦了。秦、越东江一战,血流成河、尸堆成山。男人们死活不知去向。赵将军又统领几十万大军围了岭南、灵川。崖珠家乡都是手无寸铁的女人老小们。闻风将军楼船追袭崖珠而来。又有马队随后截击。有谁不恐慌逃命、等你们来任意杀戮不成?”
赵佗:“这固然与马丁等的招摇、离间有关,又符合百越常情。请问上千口老小,如何逃得可以安身之地?”
阿郎:“全部落三百条竹蓬鱼船。在家父带领下逃往番山、禺岭间南海湾头的三江口避难。”
庄公主:“他们不敢上岸,缺吃少喝,成了漂泊不定的船民啦!”
罗阿公:“那一带常有鬼台风出出没没。也叫鬼仔湾。也常有不知哪儿来的海盗船前来抢掠骚扰。”
赵佗:“郑武中军。”
郑武:“将军。”
赵佗:“命百夫长找寻木匠、工师,日暮之前修好断桅船帆。明天一早前往南海樵山。寻找崖珠全寨家小、部落长老,送去粮米衣布。重回家园。让他们安居乐业。”
郑武:“在下遵命。”
罗阿公:“这些事就交给我就是。”
赵佗:“阿郎,崖珠长老那边还有你龙昆部落的家小。我想让你带领着他们反回东江龙昆山下宝地。过一阵子我会送回玉娘家族老小一道重回龙昆部落。你意下如何?”
阿郎十分感动:“少将军,若能这样做,你就不只是岭南的太平将军,更是百越族人的福星啦!”
赵佗:“不过,你阿郎的部落联盟先不能解散。马丁的山匪还在猖獗的活动,要保护好桀骏家族和越民的安全。提防他们两面三刀的离间计谋。”
阿郎:“阿郎多谢将军!”
庄公主:“诸位,再接我崖珠人敬的一樽珍珠米酒。”
阿郎、庄主、罗阿公、郑武一伙头领们举了杯樽就饮。美女们又逐个为之倒满酒。
赵佗:“这岭南的家酿酒,就是清凉、淡美、幽香、甘醇。喝起来解渴又解困。”
他举碗又一饮而尽。
庄公主紧贴他的身子坐了过来:“……你这位‘越公子’、秦将军还真是个好样的。诸位,本庄公主可是要定你啦。待家父回来,他会做主为我赠宝珠、订大婚、拜天拜地啦哈哈哈……饮酒……”
赵佗喝进了一大碗:“庄公主。看来你是喝多了。我早就听说庄公主就要下嫁梅旌。贺喜庄公主快是有老公的靓女啦哈哈哈……”
庄公主:“这话要年前说也还不假。现在说就不是了。梅旌和马丁已经一样啦。是百越族的叛逆、是罪人。剩下来的事是我抓来马丁,一道用箭刑杀了他俩。”
赵佗坐不稳了。
赵佗:“不一样。庄公主。他们俩不一样啊。梅旌亲自为我赵佗做的向导,秦军才一举平灭了骷髅王。梅旌是有功的百越好男人啦……”
庄公主:“他没有你好。你好。我不要他啦……”
赵佗先就醉得斜歪了身子。
庄公主示意海妹、两个女丁过来。
庄公主:“海妹,你们扶将军进我的后房先歇息了。”
海妹、二女丁:“是,庄公主。”
庄公主:“海妹……给我看守好。别跑了他……”
海妹:“公主放心。我秘藏——软禁了他……走。”
二女丁:“是。”她们搀扶起赵佗就走。
楼船的岸上。
罗阿公和他的工匠们在修造着桅杆和大帆。
阿郎联盟的男丁们也在修理着一只只小木船,准备着沿着海岸回东江。
庄公主的后山秘房里。
赵佗待两个女丁走出房门。立即睁开了佯醉的眼睛。
海妹突然进门送水。一眼瞄见了赵佗的常态。
海妹悄声地:“庄主,其实赵将军他……没有醉。”
庄公主妙然一笑:“我就知道他没醉。其实都没醉。他是借酒装胡涂;我是借酒说疯话。扯平了。无非是探测一番这位大秦将军,是真才还是假货。他若是酒色贪财之徒,就会是百越的祸殃。就手杀了他了事。关好了他!海妹,跟我回房取一样东西。”
庄公主与海妹进了她的竹楼。取下悬在松木梁上的编花竹芈。她打开来,取出红绸包裹的西瓜大小的宝石奇珠。
海妹看了骇异震惊之后居然说得出这颗奇珠的名字——“公主,这是崖海之南、南十字澳、南十字门海底才有的日月贝——澳门神珠。”
庄公主笑着:“鬼丫头,我这儿正是南十字澳的北岛湾。还算你识货。”
海妹:“我的家公在南十字门海崖上找到过一模一样的一颗大珠。海盗来偷、来抢。我老阿公就又把那宝物放回南海大澳啦。可是海盗又……”
海妹打住不往下说了。
庄公主:“让你说着了。为了这些神珠,我安阳山庄引得海盗船常来骚扰。他们惧怕姑奶奶我的箭阵厉害,才不敢上岸打劫抢掠。可是伪装设局,想骗走神珠的勾当没少干。我的老父都没上当。”
海妹:“谁都想得到它。把它放到山崖上,阴天、夜里它都会放出光彩象一盏明灯。海上的船民鱼家们有了它立在家乡的山崖上,再大的风浪、夜航,也迷失不了方向。才是个神授的宝物啦!”
庄公主:“没错。你说的不错。老人们都说这是天河上的摆渡女神妈祖赐给我们人间的日、月神贝的宝珠。他就藏在我们的十字门海里啦。我们这里叫做月儿长明日不落。我们这里就是百越的日不落部族。”
海妹:“啊,日不落、日不落,好一个十字门、日不落……公主姐姐现在拿它出来……”
庄公主:“验证赵佗是贼人还是将军!”
海妹:“赵佗接受这颗宝珠?”
庄公主:“那他不是海盗也是山贼。立刻杀!”
海妹:“哇!杀?”
庄公主的后山秘房。
几个持剑女丁守在门前。
房内的赵佗几次推门、撞窗都无法逃出门去。在房间里急得乱转。
山麓上的二秀骑马飞奔而来。
山庄里。
二秀牵着马在四处寻找。全是空空的竹寮、空空的山洞。
庄公主的后山秘房门前。
牵马的二秀走来。
她见到守在门前的持剑女丁;
房内几次推门、撞窗急得乱转的赵佗。
她的秀眉为之一竦。
守门的山庄女丁们在玩跳格子、抓“嘎啦哈”。(注-猪的手骨-女孩们的玩具)
女丁们见二秀来到,迎上去。
“二小姐 ,来一道陪我们玩啦。”
“二小姐,我们这边好玩啦。”
“丫头们,又在这贪玩儿。你们可知道这里关押的是谁吗?”
“赵佗。秦国的大将军啦!”
“庄公主‘号’上了的心上人啦!”
女丁们七言八语着。
“赵佗?”二秀心中一怔:“还有一个咧?”
“没插门的姑爷子,不归我们管。”
“在公主那儿问罪,完蛋了。”
“庄公主看上大秦将军啦……”
“赵佗?”
二秀走近密房门前。门前,是一把大大的铜锁。
她眼珠一转:“丫头们,把门打开。庄公主要我提赵佗。”
女丁拿出铜钥匙,哗啦一声抛给她:“交差喽。走啊,跳海冲凉去喽……”
“走啦、走啦……”女丁门叽叽嘎嘎嚷叫着跑散了。
二秀打开铜锁。放出了赵佗。
二人无言地对视
赵佗:“……是你?”
二秀盯视着他:“……”
赵佗:“你为什么放我出来?”
二秀:“……还我的短剑。”
“短剑?”赵佗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把金柄短剑。
二秀接在手中看了一阵,心仪中闪电般现出昔日童年离乱中的一幕幕碎片……
赵佗视野也一片朦胧。眼前的二秀化出幼小时的秀妹子奔来、跑去——随即消失了。
二秀又把短剑还给他。
二秀:“……不。我要我的那把。”
赵佗接过来又取出那把银色短剑,递到二秀面前。
二秀接过来看了一眼
两把短剑闪射出金银同辉的光茫。
赵佗:“这两把短剑可以让你我相互确认了。你想杀掉我。好象不止一次啦。”
二秀:“你变着法地进兵岭南,仅此一次就足够你死我活。”
赵佗:“……秀儿。秀妹子!”
二秀:“认错人啦,将军!”
赵佗:“不会。不过……”
二秀:“将军。你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大秦国赵将军啦……”
赵佗:“秀妹子。其实我……不过是离开乡土过来的一帮客商。”
二秀:“客商?说得好听。不过是穿了伪装。骗人的。全是骗人的大秦兵将!”
赵佗:“没有骗你,秀妹子。你上楼船看看便知。我佗子还是佗子。没变!”
二秀:“不是小孩子啦。都是成年人啦。别糊弄人。还没变?赵家阿公当年为毁武灵之剑投炉自尽。你却佩上了这把秦王之剑,当了讨伐岭南、杀戮百越的将军……我来请你处死我二秀。处死我二秀!请……”
赵佗不无痛楚地盯视着她:“秀儿……”
后山的岩洞屋里。
被关在里面的越秀。她透过石洞窗遥望着北天。密布的阴云闪电。风声雷电齐来。
越秀焦急地喊叫着:“来人哪。放我出去!来人哪。放我出去!”快来人哪……
守洞的女丁们在玩耍着。无人理睬。
山前的二秀与赵佗。
赵佗:“十年了。我一直渴望着找到你。”
二秀:“今天找到了。该你处死我!”
赵佗:“那不是我赵佗。”
二秀:“我也一直盼望着能等到你。”
赵佗:“我想你不会是为了杀掉我。”
二秀:“可是,我等待的不是杀戮灭绝百越的战争。”
赵佗:“那场流血过去了。”
二秀:“这场大火哪?这场秦军点燃的大火呢?”
赵佗:“这要问你的哥哥梅旌。”
二秀:“还用问吗?无非又是马丁干的啦,吴央干的啦之类的说辞。谁还信这些鬼话?你让女庄主关押了我的哥哥梅旌,是为了保全你赵佗,没错吧?”
赵佗:“他不是祸主。我自会救梅旌出来。”
二秀:“不要说得好听,也要做得好看。现在就去救他出来。走啊。”
赵佗看了一阵恶变的天色,心中跃起急情;
江海岸边的楼船上。
罗阿公在急打着铜鼓讯号。赵多吹响了低沉的海螺。
山前的赵佗和二秀。
赵佗听辩着螺号声响,一阵惊悸。
赵佗:“军情有变。秀妹子。跟我来!”
他说着,一阵疾步小跑,向后山方向奔去。
二秀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怨惑。旋即,她明白了八九。她跃身上马,绕向峡谷另一侧也奔后山驰去。
后山。
骑马的二秀抢先一步来到了后山大石洞屋的岩畔下。
远远奔扑而来的赵佗出现在二秀的视野里。
赵佗急霍霍地一连进出了几个山洞屋。不见所寻。徘徊一阵,忧悒地快步走来。
二秀明了了他的心意。登上岩畔的洞屋门口,打开了石门。
石洞里走出来越秀姑娘。
越秀:“二秀?”
二秀:“……”
“小妹,你怎知我被关在这?”
“是他——让我知道你在这。”
姐妹俩都望见了谷下正在东张西望的赵佗。
越秀神色一惊。
“是你带他来救我?”
“是他逼我来救你。”
越秀百感交集:“……”
二秀:“好啦,姐。我的越秀姐姐。你去吧。我没杀他。还你一个赵佗,十年收养的姐妹情。我不欠你的了。”
越秀:“小妹,你在说什么!”
骑上马的二秀把心一横,策马加鞭。
“小妹、二秀……”她追出去好远。
二秀头也不回,已经驰马远去。
山峡的坡畔上。赵佗钻进山洞屋。
洞屋里有越秀被拘押过的遗痕。却是空空无人。
他盘旋一遭走出洞门,却见岩畔外站立着越秀正面对着他。
越秀:“将军!”
赵佗:“越秀,谁放你出来?”
越秀:“喏——。”用嘴巴一孥峡谷。骑马的二秀背影一闪,消失在林中的岩畔深处。赵佗凝望着,
铜锣、螺号响得更急。
越秀:“军号响啦!”
赵佗:“像是有风暴雷雨来临!所以我来找你。”
越秀:“在百越人听来,响鼓加长鸣螺号,是求救的信号。是罗阿公在呼叫我们。”
赵佗:“有险情。走!”
江岸。楼船上。
罗阿公在急打着铜鼓。赵多吹响着低沉的海螺。之后又换了中原的古埙。
江的上游正漂流下来三三两两的小船。
郑武一伙秦兵围着刚刚靠岸的两只鱼家小船。
小船竹蓬里惊魂未定的妇孺、饥困病弱、力不能支的老者。
兵士们为他们送上吃食和粥汤。
仓里的孩童老人饿狼似的吞噬着。
低沉的古埙、铜鼓声声。
山峡风雾中。
出现赵佗、越秀急急奔扑而来的影子。
岸上。庄主的大堂。
走下小船的两位老者在向庄公主倾诉着苦水。
老人家:“部落完啦。说是奔番山、禺岭过南海进西樵入山林,可是那暴风雨、吞天浪,海位猛然间就升高。原来的陆地、小岛、连山地都无影无踪啦。风暴过去啦。大雾又封住了天地,三天三夜啦。这哪象往常的南海呀,找不到南北东西、摸不到口岸进不了樵山啦呀!”
此刻的海。
风雾弥漫。大潮汐猛涨。一处处岛屿被淹没。
陆岸变做连天的汪洋。
几百只鱼家小船被大雾锁在海上。部落长老简阿公在风雾中呼号着,指挥船部落挤靠在一起,用铁链将船连在一块儿。在海雾中失神地缓缓漂移着。
几条没来得及连好的小船被风浪打散,冲向一边。在阴霾与迷雾
中激烈地颠簸飘摇、不知所向。
老者的声音 :“我们这几条被大浪打散的船,也真算命大。托神保佑,不知不觉被风送进了西江。漂回了家门。活着为庄公主报个信儿吧。若不是为了逃秦兵,何至于投向怒海?青壮男人们都进了龙越联盟,去龙川跟秦军打仗啦。崖珠部落上千口越人家小和女人全完啦……”
泊岸的楼船上。
赵佗、罗阿公、越秀、郑武、赵多及众军官们在紧急议事。
赵佗:“崖珠海部落数百艘民船、上千口百越族人妻儿家小,为着躲避战争,逃奔怒海。遭遇不测台风,危在旦夕。我秦军楼船必须前去救援。罗阿公,海上之事您是行尊。赵佗听您的。”
赵佗起身揖拜。
罗阿公:“在下不敢当。将军既有军令下达。老朽身为铜锣湾百越之人,怎敢不以死效力?以老夫之见,军卒马匹一概下船上岸。楼船上留足水手船工200员。马队沿西江岸边往上行,随时准备救应漂散下来的船只。我等楼船跨海,直朝正北方向,瞄准番、禺二山之间前行。在双梅沙抛锚,停船守侯。”
赵佗:“可是……这些漂散下来的几条小船,沿西江下来,表明简阿公长老的船部落当在南海的正北方向才是。”
罗阿公:“不错。正是在南海的西北方。那是鬼台风、大潮汐从东南来,刮向西北去的结果。我等楼船即便现在即刻起程,也要明天近午时分才能到达。现在风向已改向正东方了。你看那漫天的彤云……每年台风来去,都是这样的走法。按船部落的缓慢漂移来计算,明晚黄昏时分差不多刚好到达双梅沙。楼船在那里驻守营救,当是契机最佳。”
赵佗:“唔……”
越秀:“可是……老阿公,双梅岛屿、海岸都被淹没在海里,成了汪洋一片。怎样找得到双梅沙呢?”
罗阿公:“此番风暴突起,正遇大潮汐来临。凶恶骇人十倍。全赶到一块啦……可是大潮汐来得迅猛,回落得也快。瞧那江岸的大石头。那一道道干了的水印渍,这半天的工夫就下落了足有三尺多,明晚黄昏之后,如果没有大汐回潮反复,就该看到双梅沙岛露出水面了。”
赵佗:“可是日落黄昏后,天就黑下来,如何营救?”
越秀:“需要有引航的灯火。”
赵佗:“这……”
罗阿公:“崖珠庄公主也许会有办法。”
5
山庄。大堂。
庄公主珠女急得团团乱转:“我、我阿爹咋样?”
老人家:“全靠他呼号喊叫指派着大伙连成了船部落。不然就都四海飘散、活不成啦!庄主姑娘……”
庄公主:“怎么办?这时候需要楼船。需要引航灯火!”
海妹:“庄主。这情景和那年我们遇上海盗一模一样……”
庄公主:“我小的时候,那年也发生过。也是……深海光珠救了我们……”
海妹:“越说越是啦。不同的是,我们先遭遇了海盗。而后您庄公主用海光宝珠引航,搭救了我们。一想起南十字门海,心理就怕得发抖。”
“可那也是鱼人活命的岛……”
南十字门海域的那场惨烈记忆闯入她的心扉——
“十字门”号鱼帆船遭遇海盗船的劫持。
“十字门”号守侯在一道山峡里。
狂风大浪不断扑来。
浓黑的云雾里亮起了一团银光。
“宝珠出现啦!宝珠出现啦!快,上去!”海盗的指挥者在用干直的嗓门喊叫着。
海盗们驾着“十字门”号向银光驶去。
被挟持的海妹透过风云,巴望着引航的银光,说不请是惊是喜。
她猛回头间,一道闪电,照出了海盗头目的长脸。
风雷。银光……
庄公主:“每遭风暴阴霾,海光珠就在珠峰上引航。救助落难的鱼船。这是家父为崖珠海部落定下的规矩。这回家父的女部落困进了南海岸下的鬼仔门。需要我的海光珠去引航。”
海妹:“公主。海妹陪你去。”
庄公主:“惟有如此。不过……”
海妹:“你是担心跟上回一样,暗中有海盗夺珠?”
庄公主:“何止海盗。又多了秦军。”
海妹:“我看赵佗救越,是真心的啦。”
庄公主:“也许。可是在海光宝珠面前不起贪心,那才是真的啦。”
海妹:“事不宜迟,你我同去跟他讲清楚不就行啦。”
庄公主:“别太小孩子气喽。咱这么办……”
她与海妹耳语。
泊岸的楼船上。将军大仓里。
罗阿公、赵佗、郑武、赵多等正接待着庄公主和海妹。
庄公主:“将军。秦军的大楼船,真的是要去南海进鬼仔湾救我的老阿公和我们崖珠女部落吗?”
赵佗:“当然。人命关天,岂可有半句戏言?”
女庄主:“男人们都去打仗了。死的、逃的。光剩下女人、老人和孩子啦!如何施救?”
赵佗:“想必庄公主前来奉日月之贝的海珠?”
庄公主与海妹一碰眼神。
庄公主:“小女子珠女这名字,却有此献珠救海难的来历。不过将军可知道,崖珠部落的神珠还有更为特殊的含义吗?”
赵佗:“赵佗愿闻。请庄主赐教。”
庄公主:“将军愿闻,不如先看。海妹,去拿来。”
海妹一回手,四位女丁抬着石珠进来。海妹揭开苫珠的红布——那是一颗如月亮大小的浅蓝色晶亮圆石。
少时,那石珠竟然散发出耀眼的豪光。
令众人赫然大惊。
“啊……宝珠引航,胜似灯火。果然名不虚传!”赵佗惊喜得大叫。
罗阿公:“这是南十字澳、南十字门的海底神石。聚满着海的光芒。放在山崖上,它就发出月亮一样的银光。天俞黑,它俞亮。”
海妹:“若是把它投放进海水里,她就会放射出紫金色的彩光来。”
庄公主、海妹在关注着赵佗的神色。
庄公主:“海盗、山贼们都想抢劫这颗神珠。”
罗阿公:“传说早先有人为躲避海盗船的抢劫,抱着一颗神珠,跳进了十字门的深海里。那里就升起了那座宝光岛……”
庄公主:“小海妹一家就是被海盗船抢劫,又遭了绑架……”
(史话纪言:“……古曾有海外驾船来人——自称腓尼基海族人。遥见“十字门”海面日燃红光如火。称太阳升起之海——腓尼基语称亚细亚;十字门海面夜放红光、腓尼基人称夜藏红日之门为亚细亚——日不落之门。又遇老鱼者释之云——“十字门”海中深藏日月之神贝。贝中有神珠,珠贝之海,千万年结成海眼之底,乃成日月奇光之神珠。)
颠簸中被绑架的“十字门”号鱼船。
浓黑的云雾里不远处亮起了一团红光。
跳海逃生海妹……向着红光游去。
她游到岸边的沙滩上。
庄公主指挥着女箭手们放箭。
海盗船帆樯折落、转身逃遁。
沙滩上的海妹遇救。庄公主和箭手们抱起了她。
……
庄公主道:“海盗们绑架“十字门”号鱼船,就是要抢劫我们的海光珠;小海妹就是靠着看到了这颗神珠的光亮,才跳下海盗船,躲在沙滩上被我们救了上来。”
赵佗:“百越神珠乃南海瑰宝。中军郑武!”
郑武:“末将在。”
赵佗:“选派精兵强将百员,严加护守。倘有山贼海盗胆敢前来抢劫,格杀勿论!”
郑武:“遵命。”
海妹:“部落得救之后呐?这颗神珠将军会拿走吗?”
赵佗:“小妹妹。它在海部落可与百越鱼家船民性命休戚相关。我赵佗为何要拿走呐?它在海山之上,是一颗引航的神珠。离开了海,一块石头而已。为何要拿走?海珠,就是百越的。南海的。大十字门的。”
庄公主:“还有一层就……”珠女一时不好开口,拉海妹衣角。
海妹:“小姐要我告诉将军,她的阿公、崖珠长老对天立过许诺。谁接了小姐奉的神珠瑰宝,谁就是崖珠部落的女婿。怎么样将军,你行吗?”
赵佗:“……这,在下乃大秦军人。有王命在身,不可随意谈婚论娶。军人为将者,是以项上人头向大秦皇上担保的。不过,我倒是选定了一位替我接珠的军人……”
庄公主:“什么人?我都不要。我就要你将军接珠!”
赵佗:“好说。不妨先请这位海妹妹持珠同行。届时我自有安排。”
庄公主:“他是谁?你如何安排?”
赵佗:“他就是梅旌。”
庄公主:“他是我百越的罪人。你还信得过他?”
“当然。”赵佗说:“他虽然罪过连连,杀头亦不为过。但是,他是原乡原土的百越人。被人左右、受人支使。并非出自本心本愿。况且,他与二秀兄妹一道,为大秦军铁骑做过向导,一举平灭了乌胥山的骷髅王。为百越除害有功。自可另做评判。”
庄公主:“可是,他正是我百越崖珠要问罪之人。”
赵佗:“与其问罪,莫如戴罪立功。让其处其风浪、舍命救亲,献足精诚。崖珠的海部落得救之时,他肯定是你最如意的郎君。”
庄公主奉珠白了他一眼。
楼船上。
赵佗:“其实庄公主是不放心神石的安全。我还想请阿郎的武丁护石。我另派100军骑外围镇守。然后阿郎即可带领龙川家小从海上返回东江;我这里留下军骑100,重建被火烧过的山庄竹寮。以迎接长老乡亲们回来团聚。庄主小姐可以放心了吧?”
庄公主:“将军既有诚意,就依将军啦!只是珠女我要遵从父命守护山庄。小海妹,你替我辛苦此行,随同将军前去救难!”
海妹:“姐姐放心!海妹的命是姐姐给的,是神珠给的!”
山峡通道。又是那棵横倒的老树路边。
驰马而来的二秀停立在这里。
白须白发的神巫长者,迎立在洞前的石坡上。
“你果然来了。”神巫长者干哑的声音低沉而响亮:“我行我心——心迷则行迷。来找我?”
二秀:“不。来捉马丁!”
神者:“姑娘,马丁不是你能捉得来的。救梅旌的会有赵佗。梅旌、奉珠的婚缘已成定局。无须你小二秀去搀和。姑娘,跟我走。”
“跟你走?”二秀问:“去哪里?”
“哈哈哈哈……”神者放开干哑的嗓子大笑着:“去见马丁呀。他在找我。也在找你。”
“见马丁?为什么?”
“事关岭南百越大计。走吧姑娘。”
山岩。江畔。
神者领二秀在行走中。
他们来到了马丁的神秘驻地——海边。山洞外。
马丁应接着神者和二秀。
神者:“海部落受难,南海的神珠必然出现。”
马丁:“唔,纯属天意。不过赵佗有楼船、军骑三百,并且山庄纵火之事,已令赵佗早有戒备。神者大师您看……”
神者只顾闭目嘟哝着什么:“……”
马丁:“再说,我也不想再干总是捅捅咕咕、捣捣乱的买卖。今天扮越人,明天装秦军,弟兄们都烦啦。哪怕干成一件大事,也不枉在这山里苦折腾一回呀!大师,您说我……”
神者:“积少成多。好比铁镬,裂一道纹,散不了。裂三道、五道、七道,积日累月,他就碎啦。你天生就是个捣乱的主儿!”
二秀:“是啊。整天鼠偷狗盗,事事落败,根本不是赵佗的对手。”
马丁:“妹子,小瞧你马哥啦。大师……”
神者:“无须争辩。”
马丁:“在下明白。大师。我的马队一支潜入船民。一支骑队直攻神珠引航之地。做一回海盗山贼,抢了南海神珠我便是觐见秦皇大帝的功臣。”
神者:“不要忘了你是遗弃屠雎将军、脱离余部单独逃生的大秦军士。逃兵可是死罪的。”
马丁:“在皇上面前我就是赵佗将军的部下。受将军委派还朝献宝,我就是岭南大局已定的捷报。”
神者:“可阵亡了的屠雎将军有一支上万人的残旅,迷失进了霍龙山脉的群岭里。中军吴央搭着尔等逃生出来为非作歹,可是死上加死的死罪呦!”
马丁:“反正是死路一条。莫如铤而走险求生。大师,妹子,在下出发啦!”
马丁的马队急惶惶驰入山峡。
神者看也不看马丁一眼。合起双目自顾在嘟咛着什么。
二秀莫名其妙地盯望着他的神色。
盯望着他跨下的鬼怪傩巫面俱;
6
江岸。赵佗的楼船在风雾中离岸。
楼船两翼百桨摇动。一阵阵响起号子声。楼船向北方的黑色云阵、冲天浪涛中驶去。
梅旌在头排摇撸的赤背军士中。他满面汗水地摇橹,高声地喊叫着号子;
100秦军骑队在江岸上疾驰。
山庄里。赵多为首的又一支百人秦军,在山边伐木、庄里造屋;
军士们在哼唱着中原的民谣。
山庄的神坛上。
庄公主、越秀率领着众女箭手、女丁们长跪在坛上,口中念念有辞在拜神为部落祈福。
赵多悄悄地跑来跪在越秀身边,神秘地与之耳语。
众女们异口同声地颂念祈福神谣:
天神地神祖先神,
海神山神万物神,
搭救部落救阿公,
崖珠百越谢大恩。
天神地神祖先神,
海神山神万物神,
搭救部落救阿公,
崖珠百越谢大恩。
……
一阵阵风云掠过。隐隐地送来远远的雷声。
海边。石岸上。
黑狗山豹奔跑着追过来,上蹿下跳与二秀亲热着。
二秀:“大黑狗对我这么熟。我好象对它也很熟。怎么回事?我们在一起过吗?”
“……”神者用幽深的目光盯视着她:“秀姑娘……还是跟我走吧。”
二秀:“先生。您到底要干什么?”
神者:“我在等待一个人。”
二秀:“什么人?”
神者:“十年前我遇到的一个人。”
二秀:“十年前?”
神者:“不错。”
二秀:“您是谁?那人又是谁……”
神者:“我是谁已经不重要。她,是个女孩子。十年前跑秦乱那年,她才十岁。那年赵地人被秦军驱赶,逃离赵国。途中,有个叫秀姑的女孩子,一家人被秦军追散……”
十年前的那一幕:
……被秦躯赶的赵人,逃离赵地的途中,小秀姑一家被秦军追散。在一道山岭中,一位长满络腮胡须的中年人,他带领的马驮子队赶来,拾到了孤独无助的小秀姑。她被那位中年人抱上马背,向南方疾行逃遁。
神者的声音:“……是我的马驮子队把她驮到岭南,大黑狗山豹成了她的好伙伴。”
尤断可续的那一幕幕情景:
岭南的山石洞屋门前。大黑狗山豹与小秀姑嬉戏着。
神者:“我南北东西游走谋生,不得不把她送到了苍梧山下的一位朋友家。”
—— 戴着傩巫面具的神者在百越山寨间游走。
——小秀姑被他送进了苍梧山下扬越部落、钟离阿公的家里。
她与越秀姑娘同形同影,在神庙里烧香、拜过姐妹……
二秀的声音:“……那是苍梧山下扬越部落钟离老阿公的家里。”
神者:“她……与越秀姑娘拜了姐妹,同形同影,……钟离阿公又送她二人去灵川拜灵谷子为师,又同到湘楚之地吴芮门下修炼吴起兵家之道。”
——时空为他们送来了越秀、二秀与灵谷子在一起;
——她门又与吴芮在山涧练兵习武;
——海边。石岸。浪花……
二秀:“……您……您是谁?”
“哈哈哈哈……”神者笑起来:“姑娘要问问——你自己是谁?”
二秀:“……十年了。徐泰阿公,认不出您啦……”
神者:“我可是早就认出了你。”
二秀:“您多了一副神巫的面具。”
神者:“其实这才是我的真面目。”
二秀:“您答应做我的养父的。可是却不见您的踪影。”
神者:“苍梧山下杨越部落。生命上,钟离阿公的家里是你的福窝。才艺上,有吴芮我那江湖上的师弟育养你。我游走天下,只是你的心神之父。”
二秀:“那我要叫您神父啦。”
神者:“哈哈哈……叫教父吧。此后的事就有我来教你。”
二秀:“啊,教父。好好听。教父……这些年您一直在这百越之地?”
神者:“当然。”
二秀:“为什么?您说过的,内地才有王者之业。”
神者:“傻丫头,内地王者成堆啦。相互杀得血流成河。”
二秀:“可是这岭南蛮荒一片,您……”
神者:“非也。岭南水草丰腴,河网连海,五岭成关,民风荒古。龙脉殷源、九龙兴王。争王者必来此地。秦将赵佗不就是来了吗?”
二秀:“啊?难道他是来称王的?”
神者:“你也该听到过的,王非王,非王者王……”
二秀:“……王非王,非王者王……那您……”
神者:“我只是在等待一位王,侍奉一位王。”
二秀:“王——到底是谁?”
神者:“胜者王喽。不管是谁,只要他们来了,结果都一样。哈哈哈,这些年我东游西走,一直在等你们。等你和越秀一同长大。”
二秀:“指望不上她了。虽然我们情同姐妹,可是我们已经分道扬镳。”
神者:“道是分手,未必分手。风一时,浪一时;阴一时,晴一时。神者来临,时世皆新。走吧,秀姑娘。爹的好女儿,跟爹走。”
二秀:“教父。说吧。您要我做什么?”
神者:“准备着,接收越海神石——宝珠。”
二秀:“一块奇怪的深海石头,有那么重要吗!”
神者:“是呀!姑娘你不是要驾驭岭南秦人、保护百越吗?”
二秀:“可是您已把它交到了马丁的手中了呀!”
神者:“秀儿说得不错。可是你瞧……”
神者顺手一指树上。
—— 一只鸣蝉在阳光下亮翅鸣叫。
——身后一只螳螂正悄悄爬去,向它偷袭。
猛然间螳螂扑抓了鸣蝉。
一只鸟雀意外地飞来,一口将蝉与螳螂双双噙捕了飞去。
神者:“可记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乎?”
看得二秀目瞪口呆。
“我会让你二秀保住那百越神珠。此后发生的事,才会是结果。哈哈哈哈……”神者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舞动出青面獠牙的傩巫面俱。
风云。雷暴。南海。。
赵佗的楼船在向前驰行着。
西北方的海角里。数百艘连在一起的越人渔家木舟,如同飘落在雾海中的云阵。随着风浪起伏扭转、飘摇颠荡着。
电闪雷鸣。
赵佗的楼船上。罗阿公在拿着舵杆。他指挥着军士水手们在拉绳、收帆。
军士们在搏浪摇橹。
楼船在向前驰行着。
江海岸上。
“秦”字麾下,一支军骑马队沿着岸边飞速上行。
山峡里。马丁的十人骑队也在潜行。
西江上。越人装束的马旺等五人二艘小船沿海江石岸在上行。
崖珠的海族山庄。
日出日落。
百人军卒在伐木造屋的场地上忙碌着。木屋竹寮的小街已现雏形。
老树下的神坛上。庄公主奉珠在四女丁陪伴下面对天地之神祈祷。
天边依然有风云、闷雷在隐动。
海上。
黑色的风云迷雾中,越人海族家小女人的船阵。
崖珠长老抖动银须,站立船头,在风云中向苍天合揖祷告。祈神降落平安。全部族船只上的长者都随之跪立船头,求神祈拜默祷声声。
天神海神
地神山神
啊——喔
平息风暴
救我越人;
孰拨魔雾
退却迷云?
啊——喔
天神海神
海神天神
……
7
海上。赵佗的楼船在向着风云深处驰行。
江海岸上。秦字麾下,一支军骑马队沿着岸边飞速上行。
山峡里。
飞跑的黑狗山豹,引出两个骑者——神者与二秀,驰向远山。
在一道山梁上,二秀勒住了白马,旋了一个转身,停在那不走了。黑狗山豹猛然在前停下来,回转身张望着。
神者亦勒马停下。回首盯望着二秀。
终于,神者回到了她的身边。
好久,二人才又并马缓缓前行。
沉默的一老一小。
神者在马背上盯视着她。
终于,神者开了口:“秀儿。你心理结了死结。越勒越紧。紧到你无法开解它。”
二秀:“教父,小女子不懂你的话。”
神者:“所以,才要我给你说开。”
二秀:“……”
神者:“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二秀:“我不想知道。”
神者:“那是因为你已经知道!走。快走!”他冷不防抡起了马鞭,猛力抽打着二秀的白马。白马一蹿高,两个骑者又箭打一般射了出去。
九嶷岭下、湘水旁。一幢祠堂门楼前。
有人在门侧向山外左右张望。他正是吴央。之后,他牵着一辆牛拉的双轮车向湘江岸边走去。
山下的湘水岸边正停下来一只小船。走下来一位草笠黑袍行者。
近了就看得清,他是远道而来的“树下三诗家”之一——吴芮。
他随着儿子吴央上了牛车。一路缓行无语。
山峡。
奔跑着的黑狗山豹。
驰骋着的两个骑者。
山路上的牛车。行进在灵川古地;
牛车行近了灵川神庙的门前。
车不见了。牛在山野中吃草。
吴芮潜入神庙院。
二堂里。
吴央跪地不伦不类地叩拜:“拜见钦差爷、在下的爹……”
吴晃:“真的把你爹给请来了?”
吴央:“晚辈怎敢食言?只是您与家公……”
吴晃:“好好拜你的爹吧。”
吴央:“俺爹在拜。拜您的方位。”
呉晃:“唔。他还挺讲老规矩的。倒也是啊。拜吧。拜的是北帝玄武至圣之位。这表明你爹他不能不来找我。这话你爹也只有留给我这般老家伙讲给你听。小子,你家令公原本吴国夫差的后五代族裔。你当然就算是第六代啦。你们先祖被越王十年卧薪尝胆覆灭,他吴芮为了复仇,投身越国,纵踊末代越王王疆攻楚,反被楚灭。越人从闽越跨海逃回了岭南。你爹他投身楚地潜居长沙、衡阳,又与楚人、越族交往甚密。你爹是个熟读孙武兵法,长于心计谋略的人。又借了咱咱家之便,曾献计秦王灭楚最后统合六国。秦封他做番阳县令。老觉着皇上对他不起。他期待着秦平百越能遣他吴芮为主将。也连个毛都没捞着。却用了姓赵的赵佗。失意呀。你父自恃才高,穷其心计设陷连连。可是一连三计都未得手,倒使贪功黩武的屠雎做了替死鬼。我知道他是不会罢手的,他早就在朝中寻到了我呉晃,他们有三位高人、能人,在斗志、在较量。我断定他会来的。会来见我的……”
吴央:“大人,小的斗胆,您已在大秦朝为国公,为何又趟岭南的混水?”
呉晃一怔:“谁说不是?这不全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我呉晃可是够冤的了!”
吴央:“……也是的。其实,岭南的事还不是大人在皇上面前一句话?大人不亏本。狡兔有三窟吗。岭南多一个洞,小的才好侍奉您。”
呉晃:“你爷我成兔子啦!央儿。有这么说话的吗!”
有人进来。
进者正是吴芮。与秦朝钦差吴晃拜见。
吴晃:“我在这呆得如此腻烦啦。那个赵佗就是不回来。你吴芮来啦,也中。有什么好玩的,也好开开心啦!”
吴芮:“大人。你我多年不见。此时……急不得。开心的事不会远,就来啦。”
吴晃:“怎么着,你给我带来啦?”
吴芮:“有人就会送上门来了。”
吴晃:“好啊,可别让我等得太急喽!”
吴芮:“大人放心。他就该到了。”
呉晃:“他?他是谁?难道……”
吴芮:“正是他——引您拜觐玄武之门的道尊。”
“哈哈哈,会是他?”呉晃的声音:“——虽也算得上胸怀大志的高人,可是还没脱出道士、术士的模胎。与那灵谷子并非对手。所以当年他就输给了灵谷。他弟弟徐福受皇命几年前带了三千金童男女去了东夷那片海岛,寻找长生不老的药。至今不归。皇上正要抓捕他的九族诛之。他这位哥哥徐泰,却早早失踪跑到了大西边的突厥蛮荒。没想到这些年他竟也蹽到了这岭南百越的密地,一藏就是几多年啦!你们这三个谋略高人,中原都没得手。跑这儿百越热土形风行雨来了。是吧?”
吴芮:“有国公在,吾等当然要退避三舍。”
吴晃:“言重了。我可是从来没跟你们争过什么。日后也不会。如今你们又都出现在岭南,自然是又要一较高低。不怕我把老底儿给他在皇上面前兜出去吗?”
吴芮:“此一时彼一时也。好几年了,好象都在想找您哩。”
“哈哈哈,好好 。当初你们三个为皇权、天下这类事在当朝暗地里就较过劲,我够得上是个旁证。全在我的掌控中。我也正好在这儿等着他啦!”呉晃笑得好开心:“如此看来,贵公子的老底也在我的手中。”
吴芮:……
吴央依然在神庙门外张望着。
呉晃:“您知道,弃军逃生者是个何等罪过。”
吴芮:“犬子虽为屠雎将军的粮草中军令。但他是全军覆没的幸存者。”
呉晃:“我有可靠的消息——屠军尚存万余残部,迷失散处在百越的山林中。中军校尉既不去收拢残部、又不向皇上禀告实情。弃军逃生的欺君之罪,吴家有几个脑袋够掉的呀?”
吴芮:“公公饶恕。公公此即来,你我吴氏亲族,已是一个船上的客。兄弟万幸得很。”
呉晃:“瞧瞧,越说越把我拉紧了不是?”
吴晃嘎嘎地笑个不停道:“那位来者呢?”
吴芮道:“来者说只须稍个话给大人便胜过当面千言万语。”
吴晃:“又是他那老一套。也好。对他我早就心知肚明。”
吴芮:“他已直去他该去的地方。”
吴晃:“我知道就算见了。做糖不甜做醋酸的手儿,由着他去吧。”
山峡里。奔跑着的黑狗山豹。
驰骋着的两个骑者——神巫与二秀
灵川谷地。
神庙后厢的正堂里。
秦城——气势雄浑的半人高的木制秦城模型前,任嚣正在把酒、品视;
“灵渠——秦城……好、好……”任嚣干了一杯酒。
桂林山野。
灵川修渠开山、凿石炼铁的工地上一片繁忙;
大“秦”字麾下的士兵们伐木垦荒、翻地扶犁、播撒耕种的,一派热闹。
兴安山谷上。走来灵谷子、玉娘和任嚣。
“这四面山梁围起来的天谷所在,当初建满了竹寮树屋。正是百越结盟抗骷髅的越城。”玉娘的声音;
灵谷子道:“秦兵要来攻讨的消息一传开,这里就成了空山。越城无城啦。”
任嚣凝望着的神色。
他的声音:“越城本无形。此地就建秦城、越城——秦越双城。重新集合百越!”
他把目光盯住着大屋顶“秦城”的雄伟形影、灵渠越城的竹寮山寨沙盘垒砌、雕木造型。
南海。浓黑的风云雷暴里。
赵佗的楼船在向前驰行着。
雷暴突然停息下来。
只有浓黑的云在默默地、静止低缓地翻滚浮动着。
天地间突然一片静谧。静得奇怪。静得叫人心惊。
罗阿公凝眉望天。心头顿生疑虑。
梅旌攀上桅杆望海。突然大叫:“罗阿公,不好。大海上漂浮起了泡沫子。”
“——大潮汐?日子不对呀!”罗阿公掐指算计着:“大风暴带来的大潮汐!”
“不得了啦……”梅旌的喊叫声。他下了桅杆。
罗阿公:“……昨夜——今晨,大风暴从东到南来扑向西北方,崖珠长老的船阵此时当是在西北方的西樵山下。大潮汐前的风平浪静,会让他们找不到番山禺岭的江河海口。”
梅旌:“大潮汐今晚之前逼到,就会把他们的船只送上岸地。大潮汐一退,那可就糟啦!全部船阵就被遗落在岸陆上,困在山沟子里。”
罗阿公走进赵佗:“将军,大楼船要直插西樵山下,方能赶在大潮汐前把部落船阵拖回番禺山口。十字海的明珠要直送到岸山之上,才可有引航的功效。”
赵佗:“我明白老阿公的意思。中军传令,本楼船向正西北方加速前行。”百夫长向船工士兵们呼号着。
梅旌过来:“将军,趁着大潮前的风平浪静,由我驾小舢舨送十字门海珠直上番禺江口。”
海妹子:“还是我海妹子去。”
梅旌:“我来护航!”
赵佗:“好。梅旌我命你,驾小舟一艘,另选二十名熟谙水性的精壮兵士随行护卫。协助明珠登岸番禺江口引航。”
“遵命!”
大楼船、小舟分道前行在平静的海上。
梅旌、海妹的小舟在朝番禺方向前行。
海。天。
行驶的大楼船。
天海间浓黑的云团缓缓地翻动着。
船头上赵佗、罗阿公阴沉的脸颊、凝视海天风云的眼睛。
风雾间辨不清哪是天云、哪是海面。隐隐地玄旋,令人窒息地感受到那乌云滚动的天海背后隐藏着的不可名状的凶险和暴力。
海岸下。
黑色的风云迷雾中,崖珠越人的百艘船阵。
崖珠长老站立船头,在风云中向苍天合揖祷告。祈神降落平安。全部族船只上的长者都随之跪立船头,求神祈拜默祷声声。
天神海神
地神山神
啊——喔
孰平风暴
救我越人?
……
番禺山海江口的礁岛上。
梅旌、几个秦兵帮扶着海珠妹子上岛。
那颗硕大南海神珠被放置在一耸海礁的岩坎上,在纷扰的乌云中发放出月亮般耀眼的银光。
神珠的左右,是梅旌和海妹子在双手扶佑着。
梅旌对秦兵们:“诸位,快去小岛四围巡查。严防窃贼!”
兵士们分散到小岛四下布防。
海。天。
行驶的大楼船。
赵佗、罗阿公凝视海天风云的眼睛突然一亮。
远远地,风雾黑云间一点点闪亮的银光亮起来了。
“是她们。海珠妹子、梅旌。她们上岸啦。日月神贝——航标亮啦!”
满楼船上的兵士们一起呼叫起来。
“向西樵山,加速!”
“西樵山,加速!加速!加速! ”
行驶的大楼船在风云中远去。
8
番禺山海江口。海珠妹的岛上。
霎时间大风远去了;怨海无声了。
海与岛的相互平静之中,更显出只身单影的孤岛氛围。
天海中翻滚的云,仿佛也悄悄然凝固。
梅旌:“这里是番山、那面是禺岭。中间正是番禺山的海口-江门。有名的大沙岛。东南西三方的来船,都看得见我们的海珠航标。这里往北去是大江。按时间算,崖珠长老的船阵顺着西风往东来,发现我们的航标就会找到这江门海口。大潮汐一到来,刚好把它推送进大江里。潮退他也会回到大海。这里——是我们必守的宝地、护命岛啦!”
海妹子:“梅旌大哥,你快与士兵们去巡查。我好像感觉有生人来到这里啦!”
梅旌:“唔?”他警觉地寻望:“不好。海水正在猛涨。”
说话间小船已被海水鼓胀到他们的脚下。
梅旌:“海妹子,听我的。”他拉扶着海妹子借着涨上来的船,登上了岩坎。帮扶着她把月贝海珠送上了孤岩的峰顶。
海礁小岛的对面——海盗峡的山口。
马丁的人马隐藏的身影、窥视的面孔特写。
他们看到对面岛上的银珠亮了。
马丁们一阵惊喜。示意两个兵丁下水去盗取岛边横放的小木船。
梅旌、海妹子依身海岩、双手环扣护着航标宝珠的身影。
岛岸边。
二兵勇——马丁的人游水过来意欲盗船。
巡查的秦兵飞步赶过来纵身拦截、打杀起来。
山畔上。
双马踟蹰的鞍背上坐立着的神巫与二秀。
他们远远看视着岛上和峡口所发生的诸事。
神者:“不出所料,赵佗果然早有准备。”
二秀:“秦始皇极少能看得上的赵家人,肯定他不会是白薯。”
神者:“况且他用来抵抗吴芮的,竟是你的兄长梅旌。”
二秀:“掩护南海之宝只有百越人才肯卖命。这也自然。”
神者:“好一个自然!赵佗道法自然到一石双鸟的妙境。现在倒要看看吴芮,他怎么向吴晃打这下一步的交道。”
二秀:“我倒想领教神爷教父。”
神者:“船到桥头自然直。为师我即是天涯漂泊之神,自有漂流行走的中矩。”
二秀:“是天机不可泄露吗?”
神者:“熬到大亮天光,自会一见分晓……”
海风猛然间大作了起来。
赵佗的大楼船在迎风疾驰。
水手百夫长:“将军,风越来越大了。”
赵佗、罗阿公一同举头看帆、看云。
罗阿公:“西风。来自西樵山的风。”
赵佗:“长老的船阵也会随风漂向东来的吧”
罗阿公:“按常规会是这样。可是现在大海的泡沫已经围满了船帮。怕是大潮汐会提早来临。那样的话……”
赵佗:“船阵到不了番禺山海口,就被特大潮汐推上陆岸,困在陆地上?”
罗阿公:“是这样。”
赵佗:“百夫长。收拢风帆。长桨手全部上位。逆风行船,直奔西樵山鬼仔湾!准备拖牵长老船阵加速赶往番禺山口。”
百夫长:“尊命!”
水手全部上位。
海风又呼号着卷动黑云,大作了起来。
秦字麾下的楼船,在全速向西前进。
大吼的西风又送过一阵阵凫飞而过的黑云。
西樵山下。黑云遮挡。天海难分;云山不辨。“云凝千峰集,风驰万豁开”这是后人对他的总括。竟然一时分辨不清山与海、海与山。
秦字麾下的楼船,在全速向西前进中来到了这里。
赵佗、罗阿公凝视海天风云的眼睛。
“西樵山!是西樵山!”
“西樵山到啦!”
变幻中飘摇的西樵山怪影。
赵佗、罗阿公凝视着。
西樵山在风暴中偶尔隐入隐现;
山下的海面,那里是一片死寂、空空荡荡。不见一只船影。
突然间,风云更加猛烈袭来。
浓云随风向东翻滚飘飞。
赵佗、罗阿公凝视东去的海天风云。
罗阿公:“海风转向东了。看来,崖珠长老的船阵,已随风暴飘向东方啦……”
赵佗:“他们会看到神珠航标吧?”
求神灵保佑啦!会看到的,应该会看到的……
“右转船头,向东追赶船阵!”赵佗的呼叫,引发出中军令、百夫水手们的摇桨呼叫。
他们的呼吼化出一阵阵风吼雷鸣。
海边。番山、禺岭相对的海口近岸——小礁岛孤岩上。
硕大南海神珠——在高高的海礁上、下、周边,透过乌云发放出月亮般耀眼的神奇银光。
神珠的左右,是梅旌和海妹子在双手扶佑着。
风暴、乌云不时缠绕、吞吐着他们。
小岛的对岸。
岩畔隐身的马丁注视着横尸龙舟的几个手下兵丁。他张弓搭箭,瞄准着岩岛上护着海妹神珠的梅旌。
马丁凶狠的一箭发出。梅旌左臂中箭。晕倒坠落海里。
“梅旌大哥……”海妹的呼叫声。
一阵雷火电光过后,风云吞没了海妹。
南海神珠依然在亮着——珠光终于被乌云吞没。
一道通天的闪电伴着炸雷滚滚落下。
一颗硕大的雷电火球在江岛上跃来滚去。定位在江岛的护珠岩上——那神珠似乎又如雷火透过乌云发放出月亮般耀眼的银光。然而,那是整个礁岛岩身的幻影。仿佛一轮天上的明月随着一阵雷闪落进了海里,托起了那片通体发光的小礁海岛。
礁岩上隐约现出的是海妹护珠的身影。
整个海天、风暴、珠光,氤氲出如梦如幻的神奇。
……
山外的海上。
秦字麾下的大楼船在风暴中疾速航行着。
百位兵丁壮汉们在船号子声中拼力摇橹。
一团团白色的海水泡沫袭向山岸、袭满大楼船的船身。
赵佗站立船首高声呼叫着:全速向前,追赶船阵!
百位兵丁壮汉们在船号子声中回应“全速向前,追赶船阵!”
“全速向前,追赶船阵!”
番禺山海口的小岛上。
二秀的小船临近了神珠的海岩。他发现了漂浮过来的小船。倒在船里的正是受箭伤的梅旌。
“哥哥!”她抱起梅旌呼叫着:“哥!”她拔下梅旌肩头上的箭镞:“这是秦军的➹!秦军——赵佗的箭镞!”
“不。是马……马丁的人干的。”梅旌断续地道:“二秀小妹帮我……护好神珠,为崖珠长老导航……”
“小妹知道。我认识马丁。他并没有出现。”二秀道:“我知道秦军在岸上有兵马相随。哥哥你不能死……我会找赵佗算账!”
“不。我不会死、我不死……”他已昏厥过去。
风云中。唯有海妹子的峰影、神珠的焬焬光影,在风云中闪耀着、放射着。
雷电。黑云。
狂风。暴雨。
大潮汐的海面漂漂摇摇地上涨。上涨。
番禺山海口。
马丁依然隐在岩后。
他的人又有游水上岛、登岩的。
二秀仗剑而下,与登岛的秦丁格斗。
小岛外的海上。
秦字麾下的大楼船在风暴中疾速航行着。
云雾弥漫的黑阵中闪射出银亮亮的光柱。
“看到啦!看到啦!”
“神珠!神珠!”
“海妹子——海妹子!”
赵佗、罗阿公同时疾步赶至船头。
“刚好大潮汐的潮头也到了!”百夫长说。
“长老的船阵奔着海珠航标来,正该被大潮头推进了番山禺岭的江河口!”
好!好啊!”赵佗仿佛松了一口气:“可是,我们一直没有追赶到他们的影子!”
罗阿公凝重的脸色。
赵佗:“罗阿公,我们要不要沿江而上去寻找他们?”
罗阿公:“这要等到了大沙岛上听听海妹子和梅旌是不是看到了他们,才好决断!”
赵佗:“百夫长,前方就是大沙岛,全速前进!”
小岛上。
秦丁们被二秀击退。二秀站立崖畔正观望间,林中一支暗箭飞来,射中她的左臂。她身子摇了几摇,将要倒下时,走过来的是负着伤的梅旌。用另一只臂膀揽住了她。
一对受伤的兄妹相护掺立着。
大潮汐涌动着上涨的海水,淹没了他们脚下的礁岸山岩。
海上。
秦字麾下的大楼船在风暴中疾速航行着。
百位兵丁壮汉们在船号子声中拼力摇橹。
一团团白色的海水泡沫袭向山岸、袭满大楼船的船帮。
海平面在浮浮遥遥地上涨。
岸的山体仿佛在一点点下沉、下沉。
大海在浮升、浮升……
小岛无踪影了。一双受箭伤的兄妹无影无踪了。
小岛只剩下一丛石礁的峰影在闪着宝珠的豪光。
大楼船上赵佗、罗阿公、众秦兵们紧张、焦妁的神色。
他们的目光中,岛峰上下都有神珠在翻卷的乌云中闪亮着。
好神奇!人们好惊奇。
海面上有倒掉的大树、草房屋顶等漂流物,顺着大潮流飞快地漂移而来,沿着神珠下的小岛旋了个大湾,向山海的江河口漂去。一直飘进了山口。
赵佗、罗阿公盯住着。
罗阿公:“将军见到了吧。长老的船阵,一顺风飘到这里就必会看到这岛上的神标,就会像这些漂流物一般,瞄准着这神珠的小岛被倒灌的海水推进那江河口。进了江河道,船阵就不怕大潮汐的退落了。”
赵佗:“唔,谢天谢地……”
小岛几乎被大潮汐淹没。只剩下了小岛的岛尖。
天海、云霾里小礁岛在奇异地闪着银灰的光亮。
赵佗的大楼船绕了小岛寻了一周,呼叫着“海妹”——“梅旌”……
四野不见人应。
大楼船靠了小礁陆岛的陡岸。
赵佗火速派人等走下楼船,登上陆岸四下寻找梅旌、海妹。
岛岸上空空荡荡,没了人影。
“梅旌!”
“海妹!”
人们呼叫着。依旧无人应声。
赵佗慌了。
“海妹在哪!”船上突然有人大叫,众人在劈手指着。
陆岛上的赵佗一昂头望去——小礁岛尖的峰头。
隐隐约约正是海妹子在风中的身影。她——正依着山岩在护举着闪射光芒的宝珠;——然而,她已经是一座化作岩石了的神奇人形巨雕。
赵佗惊赫赫地后退、后退着:“海——妹……”赵佗的呼叫响澈海天。
众秦人兵将随赵佗长跪在地。叩拜着海珠妹妹的身影。
天海间飘动着“海珠妹妹——”的呼叫声,混杂成海的风雷絮语声声。
巨石女神海珠女的山岛岩像,印在海域天地的蓝色里。
光辉耀眼的南海神珠。她的光亮冲破阴霾、染亮风云。
“珠——岛——啊!”
“珠——江之海啊!”
赵佗与楼船将士们山呼海啸般的呼叫声。
风涛云海。
天地山海间不停地传送他们的声音。
(史话纪言:二千余年前这里原为一片大南海。西樵山、番山、禺岭之麓乃为古海岸。经千载地理演变,渐成陆陆。乃成广州暨珠江两岸。珠江、海珠宝岛本事即缘起于此。史话传承二千余载,从十字门海域、澳门、珠海、横琴岛到南海西樵、番禺二山乃至海珠广州——大珠江流域皆有传古至今之美焕史话。)
9
海湾里。漂着小木船。
神巫驾的小舟上相依坐着负了箭伤的兄妹——梅旌和二秀。
他们回首望着海珠宝岛。
“天意。实在是天意啦!”神者的声音:“宝珠和美女都化成了宝岛和岩石。什么人再想抢走他都办不到啦!可是上苍有眼,百越有心,他们看得清记得牢,梅旌和二秀,是护卫海妹子和日月宝珠的活着的英雄!”
小船拢岸了。
梅旌、二秀回望海珠礁石的脸颊。
海珠礁石在风云中拉近她们视野的巨影。
神巫在用海水为两个伤者洗箭伤。然后在篝火前灸烤。神巫闭目合揖叨念了一通什么之后,戴上傩面,为伤者吆唱作舞。
梅旌:“大师爷,我们走。去追赶崖珠长老的船阵。”
二秀也站起身来。
神者:“莫慌。在这里养好伤。我知道船阵去了哪里。”
二秀:“恶鬼马丁那儿?他既是秦军,就脱不了杀人的干系。我要追他,杀了他!”
神者:“不必了。宝珠拿不到,又真是他放冷箭伤了你们。他就会去另寻生路,逃之夭夭。轻易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了。”
梅旌:“那我们……也要去楼船上告知赵佗一声。船阵已随倒灌的大潮汐沿江河上行。我们看到了的。快去追赶楼船!”
神者:“不必操心了。秦军的大楼船会去追赶海部落的船阵。赵佗也会来找寻你们。”
梅旌、二秀……
神者:“我要先在那宝珠岛的岸畔打磨岩石,为海珠女神雕上摩崖岩字。修起一座图腾神柱。留念像于百越,神柱上刻上护佑者梅旌、二秀的名字。传扬千古。听师爷的。赵佗的兵船、长老的海族部落家小船阵,都逃不出你们的等待。你们只需要在此养伤、等待。会如意的。”
二秀:“教父您的意思……”
神者:“这一带将卷起风云。你们已是百越、神珠和赵佗楼船的护佑者。会得到上苍之神的褒奖。一时之间无需再见到我。我也无须再见到任何人。”
二秀:“师父,为是什?”
柛者:“此一举,赵佗的功德已成定局。别人再怎么闹都没戏啦!”
神巫又闭目合揖叨念。然后戴上傩面,为伤者轻轻吆唱。
洞里的篝火明亮起来。
海边。向岸上巡来的一只小船。
船上是赵佗和数个秦兵。
他们发现了沿岸上冒着青烟的洞口。
赵佗及他的兵士们走入海湾的一幢洞窟。
篝火旁正站立着双双负着伤的二秀兄妹。
赵佗及兄妹惊异对望的眼睛。
“将军!”梅旌呼叫着。
二秀无语地望着赵佗。
赵佗:“梅旌、二秀。果然是你们!终于找到了你们。走。上船。”
二秀:“我二秀也在这,你不觉得很意外吗?”
赵佗:“不。不意外。”
二秀:……
赵佗:“你关心着为崖珠为长老船阵导航的神珠,还有比你更关心神珠的人。他们都会来这里。所以你们兄妹自会遭了暗箭的射杀。不是吗?”
二秀:(她不无诧异的双目):“……算你说了一句真话。”他从身后取出那两只带血的剑镞。晾在赵佗的眼下。
赵佗凝视箭镞。
赵佗:“……不错。这是秦军的箭镞。可是这绿色的镞尾,是屠雎部先头马队的。你应该知道有个叫马丁的人。”
二秀:“即便是马丁干的,不也是你赵大将军的部下吗!”
赵佗:“不错。可是这不代表我的指令。”
二秀:“不是你大秦将军的指令?虎谁哪?还有谁能指挥得动他?”
赵佗:“……这里应该还有一位护佑你们兄妹的神者……”
赵佗左右巡视一下。
洞里空空不见神者的影子。
赵佗:“……洞口篝火的烟影是他告知我人已离开的信号。好了。先不争辨这些。我们走。上船。军中有郎中会医好你们的箭伤。我们一道去追寻海部落长老的船阵。”
江河道里。
疾速行进着的秦军楼船
赵佗巡视河道前方两侧的凝虑目光。
他侧目视野里的二秀,也在焦妁巡视风云弥漫的前方和两侧。
赵佗的心声:“但愿找到长老的船阵。搭救一个部落,许能转换二秀的执迷之心。”
二秀的心声:“宝珠化成了巨石。贼心贼胆都试不出了。追赶上船阵到底会咋样?他会不会拿崖珠妇幼老小做要挟百越的人质?赵佗是狼心还是佛意?”
翻滚扑来的风云。
海潮倒涌的江河。
灵川。神庙。
马丁、吴央正在晋见呉晃、吴芮。
“天下奇闻!奇到令人难以置信!”呉晃怪叫着:“难道这会是真的吗!即便是千真万切的。讲给皇上,皇上能信吗?编谎欺君!那立马就掉头!”
他急得在地上乱转。
吴芮:“要不要亲劳大人走一趟,看一看这世间传奇、那化成石礁了的抱珠神女?”
呉晃:“我看顶吊用?你有本事把皇上拉也来去看吗?”
吴芮:……
呉晃:据人言,那霍龙山一带,还走失着一两万活着的秦军兵卒!
马丁:“这是千真万切。小人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呉晃:“小小的中军吴央,你这弃军逃生之罪有证人,又是铁定了的。原说是全军覆没,尔等十数人侥幸活命,还有情可原。如今倒好,又冒出个二万兵马来!弃兵逃生,欺君不报,死罪啦!”
马丁:“大人,小的可不是那个意思呀!”
吴晃:“在皇上面前还有别的意思吗?”
马丁:“在大人面前。只是在大人您面前。”
吴晃一惊:“……背着皇上?你是让咱家一块儿——跟你们蒙皇上、去送死?”
吴芮:“大人。既是诛灭九族之罪,您这位吴氏长老,可是在下的近亲!更何况您又是亲来岭南的御命钦差大员!”
吴晃:“原来你吴芮是早有预谋——圈住老夫!”
吴芮:“在下岂敢。只是天意如此。岭南的事如何生变,无损皇上圣命。全在公公弘掌之中。吴氏家族有幸仰仗公公也!”
吴晃仰天长叹一声:“啊呀——苍天!”。
江河道里正疾速行进着的秦军楼船
赵佗巡视河道前方、两侧的凝虑目光。
他侧目视野里的二秀,也在焦妁巡视这风云弥漫的前方和两侧江岸。
山野河川里一片空空荡荡。不见船阵的影子。
兵员们焦望、巡索的目光都有些失落。
翻滚的风云。
潮涌的江河。
灵川。灵渠施工的工地。
史禄陪伴着大将军任嚣,在工地上巡走。赤背挥汗劳作的中原兵士们,呼号着抬木运石、凿岩通衢,一派火热。
神庙里。吴晃面对着吴芮父子和马丁:“我是个忠心于皇上的人。权当作是铁定岭南百越、维护皇权的一条大计啦。”
吴芮:“本应如此。大人请讲。”
吴晃:“吴央、马丁你们给我听着。现下你二人就去到霍龙山一带,火速找到那伙丢失的秦军遗部。我以皇廷圣意宣任你做统领。马丁作你的帐下中军令。”
吴央、马丁:“谢大人。小的遵命!”
吴晃:“重整旗鼓,唤醒雄风。不可是一句空话。既是押运粮草的秦师。就缺不了人吃马喂的给养。尔等要巧施领兵寻仇之妙计。凡吴武祖上兵法,无所不用其极。定要赶在赵佗楼船之前,把大局搞定——赵佗孤军独船深入岭南,也一定是暗暗瞄着这支秦旅打主意。那就只有将计就计,就手把他的楼船抢了,灭啦!这样一来,吴氏之师,东有霍山秦旅,西有桀骏百越之盟。只要计谋得体,不愁岭南秦军不改玄更张姓吴啦……”
大江。赵佗的楼船北去。
赵佗寻视着左右远岸——倒灌的大潮汐淹没着两岸。依然是空旷的山野大水,不见他们冀望部落船阵出现的影子。
江心一座山岛迎面临近。前面的江流被分成了两股河道。
赵佗拧眉四野、沉沉不语的神色。
“中军令郑武!”赵佗突然喊道。
“末将在!”郑武赶过来。
赵佗:“传令靠岸!停船!”
郑武:“遵命。”
“不。不可靠岸。”罗阿公疾步过来道:“将军,此时的岸边,正是退潮后的滩陆。大潮汐就要退去,楼船会搁浅在陆地上。”
赵佗:“……阿公!”
阿公:“这里已是上游三江来水的大河口,风高水急。不能抛锚。只好沿右江道前行过了这大江心岛,到了三江会源处方可沿岛岸停船。”
赵佗:“好。沿右江道减速前行。”
郑武:“是。将军!”
楼船。大甲板上。
百夫船手们正在摇橹、搬桨。
郑武呼号传令:“沿右江道——减速前行”
百夫船手们收桨。
大楼船闪过缓缓邻近的江心山岛。进入右江道。
楼船进入右江道。
“这座山岛就叫龙山岛。这里已是北江。” 罗阿公讲说着:“江河就此被它分成了两股河道。一左一右平行着向东流。沿着五岭南坡在大霍龙山下又与从岭北流过来的江河相会,成三江会河之源——人称东源。转而沿龙川向南流去,则为东江。东江又流回南海,联通着东越与九龙之岛。我们至今不见崖珠长老的船阵。楼船所经之处,两岸多是山崖陡岸。船阵不可能登陆。入东江的三江会源一带,才有山口、平川、陆岸。可以随处泊船靠岸。”
赵佗听着、思索着。不住点着头。
罗阿公又道:“只是他们是行走在左江岸、还是右江岸,我们
一时无法说定。将军的楼船要有个巡行的定向才行。”
赵佗:“……左江、右江。越往前行相距越远。到三江会源才
流到一起,成为东江。这途中山岸相隔,寻不到船阵,会有疏漏啊……”
罗阿公点头:“是的。”
赵佗:“中军。命号角兵吹令埙、起锣鼓。发烟火号箭。令马旺的骑队和小船队靠近楼船。沿左江岸听命而行。我等龙船沿右江道航行。到三江会源停船、会和。”
“遵命。”郑武发令。
一时间楼船上铜鼓齐响、埙号长鸣、弓箭对左江岸空中发射出带响的火光箭镞。
左江岸的山谷。
空寂的山谷。并无回响。
左江岸另一道山谷里。
正飞马驰骋着一彪人马。却是吴央引领着的马丁人马。他们看到、听到了楼船上发出的一切信号。
吴央、马丁的马队勒马停步。他们惊心地听视着。
马丁:“是赵佗的楼船。”
吴央:“他怎么会到这来?不是在海珠的大沙岛吗?”
马丁:“那……请问您为啥会到这儿来?您不是在灵川吗?”
吴央:“难道他赵佗也……”
马丁:“他即是大秦军的少将军,能不巡找那些死活不知下落的秦军粮草押送之旅吗?”
吴央:“救海部落是虚,找屠雎秦部是实。冤家路窄!我们避开他,免得为他当了向导。”
马丁:“他的信号发自在江心。一时上不了岸。倒是这一阵子号令,却是发给岸上的。他这岸上有人马!我们要格外加小心!”
吴央:“嗯。走!”
右江道上前行的楼船。
楼船驰出了右江道。看得到眼前的一片三江会合的浩瀚水域和远处的霍峰山脉。
罗阿公与中军郑武一同指挥着大楼船抛锚,停靠在了江心山岛岸边。
二秀走近赵佗。
“赵将军……小的我想……”二秀观察着他。
赵佗:“二秀姑娘?请讲。”
二秀:“姑娘我想借将军一匹战骑一用。”
赵佗:“人在船上。用战马……”
二秀:“登陆上岸。”
赵佗:“唔?”
二秀:“山高谷深,水大风狂。你的号箭很难得到回应。况且你的马队在陆岸上行走很难说他们现在会正与楼船并肩同行。二秀上左岸巡行才万无一失。”
赵佗:“二秀姑娘胜意我赵佗深领。只是你身负箭伤,怎好……”
二秀:“别忘了,二秀我是百越部落有名的药娘哦。船上无药,
也要到山里方可采到疗伤的神草好药。”
赵佗:“……那……你是充当本楼船的信使,去左岸代我寻到崖珠长老的船阵?”
二秀用秀目盯住着他。
赵佗:“中军令郑武!”
郑武:“在。”
赵佗:“选十位兵骑,随我护送姑娘下船上岸。”
郑武:“遵命。”
二秀:“何劳将军如此兴师动众?”
赵佗:“应该的。只送姑娘上岸而已。给姑娘一个行动的方便。”
赵佗的十人马队在护送着二秀骑马泅水上左江岸。
左岸上。二秀在马上向赵佗告别。
赵佗:“我可再送上姑娘一程。”
二秀:“不敢再劳赵将军大驾。药娘我是岭南山里通。”
赵佗:“敢问姑娘此行何方?”
二秀:“沿河岸行走而已。找到崖珠长老的船阵为止。”
赵佗:“我等候秀姑娘的好消息。”
二秀:“就此告别将军。”
赵佗:“姑娘保重。”
二秀扬鞭而去。
赵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扬鞭驰马的二秀飞行在山中。她又向山深处驰去。
岸边的山中。
赵佗的十人马队分散着四下巡视着走来。
几路人马相继从林中回来,摇头向赵佗禀报。
赵佗拧着眉毛微微点头。又向前走去。
突然林中驰出中军令郑武。
郑武:“禀将军。林地中发现了我秦军的遗弃铠甲!”
赵佗会意,一弩眉毛,小马队随郑武飞马而去。
林深处。
赵佗等十人骑驻足惊望着草丛——那是一堆堆被秦兵遗弃的盔甲。
赵佗惊望巡视这四周。
中军令郑武:“将军,我四野查看过,这些秦兵丢弃的盔甲、战衣、武器,不下几百件。还有残车、粮袋、死马皮骨数堆。”
骑甲:“看来……是龙山血战场上逃生出来的残兵遗物。”
赵佗:“有残车、粮袋,表明正是押运给养的大秦兵队。”
郑武打开铠甲中的一张名签。
郑武:“正是后中军令吴央的押运官。都是弃甲逃生者。”
赵佗接过名签盯视,又是习惯地拧眉思索。
赵佗:“兵卒可以战死。秦甲不可以丢弃!”
郑武:“在下明白。”
另一片山林中。二秀放慢了马步。在寻看中行走。突然他发现了什么——遄出来的是那条大黑狗黑豹。
二秀惊心地:“黑豹?是神者、教父吗?”
“是。全是。不过就我老哥儿一个。哈哈哈……”这是一个怪声怪调的语音。
随着这一串怪笑,走出来的是“丑男人”赵多。
二秀无奈地皱起了眉毛:“你?怎么会又是你?”
“哈哈哈……是我。正是我。实实在在的我。咱俩缘分不浅啦。哈哈哈……”
赵多大笑着。
他打了一个口哨。他的战马从丛林中出来。他遄上马背。
赵多:“在下指定要陪、陪小妹走一程喽!”
二秀:“讨厌!谁稀罕你陪!黑豹咋会跟了你?偷了神使?”
“别忘了俺也是半个神使——人间食神。一块肉骨头就领来了
黑豹。”赵多嘻笑着驭马,将身子贴近了二秀。
二秀策马闪开回身就跑。
她身后甩不掉的是赵多那紧追不放、一串串怪里怪气的笑吼声。
奔跑的马蹄。
追逐的身影。
山林里还有奔跑的马蹄。追逐的身影。
那是吴央、马丁一行人马奔跑而来、又驰奔而去的影子。
远远地一道陡峭的山磖子雾影隐现面前。
吴央举手止住马队
吴央:“马丁,前面那道大砬子山影,下边就是龙洞。十几匹马要踏出
条行走的路径,免得有赵佗的尾随者,替他当了引路人。”
马丁:“在下已命三个骑者有意绕路造出多个假像,放些迷雾给
他。我们直奔大砬子龙洞集合。”
吴央:“好。你马丁总算脑子够用了。直奔龙洞山。走!”
10
大江上。赵佗的楼船。
船上的兵丁百夫桨手们在休憩。
赵佗、罗阿公、中军令郑武等都在大船楼头上目不转睛地盯住着大江浩浩渺渺的大潮汐。
眼界里出现了漂过的倒树、杂枝又缓缓地向下飘来。
罗阿公喜兴地一拍手,叫道:“瞧,大潮汐开退啦!”
赵佗:“唔,漂流物好像是往回来了!”
罗阿公:“涨朝如刮风,退潮似放箭。再有大半天时间,只要崖珠长老的船阵没有登岸、搁浅,就该见得到他们往回飘下来的影子。”
赵佗:“嗯,等在这里是对的了。”
罗阿公:“只怕是……他们妇幼老小的,既是逃开崖珠的,就一时不肯回来。但愿老小们是在哪道江湾里抛锚停了船……”
赵佗:“这正是叫人忧心的事。但愿我放出的鸽子,能引他们回巢。”
刚好空中有一群白色飞鸟在声声长鸣中飞过。
山林路上的赵多与二秀。
赵多的马紧贴着了二秀的马;赵多有意贴近了二秀。
二秀躲闪不及。冷不防侧转马头,跳落到草地上。
二秀大声喊叫着:“烦死人。不走啦!你想咋着?”
赵多嬉皮笑脸:“嘻嘻嘻……不走好。我就想你能不走。”
他也跳下马背。
二秀:“到底想干啥?”
赵多:“问问你自己喽。”
二秀:“我想做的与你无关!”
赵多:“不会。不信咱俩就试试看。”
二秀:“没那闲工夫。”
赵多:“那好。我有功夫。来,咱们先去采药。”
二秀:“采药?采什什么药哇?”
赵多:“当然是治箭伤的草药。”
二秀:“而后呢?”
赵多:“我陪姑娘去找寻崖珠海部落长老的船阵。”
二秀:“是陪姑娘我去寻找,还是姑娘我来带你去寻找?”
赵多:“这有啥不一样吗?”
二秀:“您说呢?”
赵多:“咱俩的目标一样,可是目的不同。”
二秀:“说说看?”
赵多:“你是想让长老藏匿船阵,躲避秦军。”
二秀:“你呢?”
赵多:“相反。”
二秀:“喔?你也会掐算?”
赵多:“通灵通神的事,略知一二而已。”
二秀笑着:“哈哈哈……赵多赵多,你真是个造事多多的主儿!”
赵多:“不敢当。”
二秀:“算你说对了一半。我为啥要让他们藏匿船阵,躲避秦军?”
赵多:“你疑心赵佗会拿他们去要挟百越部落。”
二秀:“难道不是吗?你与我相反,难道不是在为赵佗成全祸心吗?”
赵多:“嘻嘻嘻……是祸心还是好心,出了水才见两腿泥!”
二秀:“想得美。我不会带你先去见到他们。”
赵多:“放心。在下会带你先去见到他们。”
二秀:“吹牛。咱们走着瞧。”
二秀旋身上马,跑掉了。
赵多一扬鞭追了上去。
龙洞山下。
吴央的小股马队在山下林中徘徊,寻不到洞口,听不到动静。他们在小心翼翼地聆听、寻看着。他们很累了。终于下马,坐在倒树、岩石上喘息着。
远远地有一处山峡在冒出袅袅吹烟
“在那!”马丁手指着喊叫起来。
吴央一把拉住了他。示意悄下声音。
吴央:“小心。你敢保准是我秦军吗?万一……派两个人打探清楚。回头来报!”
马丁:“明白。在下亲自去!”
龙山谷下的岩洞里。
阴暗开阔的大岩洞里点燃着火把。
洞里一团一堆、横躺竖卧着一伙伙酒意浓浓的落魄秦军兵士。他们都丢弃了盔甲,内衣内裤都成了破衣烂衫。索性赤背露体、龌鹾不堪。他们多数醉卧不醒了;有的在划拳、有的在“下五道”,有的在下“憋死牛”;有的争执、骂仗;有的在打架、摔跤。一团乌烟瘴气。
大洞当央的石板上横卧着一个黑胖的络腮胡子。大家在给他敬酒:
“黑哥,老五,弟兄们就靠你啦,就你腿脚硬朗。敬你酒啦……”
“我老五,只要有酒……就、就能走出大山,给、给弟兄们找条活、活路……”
“老五。有你这话,就他妈喝、喝死拉倒……”
黑子老五喝睡过去了。
洞口外的两个岗哨抱着剑戟在打盹儿。醒来后在吞酒、咧咧歪歪地猜拳。
隐身岩树后的马丁、秦兵们看在眼里。
突然,秦兵的战马脱缰溜到了洞口的草地。惊得两个醉哨好似噩梦突醒。歇斯底里般撒腿就跑、嘶声喊叫——
“越兵啊——越兵来啦!”
“越兵啊——越兵来啦!”
林石边的吴央。
马丁:“禀将军。是中原逃散的秦兵。”
吴央高兴起来:“果然是他们。天助我也——走!”
岩洞里。
“越兵——越兵来啦!”
“越兵——越兵来啦!”
跑进洞来的两个醉哨兵狂呼乱叫着。洞里的醉汉们硬是无人理会依然在各行其事。
“秦兵——秦兵来啦!”
“秦兵——是秦越兵来啦!”
改口了的狂呼乱叫,依然唤不醒醉汉们的沉梦。
洞口的烟雾火光中出现了吴央等人的身影。
马丁喊叫着:“秦兵们听着。起立——列队!起立——列队!”
醉汉们置若罔闻。无人理会。依然在各行其事。
起立——列队!起立——列队!”
马丁的喊叫声嘶力竭了:“大家听着,这位是大秦将军的中军令
吴大人。来重新整编各位的。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他的叫喊依然不见回应。
“大秦军?我还他娘的是大秦、秦将军哩!谁来了都没、没用的。
带一帮女、女人来才管用……”有人醉语嘟嘟哝哝。
“胡言乱语者,推出去斩首!”马丁嘶叫着。
俩哨兵对视着半天。突然跪过来拜见:“大人……大人,真的是您吗?可盼到你们过来人啦。”
哨兵:“我们监押的军粮给大伙分光带走,剩下的吃光啦,连战马都快杀没了。躲越人、怕越人,只余下几大桶老白酒,大伙醉里求生,维持着有口活气儿啦!”
吴央:“你是谁?”
哨兵:“小的马乐。原本中军帐前卫士吏。可是中军大人
您逃了,俺就……”
吴央:“好啦好啦!你啦?”
另一哨兵:“在下是粮草督部百里探马。姓陈名魁。”
吴央:“嗯。还算好样的。马乐,陈魁。你们把大伙叫醒!
本将军要颁布号令。”
马乐、陈魁:“是。”
他俩狂呼乱喊、又拉又踹了一通。无一真正醒来。
马乐:“大人,您瞧见啦。叫是叫不醒的啦。”
吴央:“那。咋办?”
马乐:“反正酒也快喝光了。让他们喝吧。酒没了,饿……自然就醒了。”
吴央:“这……”
陈魁:“不如大人也……”
吴央:“也真是又困又累啦。”
马丁:“给大人拿酒来!”
马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