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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远洋离开,沁沁就像一朵霜打的玫瑰,整天耷拉着脸不说话。诚实知道女儿的心病。沁沁也想去美国留学。他深知美国生活艰辛,不但自己不想去美国,也不想让女儿去。诚实和大伟是同学,他们同拿硕士学位,同被分配到省工业厅。诚实能交际,很快升了官,坐上处长位子。大伟还是平头
百姓。像他这样性格的人在岗位上没前途。他和夫人决定去了美国发展。诚
实和大伟一直保持着联系。诚实知道纯物理学在美国没有什么市场,加上语言障碍,他认定大伟在美国一定混不出什么名堂。不出他所料,大伟为了生存和身份,一口气读了两个硕士,硬的没有找到合适工作。如今七八年过去了,又读了个计算机硕士,卯足劲找工作。希望这次专业不会很快过时。可是找工作还是困难重重。平时生活靠一点可怜的奖学金和夫人餐馆端饭碗来维持。这样的生活诚实不向往。省厅是个门槛很高的部门,油水多,升迁快,他正为副局努力。按他自己的话说,生活超英赶美。无论如何也不想去美国过旧社会。可这宝贝女儿却梦里雾里。她是个没有吃过李子,总想尝尝的人。老爸在美国有这么多的同学朋友,请他们帮忙去美国易如反掌。夫人吴珍也支持女儿出去闯闯。可这件事说来容易做来难。这么多同学在美国没人肯倾馕相助,沁沁出国就学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诚实吃完饭要么溜个门,搓搓麻将,要么拧开电视看连续剧。这两天他吃完晚饭就提起电话向亲朋好友打听孩子出国的事。千难万难也要为女儿博一次。他知道大伟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愿意打电话求他。现在他手头有点钱,通过语言学校去美国比较容易。一来不求人,二能在美国学一两年英语。现在英语吃香,即使留学回国也划得来。因为城市太小,没有一个机构能办理去美国语言学校。他很苦闷,闷闷不乐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突然想起殷副市长。记得他有次认识一家出国中介,费用高了些,出去把握大。现在只要女儿能出国读书,再大的代价在所不惜。他起身,抓起桌上的钥匙向外走,吴珍推门进来。
看你急匆匆的样子,又要去哪儿了? 近些日子来,报上不断看到当官
的不是泡妞就是抱二奶。每当丈夫晚上出门,她转弯抹角问长问短试图探出些蛛丝马迹。诚实心里特烦,抬头看看太太。她已经没有昔日的光彩,一整天的劳累全显在她爬着显眼皱纹的脸上。他又烦又怜她。唉,我不会去干坏事。你想想,我诚实有贼心也没有贼胆。 诚实小声小气,生怕惹恼了老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吴珍问。现在下午六点。诚实看了看表。老婆又好气又发不出火:我不问你现在几点,我问你现在该做什么?我想去一个朋友家!诚实不想说实话。现在是晚饭时间。你不吃饭了? 吴珍这两天观察到诚实神情恍忽,她心里明白他为女儿的事操心。你去看朋友总不能不吃饭吧!吴珍尽量压住不满。很多时候,夫人显得关心时,诚实反倒显得不自在。他轻轻地说了声: 我吃不下。 便转身开门,快步走出家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注意起环境了。这小区虽然房挤着房,前些年种下的树现成气候,大楼四周总算有些绿色。诚实的小汽车就停在路边。当年造公寓楼人们还没有想到家家会有汽车。这两年发展太快,大量小车涌进小区,路边泊车成一道风景线。他听大伟说在美国路边泊车的人家最穷。诚实吃不准是不是美国的穷人比中国的富人日子过得好。要不路边泊车会是穷人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去美国。不过再细想一下大伟,他的境况也不是那么好,他也许就是一个路边泊车者。美国也未必怎么样。女儿出去他也未必放心。想着想着,来到车边。
初夏,日子慢慢变长。晚饭时分天还大亮。他抬头看看天,高楼中间的一块蓝天显得特别蓝,点缀着一排排的白云。他无心欣赏这云的美景,俯下身子打开车门。发动车,这时,女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车门边。爸爸,你去哪儿?女儿怯生生地问。
嘿,刚走了个警察又来了保安。你妈刚盘问完你来询问!沁沁,你快回去吃饭,我去一个朋友家打听一点事。
老爸,你去打听我去美国的事儿?女儿挺知情地说,我们家没有条件,你就死了心吧。别去了。 她虽然这样说,但做父亲的知道,女儿那双大眼睛下面蕴藏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诚实一阵心疼:不,女儿,按我们家条件,凭你聪明,留学没问题。爸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等我把事情办好吧。
沁沁不情愿离开。车子渐渐开动。诚实知道自己的能力,也了解女儿的心思。她想去美国读书,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风潮,也不仅是因为美国有多少吸引力,而是因为她心中的远洋。这几年他是看着这小子长大。远洋长得又帅气又聪明。他一走,女儿自然就要思念。如果有希望出去,远洋一家一定会照顾她。毕竟他们是老同学。为了女儿的心愿,不管有多大的风险,他也一定让她出国,让她开眼界。
车徐徐地开动,诚实回头看了看疲颓的女儿,心里一阵酸。他一转方向,出了小区。诚实沿着拥挤的街道,在车缝里转来转去。转眼间到了灵山边的翠绿新区。这个新区是专为市府领导盖的,有门卫,很气派。里面住的不全是市府办的人。有不少是近期发家致富的农民企业家。小区的确非同一般,光走道就比一般小区宽敞。不过两边六七层楼房和将楼房门窗围得水泄不通的铁栏使他十分压抑。他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幢别墅公寓前。周围都停满了车。他只好将车停在远处。
这个殷副市长其实也是比诚实高两届的同校同学。他们还有另一层关系
,诚实的太太吴珍在市政府做会计。诚实不常碰到老殷。但每次碰到,谈话总是很投机。诚实能当上处长实际上也是受到这位副市长的提携。因此,他们频繁走动起来。逢年过节,诚实总是送点礼品,感情联络。在中国社会里,关系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诚实了解到这位副市长的公子也想去美国深
造,现在更是联络感情的好时光。殷副市长肯定会有门路的。
诚实走近大门,意欲敲门。只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他们家贵客盈门。门开了,殷付市长送出好大一批人来。他见诚实一把握过手去。 啊呀老姜,你怎么能等在门外。快快快,请进,请进!殷副市长热情喊。
谢谢,谢谢。 诚实受宠若惊,躬躬身子说。
殷夫人泡了一杯茶:来,来。今年头泡茶。当地农民送的。诚实哦了一
声,赶紧接过话题: 今年新茶好收成,这第一采吧。他落座,捧过茶杯,呷了一口。你无事不登三宝地。说吧,有什么事可以帮忙的?老殷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没什么事。今天来只是为了一桩私事。诚实也不忌讳什么。听说你儿子要出国? 我那宝贝女儿也想。也不知道向谁问讯?
哦,就为这事! 我要上海一家中介公司搞。我有他们电话。你可以和他们联系。殷副市长显得十份内行, 现在联系出国可得小心呀! 弄不好鸡飞蛋打,人还没有到,钱被骗走!
哎,就是嘛。出钱为了买个安心才到你这里来。你介绍还有假吗?诚实虔诚地说。这说不准,我也摸着石头过河。不过据我所知这家中介公司不错,略贵些。但可靠呀!
你儿子去哪儿?诚实问。
去美国,要么不出国,出国就要去美国。去美国有多难。这家公司居然有把握,他们的能耐可想而知。殷副市长说。
你说去美国留学要花多少钱?诚实问。不多,二万美金首付,以后再追加。殷副市长轻松地说出了一个数字。诚实嘴角微微一动,殷副市长察觉诚实有点吃惊。可能还可以压些价。
唉。诚实语塞。他本想说怎么去弄钱。觉得不妥,把要讲的话吞回去。
殷夫人看透他的心事: 没事,你家吴珍能想办法!殷夫人讲了这句话,赶紧收了回去。 啊,钱毕竟是小事,以后慢慢想办法。女儿大了,一天也等不得。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现在不让她出国,将来后悔莫及。诚实想想殷夫人的话也对。好吧,我豁出去了。你赶紧给我联系。拜托了。 诚实拱手起身离开。哎,看你,这么急干什么! 喝了茶再走。殷付市长挽留。不了,家里还等我吃饭。诚实找借口。哎,诚实,过几天你宝贝女儿出国的事,大家
都会羡慕。殷付市长说。
沁沁出国还没眉目,殷壮出国了的消息在学校就像一阵风吹遍各个角落
。姜沁沁一直避着殷壮。她不喜欢殷壮那张说大话的嘴。她在厕所里待了片
刻,估计上课铃很快就响了,从厕所出来。讨厌鬼殷壮迎面而来。
你别来烦我了好不好?沁沁对他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说我们真的井水不犯河水? 那你爸的井水怎么流到我家的河水来了?
殷壮嘴角浮出一丝傲意。李远洋和他老子有啥本事?要我早就把你带到美国去了。你还为这个窝囊废烦恼。你应该自己去美国,做点本事给他看看。
沁沁以为殷壮在胡编乱造: 我爸爸会到你家去? 你的眼睛小了,看错人了! 好狗不挡道,走开,我要上课去了。
别人会看错,你爸可是太熟了。逢年过节都来我家送东西。可就没把你给送来。沁沁每次看到他都不顺眼,殷壮索性油腔滑调,奚落沁沁,来个小小的报复。
你让开!沁沁一头跑进教室。殷壮也跟着跑进来。同学们都抬起头。原来在班级的消息栏里,老师早就把上次高考模拟测试的成绩公布出来。殷壮的大红名字挂在最后。沁沁排在殷壮前面。沁沁全懵了。这些日子她的心思不在复习考试。太多东西要背。她一点儿也记不住。并不是她的记性差,而是对考试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厌恶。一背那些陈词老调感到不愉快。记这些古里古气发着朽味的文章有什么用?她听爸爸说过文革马尾巴功能的故事。现在考试实在比马尾巴还要马尾巴。她不想记这些东西。但又不得不记。考砸了,人人说你是笨蛋一个。沁沁心里糟透了,脑子在旋转,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走出教室,殷壮迎面而来。沁沁看到他想吐。殷壮偏偏要惹她:你的成绩不错,排我前面。
沁沁愤怒:你离我远点。滚!
殷壮嬉皮笑脸地说:你叫我滚吗?你爸说不定现在还在我家提亲呢。不信,我打个电话。
你胡说,我爸在你家何干?我爸从不到你家去的。沁沁不信。
哟,你还嘴硬,不信我打电话!殷壮准备拨号。看到很多同学过来,怕自己势单力薄,走了。沁沁眼睛里含着眼泪感到委屈。她走到校门口,看见诚实的车从远处开来停在沁沁旁边。女儿上了车。诚实一踩油门,车子向前开去。沁沁在车上一直不吭声。
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父亲试探着问。
殷壮这小子欺负我。太可恶。我明天去告老师。沁沁带着哭腔。
诚实眼睛注视着前方:这么严重?他不是殷副市长的儿子? 也许人家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开个玩笑。以后别理他就行了。诚实漫不经心地说。
沁沁急了: 不,他有意欺负我,你还说得这么轻松。
诚实还是不紧不慢: 沁沁,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坏人。要是有,这人还
能活得下去吗? 殷壮这小子我见过,他还是不错的!诚实安慰沁沁。
沁沁听了很生气:爸, 你还护这他。他是全校有名的浪荡公子。成绩倒挂第一。不就他爸是个副市长吗? 他爸是你的同学,你就包庇他。
这是什么话?我不是在包庇他,我是说你别把人看得太坏。小年轻总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诚实眼睛盯着前方。他拐了个弯就到家了。 他小心地将车停在自己家门前。
爸,我问你,你今天在不在他家?你去他家干什么?沁沁气急地问。
诚实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在他家?
是殷壮说的,他说你在他家。你在他家干什么? 是不是他老爸是副市
长你去求他? 爸,你不能做违心事。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他家?沁沁逼问。
我是去他家了,可是我……。诚实语塞。
你去干什么呀? 为了我吗?别操什么心了。人家副市长有权有势,你
去巴结干什么?有本事自己去当市长。没本事不要去巴结。考大学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去美国了。 沁沁实在不愿意爸为了她去巴结殷副市长。
好吧,爸答应你。但是你以后要好好学习。我和你妈都是大学生。你如果考不上大学,太丢面子了。诚实说,有机会,你还得去美国,我有朋友在美国。美国不像这里,过不了独木桥,一辈子得不到正规的大学教育了。他们
那里几乎人人都能上大学。
沁沁推开门。从车上下来。她不想和老爸讨论上大学的事。家里几乎天天谈论这个主题。她饿了,快步进屋。
吴珍劈头就问: 模拟考试成绩怎么样?
沁沁早下决心不回答老妈的问题:妈,烧饭了没有? 我肚子饿得很。
吴珍说:你这丫头。我问你话呢?诚实进门,代沁沁回答:他考得不理想。否则她自己早就嚷嚷了。你难道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嗳,算了算了。考不好咱们就不读大学。读个中专反而好找工作。母亲泄了气似的说。诚实察觉出女儿心里不痛快,使劲和妻子眨眨眼,但她没有领会,她的话伤沁沁的自尊。沁沁抹了一把眼泪,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了房门。吴珍被她吓了一跳,怎么啦? 今天。她问。
唉,没什么。你也不会看看她的脸色。殷壮这小子欺负她。她的成绩不理想,对高考失去了信心。你愣是不知道。吴珍显得轻松,唉,我们就别急了,刚才殷副市长的同学打电话,说他儿子的出国项目还有名额。你去了还是有用的。
什么? 那个交流项目? 她没说要说多少钱吧? 今天下午他还故弄虚玄。唉,人就是这样,就连这种信息都会卖关子!诚实不平,忿忿地说。
诚实,这怨不得人家。消息是人家的,告不告诉是人家的自由。你没付人家一分钱。要我,还要感谢呢。吴珍说,他没有说多少钱?
说了,一年要两万美金,包括吃住书学费。这么大的一笔钱。 而且,
到了那边后,也不一定能上大学。你说这英语真的有这么难? 说要沁沁考过
托福才能读书。吴珍说:你能不能和他们再联系?
好吧,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们。诚实说。
你到书房去打,我去叫她吃饭。她刚才直喊饿。吴珍说着,走到沁沁的房间敲了敲门:沁沁,开门。吃饭了。你别生气了。小祖宗,没回答也就算了,还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妈妈妥协,试图平息女儿。
女儿开门,手里拿着电话机打电话: 好吧,我去玩,今天我倒想去玩电子游戏。她故意说给妈妈听。
你在跟谁说话?吴珍问。
我同学,他约我去网吧。我想去。你同意吗?沁沁说话柔和些。
这要问你爸。吴珍说。
好吧,待会见!她搁下电话。
诚实走了进来:我去一下就回来!
你上哪儿去?吴珍问。
你就别问了。我不向你汇报了。反正我这个人也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您就一百个放心吧。诚实说着就离开了。
这,嗨,今天怎么啦! 都怪怪的。一个去网吧,一个不知要去哪儿。
诚实驾车又来到殷副市长家。他在他的家门口停好车,径直敲门。殷学儒正在审问儿子欺负沁沁的事。诚实并不十分介意。这小孩家的事,没事,他们闹着玩的。 老殷,你刚才打电话给我呀!
是呀! 我正要介绍你一个人。就是他,他叫常国祥。他是负责国际中学生交流项目的。头期款两万。殷副市长说。
人民币?
不,是美金。
诚实吃了一惊, 他迅速地算了一下,二七十四。加上别的费用,要十八到二十万。哇,这是天价!老殷看出诚实踌躇。
诚实,谁家拿得出这么多钱。还不是为了孩子。现在都只有一个孩子,这里考大学这么难。让孩子去美国,兴许他们能在那里站稳脚跟,上大学找工作,成家立业。只要他们好,这点消费值。老殷说。
唉,让我回去筹划筹划。这机会倒是挺好的。诚实说。
现在出国都是小孩子了。他们年龄小,跟上快。你看那些去英国的,几乎都是青一色的孩子。在语言学校读完,几乎人人都能上大学。这是现代历史潮流。就看你有没有胆魄了。老殷鼓动。诚实站起来,左手的拳头敲在右手的手掌上:好,就这么定了。他转身:老殷,你儿子也跟同一趟车?
是啊! 这不简单?常国祥递国一张名片,上面有联系电话。常国祥的出国交流项目是住家项目, 生活和学习完全安排好的。学生住美国家庭,都有住家妈妈。 住家妈妈平时负责学生的学习生活。期限一年。当然可以延长。交流学生的高中毕业,就拿美国高中文凭。多数学生在这期间申请美国大学,考一下托福,就留在美国了。诚实心里很激动。女儿有这样机会, 一劳
永逸。
回到家已经有点晚了。他还没吃晚饭,肚子饿得直叫。他到了厨房。吴珍埋怨,给他准备饭菜。他拿起饭碗,扒了几口饭。
女儿上网吧了。说是明天休息,和同学们玩网吧去了。吴珍说。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唉,就让她去轻松一下吧。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行,我去把她叫回来!诚实责备。
你呀,管得太多,太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管。吴珍说。
你,妇人之见!现在社会很复杂。这地方去不得。诚实说。
你能一辈子跟着女儿?吴珍说。
不管怎样,她现在和我们在一起,就得看紧些。诚实吃完就出去了。
沁沁坐在一台电脑前,专注地盯着屏幕。她曾到这里来过几次。她喜欢这个地方。网吧很有现代浪漫气息。有一次和远洋网上聊天,平时内向的远洋也讲出很多的平时不能启口的话,弄得她心旷神怡。十六七岁的姑娘,当然喜欢听这些话。此刻她很希望远洋坐在网吧和她聊天。他走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给过她一封信,也没有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也许早把她忘了。 她感到孤独难受。有几个网友正在聊天。他们在谈论什么友谊,爱情。她加入聊天,有位叫天涯沦落人的网友向她问她是不是在找网友。然后自我介绍一番。这个人很热情,沁沁和他聊了起来。
说远洋没有想她,似乎不太公平。此刻地球的另一边正是早晨。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屋里,房间洒满金光。远洋醒来。星期六早晨睡点懒觉是他的习惯。他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忙碌,他的眼睛盯着平顶。他仔细地看着,竟然看出上面各种纹样。他仔细地拼着各种线条和纹样。眼前拼出了一朵漂亮的玫瑰花。玫瑰是沁沁最喜爱的花儿。他想像这送一朵玫瑰花送给沁沁。他在想着此刻沁沁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翻开记有电话号的记事本,给沁沁家拨了一个电话。
找谁呀?远洋听得出来,这是沁沁妈的声音。
是我,伯母,远洋,他回答,沁沁在吗?我从美国给他打电话。
是远洋,你们都好吗?沁沁可想你们了,她不在。你诚实叔也不在。
远洋很失望:沁沁到哪儿去了?
她去网吧了。还没回来呢!你打电话给她,她定会很高兴的。吴珍说。
远洋听了吃了一惊:女孩子去网吧?伯母,能不能别让她去,需要时间读书呢!
我也是这么想,她复习考试太紧张,就这么一次。吴珍说。
好吧,伯母,我等下再打。远洋忘了把电话号告诉沁沁。再见,伯母。远洋说罢挂了机。
这孩子,嘿,忘了问号。吴珍叹了一口气,年青人都冒失。
诚实走进网吧。这家网吧管理得很有序。一排排整齐的电脑,旁边有个
舒适的咖啡厅。但他不喜欢带吧字的地方,总觉得这种地方太现代,人的德行准则会出问题。
一个服务生走进来:先生,你包月了吗? 没有的话,去登记一下。
我是来找女儿的。今晚她到这儿来了。能去进去找她一下吗?诚实说。
哦,你女儿叫什么? 我先到登记处找名字。服务生礼貌地说。
哎,不麻烦,我进去找就行。诚实不耐烦,极力控制自己。
服务生有点紧张,很快笑着说: 可以可以,但你得小点声。要不你会打
扰别人的。其实服务生知道有些孩子看一些和年龄不相称的刺激内容,不想被大人们突然袭击。看看诚实这么坚决的样子,服务生也只好同意了。
诚实轻手轻脚地来到女儿身边,见女儿正聚精会神地和那个天涯沦落人聊天。诚实站在她身后,她一点也没有察觉。诚实仔细地看着屏幕,看看孩子究竟在网上谈些什么。他终于看清她打的一行字:这爱情究竟是什么?是肉体还是心灵的? 诚实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和不认识的人在谈论什么爱情!他退后一步,故意咳嗽一声。
沁沁听到熟悉的咳嗽声,不知所措地回头:爸!她慌乱地喊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在这儿? 你……女儿说话有点紧张。
嗯,你妈要我来找你。和你说过多少遍,别到这种地方来!诚实说。
爸,这地方怎么了?你看,你看,这是个高雅的地方。这些人都是大学生。文凭可高了。你不要以为他们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人。沁沁解释说。
我没有说这里的人不好。你该回家了。你还要做作业,还要看书复习功课呢!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哎,回家告诉你吧。诚实催女儿回家。
沁沁很不情愿地把电脑关了,站起来,跟着父亲离开。她一眼瞥见殷壮坐在角落里向她微笑。殷壮见诚实看见他,便起身走了过来。沁沁讨厌地走到门口。她不愿意和他说话。
啊,伯父,你来这里了?殷壮极有礼貌。
你们这帮年轻人都要赶潮流。网吧看来是个很高雅的地方了。诚实说。
殷壮显得很懂事:你说话的口气像我爸。你说我们都有代沟的不是?也许还是你们有道理。
殷壮,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谈吧!诚实离开网吧。
沿着几条熟悉的街路,他们来到自己的家,路上父女俩个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诚实推进门。吴珍正等着他们。
诚实,沁沁呢?正问着,沁沁走了进来。
妈,你真是的,我都成了大人了,你还是那样地管我,你要管我到什么时候呀?她说。
吴珍见到女儿:哎呀,我的女儿,你以后嫁出去了我可管不了了。现在你可是我的女儿,我一直要管你的。
沁沁说:妈,以前姥姥也是像你管我一样管你吗?
吴珍这下有了话题:嘿,你姥姥老爷可把我管得严了。我要跟男同学说个事,她非要我说清楚什么事。好啦,我告诉你,刚才远洋从美国打电话过来。可惜你不在。这孩子真有心。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沁沁眼睛一亮:真的?然后有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那又怎么样呢? 早不打,晚不打,我出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这不存心不让我接到电话嘛。
这一番没好气的话弄得吴珍很不高兴: 怎么,他怎么知道你不在。你这不是在强词夺理吗?你要不去网吧,不是接到电话了吗?吴珍说。
别理他,他想打电话就打,他不想打就拉倒。反正我不去美国。沁沁也
生气地说。
谁说你不去美国了?你也很快去美国。你要好好地去,好好地学,将来
学出个样来让人家看看。诚实说。
爸,即使我去学,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做给别人看的人是傻冒。我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沁沁反驳。
好啦好啦,我说不过你,但我要明确告诉你,你过不多久就要去美国了。你作好准备吧。诚实通知女儿。
我去哪儿?
美国。具体的时间还没有确定。诚实说,你参加一个交流项目。只要你在美国努力学习,你一定能上大学。
沁沁坐在床边沉思,心里有些内疚。她明白爸妈为她所作的一切很辛苦。而她对他们的态度不好。她不是不想好,有时候父母太罗嗦。有时她明知自己态度不好,也不能控制。她恨不得现在就向他们道歉,告诉他们心中得内疚和忏悔。她忍住,不好意思这样做。她告诫自己,以后补偿他们。她走进小小的厕所加浴室,开着热水。浴室里充满蒸气。她脱去衣服,舒舒服服地让热水冲洗自己的身体。在镜子里,她朦胧看到自己的矫健并不丰满的胸乳。她想起远洋,一种无名的冲动油然而生。她感到脸一热,很快羞得满脸通红。她穿上衣服,走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