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六楼的电梯等候厅,站满了前来探视璐璐的亲友,连忻诚有病的父母也来了。因怕细菌感染,规定探视的人不能多,只好分成两人一组, 佩戴口罩进去。心情烦躁的璐璐见这么多人来看自己,竟然一个都不想见,扯过被子将脸蒙上,不吭一声,见此情况,众亲友心中更加难受。
电梯等候厅的灯光有些灰暗,给人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影,我和女儿一直在不停地擦眼泪,大家都在揪心地等待孩子的确诊。已经住进医 院三天了,璐璐还没做那个确诊病情最关键的检查——骨髓穿刺。
“咋个那么不凑巧嘛,赶上个清明节的小长假,要不这个检查早做了。”我的丈夫,璐璐的外公铁青着脸说,语气有些怨愤。
忻诚抬头看了岳父一眼说:“爸,你也别急,这事都遇上了,急也 没用。”
“不能确诊,怎么对症治疗呀!”
“这几天用药后,还是有点效果,璐璐的眼睛都开始消肿了。”我插嘴说道。
“是呀,大家要有信心,我们有三个依靠呢。”
“三个依靠?啥子意思?”女儿的小舅有些疑惑地问道。
“第一,依靠当前高速发展的现代医学科学技术;第二,依靠我们具备的一定经济能力;第三,依靠亲情的强大力量。”忻诚的语气中透着一 股坚定和魄力,神情像在公司里决策一件重大事情。
我心中一振,“这话说得可真好,既提纲挈领,又具体可为,不愧是企业老总。”便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他,眼神中充满了赞许。随之又有点自嘲:“我这是咋了,做总结呀?是习惯使然吗?这都啥时候啊!” 不禁哑然失笑。
我对这个女婿的确非常欣赏,甚至感觉他是老天恩赐给女儿、我和丈夫最珍贵的礼物。
女儿离婚后带着璐璐和忻诚走到了一起。忻诚的爱让这个重组的家庭充满了温馨与浪漫,特别与璐璐相处得宛如亲生父女一般。当璐璐张开手臂像一只漂亮的花蝴蝶般扑进忻诚的怀里,嚷着:“爸爸我给你加油,”小嘴便亲一下忻诚脸颊的时候;当忻诚驮着璐璐在客厅的地板上玩骑马的游戏,或拉着璐璐的小手转圈跳舞的时候;当忻诚带着璐璐到海南三亚度假,父女俩在海滩上拾贝壳、玩沙雕,在大海里追逐浪花的时候;当忻诚一身运动装带璐璐参加学校亲子运动会的时候,那种开怀大笑总让我受到强烈的感染,我常常盯着璐璐想:“唉,这孩子,也算幸运, 命中遇上个这么好的继父,你可要争气,好好地成长啊!”
忻诚曾规划过对璐璐的培养,计划让她将来出国留学。在璐璐要上小学时,全家人曾为选择上哪所小学颇费了些心思。全家人比较了好几所小学,最终选择了金苹果公学。因这所学校的办学理念基本符合忻诚的想法,但却收费昂贵,为此我们曾犹豫不决。还是忻诚一语中的:“我们不就是想为她创造好点的学习环境吗?让她从一开始就接受良好教育怎么不可以呢?况且学校就在小区隔壁,上学也方便,就选择这个学校吧。”
从此,璐璐便像只幸福的小鸟,在金苹果公学这片天地里自由地莺啼婉转。三个学期下来,璐璐的成长令人欣慰,不仅收获了诸如“公学之星”、“礼仪之星”、“艺术之星”、“读书小博士”等十几项荣誉称号,舞蹈、钢琴也分别考过了六级和三级,正准备报考七级和五级时,谁会想到,会遭遇血液病这个恶魔。
“璐璐,你看,外婆给你带什么来了?”我从包里掏出两张印刷精美过塑的卡片,递到璐璐的手中。看到卡片,璐璐立刻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拿着卡片仔细看了看,脸上笑得开了花。那是两张参加比赛的卡片,一 张是参加“2012 中央电视台希望之星英语风采大赛”成都赛区复赛参赛证,另一张是“成都市第十一届学生优秀艺术人才选拔赛”参赛证。但随即又小嘴一撅,眼里浸满了泪水,将卡片往我手里一甩,说:“有什么用,我现在又不能去。”说完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再也不说一句话。我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掀开她蒙着脸的被子说:“不能去也没关系呀,咱不是生病了吗,把病治好了,以后再去,这样的机会多了。不过,如果这次你去了,我相信璐璐一定能行,老师都说璐璐的英语演讲非常流利,表情和准备的道具都很不错,英语比赛肯定能进入四川省的复赛。钢琴比赛就说不准了,没准也能取得好的成绩呢。还有,你们在舞蹈班排练的舞蹈,也很快要参加成都市少儿舞蹈比赛,郑老师说璐璐的舞蹈基本功这么好,这次参加不了,下次再参加, 肯定能拿名次的。”
“真的?老师真是这样说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你下了这么大的功夫练习,每天早晨起床就背英语,每天晚饭后都要练琴,能不行吗?你肯定行的!”
璐璐很快高兴起来,眼里还含着泪水,嘴却弯弯地翘着。唉,毕竟是个不满八岁的孩子,情绪如这四月的天气,忽而阴雨忽而晴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