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报告文学《与魔鬼博弈——留给未来的思考》前言

2014年张雅文在驻德外交官邓卫幸(左一)陪同下采访法肯豪森故地拿骚市三任市长.JPG

2014年张雅文在驻德外交官邓卫幸(左一)陪同下采访法肯豪森故地拿骚市三任市长

编 者 按

这是一部令人震撼的呕心沥血之作。

      为追寻二战中几位反法西斯国际志士的事迹,作者苦苦追踪了数十年,多次自费赴欧洲采访。1999年,作者远赴欧洲,抢救性地采访了近90高龄的钱秀玲老人。2014年,作者再次赴欧洲四国采访,挖掘出纳粹德国将军法肯豪森从未披露的传奇人生;聆听拉贝的孙子讲述其爷爷真实的故事;与救助许多南京难民的丹麦人辛德贝格的外甥女们促膝长谈;找到为犹太人签证的中国外交官何凤山在维也纳的办公旧址;采访了中国驻德大使、中国驻日高级外交官等数人;早在1984年,作者曾追寻绿川英子的足迹跑遍大半个中国,采访数十人,获得许多鲜为人知的第一手资料。

      作者以翔实而珍贵的资料,讲述一个个旷世罕见的故事。作者怀着敬畏之心敲击出来的文字,不仅是令人惊叹的故事,更饱含着对世界前途、人类命运和人性善恶的深层思考。几位国际志士怀着超越国家与民族的博大胸怀,以燃烧自己来点燃正义,为人类谱写了一曲曲千古绝唱。他们崇高的境界,为人类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遗产——人性的光辉!

 

       以曾经沧桑的视觉,来回溯人类那段血腥的历史;以作家的思维,去探寻那段历史留给今天的思考——历史永远是现实的翻版,而现实则是历史的再现!

        当世界被疯狂的兽性剥去点头哈腰的虚伪,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戮之时,当弱小的生命求告无门、生死未知之时,却有人出现在众生面前,不顾个人的生命安危,用燃烧自己来点燃正义。他们像永不陨落的星辰,照亮了那片被兽性涂抹成血色的夜空,给人类留下一份宝贵的遗产——人性的光芒!

 

 作者 张雅文

代序:

 

为了心中的敬畏

     我记得,丹麦水手辛德贝格在他生命的黄昏之时,曾撰文,说他一生漂泊于世界的海洋,跟蓝色的大海、摇曳的棕榈树打一辈子交道。现如今,他人生的船泊在退休的公寓里,但他眼睛里,依然闪烁着眺望远方的眼神,内心依然激荡着去海洋漂泊的渴望。一匹老骥,却志在千里。

     一个酷爱大海之人,即使到了生命的黄昏,他那鼓满帆的心灵依然渴盼着大海的呼唤。他那曾经强悍的臂膀仍然盼望着与海浪的搏击,就像飞行员渴望蓝天、运动员渴望赛场一样。我不是水手,我昏花的眼睛里,闪烁的不是眺望远方的眼神,但同样闪烁着对人生追求的向往,尽管早已过了激情四射的追梦年龄。但梦于我来说,却像大海于水手、骏马于草原一样。如今,我人生的船同样泊进黄昏的港湾,但对崇高仍然充满了敬畏。虽然现在并不是敬畏崇高的时代,但是崇高于我来说,却像虔诚的教徒朝拜圣灵一样。这可能是我们那代人所受的教育影响太深的缘故,也可能是我傻乎乎的运动员性格使然。

     总之,我敬畏文学,敬畏崇高,为了获取素材,我不惜一切代价,多次独闯俄罗斯当“倒爷”,去过战火纷飞的车臣,去过乌克兰、韩国、香港、欧洲等许多国家和地区。记得1999年11月,第一次赴比利时采访,怀揣羞涩的钱包,独自一人飞往布鲁塞尔,没钱,不会外语,雇不起翻译,住不起正规旅馆,吃不起像样的正餐,兜里揣着一把中英、中法文对照的字条,住过华侨家,住过没暖气、连褥子、枕头都没有,只有一床被子的临时住处,受过委屈,哭过鼻子,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采访一位被比利时人民称为“比利时母亲”的中国女性,一心想把这位伟大的中国女性推向世界,让全世界都记住她,让她人性的光辉永远照耀着这个充满杀戮与掠夺的世界!当时,我很想去德国寻找那位纳粹将军的故居,可是,十五年前的中国,与世界的“距离”远不像今天这么近,欧洲的门坎,也远不像今天这么低。我只好抱憾地离去了。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漫长的岁月滤掉了多少世间铅华,筛掉了多少无足轻重的素材,但是,想采访纳粹将军的夙愿却像一个顽强的特工,始终在我心底潜伏着,从不肯退却。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渴望了。2014年晚春,一个深沉的声音从遥远的国际滚来,强烈地呼唤着我:去吧!去挖掘那些素村,再不去就更晚了。去写写他们,写写那些拯救了许多生命的伟大人物,钱秀玲、法肯豪森将军、拉贝、辛德贝格、昆德、何凤山……用他们崇高的人性,去冲刷兽性的龌龊,从而唤醒那些未灭的良知吧。

     是啊,当世界被疯狂的侵略剥去点头哈腰的虚伪,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戮之时,有人却巨人般地出现在众生面前,不顾个人的安危,用燃烧自己生命去点燃正义之火,去照亮那片血染的夜空,从而给人类留下一份宝贵的遗产——人性之光芒!这种崇高的境界的确很值得去写,很值得去挖掘。这种深切的呼唤,抵御着我内心的虚弱与犹豫,给我并不年轻的生命注入一种不可抗拒的活力,呼唤着我去完成这个多年未果的夙愿。然而,最后促使我决心完成这次欧洲之行的,却是几位与我毫不相干的政要。

     2014年4月,新闻报导,丹麦女王玛格丽特去参观南京大屠杀同胞纪念馆,这使我想到西德总理勃兰特向犹太人受害者下跪的一幕;想到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为首的极右势力,屡次参拜靖国神社,不承认南京大屠杀,不承认“慰安妇”,一再叫嚣“修宪”,恢复“自卫权”,把中国的钓鱼岛列为日本领土等一系列行为。我是东北人,我的父辈饱尝了十四年亡国奴的生涯,对日本军国主义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德国和日本同为历史罪人,为什么在对待历史问题上,却有着天壤之别?是民族文化的差异,人性与良知的区别,还是日本“耻文化”与西方“罪文化”的不同,还是有着更为深层的国际背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东家作家,一个阅尽民族苦难的老人,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在呼唤着我,使我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一题材,并满怀激情地投入创作前的准备。

 

     我知道,这次的选题很大,无论是采访还是书写,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说真的,我早已过了接受挑战的年龄,但我喜欢挑战,有挑战才会有超越,才会有成功。我的创作生命就是在一次次的挑战中,搏击着,提升着,继续着!但我深知,这次去欧洲采访这么多过世的人物,寻找他们的后代、故居等重要线索,绝非我个人能力所能完成的,必须借用国家驻外使馆的力量。

     于是,我向文化部打报告,阐述我的采访计划,希望得到中国驻欧洲几国使馆的帮助,没想到,文化部对我此次采访高度重视,给予我大力支持。文化部外联局北欧司司长郑浩先生与中国驻德国、丹麦、奥地利、比利时四国使馆文化处取得联系,得到他们的支持。几国使馆文化处的同志按照我提出的采访提纲,费尽周折,帮我联系到拉贝的孙子、辛德贝格的外甥女,找到了法肯豪森将军的故居等诸多线索,并约好了采访时间。尤其驻德使馆文化处的工作人员李文小姐,给了我很大帮助。

     我决定带外孙女张润乔一同前往欧洲,她在美国留学多年,讲一口漂亮的英语,能给我当翻译,我就不用揣着一把中英文对照的纸条那么狼狈了。2014年8月1日,一切准备就绪,明天就要启程了。可是,就在我们准备登机的前一天早晨,润乔忽然高烧39度,晕倒,吐泄不止,急性胃肠炎。我一下子懵了,怎么办?不能改签了,因为德国那边,李文小姐已经跟拉贝的孙子约好,8月3日上午我去海德堡采访。并约好8月4日,去法肯豪森将军的故居拿骚市采访三位市长。无奈,我只好带着对润乔的牵挂,独自一人,于8月2日飞往法兰克富了。

     没有翻译,我急忙请李文帮忙,帮我解燃眉之急,请一名在海德堡就读的中国留学生当翻译,陪我去拉贝家采访。驻德使馆请驻法兰克富参赞邓卫幸先生,驱车前往拿骚市,为我采访市长当翻译。没想到,8月5日傍晚,润乔小脸煞白,居然从北京飞来柏林了。小家伙很懂事,怕没人给我当翻译,影响了我的采访,竟然拖着刚刚大病初愈的身子跑来了。有了润乔当翻译,我的采访就方便多了。二十天里,我们跑了德国、丹麦、奥地利、法国等多个国家,采访了约翰·拉贝的孙子托马斯·拉贝,参观了《约翰·拉贝交流中心》;采访了纳粹德国将军冯·法肯豪森的生前老友拿骚市的三任市长,听他们讲述了法肯豪森将军晚年的故事,并送给我一部珍贵的、内部发行的法肯豪森将军所撰写的自传;采访了丹麦人辛德贝格的外甥女玛丽安妮等数人,听取了辛德贝格童年与青少年时代的故事;找到了刻在维也纳约翰街22号公寓大门石柱上、何凤山博士为犹太人签证的纪念牌;参观了柏林墙、纳粹集中营、被纳粹杀害的犹太人墓碑群、犹太人纪念馆;去郊外墓园,瞻仰了向犹太人墓碑下跪的德国总理勃兰特的墓碑;采访了中国驻德国大使史明德先生;还采访了许多德国人。

     欧洲之行,使我的采访获得了圆满成功,获取了大量鲜为人知的第一手资料。回国后,我到北京,又采访了对日本颇有研究的高级外交官王泰平先生,采访了托马斯·拉贝的中国秘书姜郁春先生。之前,我曾两次赴南京日军大屠杀纪念馆查阅史料,走进拉贝先生的故居;两次跑到南京江南水泥厂采访老工人,查阅厂史;曾跑到湖南益阳市博物馆,在“中国的辛特勒—国际正义人士何凤山博士生命签证的文物史料”馆里久久伫足。曾跑到益阳郊区,走进何凤山博士的故乡,聆听乡亲们讲述何凤山的故事;曾赴北京、上海采访江南水泥厂总经理陈范有的后人陈克宽、陈克俭先生,以及他们的朋友徐尔欣、徐祖哲等数人;早在1984年,我就采访过日本世界语者绿川英子,寻着她在中国工作过的足迹,跑了大半个中国,采访了与她共事的学者、世界语者及她的亲人:叶君健、叶赖士、 陈原、李益三、先锡嘉、陈原、黄一环、刘维等数十人,出版了长篇纪实作品《绿川英子》,叶君健为其做序。

除此,还看阅了几百万字的相关资料。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完全沉浸在创作之中,每天与我主人公的灵魂对话,触摸他们灵魂的脉动,探寻他们生命的真谛。却发现,同为人类,却表现出完全不同的人性、兽性与羊性。几位主人公的事迹,深深地震撼着我,鞭策着我。其忘我救人的崇高境界,一次次净化着我的灵魂,检验着我人性的优劣。而那些魔鬼般的法西斯分子,则充分展示出他们毫无人性的兽性,昭示出非人的丑陋。

     在创作中,我常常忘了自己,正因为忘记,所以甩掉了自身的盔甲,不再以作家的自律来约束自己,而是让手中的键盘信马由缰、酣畅淋漓地宣泄,甚至为自己的行为叫好,怕什么?中国人缺钙的年代、前怕狼后怕虎、被人欺凌、自身欺凌的年代,已经成为过去,活出真实的自己吧!说真的,我的情感从未像今天这般痛快淋漓的宣泄,我的思绪从未像今天这般率真、这般野马脱疆般地自由驰骋。

     我也曾多次提醒自己,要理性,不要过于感性,只有理性才能深刻,才能客观。可我手中的键盘,却常常不听从我心的指挥,常常激情烧焦理性,文字变得不再是文字,而是变成了一个个带刺的棍棒,敲击着人们有意或无意健忘的神经……在创作中,我用史料佐证来剖析日本极右势力猖獗的历史根源与现实原因,以此呼唤国人对日本军国主义侵略成性的国民性要充分认识,严加防范,呼唤国人要自省,自律,自强,世界是弱有强食的世界,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免遭他国的欺凌与宰割。

我把这部凝聚了多年思想的作品,献给我亲爱的读者。

     最后,我向给予我很大帮助的文化部,向中国驻外几国使馆的文化处,向接受我采访的各位人士,向法文翻译范秀、英文翻译张润乔,向给予我帮助的所有人士,真诚地道一声谢谢,谢谢你们的热情相助。正因为有你们的大力支持,才使我推出了这部来之不易的作品。

在此,谨向重庆出版社,向为本书付出巨大努力的编辑表示衷心的感谢!

谢谢!            

                  201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