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发现,日本法西斯杀人如麻,看似无比骁勇。但就其民族性来讲,并不是一个令人敬重的勇者,而是一个在正义面前百般抵赖、用谎言当胭脂的矮子!
鲁迅先生有句名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与其相比,德国,倒是令人敬重几分。
如今,日本战败70年了,那段历史早已载入世界史册,进入人类的记忆。
在全世界人面前,再做这种掩耳盗铃的勾当,再用谎言来美化罪恶,失去的只能是国家的国格与民族的尊严!
就在最近,我书稿接近尾声之际,看到媒体接连报道,德国总理默克尔访日,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访日期间,都在“教导”日本首相安倍,要承认历史,要与亚洲邻国搞好关系……
看到这里,我不仅在想,日本投降70年了,70年的时光,没能让一个战败国承认历史罪恶,而是全世界的人都在“教导”日本首相,应该如何如何,不该如何如何,你不觉得好笑吗?
即使安倍口头上承认了历史罪恶,其灵魂承认吗?
不承认,又能得到什么?
掩耳,真能盗铃吗?
这一切,又是谁之过?
我觉得——
首先,由于美国的转变,日本军国主义的罪恶没有像纳粹德国那样,受到彻底的审判和清算。日本保留了军国主义时代的全部政治体系。
其次,日本没有像德国那样,向战胜国支付巨额的战争赔偿。
王泰平在《风月同天——话说中日关系》一书中,引用在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审判的判决书第五章的内容称:
(日本侵略)期间……中国幅员辽阔的国土一半(富庶地区绝大部分)被占领,930座城市(占中国当时城市总数47%,占大城市的80%)被盘踞,53座城市遭浩劫,3840家工厂被破坏,战祸灾区人口2.6亿,无家可归人口4200万,伤亡人口2100万,军民被杀戮1200多万,财产损失600多亿美元。
他在书中还写道:
而实际上造成的人员和财产损失要多得多,而种在中国人心中的创伤和剧痛,远比记录在案的数字具体得多,深刻得多,沉重得多。据后来统计,从1931年9月18日战起,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中国人在14年浴血奋战中,饱尝了旷古未有的大灾难,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的黩武行径,造成4000万军民死难的惨剧,直接和间接的经济损失达1万亿美元以上。在日军的屠刀和炮火下,中国人骨肉离散与家园破碎的悲剧,更是罄竹难书!
1945年7月25日的《波茨坦公告》,明确规定了日本的战争赔偿责任。
但是,由于美国对日本态度的转变,削减了整个战争赔偿。
1947年1月28日,美陆军部副部长斯特莱克为首的日本赔偿特别委员会提出:“日本是资本主义的民主主义与共产主义决战的战场,美国如不能在这场决战中取胜,将永远失去在远东的有利地位。”
据称,直到1995年初,日本向亚洲受害国家所支付的战争赔款只有37.6亿美元。而且,日本以二战时美国强制收容日侨为名,从美国那里又获得了12.5亿美元的补偿。
由于战后,对日本战争罪责惩处不力,导致日本法西斯罪行没有得到彻底清算和惩治。而且,日本更没有支付本应支付的巨额战争赔款。这种应该赔偿而没有赔偿的赔款,正是日本迅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使日本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经济上,都大大地降低了战败成本。
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人类生存法则!
任何罪犯,对其所犯罪行都要承担其后果,都要付出犯罪的成本。
杀人偿命,就是杀人者理应付出的罪恶成本。
杀人者,没有偿命,而是逍遥法外,便会继续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因为他没有获得理应付出的杀人成本。
个人如此,国家亦是如此。
二战后,德国政府不断提醒国民:“赔偿是我们的责任,它虽然洗刷不掉我们的罪恶,却是实现民族和解的前提。”
日本呢?
假如日本战败后像纳粹德国一样,无论是在政治还是经济方面,都付出了巨大的战败成本,那么,其结果又会怎样?
但是,历史没有假设,只有反思与追问。
[十一]
此刻,正值2015年新年伊始,世界人民都在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我的脚步叩击着华夏大地,耳畔却不时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极端恐怖组织袭击了法国巴黎《查理周刊》,造成警察在内的12人死亡;极端恐怖组织绑架了两名日本人质,要求日本支付2亿美元的赎金,日本人质被杀;许多战乱中的妇女和儿童,挣扎在生死线上……
没有触景,却也生情。
思绪就像一列高铁列车,顺着多日来的惯性,风驰电掣,逆时而行,驶向70年前,驶向南京大屠杀的现场,驶向奥斯维辛集中营……
当年的日本帝国主义与德国法西斯,比起今天的极端恐怖分子,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灭绝人性,都是无视他人的生命,都是杀人如麻!
人性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民族,都有其凶狠、残暴的一面,都有其善良、仁慈的一面。
我前面写到的几位人物,拉贝、法肯豪森、昆德,都是来自纳粹时期的德国;长谷川照子来自军国主义的日本;辛德贝格来自丹麦;而何凤山和钱秀玲,都来自中国。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关键看首脑人物带领其国民,向着哪个方向发展。
写到这里,我仍然有许多不解。
日本战败后,日本认为自己输给的是美国,是苏联,是盟军,而不是中国。
对此,我无须为我的国家争辩什么。
我只想以一个父辈被日寇奴役14年的后代,来反思一下我的民族、我的国家。
的确,中国不是一个好战的民族,对日寇入侵毫无准备,而且国力悬殊。日寇入侵,国内党派分立,缺少民族气节,大小汉奸如雨后春笋,纷纷向日寇俯首称臣。
但是,中华民族却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在妄图灭我种族的日寇面前,猛醒了!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了钢铁长城,在战争中挺起了不甘灭亡的脊梁!
朝鲜战场的胜利,则是中华民族最好的证明。
有人说,日本是崇拜强者的民族,美国向日本丢下两颗原子弹,就彻底征服了它。苏联红军将日本的百万关东军打得落花流水,日本至今都对俄罗斯惧怕三分,在对待北方四岛问题上,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我却觉得,日本是一个可征服而不可感化的民族。
日本军国主义给中国带来的杀戮与掠夺,是中华民族亘古开天以来从未有过的。可是日本投降后,中国却表现出世界各国所不曾有过的宽宏与仁慈:
不向日本追讨战争巨额赔款;不杀日军俘虏;为日本人收养遗孤;优待管理所的战犯;本该受审判的战犯没有受审……
蒋介石在《抗战胜利告全国军民及世界人士书》的广播演讲中,一再重申:
我中国同胞们必知“不念旧恶”及“与人为善”为我民族传统至高至贵的德性。我们一贯声言,只认日本黩武的军阀为敌,不以日本的人民为敌。今天敌军已被我们盟邦打倒了,我们当然要严密责成他忠实执行所有的投降条款,但是我们并不要报复,更不可对敌国无辜人民加以污辱,我们只有对他们为他的纳粹军阀所愚弄所驱迫而表示怜悯,使他们能自拔于错误与罪恶。要知道如果以暴行答复敌人从前的暴行,以奴辱来答复他们从前错误的优越感,则冤冤相报,永无终止,绝不是我们仁义之师的目的!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中国对待战后日本的宽宏与仁慈,到底是民族的优点,还是弱点?是善良,还是农夫与蛇?蒋介石的这番讲话,是展示领袖的胸怀,还是隐藏着更为深层的政治需要?
我心中有许多不解。
最令我不解的是,本该送上绞刑架的日本头号战犯冈村宁次,却在蒋介石的庇护下,没有受到审判,而是一直逍遥法外。
冈村宁次,是侵略中国历史最久而罪恶最大的头号战犯——
早在1915年,他就进入中国搜集情报;是日本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11名军阀的核心人物之一;1927年,他任日军陆军步兵第六团团长,出兵中国山东,是制造济南“五三”惨案的元凶之一;1932年,任日军上海派遣军副参谋长,参与制造“一·二八”事变,率军入侵上海;1933年,他代表日本迫使国民政府签订屈辱的《塘沽协定》;1941年被授予大将军衔,天皇令他出任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总司令,指挥日寇对我中国进行疯狂的“大扫荡”,实施灭我中华民族之“三光”政策;1944年11月,升任为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波茨坦公告》发布之后,他向陆军大臣发去电报:要求拒绝公告,继续作战!
日本投降后,冈村宁次被中国共产党列为日本战犯的头号人物,是国民政府最早公布的94名日本战犯之一。
1946年1月19日,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将冈村宁次列为战犯,盟军总部多次照会国民党政府,要求将冈村宁次遣送日本接受审判。
可是,蒋介石却召集军政要人商讨对策,想尽一切办法把冈村宁次留在中国。1946年10月,国民政府行政院决定:“冈村宁次大将不得归国,但不得拘留,仍以联络班长名义,配属参谋若干人,于当地生活。”
1949年1月26日,国民政府南京军事法庭宣布冈村宁次“无罪”释放!
1月28日,中共中央通过新华社发表声明,向国民政府提出强烈抗议,要求重新逮捕冈村宁次!可是,淞沪警备司令汤恩伯居然扣压了李宗仁下发的重新逮捕令,派副官急忙通知冈村宁次,让他随同其他战犯一起立刻回国!
1949年1月30日上午10时,这个罪大恶极、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头号战犯冈村宁次,却同其他259名日本战犯一起,搭乘美国轮船“维克斯”号离开上海,顺利地返回了日本。
回国后,冈村宁次成为日本右翼势力的“日本战友会”副会长,一直从事军国主义活动,直到1966年病死。
我们不禁要问:蒋介石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头号日本战犯?
蒋介石说:“应该说,冈村宁次是罪大恶极的。但我们的原则是以德报怨。日本投降后,他(冈村宁次)指挥的军队以战争的手段,拒绝共党要日军缴械的要求,没有让共党得到一枪一弹,是立功赎罪的表现。如果不是冈村在八年抗战中,以主要精力和兵力对付共党的抗日根据地,共产党部队还要发展得更快!”
蒋介石的回答,令人看到了中华民族深层的悲哀与劣性,窝里斗,毫无国家与民族大义的担当精神!
在蒋介石眼里,冈村宁次竟然成了“替”蒋“剿共”的功臣,也就不难理解蒋介石释放冈村宁次的原因了。蒋介石一贯奉行的国策是:“攘外必先安内”。
正因如此,国民党政府所掌控的军事法庭,虽然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日本战犯,但对绝大多数日本战犯却是网开一面,宣布无罪释放了。
蒋介石后来的一些做法,更是令人费解,甚至让人感到惊诧。
蒋介石到台湾以后,在台北阳明山建起一座“革命实践研究院”,亲自兼任院长,居然聘请冈村宁次等一批原日军高官为高级军事教官。而且,蒋介石与甲级战犯岸信介关系密切,二人于1954年秘密成立反共同盟。1957年,岸信介就任首相不久“访问”台湾,与蒋介石组织什么“日华合作委员会”。
写到这里,我很是不解,作为一位曾经的中国政府首脑,蒋先生还有没有起码的民族感情?
想想,日本法西斯欠中国人那么多血债,几千万同胞死于日寇之手,那么多抗日将领战死疆场,被日寇掠夺的财富更是无计其数!到头来,日本头号战犯居然成了蒋介石的座上宾,被请到“革命实践研究院”去充当什么教官!
我不仅要问:让他教什么?教中国人如何成为日本的亡国奴、汉奸、不知人类尚有耻辱二字的逆贼吗?
听听战死疆场的著名爱国将领张自忠将军,写给各部将领的遗书,不仅感慨良多。
“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国家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至于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愿与诸弟共勉之!”
今天,掀开历史的雾障,冷静地透析那段历史,却发现,历史并非像呈现出来的那么光彩,那么冠冕堂皇!
蒋介石说:“冈村宁次,拒绝共党要日军缴械的要求,没有让共党得到一枪一弹,是立功赎罪的表现。”
蒋介石还说:“要对这次战争负责任的是日本军阀,而不是日本人民。要求日本人民负担战争赔偿的做法是不公平的。”
写到这里,我不能不感到深深的悲哀,为我们的民族而感到悲哀——
张学良和杨虎城两位将军,就因为以兵谏方式逼迫蒋介石抗日,一个全家被杀害,一个被软禁了后半生;而罪大恶极的冈村宁次,却逍遥了后半生,而且成为蒋介石的座上宾……
我们批判汪精卫是大汉奸,骂他认贼为父。
那么,蒋先生的一系列做法,又是什么?
以前,我从未研究过这段历史,觉得蒋先生不失一位中华民族的领袖,只是一个国、共两党斗争中的失败者而已。但是,当我看到张学良先生晚年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时说的话,我才明白了不曾明白的道理——
张学良说:“他(蒋介石)自私,光考虑自己。没有人心。”他又改口道:“他不得人心。”
是的,得人心者得天下。
一个把党派之争、政权之争,凌驾于国家与民族利益之上的领袖,缺少的不是韬略与学识,而是缺少一种为国家和民族担当的精神品质,缺少一种为国家和民族高度负责的胸怀!
这大概是蒋先生最终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斯人已逝。也许,我们不该过多地谴责这位早已作古的老人了。
但是,回头看看,看看曾经发生的一切,无数的万人坑、杀中国人像切豆腐、杀人比赛、砍头、活埋、强奸、轮奸后凌辱尸体、空袭、掠夺、纵火、绑架、731细菌部队、活体解剖、活体试验、细菌战、使用化学武器、将3500多吨毒化武器投入中国战场,其中包括被世界《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禁用的芥子气……
1945年8月,日本战败溃逃,日军731细菌部队却放出大批带有鼠疫的老鼠,致使哈尔滨平房地区接连数年闹鼠疫,大批人死亡!日本投降,却将大量化学武器遗留在中国10余个省、市、自治区。2000年,日本政府根据《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到中国各地,对当年留在中国的生化武器进行处理。仅在中国吉林省哈尔巴岭就检测到30万至40万枚毒气弹,至今仍有不少生化武器没有得到清除,伤害中国百姓的事件仍时有发生。战争结束70年了,尚未销毁的化学弹约有200万发,直接伤害当地人达2000多人。
这一切,哪是一句“不念旧恶”、“与人为善”、“以德报怨”所能化解的?
再听听日本名古屋市市长河村隆之,否认南京大屠杀的理由吧!你会发现,中国对日本宽宏善待的结果,获得了什么。
河村隆之多次在公开场合讲:“并不存在南京大屠杀问题!”
其理由是:“我父亲是日本陆军第101师团步兵第101旅指令部伍长,1945年8月15日投降后,南京政府并没有处死我父亲及其250名日本战俘,而是受到了‘特别善待’,被安排在南京栖霞寺。”
其实,栖霞寺和江南水泥厂不过是普通战俘营而已。
2012年2月,中国外交部对河村隆之的言论,提出了抗议。
没有处死河村隆之的父亲,就说明没有发生南京大屠杀,按照这种混账逻辑推理,中国人应该把日军一二百万战俘全部杀掉,才能证明日寇在中国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吗?
不记得是谁说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犯罪!
看来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