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1月,师哲离开中央编译局,出任中共山东省委书记处书记。因犯了男女关系错误,1958年被开除中国共产党党籍,下放陕西扶风。1962年9月,中共陕西省委根据中共中央组织部的急电,派人护送师哲返回北京交代问题。到北京后,师哲被关押在东总布胡同,自此开始13年的监狱生活。文革前夕被送进秦城监狱,成为1966年秦城监狱收押的第一个犯人。他和当年中共中央社会部的上司潘汉年、同事布鲁、李敦白成为狱友,但互不知情。师哲入狱的罪名起初是伙同高岗反对刘少奇;文革中刘少奇被打倒,因师哲曾陪刘少奇访苏,所以罪名变成伙同刘少奇反对毛泽东,逼迫师哲承认苏联克格勃发展刘少奇为特务。师哲拒绝,便冠以“苏修特务”罪名。因日夜罚站逼供,师哲双腿血管坏死,后又接受胸部肿瘤切除手术。1975年5月,师哲获释出狱,但他的案子未结束,仍被下放到陕西扶风。1979年春,中共中央组织部作出“师哲经13年审查,没有政治问题”的结论。经王震建议,1980年师哲被安排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苏联东欧研究所(后改为东欧中亚研究所)任顾问。1986年,因患脑血栓偏瘫而离休。成为副部级离休干部。1998年8月17日,师哲在北京病逝,享年93岁。
1966年5月16日中共中央发出《通知》:
“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
1966年5月18日林彪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上讲: “中宣部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宣传部” ,江青很早就骂中宣部是 “阎王殿” 。中央编译局本来是归中宣部管的。文革伊始, “打倒阎王,解放小鬼” ,中宣部这个 “阎王殿” 被砸烂,编译局自然是首当其冲、在劫难逃。
一夜间,编译局领导和各室主任、译审权威,变成了混入无产阶级专政机构内部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无产阶级专政下革命的对象。文革初,编译局第一任局长陈昌浩成为本单位造反派,但不久就被人以历史问题打成“牛鬼蛇神”,于1967年7月服毒自杀。
中宣部副部长许立群1961年兼任编译局局长(1961年1月-1978年10月),文革时因是“二月提纲”的执笔人之一,成为了“阎王殿”里的“活阎王”、“活老虎”(指当时中央尚未点名的副部长)、“黑笔杆”、“黑爪牙”。许立群是被揪斗最早的部级领导,被关押8年半,遭受迫害,患精神分裂症,受病折磨30年而后猝然死去。前面提到编译局副局长姜椿芳文化大革命期间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关押在秦城监狱达7年之久。
文革伊始,知识分子一夜间变成了“臭老九”。知识分子成堆的编译局自然是首当其冲、在劫难逃。“阎王”坐牢,“小鬼”受株连。在编译局工作比较久的业务骨干被打成“阎王殿”的“亲信”、“黑爪牙”,被监督劳动,斗了“阎王”斗“爪牙”,有的也被拉出来陪斗“阎王”。编译局元老郑异凡曾在“中央办公厅五七学校侧记” 中有这样一段有关编译局毛著室俄文翻译家张报的描写:
“张报清华出身,在美国加入美国共产党,后到莫斯科在共产国际工作,上世纪30年代斯大林大清洗,怀疑他是美帝特务,把他送去西伯利亚的劳改营劳改,在“文革”中又怀疑他是苏修特务,受到审查,成为五七学校的“非革命群众”。此公久经政治运动的“锻炼”,对批斗什么的早有准备,还没有被揪斗,就在家里练习“喷气式”,说估计自己跑不了。就是他奉命领着我局的“牛鬼蛇神”唱“我是牛鬼蛇神”的“嚎丧歌”。1973年底在五七学校毕业回京,他做了一首诗,其中两句云:“人生七十是初秋,一不退来二不休”——还有大干一场的雄心壮志!”
张报的一生的确“曲折而神奇”(1903. 11.15 —1996.1.17)。1920年张报考入了南宁广西省立第三师范学校,毕业后考入北京清华学堂。因受进步学生影响,组织学生罢课反对校长压制民主。后因参加学生运动被开除学籍。1921年改名莫震旦考入上海中法通惠工商学校,次年就读于南开大学,1924年至1926年转读于北京国立师范大学研究科,获教育学士学位。1926年张报留美,在号称最典型的资本主义大国美国确立了自己的共产主义信仰,先后就读于美国密执根大学、威斯康星大学,攻读研究生。1928年2月5日加入了处境艰难的美国共产党,任美共中央中国局书记、中央宣传委员会委员、中央党校书记。在美国纽约,他还担任美洲华侨反帝大同盟执行委员及同盟机关报《先锋报》周刊主编。张报和美国姑娘玛莉·梅结了婚, 育有一女,取名维多利亚。后来,由于被美国移民局警察追捕,1932年秋由美共中央安排秘密将张报送往苏联列宁学院学习。这个时期, 1935年在苏联莫斯科创办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机关报《救国报》周刊(印刷所在法国巴黎),他任副主编。此时的张报,与该社的英文秘书鲁登科日久生情。他们婚后育有一子,取名华列利。30年代末,他在莫斯科被卷入肃反扩大化的狂风暴雨,1938年2月,张报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流放到北极边的哥米共和国劳动营,整整被监禁、流放了18年。1955年9月,张报得以平反。1956年初,张报归国心切,他告别妻儿,踏上了归程。回国后,他先是在北京新华通讯社工作。在新华社工作期间,他创立了俄文广播,负责对外俄文广播工作。1964年,张报被调到中央编译局,参与《毛泽东选集》一至五卷俄文翻译工作。
文革初期,张报又被以“国际特务”的罪名打成“黑帮”、“牛鬼蛇神”。此时的张报早已练就了一身抵挡莫须有罪名的功夫。面对强加在他头上十恶不赦的罪名,他“脸不变色、心不跳”,沉着应战。欣然奉命领着编译局的“牛鬼蛇神”们每天早请示、晚汇报,列队唱“我是牛鬼蛇神”的“嚎丧歌”。在外人看起来奇耻大辱的“嚎歌”,张报却出人意外地认真对待、一丝不苟。当“牛鬼蛇神”中有人走调时,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边打着拍子、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教唱、领唱此歌:
“我是牛鬼蛇神/我是人民的敌人/我有罪,
我该死,我该死/人民把我砸烂砸碎/砸烂砸碎。
我是牛鬼蛇神/要向人民低头认罪/我有罪,
我改造,我改造/不老实交待死路一条,死路一条。
文革的第二年,编译局第一任副局长,年仅61岁的陈昌浩(1906.9.18 -1967.7.30),因不堪忍辱于1967年7月30日服毒自杀。十年动乱中,张报(1903. 11.15 —1996.1.17)被送到中央办公厅在江西省进贤县设立的 “五七干校” 劳动。70年代初重返工作岗位后,直到1983年作为编译局高级专家离休,1996年1月17日去世,享年9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