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阔天地里混日子也有它难以忘怀的乐趣。村里的红白喜事,就是一例。虽然我们没有沾亲带故,但毕竟都是“咱本村的事儿。”当不上主角儿,“娶媳妇打幡儿跟着哄”(凑凑热闹)。况且这又是咱穷乡僻壤唯一和“吃、喝”逢源的难得机会。三、四百来户的穷村、去掉百十来户的黑五类,正好缺咱七八十知青凑凑份子、捧捧场儿。碰上这事儿,村里和过年、过节差不多。最先是村里供销社小卖部挤满了买“礼物”的人。出于好奇,我们也伸长脖子去“观摩。”穷的叮当响的农民哪来的钱买礼物?观摩后才发现这其中“以物换物”的奥秘。具体的换法咱还没搞透,若干鸡蛋倒手后便奇迹般地变成一把挂面!放在一个盛满麦麸子的点心盒内,盖上盖、铺上一张粉纸后、上下左右绕上两圈纸绳,最后打上一个可提携的结扣,拎在手上,带上全家老小,便是一件拿得出手“体面”的红白喜事见面礼。这还是顾惜脸面的“亲戚”、七姑八大姨之流,碰上咱“偷鸡摸狗”的外族,打完牙祭后连鸡毛都没有,哪还有这福分如法炮制、以蛋换礼?
恰好和我们处境相同的村民不算少数,知青便浑水摸鱼地挤进那“无礼”大军,奇迹般地变成了红白喜事筵席的座上宾。席上“酒”、“肉”不断,应接不暇。席中我暗自惊叹,从我伙房讨取的仅够买一个猪头的“肉”票竟能应付几百口村民的酒席?对此我至今也没找到答案。可酒的秘密俺知道。几瓶廉价老白干私下兑上井水,便成了源源不断的“酒坛”。既然“无礼”取闹来蹭酒席,哪能吹毛求疵乱挑剔?
印象最深的还是“白”事的哭丧队。那不只是一个场景,还是古老传统的彰显。哭丧队的打扮自然与众不同,清一色的“白”:白鞋、白裤、白褂、白帽。送葬队前,人头攒动,只听一声仰天哭号,人们便训练有素地跟着哭起来。如同领唱,领队的哭号阴阳顿挫,哭丧人群遥相呼应、此起彼伏,像是表演一台大戏。
知青的业余生活也不能一概而论为单调枯燥。除了前面提到有沾染“五毒”的嫌疑外,有人玩过气枪,本人在伙房后面滑过冰场。手抄本的“第二次握手”被传阅得稀烂。偶或也能听到二胡、小提琴、吉他和口琴的声音:
“二胡拉的是样板戏,提琴拉的接不上气;
吉他弹的单调的曲,口琴吹的没有情绪。”
大队部里是收发信件的地方,晚了一步,来信很可能被人当烟纸处理。烟雾中人们谈论着“计划生育,”叼烟的嘴里哼着小曲。
知青的业余生活最丰富是在暴风雨天,那时他们可以不下地。下棋、打牌、赌博, “下它七七四十九天我才高兴!”谩骂声伴随着窗外:
“二胡传来“朔风吹、林涛吼”,提琴拉到“向前进!向前进!”;
吉他弹到“啊朋友再见!”,口琴吹到“在那高高的谷堆上面。”
杂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也像是一台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