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_3.1 白饭拌盐

人不吃饭或者不吃盐都活不了。区别是,不吃饭死得快而干脆;不吃盐死得慢而痛苦。在那个白饭拌盐的冷笑话之后,女生圈子里又开始流传起了新段子。那段子是这么讲的:如果这辈子你只能吃一样东西,你是愿意吃白饭撑死,还是吃盐咸死?要让我选,我就一口白饭,一口盐渣,哪个都不能少。

女生是奇怪的生物,因为我总抓不住她们的逻辑,就像这个段子一样。而我之所以能以“白饭”的角色出现在她们口中,完全是沾了盐渣的光。

我在那篇《陪衬》中这么写:俗话说得好,红花需要绿叶配,学霸需要学渣陪。如果没有严一铭时不时低眉顺眼地来拿我的力学作业当参考,我又怎会有机会隔三差五地被女生们搭讪呢?我今天在自习室里大声教育盐渣刚接和铰接的区别。他刚一走便围过来好几个打了鸡血的女生。她们崇拜地看着我,说从今往后天天都会帮我占座,只求让我常叫盐渣过来坐坐。

这一来二去我和她们就熟了。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了坐我身边的女孩子,为什么每次严一铭一来一走,这屋子的女生们就变得特别躁动。

那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扶了扶眼镜靠在我耳边来了一句:“你知道严一铭在我们女生寝室里的外号吗?”

“不就是盐渣吗?”我喝了口水。

“不对,”那女生脸上飞起两朵红霞,遮遮掩掩地说,“是行走的荷尔蒙,移动的春药……”

“噗……”我一口矿泉水喷到力学作业上,而她却和打了鸡血似的一边用手捂着嘴一边害羞地跺起了脚。她亢奋了一阵,又丢过来一句羞答答的:“别说是我说的。”

这是疯了还是疯了!为什么我之前就不知道你们都是这样的女同学。

这些也就算了。那个说让我亲盐渣一口就请我吃一星期晚饭的女同学是在想什么呢?我这么苦口婆心地讲力学,讲透视,这晚饭还轮得到你请吗?

在洛杉矶的夏夜里,我和盐渣看到这些时笑得前仰后合。他说如果那时候我敢为了几顿晚饭亲他,他一定会包我一个星期的住院费。

然后我们就翻到了那篇《各取所需》:今天又听到一个段子。说的是,盐渣一回头,哈雷彗星撞地球;盐渣二回头,长江黄河倒着流;盐渣三回头,全院女生去跳楼;盐渣四回头,杨过爱上李莫愁。我说这前三头也就算了,这第四头是哪跟哪呢?因为,我,就是那个让梅子误了终生的杨过。而梅子是小龙女,可不是什么李莫愁。其实我和严一铭也就是各取所需。他要是没有我,就没人给他讲题,教他英文,顺带衬出他的风流倜傥。而我要是没了他,估计我在女生堆里多半是“我们院那个割过腕的”。其实我们之间只是赤裸裸的交易关系而已。

记得在我写完这篇日记时,我寝室的门已经响了好一会儿。我一开门就见严一铭穿着印着九号的蓝色球衣一边用手指转着球,一边低调地耍着帅。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也是盐渣第一次约我去篮球馆。我见他催得急,便呵呵了两声:“你这是要欺负残疾人的节奏么?”

“我一个人打球无聊的。你陪我说个话吧。”他说。

《各取所需》:严一铭的朋友不多,尤其是同性朋友。至于原因么,只要你是个X丝你都懂的。就好比物种都不一样,怎么交朋友?(盐渣看到日记里的这句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画上了波浪线。)

那天,我拿着托福单词书装模作样地坐在篮球场边上背着。严一铭则一边投着篮,一边寂寞地耍着帅。其实我这次答应和他出来是有目的的。今天他拿着球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他帅气的脸,不是他转球的手,而是他身上那件天蓝色的篮球服。

“衣服挺好看的。”我似是无心地带了一句。

他没理我,依然专心地打着球,他的球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

“妹子送的吧?”我不动声色。

他喘了口气,狐疑地看向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脸坏笑看着他不说话。这愈发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满身是汗地走到我身边又重复了一遍:“说,怎么知道的?”

我一脸贱笑着说:“你猜啊。”

“你说不说,不说我给你把另一只手也打断了!”他说着便动了气。

“啊~”我一瞬间进入了陶醉模式,深情并茂抑扬顿挫地背诵道,“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心就跌入了深深的湖水。我想问,你累吗?因为你在我的梦里跑了一宿又一宿……”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像他这种人也会脸红。他恼羞成怒地追过来:“你他妈找死!偷看老子的信是不是活腻了?”

我早就预估到了他的反应,所以专挑着他体力不支的时候挑衅他。不一会儿我俩便累得趴在了地板上。我躺在球场边上说:“你也甭管我怎么看到的了。实话实说吧,怎么样?”

他喘着气说道:“不怎么样。”

“那她觉得你怎么样?”

“她觉得我是个人渣。”

然后我们俩莫名其妙地笑到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我俩才收起了笑声。刚才还热闹的气氛,只一瞬间就变成了冰冷。空荡荡的篮球馆里只能听到我俩的呼吸声。

“看到了吧?”

“嗯。”他低低应道。

现在是篮球馆最冷清的时间,因为大多数学生都在上课,包括低我一届的梅子。空荡荡的篮球馆里本应只有我和严一铭两个人。但我们刚才分明看到,篮球馆黑洞洞的入口处飘过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白影。

“你看到那鬼影了吧。据说童子尿可以对付鬼,我那儿有个可乐瓶,你赶紧尿点。”我说。

“你才是童子!你全家都是童子!要尿你自己尿。”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远处。

我心说他这说话怎么和我越来越像了,就见他的眼睛像鹰一样冷冷地盯着那扇漆黑的大门。他的呼吸平缓下来,像是恢复了一些体力。我抬眼时就见他一个鲤鱼打挺,眨眼的功夫就追出了篮球馆外。

“谁!”他的声音夹带着回声。

我赶忙随着他追出去。我追出那扇门的时候只见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学生被他堵在了墙角。她像是被狼逮住的兔子一样贴着墙壁瑟瑟发抖。

我见那个女生的第一反应是:这年代还有人穿水手服和黑短裙。这复古装嫩也有点过了吧?

再仔细一看那水手服上的印花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高中生,还是第一中学的。

这一中离我们学校只有一站路,这复古的校服便是他们学校的特色。我正打量着她,就见严一铭低着头,看着比他矮上不少的女孩说道:“我之前就见过你,原来你是一中的学生。”

可那女孩却还是低着头不发一语,粉红色的眼镜框耷拉在鼻尖上。半晌,她终于开了口。

“我……我……”她的声音比蚊子还要细。

“我想起来了,你是左小强的妹妹。对不对?”严一铭这话一出口,我惊讶地眼镜差点儿掉了下来。而那女生却依旧低着头,说不出半个字。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严一铭看着那女学生怀里的东西,说道,“手里拿着什么,交出来!”

那女生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人家还是小孩,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吗?”我说。

我刚说完这话,就见严一铭伸手去抢她怀里的东西。我心说:这不是打我脸么?

那女孩子挣了几下却是徒劳。盐渣一把夺过她揣着的东西。那女孩就无助地伸出了手,最后无奈地捂住了脸。

“这不是我之前弄丢的球衣吗?”他摸着熟悉的白色的球衣,看着熟悉的9号号码,“我那天训练完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是你偷的!”

“不是,不是……”那女孩子小声说道,“我只是,洗了洗。”

“我想起来了,那天被我撞了,把可乐洒我身上的人是你吧?”严一铭似乎对那天的印象有些模糊。

那女生使劲点了点头。

“你拿走我的衣服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严一铭刚说完,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改口道,“不对,我的衣服自己会洗,你管什么闲事!”

我有些看不过去,赶紧靠到他耳边补了一句:“淡定……”

再看那女生却像个雏儿一样低着头,委屈地说道:“我洗了,发现没法弄干。所以……”

“那你今天过来做什么?”严一铭又问,语气倒是缓和了几分。

“还衣服。”

“好了,你可以走了。”严一铭说完转身就走。可那女孩子却还傻傻地跟在他后面。

“走啊!”严一铭提高了声音。可她依旧是跟着,却还是不说话。

“你到底想怎样?”严一铭有些不耐烦,“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打电话给左小强。让他把你领回去!”说完,他自顾自玩球去了。就留我和那女生在球场边上并排蹲着。

“小妹妹,那个写信的‘小花’是你吧?”我问。

那女孩愣了愣,两腮一红,却是使劲摇了摇头。

我又开启了抑扬顿挫模式:“啊,盐渣,从见到你的那天开始,我的心就跌入了深深的湖水……”

“啊~”那女孩子尖叫了一声,用手捂着耳朵,嘴里大声念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小花,小花就是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