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益宁
Chapter 1: B先生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 The Great Gatsby
“哎哟,逗死我了,这姑娘停个车可真够费劲的……”电话另一头传来B先生的声音。此刻的他正在北京三里屯的一个停车场内,坐在胯下的是他新买的法拉利,眼里注视的是一位开着劳斯莱斯的年轻女性。B先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个情景,一位穿着时髦而庸俗的女青年,正笨拙地试图停靠一辆显然和她年龄不符的豪华车。B不留情面地嘲讽着眼前的滑稽,同时还不忘向我强调他坐在一辆法拉利里。
其实,21岁的B也不那么“应该”开着一辆乖张扎眼的车。他言语间的戏谑无非源于两点:首先,他武断地判断出,这位开着劳斯莱斯的女孩是通过不劳而获的手段握住了豪车的方向盘;其次,B自己之所以坐在法拉利的驾驶座上,是因为他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小富翁。当年,升入大学没多久,他就拿着父母给的启动资金迅速地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几年间,B短暂地开过公司,投资过理财产品,也搞过汽车生意。他有过19岁给员工开工资的自豪瞬间,也有过公司倒闭、收获学业警告的低谷。最终,他几次把牙齿咬碎,买到了自己的法拉利。
B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他新认识一个一起玩摩托车的朋友,这位朋友又恰好是我的学长。我以前看过他们骑车的视频,速度快的吓人。这一次相约,无非是几个互相认识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吹牛。
我很快在B的引导下找到了他停车的位置,他从容地走下车,一脸顽皮地看着我,“怎么样川,是不是很排面?”我并不很想回答他,但还是挤出笑脸:“你这个新车,确实是挺不错。”曾经在宿舍里,我们一起痴痴地盯着杂志上这款车的图片,那年,我们13岁。
少年时的他总是穿着朴素的衣服,不时露出忘我的表情,像是在思考问题。我至今仍然记得,在初中的音乐课上B被一首流行音乐感动到落泪。问及个中缘由,他说,“我突然很心疼我爸。”现如今,他开着黑色的法拉利出来和我吃饭。
简单寒暄几句后,我们就启程前往事先选好的餐厅,途中我打量着B穿的衣服,干净的灰绿色夹克套着白T恤、浅灰运动裤和一双我几年前就见过的、要价过高的黑鞋。不错,他的穿衣风格还一点不像一位法拉利车主,这比土潮品味的三里屯男女要顺眼太多了。
“所以,你这会儿在忙什么?”我没话找话地问。
“我打算搞一个新场地,开个工作室。”
“哦?干什么用?”
“一个给玩车的年轻人和大学生们开的聚会场地。我打算自己在里面改赛车卖,平常也会把场地租给客户自己DIY改车。再留个娱乐厅,买点儿游戏机、赛车模拟器之类的设备,以后大家想聚着玩儿都能来。”B很详细地规划出一副远景。
“嚯,挺有新意嘛!”他这一套组合拳,把所有消费能力的年轻人全包括进去了,我确实挺佩服。
“哈哈哈,可不。等我完工了,就叫你来玩。”B很真诚。
餐厅离得不远,我们还没来得及深入聊,就走到了。
一起推门入店,食客们嘈杂的叫嚷和服务员窸窸窣窣收拾碗筷的声音一下将人淹没,我们很快找到一张桌子,开始等待最后一个同伴 — 张哈哈先生。
张哈哈先生是骑着摩托车赶到的。他一进门就发现了我,一边大步走一边喊“好久不见啊,阿川。”张哈哈先生的声音很有辨识度,这大约是他做主持人的职业病。大家管张先生叫哈哈不是因为他总哈哈笑,而是因为他总能让大家和他一起笑,放肆的“哈哈”声不绝于耳。
“这不是尊敬的杜卡迪车主,B老板吗!能和您吃饭可太荣幸了。”张哈哈先生阴阳怪气地拍着B的肩膀。
“哪有、哪有。还是张老板的凯旋更厉害。”
B停顿了一下儿,又狡黠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今天开的是法拉利。”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我感到欢喜,和这两位朋友一起吃饭,席间是不会太尴尬的。
除了客套性的嘘寒问暖,我们主要的话题还是离不开车和摩托车。年少时如数家珍的各种知识和典故当然还在我的脑中,不过,由于缺乏他们丰富的实践经验,我不愿意夸夸其谈。毕竟,一个对理论知识津津乐道却没有一点实操经历的人,总会显得单纯而迂腐。总之,我们对话的内容,大体就是彼此分享一下最近的见闻和经历,我再不时听他们讲讲找刺激时惊险的“濒死”瞬间。张哈哈说,他有一次在赛道刷圈,结果压弯时车子失控滑了出去,这让他在医院躺了很久;B先生讲,他在眼睛受伤后,从医院偷跑出去,身残志坚地骑车会友。
这顿饭吃了有一两个小时,它最终在哈哈声中,友好而舒畅的结束了,所有人准备各回各家。张哈哈先生率先出门,他跨上摩托车,滑着胎冲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对我们竖起一个大拇指。
B有些无奈又欣赏地笑道:“这大哥骑车是真的虎。”我也在笑,觉得哈哈先生这样的行为挺有趣,B接着转过头对我说:“咱俩再出去逛逛啊?”我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也想有人开着法拉利接送,便和他上了车。
B先生在夜色下漫无目的地开着,一路上我只能听见发动机低沉的轰隆,和他大声播放的滥俗流行音乐。
他掏出一根烟,叼在自己嘴里,又递给我一根;我拿出打火机,先帮他点着,又给自己点上。我不知道B想开到哪里去,而且我觉得,B自己也不知道。
车最终停在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门口的7-11旁。我们进去买了些零食,就地坐在7-11的台阶上吃起来。B先生看上去很疲惫,他几乎几度当街瘫倒。冬天的凌晨有微风吹过,B闭着眼睛,他的脸已经有些发福,微鼓的面部肌肉扭曲了我记忆中的线条。“我其实挺害怕的,”B冷不丁来了一句。“有时候我看自己的微信朋友圈会觉得特别可悲,圈子里的朋友不是在玩乐,就是在吃喝。就好像没人在干正事一样……”我不晓得告诉他什么,他接着说:“我不想最终变成那样,我想先赚赚钱。等到快钱赚够了,就自费出去留学。学点东西,再回来做些有贡献的事,给家里的长辈看看。”我知道B家里几代都是工程师,他的曾祖父当年赴美留学,放弃了留下的机会回来报效国家…我很理解他的压力。
正组织语言想要安慰他,B却突然坐起来,盯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学校出来做事吗?”我摇摇头,接下来,B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刚进入大学的B和中学时一样天真,他一入学就兴冲冲地加入了学生会,渴望在大学期间做点像样的学生工作…可惜,他的热情很快就被一泡又黄又骚的尿浇灭了,这泡改变人生的尿产自一位酒后失态的学长。
那时,加入学生会的新生人选刚敲定,所有的学生会“干部”领着部员们一起出去聚餐喝酒、搞团建。年少无知的B先生本以为这会是几十人的同学大聚会,也就欣然前往。没成想,团建的第一步就让他的心凉了半截。只见到场的同学们自觉按照“长幼有序”的方式站好,乖乖地排出了座次。为首的自然就是学生会主席,挨着他的是各个部长们,所有的新生则随意散坐在四周。B虽然觉得这样很没必要,不过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坐下了。饭局中他一边安静的咀嚼着食物,一边看着自得的“主席”和“部长”们侃侃而谈;他觉得周围的其他新生恭顺的像一只只绵羊,B感到恶心,不再说话了。虽然B自己没觉得这有什么,可他不寻常的安静很快引起了“主席”的注意,“主席”把B拉到身边,对他好言相劝,那语气就好像是安慰小同志的老革命。他对B说,自己大一的时候也是这样陪学长吃饭的,这很正常,不要不说话。“你要合群”,“主席”劝他。而且,为了向“小同志”示好,“主席”甚至把B安排在身边坐下。B非但不领情,他还觉得学生会主席是个二货。“主席”瞟了一眼还是不太说话的B,又瞅了瞅桌上其他驯良的新生,大喊起来“来来来,新同学们来给老生们敬敬酒吧!”B被惊呆了,他不觉得有人会照做,他认为身边这人是有臆想症的疯子:明明是差不了几岁的同龄人,学识和阅历还未必谁更甚一筹,怎么可能有人来敬酒?!他错的离谱,只见所有的同级生们都闻声而动,他们挨个来到眼前向“主席”还有“部长”们敬酒。B相信他们来自祖国的大江南北,出自各式各样的家庭;B了解他们有不同的梦想、爱好和特长;B不明白为什么这所有各具姿态的人能这么快屈从于“等级礼乐”和“官僚主义”。“他们做的多漂亮啊,恭维话说得一丝不苟,言语间的屈从就像对主人摇尾巴的小哈巴狗,他们渴望“主人”的认可和提携。而且,他们都知道从“主席”先开始敬酒。”讲到这里的B先生脸色已经不好了,他不忿地说,“我甚至很少给我爸敬酒,给他敬酒?这孙子做梦!”那时还处于惊愕之中的B不知道,这故事离奇的发展才刚刚开始。随着饭局的进行,大家喝的越来越高,“主席”的谈吐也因此越来越粗俗难耐。B开始用尽浑身的力气继续把眼前面红耳赤、“口吐莲花”的类猿生物看作一个人。他想着:把今晚熬过去就成,明天一早就走人。
他没能等到第二天早上。
在吃完返校的路上,“主席”依然拽着B讲话,他显然不想放弃这位倔强的同学。“主席”一边摇摇晃晃的撒酒疯,一边絮叨着大道理。11月的北京是有点冷的,况且“主席”喝的也不少,他这时候想要撒尿,确实很正常。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B觉得,如果想要赶回去上厕所,就要走快点了。他甩开步子就自己往前走,“主席”却停下了脚步,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目标,兴奋地跑了出去。只见他来到一辆宾利旁,脱下裤子、掏出胯下之物,撒将其来。泛黄的尿液射在轮胎和车门上,不时有尿花溅到四周,打湿了裤脚和鞋子。“主席”很过瘾,开始尖声叫骂起来,他用出不少很标准的仇富话术。B说,“我有考虑过把这人绊倒,让他自己尝尝尿骚不骚,可惜最终也没这么干。”B先生只是一声不吭地走开了。他从此不再过问校内的组织活动,也越发觉得身处的集体令他无法容忍。他至今依然会担心自己停在校门口的法拉利和杜卡迪在不经意间被尿液洗礼。所以B买了好几套车衣,“这样应该能解决问题,除非他掀开车衣尿,”B说。一群年轻人,打着学生会或社团的名号,干着更甚职场的油腻事情,在“象牙塔”里玩过家家还丑态百出,B一点也看不上。
又点燃了一根烟,B先生眯着眼睛吸起来。我突然想到最近他在自己的朋友圈里转发了一篇推送,那内容和他往常并不隐晦的炫富很不一样,文章介绍了一位疫情期间大量捐赠口罩的生意人,这位青年企业家,就是他自己。几年前,B先生为了逃离油腻而自己出去冲杀;可从我的视角看,这几年B自己却越来越像一个肤浅的布尔乔亚。我突然很想骂他,可是又骂不出口。因为,B至少获得了财富,而且过程不伤天害理,他本人也没为此分开双腿或双膝跪地。其实,年轻人的迷茫大抵相同:赚不到钱的想赚钱,赚到钱的要理想,更多的人,丢了理想也赚不到钱。我突然很失望,在过去,B的存在一直让我很欣慰。他用可敬的坚韧,把双手插进泥土里,捏出了自己梦中的愿景。我一度连祝贺他的话都想好了,那段话改编自《了不起的盖茨比》,我是这么写的:所以我们逆水行舟,将绿光紧抱在怀里,双臂再也不必向前伸出一分……
现在看来,我成功的朋友,B先生,他和我们其他所有人一样迷惘、脆弱。他可以花钱买到十二缸的跑车,也有了自己“极简主义”的小公寓,可他依然在自己的财富上怅然若失、左顾右盼。他不知道该把车开到哪里,也不明白该如何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客气地说,他很可能根本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可以嘲笑中年人的无能,年轻人的妥协;却无法阻止自己走向油腻,面对孤独。B很特别,又很平庸。
我想起他的话,“乌合之众们在封闭的圈子里玩过家家,而其中的丑态却比外面的社会更令人啼笑皆非。”我特别想问,他逃离的是滑稽的丑态,还是无趣的“过家家”呢?我不明白了,但我知道我很想念那位穿着朴素的少年B,更甚于此,我想像B先生一样买一辆法拉利。
Chapter 2: G小姐
G小姐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烟,她白皙的皮肤在夜晚显得格外动人,环路上的各色灯光映在她深陷的眼眶上,让一对大眼睛闪闪发亮。虽然紧盯着路面,但烟头红色的火星还是吸引到我的注意,这火苗伴随着G小姐的呼吸在车内间断地闪烁,实在是美极了。为了不被二手烟燎到眼睛,我把车窗降下了一点,让大量的空气伴着强烈的震动涌入车内。好上头的气氛!我低头瞥了一眼车的筒形仪表,油还很充足。于是我把油门、刹车踩的更狠了,开始激进驾驶。
此时此刻,G小姐是我的女朋友,我正在接她回学校的路上。G小姐是少数民族,她的长相在我看来是很标准的高加索人。所谓高加索人,是“现代白人”的祖先。从英文的词义来看,高加索人的含义其实可以粗犷地理解为白人。在A国留学时,我在一次派对上遇到过一位波兰裔女孩,她从相貌到体型上都和G小姐惊人的相似。我也曾经对G小姐说过我觉得她很像一个高加索人,她听完却不屑地给我讲述了一个猥琐油腻男的故事:她过去曾在前男友的邀请下参加北京国际电影节。在会场,一位肥胖、黑矮的眼镜男对她说过一样的话。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刻薄地说起那位电影、电视从业者与会期间刻意卖弄不怎么深厚的学识的样子。这话呛的我哑口无言,便再也不提起这茬儿。
G小姐充满异域风情的长相不是没有好处的,她本人学的是英语语言文学,辅上这样一张脸,自然在申请英语家教时容易讨得家长的欢心。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来自南非的黑人英语老师会被抱怨有过重的口音。而事实上,南非人的口音比英国人的英语易于辨识的多。比如,曾经的白人世界首富伊隆马斯克先生就有很强的南非口音。我想,大约没有人会对他说:“你英语讲得不好。”总而言之,G小姐的高鼻深目、金发碧眼帮她在一个高档社区谋得了一份兼职家教的差事。而我正履行着男朋友的义务,接她下班。
我用来接送G小姐的车,是B先生借给我的。这是一辆2009年生产的日本敞篷跑车,它价格合理,动力也恰如其分的温顺。开着它你几乎没有飙车的能力和意外超速的风险,却可以体验无尽的驾驶乐趣。只要油门、刹车踩的重一点,转向动作稍微浮夸一些,车的后轮就会调皮地飘起来。而且,它还有一个可以敞开的车顶,这实在是大学生买车的不二之选。G小姐很喜欢这辆车,她也很欣赏B先生给这老玩具添的现代化设备 — B先生利用2009年还很流行的车载USB接口,接了一个蓝牙到车上,这极大地丰富了我们返校路上听歌的选项。为此,我很感谢B先生。没有那些流行音乐的话,我真不知道路上该和G小姐聊什么。我想起借车的时候,B先生是这么和我说的“车你拿去开就行,我现在也用不上。等你不想玩了,再还我。”这布尔乔亚虽肤浅,但确实很够义气。相比之下,我这个拿人手短的朋友才更应当感到羞愧。不过,羞愧归羞愧,我还是要尽全力利用这车去作乐,今天接送G小姐上下班就是如此。
G小姐又在放《血腥爱情故事》了。这歌在我看来,有点过于歇斯底里,G小姐却很投入,她说她觉得歌和我们的关系很搭配。歌词大致讲述了一个毒性的爱情故事,一对男女利用情欲互相控制、互相伤害直到将彼此千刀万剐。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的确认同她,我们的恋爱关系确实很有毒。只可惜,她过高地估计了我陷入其中的程度,如果我有能力置身事外,也就谈不上什么互相控制了。这段关系对我来说一直是一段插曲,而且,我们开始的很随意。
它起始于2019年11月。我当时刚结束国外的课程回京度假,在探访母校时再次遇见了G小姐。我出国前就认识她,虽然刚认识时对她没有什么感觉,但我还是本着养鱼的态度和她做了朋友。我们还没来得及发展出什么,我就离开学校了。她现在在我度假时找过来,我一点也不介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双人快乐呗。我并不为自己轻浮的态度感到自责,G小姐也知道我回国待不了几个月,我认为,她不过是想要享受青春罢了。我们在一节翻译课上迅速确立了关系。现在想起来,我作为一个旁听的同学在课堂上吵吵闹闹,确实很烦人。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只要快乐。
确定关系的当晚我们一起去喝酒,在酒吧二层的小隔间里,G小姐脱下了胸罩,她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双峰上。我很想矫情地说我感受到她慌乱的心跳,说我也和她一样意乱情迷,但是我不能。因为我只感觉到她傲人的双乳,以及她像樱桃胡一样翘起的乳头。我勃起了,于是当即吻上去。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男欢女爱之类的情愫,现在看来,在强烈的性冲动前理智的思考是那么的无力。这真是可怕的性张力,“Sexual Tension!”我在脑海里大喊。G小姐开始用舌头舔舐我的牙齿,我便配合着也把自己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爱上她了。我觉得这辈子就这么过也未尝不可,我早在少年时就丢失了一切,尊严、爱人、抱负和家庭…我何不珍惜眼前的美好呢?一个人有几个20岁,又能体会几年20岁的性爱呢?我捧住她的脸,深情地说“我们去开房吧。”G小姐却突然开始抗拒,她说还太早,她要我再等等,随即又轻轻地吻了我几下。我很是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她的决定,我甚至开始欣赏这种刻意保持距离的行为。即便是享受原始的青春之乐,她也可以做的不失体面,我更喜欢她了。
我们第一次上床是四五天之后,在学校附近的一所宾馆里。我之前就住过那里,它比普通的情侣酒店要贵不少,不过房间的条件也好多了。为了G小姐,我觉得值。我们一进房间就脱了衣服,G小姐躺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她那样子,就像是绘画里的希腊女神,烟草烧成灰又掉落在床上、地上、她身上,再一次,我在脑海里大喊“Sexual Tension!”我开始细致地打量起她,她的眉眼、唇齿、腰身、大腿、她小臂上浅色的绒毛还有她皮肤上的各色刺青。我注意到她的背上有一只彩绘的猫咪,那只猫的眼睛很有神,实在是漂亮极了。与此同时,G小姐也看着我。烟草逐渐燃尽,我们很快脱光衣服,一起去淋浴间洗澡。
热水冲刷着两个年轻、赤裸的躯体,狭小的隔间很快就充满了热腾腾的蒸汽。我帮她涂抹沐浴露,指尖在她身上游走,处处令人动容;她也顺势开始把玩我挺立的下体,动作温柔而有力。G小姐不小心弄疼我了,我不满地抽打她的臀部,留下红红的掌印。白色的粘液滴落在浴室的瓷砖上,那或许是沐浴露,也可能是别的。
我们抱紧彼此,在耳边呢喃,呻吟声越发放肆。
“咚咚咚!”突然响起了砸门的声音。“真是太他妈会挑时候了!”我骂着,同时放开G小姐,探出头去问“谁啊。”门外的人答道“警察查房。”我明白了,这样的事情我早有耳闻。这是G小姐特殊的民族身份导致的,她只要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入住,警察叔叔就必定会半夜敲门。我是第一次体验,但G小姐早就习惯了。她匆匆戴好文胸,穿上内裤就跑去开门。我很惊讶“你这样就去开门了?”
G小姐很淡定地回答:“是他们无缘无故来打扰我的。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门口的两个警察穿的很整齐,那是冬天的大衣和棉裤,而我们则湿漉漉地穿着内衣。
“不好意思,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他们甚至不好意思看我们一眼。
“好的,没问题。亲爱的,你去拿一下。”我身子倚在门的一侧,手撑着另一侧,对G小姐说。
她很听话地跑过去,向我展示着修长的双腿和依然红红的圆屁股。
“喏,给您。”G小姐很快就跑回来了。
警察还是不愿意看我们,抬着头问“请问两位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同学,情侣、同学。”我顺手拿起旁边的学生证给警官们看。
“啊,知道了。”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要查房吗?”G小姐在明知故问。
“啊,这个嘛。这是政策规定,我们也没办法。”警察们更窘迫了,我开始觉得他们很可爱。
“那您大概知道政策要持续多久吗?”G小姐眨着一汪大眼睛,显得很单纯。
“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按政策办事。”他们似乎想赶快逃离。
“嗯…啊…这样就没问题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两位警官急匆匆地走了。
我关上门,G小姐看着我笑出了声。
“你知道他们会来查房的对吧?”我问她
“是啊,但是我不在乎。错的又不是我,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她戏谑又真诚地回答。
我笑着点点头。我大概是爱上她了,真他妈的完蛋。
我还想着,G小姐就已经脱掉了内衣,她把被子掀开侧卧在床上,一条腿贴着身体提上去,这样的体态刚好完整地把她两腿之间的幽幽缝隙暴露给我。我知趣地褪去衣服,随后,两个身体律动着冲向高潮……
那天夜里,G小姐要求我抚摸着她的后背帮她入睡。我用双手轻柔地爱抚她的每一寸肌肤,从脖颈到腰臀。期间,她那只栩栩如生的猫一直盯着我。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度过了许多类似的夜晚,和G小姐以及她背后的猫一起。肉欲很大程度上定义了我们的关系。我们在不同的场合做爱,有一次,G小姐在看电影时把我灌醉,然后在电影院和我抽插起来。我们最终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影片已经结束,观众已经离场。
G小姐活得很放肆,她藐视一切权威、拒绝任何形式的摆谱、乐得嘲讽所有的虚伪,无论她藐视、拒绝、嘲讽的对象是否位高权重或约定俗成。她的反抗精神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很多时候是为了出格而出格。这样的个性也让她的人际关系走向极端,爱她的人爱的心碎、恨她的人恨之入骨。而只有我知道,她经常哭泣。
她哭的理由千变万化,有时是对未来的担忧、有时是对自己的失望、有时是对原生家庭的恐惧与悲悯。她说她不想留在北京,因为家里还有年迈的老父亲,而且她讨厌北京的天气、讨厌北京混乱的城市规划、讨厌北京的人、讨厌作为北京人的我;可是她有时又想留在北京,因为她说想和我结婚生子,因为她不想回去擦个口红就被指指点点,不想被安排嫁给一个不认识的同族人,不想回去做没有意义的工作,不想活在无望的城市里。她会恨我汉人的身份,她会恨我可以在任何企业里都能工作,而她必须到一个有足够多摄像头的公司,必须求得公司为她担保;她会恨我可以自由的出行,而她必须被查房、被单独安检,在过程中被莫名其妙的人搭讪、侵犯;她会恨我可以说自己的母语,而她从小被父亲送离家乡 — 她已经不会用母语写字了;她会恨我无法真正理解她,因为我怎么能够呢?我生来就是一个汉人啊。或许这就是“yellow privilege”?于是,她写了一首诗给我看:
I meant to be emperor’s girl
My mother said so
I walked into the wall that night
I saw cold moon and different sight
I meant to be firm and loyal
The maid said so
I take off my cloth shamelessly
I saw cicada cried hopelessly
Every night I look up seeking the star
The one I saw at yesterday’s night
I wait to see my lover before the dawn
But all I find is my coffin in sight
她的笔触很稚嫩,可她的伤痛却血淋淋的真实。我为爱人感到哀伤,也越来越佩服她。这是一个会说四种语言,从小学毕业就一个人在陌生城市闯荡的女孩子。对于汉人来说她不够汉,对于本族人来说她不尽本。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有一个未来,她根本不知道未来的大致方向在哪里。她只能尽情地学、尽情地吃、尽情地恨、尽情地做爱。她要想尽办法体会一切,在再也没有机会体会之前。我说她是我人生中的插曲,其实,我或许也只是她旅途上的体验。我无力给她什么,我所能做的只有让她体验的尽兴,让她爱的死去活来、让她痛的撕心裂肺。
其实,G小姐说的没错,我们的关系一如《血腥爱情故事》咆哮的那样。当痛和爱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后,你不会再渴求爱,而是对痛上瘾。这最终导致了我们关系的破裂。从某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只有恶意地争吵,尖酸地辱骂和报复性的性爱。我终于不再有能力陪她痛下去,也就丧失了继续爱她的勇气。和其他人一样,我自觉无法承受这份感情的重量,我逃走了。
在回到A国上课前,我和G小姐说了分手。那时的我刚刚买好离家的机票,她则在数千里外的家乡,在荒原上流泪。
此刻的我在大洋彼岸视奸她的朋友圈,看G小姐未曾放弃生活,看她还在朋友圈里和友人喝酒傻笑,看她还在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看她还是不知道,不知道哪一天她可以不用再不知羞耻地脱下衣服,不知道哪一天她可以不再守着窗户,听春蝉绝望地叫。
Chapter 3: K女士
我于2020年2月和G小姐分手。在网络上阔别G小姐时,我坐在去机场的车里。我的父母坐在前面开车,他们一路都在叮嘱,可我心里想的却和谈话内容没有半分关系。
“你要注意安全,戴好口罩……”
“在学校一定多和老师沟通,有问题及时解决……”
“遇到事儿了也一定和我们说,能帮到的我们一定帮。另外,少点外卖,能自己做饭就自己做!”
……
我当然明白他们的好意,却并不把那些话当回事儿。因为,他们既低估了我的能力和经验,也实在是对A国的生活一无所知。我认为,面对这些叮嘱最好的态度,是置之不理。我理解他们的担忧,当时新冠疫情在国内肆虐,又有逐渐走向全球的倾向,儿子在疫情爆发时一个人飞出国,怎么想都是有风险的事情。幸好,我并不是一个人。
在确定行程前,我和多年的同窗好友K女士约好了一起出行。这次返校路途曲折,未知风险也很多,两个人走总比一个人闯安心些。我无比期待这次旅行,所以一在停车场取出自己的行李,就匆匆告别了父母。他们不愿意多付那么些停车钱,我也懒得说绵绵长长的再见。
只身走进首都机场,冬日的暖阳让航站楼变得温暖、宁静。我很快辨认出远处对我招手的K女士。她打扮的很有活力,笑容在阳光下泛出鲜橙色的光晕。我心情好极了,将她错认成青春女神赫柏。我大步走向未来,想起第一次遇见K女士的情形。
那是在大学的第一年,我作为新生到学生会应聘。面试我的三个前辈中K女士是最寡言的那一位,她安静地坐在讲台上,大部分时间在倾听,不时问我一些问题。但即便是偶尔的点评,K女士也不把所思所想全部袒露。面试当中我几度朝她望去,她的专注让人感到安心而温暖。K女士虽然话不多,新生们却大多认识她。她面容姣好、性格开朗、身材挺拔苗条,不仅是学生会的干部,也是模特社的社长。
当时,我和蓄着长发、且颇有女人缘的上铺兄弟都在她手下干活。在大学的第一年里,我和K女士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工作沟通,也就是说,我们不熟。而第二年,她就参加了学校的交换项目,前往一所国外的高校,去攻读另一个学位了。关于她,我除了记得滥情的上铺兄弟曾体面地知难而退,就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印象。
再后来,我也加入了同样的项目,前往同一所新学校,读一个新的专业。在2020年前,我们一直保持着不尴不尬的同窗关系。如无意外,我们的生活轨迹本会一直没有瓜葛。转机发生在2019年末,当时,新冠疫情爆发,各国纷纷封锁边境,如何返校成为了所有留学生面临的难题。我和K女士所在的学校建议学生们飞往第三国隔离,如此这般转移矛盾,再入境本土。故此,我们“迫不得已”相约一同前往T国隔离。
疫情就这样成就了我们的“罗马假日”……我们告别了自己熟悉的环境,远离了往常的社交圈子,开启了独属二人的世外桃源之旅。
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在没有疫情限制的国家,是不可能老实待在酒店里隔离的。在T国的十四天,我们大约吃遍了当地所有的推荐餐厅。T国气候温润潮湿,物产丰富,相应的佳肴美馔让人目不暇接。当地的厨师们不缺乏鲜美的食材,也不吝于挥洒各种香料去恣意刺激食客的味蕾。古人云,“口腹之欲,何穷之有。”无法替K女士言说,对于我自己,那十四天可谓是口腔的至福历险。
伴随着各样味觉刺激在口腔中激荡,我和K女士也越聊越有默契。大到人生理想、未来规划,小到往昔琐事、审美品味,我们无所不谈。她说她鄙视“典型的留学生穿搭”,我说我欣赏戈达德的遗世独立。她说她想走最远的路、经历最精彩的冒险;我说我想发一笔小财,在热爱的领域贡献自己的才智,最后跳入西伯利亚广阔的冰湖,有尊严地结束一生。其实,再有默契的话语都显得多余,两个人可以和谐地做出每一个旅行决定,能够一起体验这所有鲜美的食味就已经很珍贵了。等到旅途结束时,她知晓了我过去人生的所有欣喜与悲痛;我也明白了她经历过的创伤,和对未来深深的期望。
这其中或许有迁就伙伴的社交礼仪在作用,但旅途也是真的怡情悦性。两周来,我们既没到景点参观,人挤人,也没有纵情山水间。事实上,我们的活动半径甚至没有超过10公里。之所以能够吃遍榜单,是因为酒店恰好位于市中心。
那段时间,我可以每天睡到九、十点钟,慵懒地吃一顿早饭、读书看报,等到下午再和K女士出门探索当地的美食。如果夜晚两人又恰好没事,我就会去K女士的房间和她下几盘棋或看一场电影。
我记得在T国温暖、潮湿的夜里,我们一起坐在旅店屋顶的酒吧,似乎一伸手就可以够到满天星空。我一边品味着手中的玛格利塔,一边遐想着这杯鸡尾酒背后的典故。那是一个以讹传讹的爱情故事,一对青年男女在旅途中相恋,女方最终在一次狩猎中被流弹击中,不幸去世。而男方回到家乡后,用苦涩的盐粒点缀出这么一款鸡尾酒,这就是玛格利塔。玛格利塔,是那位香消玉殒的丽人的名字。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让这两周无限重复。可人生毕竟不是电影,快乐的时光总会结束,十四天很快过去,K女士先我一步踏上了返校的飞机。临走前,她似乎意味深长地给我推荐了一部电影。是伍迪艾伦的《纽约的一个下雨天》。片子虽是伍迪的老套路,但片中青春正好的男女对我来说却非常有代入感。
雨天本就是戏剧性的天气,它总向人们炫耀生命的蓬勃,更何况电影讲述的还是年轻男女的爱情纠葛。
当晚我纠结的难以入睡,凌晨在异国的街头胡乱奔跑。我大口呼吸着T国潮湿的空气,眼前的每一个角落都有K女士的身影。第二天,我赶在登机之前去酒店附近的纹身店做了一个新的刺青。并不是为了纪念谁或者什么情感,我只是不想忘记这十四天的旅程。其实,K女士有一位男友在学校等她归来,这一直是友谊背后的默契。故事的开始,我自以为精疲力竭、伤痕累累,便自信地加入了这场游戏,结局却出乎我的意料……
2021开年,我正在城市中心公园的门口等人。来这座城市一年有余,我一直很少踏足这里,现在站在此地,是因为 K女士的新公寓就在旁边。我在等她下楼,等她一起去新发掘的餐厅吃饭。在T国的美食探险,被我们延续到了新地方。我们无法摆脱生活的冰冷,但至少,每周有那么一晚,我们可以沉浸在自己眷恋的美梦中。我抬头看看她的公寓,这样的地理条件,房租不会便宜。不过,K女士的事业蒸蒸日上,已经成为了本地有名的签约模特,她大概也能负担的起。这一年来,她的学业和事业不断前进,我的学业虽然也还不错,但和她对比总还是让人感到寞落。
她总是这样的,她不会预告自己的成功,她让你自己发觉关于她的真相。正沉浸在回忆中,我远远地看到她准备穿过马路。这时,一辆轿车从街角拐来,K女士微张着手臂赶忙跑起来,像一只受惊的鸽子。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忍俊不禁,“还是不会过马路,真不像是大城市长大的闺女。”
“每一个城市都有其独特之处,令人难忘。这很难说,罗马!无疑的,就是罗马!”电影《罗马假日》里的公主这样回忆。而我只能安慰自己,或许结局不尽如人意,但是过程和结果是有益的。大家都发展的不错,这不是很好吗?正在这时,手机里的应用发来一条通知,它告诉我2020年我循环最多的歌曲,是尧十三的《雨霖铃》。它的词作者柳永曾写过这么一句话,“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柳七郎眷恋自己的伤怀与雅兴,他最后在贫困中孤独病死,是熟识的妓女们集资埋葬了他。
我微笑着看着逐渐向我走近的K女士,她一如既往的动人。又一次在阳光下,她几乎化身为青春女神赫柏。“似乎是时候说再见了”,我告诉自己,“人生必须前进,唯有不断地前进!”
Chapter 4: 芝诺悖论
与芝诺悖论的相遇
什么是芝诺悖论?在浏览了互联网上的相关词条数十遍后,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里不妨粘贴几段百度百科的相关解释,供读者自己认知。
“芝诺悖论(Zeno's paradox)是古希腊数学家芝诺提出的一系列关于运动的不可分性的哲学悖论… 两分法悖论是芝诺提出的四个悖论中的第一个。”
“芝诺:“一个人从A点走到B点,要先走完路程的1/2,再走完剩下总路程的1/2,再走完剩下的1/2……”如此循环下去,永远不能到终点。”
“假设此人速度不变,走一段的时间每次除以2,时间为实际需要时间的1/2+1/4+1/8+......,则时间限制在实际需要时间以内,即此人与目的地距离可以为任意小,却到不了。实际上是这个悖论本身限定了时间,当然到达不了。”
我并不是数学家,更没有成为哲学家的学识和胸襟,当然也就不敢对这个悖论不懂装懂地妄加评论。不过,芝诺悖论确实经常让我陷入思索,也不断带给我悲伤。
可以想象吗?一个可怜人被禁锢在有限的时间里,永远也到达不了目的地、达成不了圆满!多么可悲的、我们一生都在面对的现实…
可以想象吗?有限的时空可以轻易被切分成无数份,在局限中达到永恒。生活并不无趣,生命也充满意义,你只需乐观而勇敢…
芝诺悖论曾让我着迷,正如我一度着迷于名叫Z的她。
北京秋天一个下雨的午后,我第一次“遇见”Z。落日余晖中的斜风细雨,每一滴都晶莹剔透。她站在办公楼的门口等出租车,乌黑浓密的卷发辐射出温暖的气息。我确信她看见了我,也发觉她微微偏过头,显然不希望在下班后和同事聊家长里短。我猛地转过头去,多年来无法克服的羞怯再次战胜了我 —— 面对漂亮女孩的冷漠,我常常无所适从而胆怯,只能用同样的冷漠保护自己。
那一刻,我为了骄傲选择前往反方向的地铁站,同时将无可否认的美留在心间。
她是我的同事,而我是刚刚毕业走入职场的新人。
为了让摸不着头脑的读者们有些头绪,这里不妨提供一些背景介绍:
2021年8月初,我本科毕业,辗转数十小时的航班以及三周的防疫隔离回到家中。我放弃了在心仪的教授门下读直博的机会,回到北京进入公关行业,成为一名不情不愿的上班族。我的第一个办公室位于国贸地区的一幢老办公楼中;我的第一个行业令我窒息,它既包含了所有办公室都有的勾心斗角、阴阳怪气,又似乎不能产出价值 —— 对我来说,公关广告像是自己搭台子自己唱戏(后来纽约让我的这一认知有所改观);我的第一群同事主要是年轻、靓丽的都市女性,她们的美貌与能力令人耳目一新,同时又年轻的可怕;我的第一份工作经常加班,我常常感到疲惫不堪;我对职场产生了消极的念头。
兢兢业业地开始了职业生涯,我每天尽可能多而高质量地完成任务、很少对领导说不、力图和同事搞好关系、在饭局中既不吃饭也很少插嘴。而Z是我美丽女同事中的一员,她快要24岁,在办公室中她带着同样的稚嫩与礼貌,拒同事于千里之外。
雨中的邂逅虽让人难以忘怀,继那之后我却很久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期待在每天的早上看见她的身影。记得一次午休时间,她蹦跳着对帮她带咖啡的同事抛出飞吻,卷曲的长发惹人瞩目,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她将我深深吸引。此时的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看到的令人动容的活力与青春可爱将带来怎样不理智的情愫,将如何引我走向迷恋的深渊。
爱恋及与之有关的经验
在2021年的最后一天,我爱上了她。
2021年12月31日我们第一次约会。约会的契机说来好笑,在一次午休喝咖啡时,Z漫不经心地提到想去试试北京西边的一个密室逃脱,并将场馆的链接发给了我。诚恳地讲,我的第一反应是:或许她想要一个人陪她一起去玩,而我恰好是合适的人选。后来我才知道,那不过是她当时在没话找话,席间的另一位女同事 —— 我的直属领导,恰巧不被她信任、喜爱。她发链接给我,不过是因为没得选,当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了我原本的解读。我默默将这件事记下,并在几天后正式向她发出邀请。她答应了,之后的几天却没有再多和我讲一句话。
2021年12月30日,困惑不堪的我不得不再次确认31日的行程是否照常。当时,我正在看望自己的外婆,我在老人身旁焦急地等待她的回复,暗自祈祷不要出糗。收到她礼貌的肯定后,我长舒一口气,与其说为即将到来的约会感到兴奋,倒不如说感激她照顾好了同事间的体面周全。第二天与她见面时,我的心态轻松而随意。我依稀记得自己上一次感受到与人真诚相识并灵魂契合,是因为见面前我下定决心,要勇敢且坦诚地与人相处。面对新的机遇,我鼓足勇气,带上了同样可爱的真诚。
2021年12月31日上午十一点,我走进一家Costa Coffee,遇见了已经在此等候的Z。她浓密卷曲的长发又一次惊艳了我,对她容貌的关注近乎成为我新的“怪癖”。
Z居然在约定时间之前就到达了目的地、她的妆容精致优雅、她的谈吐礼貌有趣、她不愿意让我请客吃饭… 种种这一切都让人惊喜,当时,我还没能理解所有这些克制与魅力背后的含义。考虑到读者中或许会有涉世未深的小男孩,这里不妨分享一些经验。在一次次的失败与尴尬后,我才逐渐理解了这些内敛又“约定俗成”的规矩:
1. 无论你给自己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约女孩单独出来时,她和你一样也会考虑这次出行的含义。为自己和对方负起责任来,不要想当然,了解自己的需求、确认相处的手段、把握好距离。
2. 对于传统的“中国好女孩”而言,第一次约会时她会比平常更加体贴、礼貌、“善于倾听”。她只是想保持距离,她没有被你的魅力折服。
3. 在适当的时机结束你们的约会。不要过早结束让她误以为你感到厌烦,也不要将约会拖得冗长,将对方置于想要拒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窘境。
4. 谨慎选择聊天的话题,尽量真诚且有趣。可以分享关于自己的故事与过去,但尽量不要提到自己的情史。
5. 如果你不能百分百确定对方有意和你开展一段关系、或至少与你继续相处,那么,她并不喜欢你。
6. 大部分的爱情都始于“见色起意”。英俊干净、风趣幽默、能力出众、成熟包容、善良可靠,不要假装自己是这样的人,尽力变成这样的人。没有这些基础的浓烈爱意,只会感动自己、困扰他人。
7. 诚如所有父母讲的一样,“爱情是缘分”。十之八九,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恋爱中的人没有优劣之分,爱情的选择无关比较。带着坦诚、开放的心态与人相处,如果碰壁,请当即立断向前看。(你的爱有更好的去处,而她/他不值得你的热烈。)
……
诸如此类的经验和默契还有很多,请读者们在漫漫人生路上自行补充。
与Z的约会让我短暂地重温了曾体会过的幸福与惊喜。我们漫无目的地在北京开车闲逛;我们兴奋、热烈地讨论音乐、艺术与生活;我们一起犯傻,作出愚蠢的决定,又一同嘲笑自己……从上午十一点到午夜凌晨,每一个瞬间都不让人感到无趣。Z女士非常聪明,她经常温柔而幽默地“回怼”你的鲁莽、谎言、或是笨拙。
我告诉她“作为专业人士,我保持着将电影看完再评论的底线,”可惜我们当天选择的“电影”实在难看的过分,我只坚持了十五分钟(“果然是专业人士呢“);在我有些笨拙地问起她在伦敦的生活经历时,她嘲笑般指出这次转移话题的生硬(”这么硬的吗,哥“);我自信可以记住停车位的号码,可她还是留心拍下了照片,当我在停车场晕头转向时,她狡黠地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她美极了,24岁的Z精心而慵懒地经营着自己的人生。我看到的她,被自己的美丽和聪慧困扰着 —— 职业发展上,很多难得的机遇都曾摆在她的面前;生活中,她以自己的方式逼近着想要的状态、渴求的爱情、长久的目标;我想她本可以幸福、精彩地度过一生,但她却总因为一些幼稚、顽固的想法错失良机。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爱上她的理由:
我爱上Z是因为她告诉我家中老人去世时她感受到的难过与无助。
我爱上Z是因为她告诉我,她“想要不“卷”却又有意义、不混日子的工作。
我爱上Z是因为她告诉我,她好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这样她就可以打扮她、爱她,一如Z的母亲所做的那样。
我爱上Z是因为她告诉我,她想要在自己的阳台上装明亮、温馨的灯条,想要养一只自己的小狗。
我爱上她是因为,我不再想追求虚无缥缈的理想了,认真生活就是我的目标。
我将要多么失望……
我们可爱的同事们
第一次约会结束后我兴奋不已,在将Z送回家后,我亢奋地把车开回了家。(这里选用“亢奋”这个词,是因为开车回家的途中我常常兴奋地大叫起来,这个习惯也持续了很久。)我很确信自己恋爱了,而且我告诉自己,“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成功!”
可惜,同赴约前一样,Z在约会后又一连几天不曾联系我,这让我再次感到疑惑不堪。期间,发生了这些事情。
Z的办公室好闺蜜M女士,是和我合作最密切的同事。M女士比我们年长几岁,我和她有着亲密无间的合作与另人安心的默契。遇到一个有事说事、能力出众、又富有责任心的同事,是多少上班族的梦想。在上班的头几个月中,M女士是帮我分担完成不了的工作的人,是“强迫”我完成工作就跑路,不要和人“卷”的人,也是一起吃饭、“唠家常”的饭搭子。
在愁眉苦脸一周后,我终于在M的追问下向她坦白了。M感到兴奋又欣慰,按照她的话说 —— “弟弟妹妹长大了,我好开心。”
她旋即约我们午休时一起去国贸的滑冰场。滑冰滑到一半,来自广东的 M女士灵活、飞快地与我们拉开距离,留下两个不会滑冰的北京人在冰面上颤颤巍巍、互相搀扶。回忆起来,这无论如何是一次糟糕的约会。Z的冷漠没有一点改变,我除了无所适从又开始被强烈的激情折磨。这次约会也成为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无法忍受继续猜测的痛苦(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根本没有猜测的必要。)当晚,我向Z女士正式表达了我的心意,原文如下:
“Z你有空吗?是这样,我想真诚地和你讲一下:”
“上次一起出去玩(2021年12月31日),我真的很开心,你讲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很感兴趣,我非常希望能继续了解你。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或者有没有兴趣给我这个机会向你解释我自己。如果你没有兴趣的话,我完全理解,咱们就还是同事,朋友。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希望可以更多地和你单独相处!”
我做足了心理建设,自认为得到任何答复都不会感到失望与难堪,却收获了意外惊喜。在得到Z肯定的答复后,我又倾尽毕生所学,用各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爱慕。
关于那天的很多细节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我确实知道这些……
Z第二天约我一起吃饭 —— 当天她要出席客户的媒体活动,工作结束后我们便一起在附近共进晚餐。收到邀请时我正在开会,时间也不过下午5:30,还远远没到下班的时间,而赶到现场需要花掉我很久。于是,我认真而沉重地同当时带我入行的同事L小姐说:“我可能需要翘班了,因为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要见,但是我不知道如何骗领导,你能帮帮我吗?”
L小姐立刻猜到了我想翘班大约是要去见哪位姑娘,她不仅没有阻止我,甚至鼓励我马上动身,她说“你随便扯个谎,甚至直接就跑都行…… 上班算什么,快去见重要的人吧!”
她的答复让我稍稍有些错愕,毕竟,我提前离开意味着她要做更多的工作,但这并没有困扰我太久。几秒钟后,我弹射起步,飞快地穿好风衣、戴上围巾,发疯似地跑向离办公室最近的地铁站。很长时间以后,L女士在与我聊天时重新提起这件事,显然我年少无知的热烈和“轻浮”打动了她,那一刻,她选择成全我的希望。
这件事我至今都非常感激。
当晚的相聚没什么特别的,我依然自顾自地讲述着诚恳的情话,Z有些被我的独白打动了,决定给我更多的时间与机会。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Z本质上十分保守,最贴切的可以形容她的英文应该是“restricted”。冒着可能分手,分手后会相见尴尬甚至两厌的风险,与一位男同事发展出恋爱关系远远跳出了她的舒适圈… 可惜,她还是给了我机会。
那天夜晚,以及之后与Z共同经历的很多夜晚中,我的心脏与大脑被汹涌的爱意包裹。这样的不理智蒙蔽了我的双眼、阻碍了我的思考、扭曲了我的判断。这样的情愫很难被记述,不过我认为,达达乐队的一首歌做到了,我最中意其中的这一段:
“……
你告诉我爱就是森林,我向森林奔去;
你告诉我爱就是海湾,我向海湾骑行;
你告诉我爱就是云朵,我向云朵飞翔;
你告诉我爱就在,你的心中,我轻轻吻你。
……”
达达乐队伙同我自己,感动了我无数次。
你也听摇滚吗?
既然聊到音乐,这里不妨简单解释一下音乐对我来说与恋爱有什么关系。
人与人实在完全不同,恋爱中大家心动的原因也千奇百怪。有些人的爱恋被嗅觉定义,初次见面时对方散发的气息很可能会决定恋爱的成败;有些人的爱恋因味觉而起,可能相似的味蕾,或一起经历的各式味觉刺激会是最好的调味剂;有些人沉迷于视觉魅力;当然了,触觉、性张力、甚至人格魅力,种种这些都可能是刺激强烈欲望的诱因。而对我来说,音乐是强效的催情剂。
一个下雪的冬天,在一起驱车上山的路途中,我第一次和Z深入的聊音乐。当年的我深受一位考古学家朋友的影响,迷上了一群很难被定义的华语indie“摇滚”乐队。他们来自祖国的大江南北,大多都登上过 乐队的夏天 这个综艺舞台。
让我印象深刻且十分喜爱的音乐人包括:Joyside、Casino Demon、达达乐队、椅子乐队、白皮书乐队、Deca Joins、甜约翰、盘尼西林、新裤子、尧十三、草东没有派对、万能青年旅店、木马、告五人、五条人、伍佰、落日飞车、Lucky Tapes、梅卡德尔、华北浪革… 甚至还有李志
但其实,从小学到高中我比较喜爱的音乐人应该是Pink Floyd,Radiohead,Beatles,David Bowie,Queen,Oasis… 甚至是Bob Dylan,还有Linkin Park。
说我特别喜爱这些乐队其实多少有些违心,因为我既不会盯着一支乐队没完没了地听,也鲜有时间和兴趣去深挖关于这些音乐人的知识与背景。简单来说,我只是听他们的歌,而且好听的我就听,不好听的我就跳过,不带任何感情、更谈不上是乐迷或“发烧友”。
总之我和Z聊过很多次音乐,并惊讶地发现我们的品味居然有不少相似之处。Z多少认可我的一些选择,而她歌单上的大部分音乐都带给我惊喜。这里我真的很推荐恋爱中的情侣或是正在约会的青年们分享一下彼此的歌单,这是快速增进感情、深入了解的好方法。
所有这些乐队中,我最不该和Z谈论的应该是Oasis。我其实只喜欢、了解有限的几首Oasis的歌。但Z是深藏不露的Oasis粉丝,再一次,我卖弄不怎么丰富的学识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浅薄又乏味。不过我还是想为自己辩护,有好几首Oasis的歌曲我是真的非常喜爱。而且,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清楚Liam和Noel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我和Z顺利成章地成为了网易云好友,我认真仔细地听遍了爱人歌单上的每一首歌,将其中不少纳入自己的收藏。而实际上,我几乎不怎么用这个平台,网易云音乐在我的手机上沉寂了很多年,直到我与Z相遇。后来,分手一段时间以后,Z取消关注了我的网易云账号,设置了访问权限… 我再也不能了解她的歌单和她最近喜欢听的歌曲了。
Z的“绝情”让我十分痛苦。即便是恋爱时,我也感觉自己完全不能了解她 —— 她似乎从来没有卸下防备。一直以来我都只能通过观察她的听歌行为来逼近关于她的真相。Z的这层防备让我如此痛苦,以至于最后我也分不清驱使我的究竟是不甘及求知欲,还是无法被阻断、掐灭的爱与迷恋了。
我不知道Z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这篇文字的读者,我暂且浪漫地假定她会吧。下面这段话送给你,希望它能解释清楚我的灼人的关注:
“我来告诉您为什么。这是个办法,它能让我知道,如何能让你感动流泪,能让你有动力;让你说出来,你想要什么或不想要什么……”
可爱的礼物与甜言蜜语
在开始这个小章节之前,我首先要控诉公关广告行业对我创作能力的抹杀以及才华的荼毒。无论是中英文的Dramatic Writing还是新闻稿写作,我都十分擅长。学生时期,我既优质地完成了很多不同类型的文章写作,也一直保持着强烈的创作热情。仅仅一年时间,我的激情消退了、我的创造力消失了,因为产出了太多违心而无意义的内容、遇到了太多能力有限又态度强硬的中年客户和上司,写作终于变成了让我痛苦的事情。到最后,我甚至无法流利地表达出有创造力的情话。我展现出来的乏味,有一部分,是单位的责任!
在这里我想告诉所有曾经的国内的同行们,宣传文案本可以很有趣哦,它不必是bureaucratic mess。回头是岸,希望你们迷途知返。
好了,现在来讲一讲甜言蜜语以及可爱的礼物。
(我引以为傲的一些可爱的礼物 —— 一捧红玫瑰以及《纯真博物馆》)
在一起后没多久,我决定带上Z一起去北京西郊的虹井路赏雪,这是我做“鬼火少年”时一直想跑却没能去跑的山。不得不说,下雪时的虹井路实在美极了!与Z见面前,我绞尽脑汁想要制造浪漫的惊喜。思来想去,我认为还是经典、老派的浪漫最能表达我的爱意。我找到心仪的书店和花店、精心对我的礼物做了设计与包装、认真思考了要如何向Z呈现这份惊喜,然后满心欢喜地出发了。
这份礼物Z既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告诉我,她很害怕仪式感和惊喜。其实,这对我来说不是仪式感或者惊喜,当时的我只想每天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身边。
在开上虹井路的途中,家里留给我用的前驱高尔夫小轿车不堪雪地山路糟糕的抓地力,在中途抛锚了。我虽自认为驾驶经验丰富,但这样的突发情况依然让我揪心又紧张,毕竟车上坐着自己心仪的女孩、车子又抛锚在了雪天的半山腰,安全问题和面子问题实在让人大脑过载。
稳住车身姿态,踩死刹车,拉手刹,熄火,下车扫清车轮下放及周围的雪,等冷却液和机油恢复正常状态,准备好后再次启动,试探着挪动油门、刹车、方向盘……
我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车开下了山。回家的路上,我告诉Z,我最近找人算命,他们说我将要与恋人走到最后。Z痴痴地看着我又转头看窗外的风景,她显然愿意相信,也敬畏冥冥之中的缘分和力量。(男性读者们你们好,就我所知,大部分女孩子都相信哦。)
我握住了她的手,又开始抚摸她的大腿。Z一开始很紧张,随后慢慢放松下来,透过她的牛仔裤,我仍可以感受到这条修长的双腿下隐隐的脉搏以及跃动着的青春活力。一瞬间,原始的欲望和占有欲充满了我的大脑,我开始幻想不堪的场景。如果可以,我想以各种方式体验她的双腿、身体和一切,我的迷恋开始了……
强烈的情绪如同毒品一样让人上头,犯迷糊之际我曾经和Z说过这样的话:
“请你相信我,我会爱你到生命尽头。”(“哥,你真的要在这里说吗?”)
“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头发,每次见到你时,我都被它散发出来的温暖包裹。”(“夸头发也没有很开心。”)
“你好像一只小黄鸟哦,真的太可爱了!”(“你这也太不害羞了…“)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甜言蜜语是会让恋人高兴还是让她怀疑我是一个渣男。套用网络流行词来说,她可能更怀疑我是“文艺烂心男”吧。我要严肃认真地再次重申,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在当天我所遇见的、我的大脑所看到的那位可爱的Z,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对她的爱。God be my witness,我会爱她到生命尽头。
对未来的幻想与尴尬的相遇
在热恋时,我和Z也曾幻想过未来的生活。
Z很喜欢去老城区,有几次我们便散步走了过去。届时,Z正打算跳槽,我也在思索如何规划未来的人生。
我想起了母亲在那段时间的激动,她头一次看到我开诚布公地对她展示自己正陷于疯狂的爱情,便开始动心思准备 —— 她在规划如何使用家里的财产为我准备婚房。
我真的很感激母亲,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如果没有家里支持,恐怕一辈子也难在北京市区买房。妈妈愿意这样支持我的爱情,让我体会到从没有过的家庭温暖。不过,恐怕房子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我想要的人生,是自己创造的,谢谢您妈妈。
在老城区漫步时,我们考虑到Z 新单位的地理位置,以及我可能会去的新企业,思索着日后要去哪个社区居住。周遭环境、交通系统、地理位置、社区条件以及可以拿出来的预算…… 我们聊了很多,到最后,我觉得惠新西街南口附近会是不错的选择。
对这一事件的回忆或许是我最甜美的记忆之一。当时,我们的关系迅速升温,以至于牵扯到了双方家庭。
在一次下班送Z回家时,我们坐在她家楼门口开始卿卿我我。温存到一半Z突然跳起来跑开了,我本在上下其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空落落的。我顺着Z跑开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挽着一个中年男人,拽着他进了楼。原来,是她的爸爸出来倒垃圾。这大概不会给叔叔什么好印象。
另外一次,我邀请Z周末来我家吃饭。我对自己的厨艺十分自信,自认为早就超越了父母,自然想要显摆一下。我提前和母亲打好招呼,麻烦她先出门,在收到我的信息后再回家。没想到她误读了我的消息又忘记了约定好的暗语,提前回到了家里。我窘迫急了,甚至开门后又把妈妈关在门外。
Z小姐惊异地娇嗔“你怎么能把妈妈关在外面!”
我在她的压力下开门,然后看着两个女人嘘寒问暖,感到羞愧难当。
妈妈很喜欢她,Z小姐高挑又瘦弱,妈妈劝她要好好吃饭。我看着镜子里Z又瘦又长的双腿,又看看有些尴尬的妈妈,其实妈妈也很可爱。
我们逃离家里后,母亲看见并品尝了我准备的丰盛午餐,在后来的很多月里她都以此要挟我“怎么?能给前女友做饭,不能给妈妈做饭吗?”
我希望,我可以无数次再给妈妈做饭。我希望余生可以一直不断给我爱的人,我的家人做饭。
无法回答的问题
写到这里,甜蜜的内容几近结束,我也已经疲惫不堪。请原谅我的自私,允许我短暂地解释一下分手的理由吧。
在关系的后期,Z小姐选择了断联、不回消息、冷处理、拉黑。
每次见面她都会用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折麽我:“你以后究竟打算做什么,五年后你要干嘛?”
我不过22岁出头,我实在没法回答这些问题。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机遇、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是我完全无法预测的。这份安全感我无法带给Z。
虽然我认为,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别的什么,而且这个原因我至今也不能确定。或许,她从来没有坠入爱河吧……
在一个同事的生日聚会上,Z甚至不私下和我讲一句话,席间却佯装无事发生。很久以来,需要向外界保密这段恋情就已让我痛苦,她满不在乎地做戏更让我心痛不已。
我需要大方、坚定的爱。
当天晚上,我看着许久没有回信的聊天记录,敲下了最后一篇“小作文”,决定午夜一到就发给她。
这个离谱的女人在午夜来临之前对我提了分手…… 我对“小作文”稍加修改,还是发了出去。
自此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再见,芝诺悖论!
我们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我没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走到终点。不过,我的爱是无限的,我轻易地把时间切割成了无数份,永久地保留下其中永恒的爱。我的内心有一张爱的地图,它点亮着世界的很多角落,其中不少属于你,Z。
一个小孩 + 纯真博物馆
还记得我曾送给Z一本《纯真博物馆》吗?老实说,送她这本书之前我也没有看完,分手以后,我才慢慢完成了阅读。现在这几乎是我最喜欢的书之一。
在我的脑海中,我们的道别应该是这样的。
我要向她道歉,我要带着确信此生将不再见到她的轻松,笑着对Z说最后一声“再见”。Z也许会惊慌失措,因为当我走出门时,她将明白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我,而我,将会沉浸在那种就像过去她让我感受到的沉默里。
当然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Z更不会沉浸在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默中。她应该很开心吧。
在北京的最后几个月我经常骑自行车。自己骑或是和家人一起。
我常常在路口等红绿灯时骑车围着父母转圈,经常在条件允许时猛地骑车冲向前方,又冲回来。
爸妈觉得我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们常常笑的肚子疼,觉得自己养了一只大金毛犬。他们现在也不能理解我这么做的含义。
多年以后,我再次变得害怕失去,我想把一家人永远圈在一起,虽然其实大家已经分开很多年了。
我很珍惜现在的和谐,我想这份和谐太来之不易、太脆弱、太转瞬即逝了。所以我要围着它转圈,我要猛地冲出去、再跑回来。我失去了Z —— 失去一个了组建爱与家庭的希望,我眷恋现在的假象。
再后来,我经常自己骑车。我好几次深夜跨越整个北京从我家骑到Z家,祈祷着她不要突然出来撞见我,那样我会很尴尬。骑车的时候我经常告诉自己,再骑1/2,再骑1/2,再骑1/2…….
现实世界没有那么多浪漫的解释,一直骑下去,你总能骑到的。
分手很久以后,我终于带着沉重、酸痛的双腿,回到了现实世界。
The End
最后,我要感谢此前未能提及的两位好朋友,Rainie以及🐛哥!文字很难表达我对你们的情谊和感激。谢谢大家,在我滞留北京的最后几个月,我们一起制造了令人难忘的回忆。我现在在纽约过的很好,我想你们,我爱你们!(2022年10月4日,星期二)
(附一张我现在的照片)
(我们唯一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