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岘
初到美国，我这个从“第三世界国家”里来的人，对这个“第一世界大国”的印象是：浪费现象严重 ！
这种评价绝不带有政治色彩，也绝不是以往职业上需要的标新立异，只是以一个家庭主妇的心态有感而发。
首先我发现美国人的用纸量堪称世界第一。就拿家庭用纸的种类来说就五花八门：手纸、餐巾纸、清洁纸。而清洁纸又分为大清洁纸、小清洁纸、厚清洁纸、薄清洁纸。不要以为我在这里故弄玄虚，这些家庭用纸已被美国 人下了严格的定义 ，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如果谁要想以一代十，最后还是要“胳膊拧不过大腿”而顺应潮流。
手纸和餐巾纸，我早已在中国就对它们认同了；到了美国，我开始使用清洁纸。起初我对一大卷软绵绵、白净净的纸用来擦桌子、板凳、炉子、柜子等深感可惜，但是过了几天便觉得实在比用“擦布”简单省事了许多 。我以为自己已经“入乡随俗”，谁知不经意时留下了一个笑柄。
一天，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告诉我，他们班上要开 Party ，他负责拿餐巾纸。我当时并没有介意，第二天儿子上学时，我往他的书包里放了六小包我途经广州时买回来的“餐巾纸”，心想既然一人两张，三十二个学生也足够了，这要比带一大包的餐巾纸方便多了。谁知，放学的时候儿子又把那几小包纸带回来了，并很生气地告诉我说，老师说这叫清洁纸，是用来擦鼻子，擦嘴巴的，不是餐巾纸！我当时也很气，心想美国人太笨，学校聚会，又不是在家里和餐馆，哪来那么多的讲究。事后还理直气壮地和先生说了这件事，以为先生一定会支持我的勤俭作风。
我错了，先生不但同意了儿子老师的说法，而且还带我到商店里又买了不同用处的餐巾纸：大清洁纸是放在厨房用于擦锅、擦碗用的；小清洁纸是外出旅行用的；厚的清洁纸是代替“擦布”清理房间时用的；薄清洁纸是放在卫生间和卧室里用的。先生既然肯买，我又为何不用？久而久之，我们家的用纸也有了严格的区分 。
如果说我们家的用纸还算节省的话，那么美国公共场合的用纸便是无情地浪费。在美国，不论是学校、电影院、商店、公共厕所都必须具备这三样：手纸、坐便纸和擦手纸。也许是人们用纸已习以为常，没有谁会在用纸时手下留情，所以仅擦手纸一项，你就可以从满满的垃圾桶里感受到 。特别是那用特殊纸做成与便桶形状相似的坐便纸，有的人觉得铺上一张不够干净，所以放上两张。放三张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这些生活用纸要是与那些免费的报纸、杂志、通讯、广告的纸张消费相比，大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
记得刚到美国看到先生离家不足两个月，从邮局取回来的邮件竟有一大纸箱子，心想先生竟有这么多的社会交际。可是过了一会，纸箱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印刷品便被倒进了垃圾桶里。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虽然知道那些广告对我们没用，可是扔掉这样漂亮的纸张不是太浪费了吗？然而，从我踏上美国土地上的第一天开始，就在扔这些质地优良的印刷品 一一没办法，每天取信都要从信箱里掏出一大把五花八门的广告。不扔 ，留着？
在美国住的时间长了，扔广告的痛惜之情也淡化了；有时能从一大堆的广告单上寻找到一两样降价的东西，还真的心存感激之情，感谢这些公司有那么大的毅力 ，持之以恒地往各家各户寄免费广告。
再说水。
美国人用水量之大也是令我瞠目结舌。我住的城市 San Diego 座落在南加州，虽然近海，但是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 ，全靠“人工降雨”来保持一年四季常开不败的花草树木。城市常青水长流，不论你走到哪条街头巷尾，都不难看到自动喷水设施伸出十几个喷头在潇洒地给一片草地或一块树丛浇水。初来乍到的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有些喷头因年久失修，竟把大多数的水喷到草地旁的水泥地上，那些清凉凉的水漫过人行道，汇成一条小溪，流进了道旁的下水道里。在美国，像我这样对水敏感的人恐怕不多，因为用水的地方太多了：洗碗机用水，洗衣机用水，洗车用水，游泳池用水，洗澡用水……总之，许多人都说水费太高，但是却极少有人节省用水。
如果说水的浪费是出于迫不得以，那么电的浪费就不能不说是人为的了。这种浪费不仅体现在通宵明亮而又没有人迹的操场、停车场、商店、办公大楼和街道上，它更突出地表现在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里。
“美国人太奢侈，没有必要在一个卫生间里安装六个大灯泡嘛！”那时我到美国不久，“奢侈”和“浪费”总是挂在嘴边一一三个人住的房子居然有三个卫生间。三乘以六等于十八，好嘛，光卫生间就要买十八个大灯泡！厨房还要呢，卧室、客厅、走廊、前门、后门、车房，加起来没有几十个灯泡是不行的。这还不算那个有十几个灯泡的大吊灯。还有外面呢？前后院总不能黑着吧？如果像大多数美国人那样用灯光点缀自己的花园，使其在夜色里幽静而不神秘，温馨而不恐怖的话，没有十个、二十个灯头是达不到其效果的。这一数，没有百八十的灯泡还真不行。
百八十个灯泡成年亮着，这不叫浪费叫什么？在中国，一个房间一盏灯是普遍现象，即使现代派的家庭装修了吸顶灯，也最多不过一间房四五个灯罢了……
然而，想归想，做归做，入乡随俗啦 。
我说的这些现象还不包括美国的富商巨贾，我指的不过是一般工薪阶层能买得起房子的中产阶级。由此可见那些华宅美屋的灯火辉煌，绝不是几十个灯泡所能点缀出来的。有些美国人把中国文化称作“吃的文化”，那么我也可以把美国文化称作“灯的文化”，因为用灯来装饰房子和烘托气氛的习俗，已成为美国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许这就是所有的建筑商都乐此不疲地为许多房子安装上许多灯头的缘故，就连我这个新移民现在也习惯于家里家外都是灯的辉煌而忘记了最初的感觉。
三年前，我们在买了新房的同时又买下了一百多个灯泡一一因为新房的卫生间灯泡不是六个，而是八个；主卧房的卫生间不算安装好的吸顶灯还需要十个。三个卫生间就要安装二十六个灯泡，大灯泡，一个就是二十五度！入乡随俗，你总不能让那些镶在墙壁上的灯头空着一个个的黑洞吧？
说也奇怪，久而久之，我居然也开始学会用 “灯的文化”来渲染自己家的节日气氛了。圣诞节时，我竟然从每年冷眼旁观先生爬高上低地往房子上挂彩灯，改为兴致勃勃地帮先生将数以千计的小彩灯挂在屋檐、窗棱和能挂就挂的每一个角落。不挂灯行吗 ？当你周围的邻居家家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你的家能在黑暗中保持沉默吗？
经过了几年的美国生活，我似乎很难再像当初那样理直气壮地批评美国浪费现象严重啦！虽然灵魂深处还是固执地这样认为，可是自己的行为已经认可了这种对水、电、纸的浪费现象一一美国人不是硬是用水把南加州这块沙漠地带变成了绿洲了吗？纸的消费不仅使我们生活方便，出门不用带手纸、手绢，免费广告还使我们及时得到免费的商品信息，何不及时享受？电嘛，是很浪费，不过大多数人都能承担这种消费，这不正说明一个国家的富强吗？
我的思想告诉我：对，这是消费现象 ！
我的感情告诉我：不，这是浪费现象！
好吧，我在本章标题《浪费现象》上，再加个引号！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