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非洲火烈鸟” (三)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此刻,希姆莱和安德鲁两个残忍而充满兽性的家伙,正为安德鲁受到希特勒的嘉奖而举杯祝贺呢。

      “谢谢将军阁下,如果没有您的栽培,安德鲁不会有今天!”安德鲁又拿出一对非鸟非兽的绿色翡翠送到希姆莱面前,“阁下,希望您能喜欢。”

      希姆莱看到这对翡翠光泽夺目,做工精美,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哦,它可太漂亮了!简直是稀世珍宝……”

      “阁下,这是从一位犹太收藏家那里弄来的,据说是十七世纪法国长老留下的。”

      “噢,那可太珍贵了!”希姆莱那双不知血洗过多少生命的眼睛,放出了惊喜的光芒。

      “如果您喜欢,我还可以从比利时的博物馆里,弄到一些十五世纪勃艮第王朝时期,以及十六、十七世纪比利时著名画家的作品。”

      “当然,我最喜欢收藏名画了。不过,我更欣赏卢浮宫里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伦勃朗那些著名画家的作品!”

      真他妈地贪得无厌!安德鲁在心里第一次骂起这个贪得无厌的党卫军和警察头子,你希姆莱将军的胃口真不少啊?你喝着世界著名的法国波尔多陈酿十年的红葡萄酒;手里拿着十七世纪法国长老留下的无价之宝;兜里揣着百万美钞,他几次找希姆莱批石油都没少给他美钞;现在又开口对卢浮宫里达.芬奇几位世界大师的名画产生了兴趣,你怎么不开口要法国总统居住的爱丽舍宫呢?那里的稀世珍宝更多!但安德鲁的嘴上却挂着微笑,“长官,我会尽力的。”

      接下来,两人开始谈到正题——

      “元首向赫夫曼大发脾气,弄不好,他会被撤职的!”希姆莱说。

      “真能撤他吗?”安德鲁急忙试探一句。

      “你应该了解元首的脾气,俄国前线的指挥官被撤掉了三、四十个。”

      “不过,赫夫曼将军在比利时上层是很有威望的……”

      “这就更会加快他被撤职的速度了。”

      安德鲁越发放开了胆子。“我几次提出要逮捕一切可疑分子,赫夫曼总督总是不同意,他的观点是:比利时是投降国,不是抵抗国,我们的任务是如何统治,而不是镇压!”

      “纯属混蛋逻辑!没有镇压哪有统治?”希姆莱傲慢地说。

      “阁下,我非常赞成您的观点,可是赫夫曼将军不是这样,所以弄得我很难办,他毕竟是总督……”
      希姆莱的目光终于从翡翠古玩上抬了起来,望着安德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令安德鲁梦寐以求的话:“如果赫夫曼将军被撤职,总督的位置就不是别人的了。”

      安德鲁没有接话,而是不露声色地望着希姆莱,急切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向来瞧不起赫夫曼那些陆军官员,他们纯属都是一帮草包、饭桶!我很早就向元首建议,不该用那些陆军将领去担任占领国的首脑,应该派我们这些盖世太保官员去!元首只对荷兰采纳了我的意见,派去了英夸特长官,荷兰很少发生像法国和比利时这种反抗事件!”

      “阁下,您说得太对了,如果是我们统治比利时和法国,绝不会让抵抗分子如此嚣张!”

      “不用着急,会有我们主宰世界那天!”这个野心勃勃、到了德国末日时曾一心想取代希特勒的家伙,一语道破了灵魂深处的野心。

      “将军阁下,让我们共同等待那一天的早日到来!”安德鲁紧紧地握住希姆莱那双时时都在滴着他人鲜血的手,激动地说。

      接下来,安德鲁又向这位掌握着德国石油进出口决定权的纳粹头子提出,说一位公爵朋友想买点德国的石油,请希姆莱能给予关照。他们绝不会知道,要买石油的公爵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屡屡给他们制造麻烦的地下游击队领导西蒙先生。

 

      第二天上午,人们准备去教堂祷告,一进教堂,顿时被眼前的场面吓呆了,身穿黑色长袍,打着洁白的领结老神父尸体,被吊在了教堂的讲坛上,……

      这天,按着天主教弥撒的“终付”仪式,全镇群众为这位深受教民爱戴的老神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乘人们参加葬礼的当儿,维克多偷偷跑到废墟里给豪特取出子弹,并向玛丽布置了战斗任务。

      这天夜里,住在森林的三十来名游击队员,蹲在烟气腾腾的木板房里,守着昏暗的烛光,垂头丧气地发着牢骚。

      “他妈的,德国鬼子早就埋伏好了,还没等我们靠前就开枪了!”

      “肯定有人告密,不然德国鬼子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

      “哼,说不定那个犹大就在我们中间呢!”

      一听这话,大家不约而同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相互疑惑地猜疑起来。一时,空气十分紧张,人人都成了可疑的对象。格里夏这个老牌间谍显得异常冷静,坐在一边闷头抽烟,大家谁都没有注意他,连审视的目光都没有落到他头上。

      “这个混蛋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太大了!弹药库没炸成,莱特尔牺牲了,豪特又受了重伤……”卡里德顺口说出了豪特。

      格里夏顿时一怔。其他人也急忙问道:“豪特在哪?伤得重吗?”

      “他……”卡里德刚要说出豪特的去处,却被突然进屋的玛丽打断了,只见她满身冷气,进门就以命令的口气说:“你们听着,我刚接到命令,今晚半夜十二点,一辆重要军列要从北面的铁路线上经过,据说,德国空军元帅戈林就在这辆军列上,里伯河特命令我们要袭击这辆军列,给敌人以狠狠打击,以挽回上次的损失!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小时,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一个小时后出发!”

      听罢这番毫无来由的命令,大家面面相觑,七嘴八舌地嗔怪开来。

      “就我们几个,连个头儿都没有?”卡里德首先向玛丽发难。

      “不,里伯河特会带领其他游击队员全力配合我们!”玛丽说。

      “我不同意!”卡里德厉声反驳,“我们刚失败一次,大家的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再来一次失败,我们就彻底完蛋了!再说,连个头儿都没有,怎么打仗?”

      这个混蛋,你要坏了大事啊?玛丽心里愤愤地骂着,她扫一眼烛光下的一张张脸,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卡里德那张胡子拉茬的脸上。“卡里德,这是里伯河特的命令!你这老游击队员不要影响了大家的战斗情绪好不好?从现在开始,大家要听从我的指挥!”

      “听你指挥?”卡里德不屑地反问一句。

      “没错!就是要听我指挥!”
      “你?一个女人?哼!”卡里德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再不理睬玛丽。

      玛丽一把抓住卡里德的脖领子,厉声怒斥道:“卡里德你听着,我现在正式警告你,如果你影响了这次战斗任务,你要承担全部责任!”又转头命令大家,“你们听着,马上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夜间战斗!哎,今晚谁值班?”

      “我和莱特尔,他已经死了。你代替莱特尔吧?”卡里德悻悻地奚落玛丽。

      玛丽犹豫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时,却听格里夏说:“我来替莱特尔吧。”
      “好吧,你们两个可要认真点儿,别让德国佬跑来把咱们连窝端喽!”玛丽立刻同意了。

      这天晚间,星光暗淡,空气凝重。早春阴冷而潮湿的气流凝结在幽深的森林里,也萦绕在两个值班人员身边。

      格里夏和卡里德背着枪,围着板房来回走动,不时搓搓冰冷的手,悻悻地骂一句,“春天了,还他妈这么冷!”

      “来一支吧。”格里夏递给卡里德一支香烟,给他点着了火。

      “格里夏,你说这次行动多匆忙?你看那个娘们儿,我看她想当头儿想疯了,所以……哼!”卡里德愤愤地发着牢骚。

      “豪特队长伤得重吗?”格里夏问卡里德。

      “打折了一条腿……”

      “谁照顾他呢?”

      “估计维克多医生会派人照顾他的……”

      “那个叫金铃的中国女人也会去照顾吧?”

      “对不起,我不认识那个女人,我只听说过……”

      “哎,卡里德,你见没见过里伯河特?”

      “没有。听说这个人非常了不起,精明能干,智谋超群,可我从没见过他!”

      “我真想见见这位伟大的人物……”

      “不容易,他从不公开出头露面。”

      格里夏看到树上挂的鸽笼子,刚要询问卡里德有关鸽子送信的事,却看到卡里德两腿打起晃来,两眼迷迷糊糊、一副要昏睡的样子,就急忙把他扶坐到一棵树下……

      格里夏急忙来到那棵枯树下,拿出通讯设备,急切地呼叫起来:“里伯河特!里伯河特!安得邦当斯紧急呼叫!安得邦当斯紧急呼叫!”

      安德鲁从柏林还没回来,洛霍接到格里夏的情报之后,决心彻底粉碎游击队的偷袭阴谋,全力保护军列,立刻召集全体官兵集合出发,为了增加兵力,他给铁路附近的驻军尤里打去电话,让尤里带兵全力配合他们一下。

      二十一点一刻,游击队员们尽管很不情愿,但在玛丽的一再训斥下,还是全副德军武装准备出发了。就在这时,玛丽忽然又改变了命令,“对不起,刚才又接到里伯河特的紧急通知,情况变了,要我们马上去袭击一座小型电站!”

      格里夏顿时一惊……

      “为什么不袭击军列了?”脑袋昏沉沉的卡里德,挖苦玛丽一句。

      “里伯河特觉得这次行动准备得不够充分,怕再次遭到敌人袭击,所以临时改变了行动计划。”玛丽说。

      “哼,我一开始就觉得这次行动有问题!”卡里德又愤愤地甩过来一句。

      “卡里德,请闭上你的臭嘴!如果你再敢破坏大家的战斗情绪,我就开除你!我现在是代理队长!”

      “谁承认你是队长?”卡里德厉声质问玛丽。

      “里伯河特指派的!”

      “拿来!”卡里德把手一伸……
      “什么?”

      “指派令?”

      “我会拿给你的,但不是现在!卡里德,如果你再敢违抗命令,我就把你绑起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来!上!”玛丽说着就要动手。

      卡里德一看她真要动手,觉得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娘们儿较劲实在没劲,起身走了出去。

      这时,处在紧张之中的格里夏忽然说:“玛丽,我肚子不舒服,昨晚就开始拉肚子,你看能不能……”

      “可以,你留下看家,其他人马上出发!”玛丽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洛霍带着官兵顶着朦朦夜色,抢前来到格里夏所说的铁路线上,命令官兵在铁路两旁的森林里埋伏好,做好一切应战准备。尤里带领手下的十来个人也准时赶到这里。洛霍和尤里两人悄声交谈起来。

      洛霍说:“尤里长官,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
      “不要称呼我长官,我现在是尤里中士!”尤里冷言纠正道,“我不是来支持你,我是来消灭游击队!”
      “是的,你说得非常对!”洛霍听出了尤里的火气,“尤里长官,你现在怎么样?”
      “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是尤里中士!”尤里悻悻地牢骚道,“我还能怎么样?一个被总督连连撤职的士兵,只能等待着为帝国效命的机会罢了!”

      “尤里中士,如果这次袭击成功了,我将向上级为你请功。”

      “那就先谢谢了。”

      此刻,两个极端的纳粹分子除了有相同的效忠帝国的愚忠之外,却各揣心腹事。洛霍想通过此举来弥补一下上次偷袭游击队失败的损失,挽回一下自己在安德鲁心目中的位置。

      尤里却完全是另一番心理,他想杀人。他已经很久没杀人了。他所管辖的村子太小,已经没人可杀了,此刻,他的每个细胞都呐喊着要杀人,以缓解他内心的压抑与仇恨。

      然而,随着一阵惊天动地轰鸣声渐渐远去,一列军列在官兵们高度紧张的注目之下安全无恙地开了过去,却彻底粉碎了两位纳粹军官的阴暗希冀,接下来却遭到官兵们的一顿嗔斥。

      “怎么回事?连他妈游击队影子都没有!”

      “竟他妈半夜三更折腾人!”

      “上尉先生,你不是在拿我和我的士兵在开玩笑吧?”尤里也开口挖苦洛霍。

      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洛霍气得发疯,好哇,格里夏,你这个混蛋!你竟敢耍戏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洛霍上尉,但愿你不要步我的后尘!”临分手,尤里对洛霍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为了消灭抵抗分子,并没有其他目的!”洛霍怒火中烧。

      “当初我同样也是为了消灭抵抗分子,可我却走到了今天的下场!”尤里悻悻地说。

      “你是因为坏在那个中国女人身上!”

      “没错,我是坏在那个中国女人身上,就因为她是总督的朋友,我得罪了她,所以就闹到今天这个下场!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愚蠢!”尤里显然在挑拨洛霍心中的怒火。

      “为了元首,为了帝国的利益,我宁可粉身碎骨!”洛霍愤然道。

      此刻,强烈的报复心完全主宰了上尉,洛霍决定铤而走险,去端游击队的老巢,更为了干掉可恶的格里夏!一直没有端掉这个游击队窝点的原因,是想弄到地下游击队员名单,更想挖出游击队头子“里伯河特”!但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于是,一个更加严重的错误,就在匆忙中酿成了。

      此刻的格里夏,简直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格里夏当然知道“谎报”军情的后果,他急忙跑到那棵枯树下,又急切地呼叫起来:“安得邦当斯!安得邦当斯!里伯河特紧急呼叫!里伯河特紧急呼叫!”可是,任凭他扯破了嗓子,刚才还好好的通讯设备现在却突然死了,没了一点儿声息,气得他简直要发疯了,拼命敲打,用力摇晃,可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格里夏感到毛骨悚然,头上丝丝直冒冷汗,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从未遇到的麻烦,它远远超过了前两次的假枪毙——

     格里夏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即使游击队不干掉他,德国人也不会放过他。瞬间,他想到了逃跑,但转而一想,又破灭了这惟一的出路,德国人不会放过他的妻子和孩子。他非常爱妻子和三个孩子……

      格里夏强支撑着冷汗淋漓的身子,晃晃悠悠地向木板房走去。

      格里夏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干掉他的,不是游击队,就是德国人。

      格里夏回到板房里,蜡烛已经快燃尽了,只剩下一支小蜡头在风中摇曳,就像他此刻的生命一样。他一屁股跌坐到板凳上,想抽支烟,以缓解一下绝望的情绪,也清理一下思绪,看能否找到一条挽救生命的出路?可是,一摸烟盒空了,气得他把空烟盒狠狠地摔到地上。

      托力趴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格里夏忽然决定马上离开这里,趁着游击队还没回来,马上走,也许还能闯出一条生路!他起身向门口走去。这时,托力好像警觉到了什么,忽然大叫起来,纵身向门口扑去:“汪汪汪!汪汪汪!”

      “该死的你嚎什么!”格里夏以为托力想阻止自己,狠狠地踢了它一脚。

      托力却毫不退却,冲着门外大声狂吠:“汪汪汪!汪汪汪!”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猛烈的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子弹雨点般地穿透门板,打碎板窗,暴风雨般的射了进来……

      格里夏大惊失色,急忙扑倒在窗台下。

      打着打着,枪声突然戛然而止,有人一脚踢开了屋门。洛霍带人冲了进来,几把枪口同时对准了格里夏……

      格里夏急忙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惊恐万状地说:“长官……对、对不起,是他们突然改变了计划,我、我来不及通知您……”

      洛霍阴沉着恶狠狠的脸,咬牙切齿地盯着格里夏,刚要说什么,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洛霍顿时一惊,恶狠狠地吼了一声,“你这个混蛋——”冲着格里夏就勾动了扳机。

      这个多年效忠德意志的老牌特工,身子一歪,一下子扑倒在火炉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