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文作家协会第二十期命题征文——随笔“疫旅人生有感”
作者：崔萍
2020年新春伊始，一场新冠病毒疫情如燎原之火，迅速席卷全球。就在美国抗疫不利、抗议不断、选战交叠乱象不断的10月初，我和家人毅然回国。
2022年下半年，美国对疫情已全面放开，疫苗也在发挥着作用，各行各业生产生活都步入了正轨，于是我们决定返回美国。但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刚回美国的生活就像是不小心被推倒并踩踏过的多米诺骨牌，极度混乱、狼藉一片。
2022年9月10日，我们的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了洛杉矶机场。因为离开美国近两年时间，我们最怕入海关时遇到难题，为此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到了窗口，海关官员开口问到：“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我们说明是因为疫情和家人身体原因导致了迟归，并拿出了一叠证明材料要给他看。谁知他不但不看我们的材料而且也不再提任何问题，轻轻地挥了挥手，一声“OK”就通过并给我们放行了。一脸疑惑连神都没回过来的我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就这样简单的一句问话就可以过关了？压抑着兴奋的心情我们赶快转身就走。谁知海关官员对着我们的背影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我们最近可能会有相关官员去我家上门走访，希望我们配合。我的心又被猛的一下抽紧了，沉甸甸的高兴不起来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先生一早要去超市采购，出门时发现汽车已无法发动。于是请来车行的朋友帮忙，一检查是发动机的电瓶没电了。于是朋友开车载着先生去买来了连接线给车充电。一夜下来汽车丝毫不见起色，于是又打了电话，第二天朋友再度开车载着先生去车行买了新的发动机电瓶，这样一夜下来汽车总算又活了起来。第三天的一早正当先生又要开车出门时，这才发现他和我的驾照都过期了。于是朋友又来了，开着他的车载着我和先生去换驾照。到了DMV，我们被工作人员告知，因加州的交通法规在2021年有所修改，因此我们必须通过交通法规的考试后方能取得驾照，这对于年近60岁的我们来说又是一件困难之事，于是我们求情希望能够免考。无奈好说歹说求情无果，只好拿着临时驾照打道回府，唉，又一桩烦心事压在心头。
有了临时驾照，先生开车出门采购我们的生活物资。不一会儿就见他两手空空地返回来了。原来他出门没带现金银行卡被拒了，只能空手而归。其实先生这次出门采购的结果也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因为我们回美国之前就接到了银行给我们的Email，告知我们的银行账号即将被关停，原因是两年来账面不活跃，同时给了我们两个选择：取出存款或者冻结账号。取出存款就意味着要重新开户，可我们人不在美国无法实现。因此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能够尽快恢复银行账号，我们全家讨论决定还是暂时冻结账号，待我们返回之后再做申诉。眼下的情况迫使我们即刻动身去银行解决这棘手的问题。没想到因为没有事先预约，银行说当天无法受理我们的申请，让我们预约后再来。谁知这一预约就过去了四天。四天后我们去银行递交申诉材料，被告知要开小型听证会，我们当即电话联系银行客户关系经理约时间，因他要从另外的地方赶来，所以我们艰难地约到了一周后。面对此情此景，面对两年了几乎是需要重启的“百废待兴”的家，面对有钱而不能使用的银行账号，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的钱用或不用、用多或用少我自己不能决定，为什么还要去对别人做说明和解释？我郁闷、愤怒甚至有些抓狂了！只可惜现实无情必须面对。
一周后我们走进银行，面对几个经理和职员，有条不紊的阐述了我们的理由，申诉了我们的困境，也提出了尽快解冻账号的要求。也许是我们的阐述有理有据、我们的申诉在情在理、我们的困境令人同情，总之打动了在场的银行人员，他们立即答应启动账户解冻程序，但还需要进行审核，这一阶段大约要15—20天。真的无言以对啊！要知道这近二十天的时间，全家是靠着手头上一些少量的现钞应对着生活的种种，真正让我们感受到了什么叫捉襟见肘、举步维艰了。
就在银行回来的第二天的深夜，睡梦中的我被一阵隐隐约约的“滴答”声吵醒。开灯一看，房顶天花板的角落湿了一大片，还有两处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水珠落在床角和地板上。我和先生急忙起来拿来脸盆、水桶、抹布、拖把处理漏水。早上起床后，我们给一个做建筑的朋友打了电话，请他尽快来帮忙处理。中午时分，突然从楼上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我急忙跑去一看，原先漏水的地方变成了两个铜钱大小的洞，形成了两股细细的不停滑落的水流。于是我和先生只能轮流值班看守，不停地清理和倒掉水桶里的积水。下午四点多钟，就在我和先生拿着水桶刚刚走出要去倒水之际，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两块天花板擦着我们的背掉落了下来，几乎掀掉了半个房顶，如柱的水流喷泻而下，顷刻间房间里成了汪洋泽国……不一会儿，朋友就带着专业水管工赶到立即开始抢修。去掉房顶的残片、除去隔音保温棉，关掉总水阀，锯掉两节水管，拿来新的水管焊接，然后再放水试验。关水、修补、放水，这样的循环来来回回进行了好几个回合，总算是大功告成。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晚间将近十点。望着半个裸露的房顶，知道要待大型吹风机用近一周的时间吹干后才能修补，我真的是哭笑不得、欲哭无泪！
第二天早上，我们还在清理昨晚的“战场”，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我们家的宁静。他们给我亮明了证件，居然是美国国土安全局和FBI的探员。什么？国土安全局？FBI？我全身的毛孔瞬间收缩，人就像被冰冻住一般失去知觉无法动弹，手扶着半掩着的门，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幸好先生和女儿及时解围，再次查看了他们的证件后，将两人让进客厅。听到他们解释说他们就是我们入境海关时被告知的要入户走访的官员时，我看见先生和女儿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接着两位官员便拿出了我们入海关时的询问笔记，把上面记录的话又给我们大致地描述了一下，然后详细询问了我们这两年在中国的具体做了什么？这几年在美国做什么？今后是否还会长时间回中国？以后的打算等等、等等，边问边做记录。之后又仔仔细细查看了我们准备的各种证明材料：在美国每月的水电、网络、太阳能、汽车等零零总总各种费用的证明；因航班熔断被取消了两次的机票；家人生病、住院、手术的文件的中英文公证材料。看完之后就让我们核对了他们询问记录的文字内容，我们无异议便签字确认了。这时他们站起身告辞并对我们说，他们的走访结束了，之后也再不会有类似的人员和类似地走访了，这样的走访在疫情期间和近期是他们的常态，且不止是我们一家还有很多家，让我们不要紧张要放宽心。闻听此言，我看见先生和女儿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我仿佛也慢慢的感到自己又开始可以呼吸、手脚在回暖、心跳逐渐又恢复了！
送走联邦探员，我像卸去千斤重负般一身轻松，心情顿觉比阳光还灿烂，随即唱起了歌翩翩起舞。转而一抬头又瞥见了满目疮痍的房顶、流着水的地板和亟待清理的一堆垃圾，看见桌上邻居帮着归类摆放的两年来堆积如山的各类还来不及处理的信件，想着因银行卡问题带来的各种要还的账单和罚款，还有十多天了还没预约上的新冠疫苗防疫针，以及那不久就将要到来的DMV的驾照考试，我的心又一阵阵紧缩，生活的不堪和精神的压力让我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天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完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