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邱跃辉
2023年3月上旬，因胆囊结石术后16天引发并发症，导致五腑六脏出了问题，命悬一线。3月6号在拉斯维加斯太阳医院，再次进行手术4个多小时后，突发休克，有人把手机放在我耳边，在我处于轻度休克状态时，发出微弱的声音，说：我要回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在万里之遥的儿子听完此话，拿着手机万分焦急，等待能听见我再次发声，但是，令他失望了，他带着低沉的呼唤声，妈妈，妈妈，妈妈你说话呀！你告诉我，你怎么啦？虽然处于昏迷中，我能听见儿子的声音，就像蚊虫叫那么细弱。我无力再发声，儿子知道我病得不轻，巴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我身边，儿子迫在眉梢，赶紧买到美国的机票，全然不顾机票昂贵。去年三月份新冠病毒还没有得到完全控制，儿子要坐三次飞机来看我，几经中转，晚点是常事，儿子经过50多个小时乘机中转的折腾，终于来到我身边。
我已出院回家，在美国病人不可能住院时间太长，有不少病人做了癌症手术也不住院，我住院11天，算我是病入膏肓。知道儿子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家了，照顾我的朋友开车去拉斯维加斯国际机场接儿子去了，我躺在沙发上左思右想，想为儿子做点可口的饭菜，虽然起身艰难，这个时候我是要人搀扶才能起来，因患病期间，每天至少要抽三至四管做血液检查，，加上3月6号术后出血太多，引起贫血，住院期间整整8天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身体极度虚弱，短短十几天体重减轻23磅。尽管起身很难，但是，想到儿子几十个小时的长途乘机千辛万苦来看我，我还是鼓足勇气，从沙发上慢慢移动身子，用完吃奶的劲，扶着能扶的物件，拄着拐杖走到炉台前，为儿子煮了小一块牛肉，用电饭锅煮了米饭，然后，坐在车轮椅上，等待把牛肉煮熟切片，拌成家乡的麻辣川味，当做完了这件事，心里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情。
备好饭香肉美，移动着步子，扶着墙壁慢慢地回到沙发上躺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钟，秒针一秒一秒伴着我的心跳，期盼儿子立即出现在我面前，躺在沙发上，感觉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慢，等呀等，从朋友开车出发到回家仅仅4个多小时，仿佛等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终于听见了车库门的响声，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次能和儿子再相见，仿佛是我经历过死亡之后的重生。见儿子背着挎包走进客厅，既高兴又心痛，见他面容憔悴。儿子走到我身边，瞟了一眼沙发前茶几上的小汤碗，见碗里装有拌有酱油的冷干饭，儿子没说话，弯腰伸出手捧着我的脸叫了一声妈，见他两眼浸满了泪水，然后把我额头上蓬松的头发用手指给我梳理到耳后，我呆呆望着儿子，有千言万语的话要说，却吐不出一个字，所有的爱都在母子俩泪蒙蒙的眼中无声的诉说着。随后儿子从抱包里拿出他送给我的礼物，三星牌折叠式手机，云南保山顶级南红玛瑙手串，和一些我平时喜欢吃的零食，还买了10个熊猫钥匙扣，他说，送给对我好的老美朋友们。想想儿子从大学迈入社会大门工作这些年，送了我一套手工打造仿清朝的金丝楠木家具，两个尚好饮工夫茶的红木茶盘和几套高级盖碗茶杯，出差少不了给我买当地的茗茶。我装修房子时，儿子为了装修风格给家具配套，找了一家很有实力的装修公司，为我的房子设计中式装修，装修得古香古色，令我十分满意，具有中国浓厚的传统文化气息。儿子还送给我文莱的顶级沉香手串，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儿子都舍得花钱买来送给我，讨我高兴。
儿子这次请假一个半月漂洋过海来照顾我，白天为我拿药端茶送水，他按医院营养师开的食谱，一日多餐的营养搭配烹煮，儿子尽心尽力，换着花样变口味，尽量让我能吃多点东西。3月6号术后8天颗粒未沾，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出院回到家里没有食欲，强迫自己吃，只要吃一口就会恶心呕吐，请医生开了术后胃药，才慢慢的能吃点粥和很软的细面条。白天儿子鞍前马后精心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帮我洗头，炖鸽子和乌鸡汤，煮鱼片粥西红柿煎蛋汤面，下午儿子还牵着我的手在后花慢慢散步，走走歇歇，母子俩总有说不完的话。儿子本来是个急性子人，这次来美国照顾我，一改常态，总是很耐烦的将就我，因为新冠病毒母子俩三年没有见面，他像变了一个人。在儿子的精心照顾下，我一天比一天好，儿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儿子是云南一家天燃气总公司的高管，美国的晚上是中国的白天，每天到了晚上，儿子开始在电脑上安排公司员工的工作和解决一些技术上的事。他昼夜忙忙碌碌，我心痛儿子的同时也感到很欣慰，儿子照顾我和工作两不误，多次开车陪我去医院，其中两次去医院顺利的摘除肝积水的吸流瓶和取出腹腔内胆道的套管。儿子还在网上买了几张英语碟片，都是我喜欢看的内容，边看他边给我讲解。惊讶的发现原来儿子的英语这么好，懂这么多，不愧是中国名大毕业的硕士生，一股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从小到大我养育他付出的辛苦，现在感觉都值了。儿子照顾我这么多天，体重增加了5磅，不能不说这归于儿子的功劳。
日子过得真快，晃眼45天到了，儿子给我写一日三餐的食谱和作息时间表，贴在冰箱上，反复叮咛我，一天和朋友通话总时间不能超过30分钟，儿子知道我是个热心肠的人，叫我不要给人介绍对象，怕我说话多了，伤神，儿子真的长大了。我倒是变成了老小孩。突然间发现自己老了，成了无用之人，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自悲。自问，人算个什么东西呀？越老越贬值，越老越不值钱，越老越没用，人老了，还不如那些从墓穴里挖出来几百上千年的破铜烂铁泥罐碎瓷片。
问心，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其实找不到标准答案。人，活着的真正意义？和低级动物的区别是，有情懂爱，有文化，活着有爱，死了有人怀念，书写的文本可以为人续命，人手的笔迹，可以找到几千上万年人祖古猿的原始面貌。所以人是万物之王，变人活一世值得。再则人的亲情，是拿金钱都不买不到的限量版。儿子在回中国之前，见我状态较好，可以去野外走走散散心。处于美国西南部亚利桑那州四月中旬的天气，是外出游玩的最佳时节，而且亚利桑那州的旅游景点，比美国其它州排名前列，景观以红石为特色，但有些景区离家稍远，儿子就开车带我离家约一小时车程的奥特曼小镇玩，小镇拥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顺着66号公路一直开过去，(66号公路堪称美国的母亲之路）小镇有数不清，一家接一家的小店，酒吧、咖啡厅、餐馆、基督教会这些是小镇少不的，手饰店、服装店，还有较有美国历史文化特色的一些小店。尤其是街上的小毛驴很乖巧，特别会与街上的游客亲热，免不了游客们也会喂小毛驴一些零食。
小镇被山地包围，仿佛像人体包裹着人的心脏一样，镇外四野的坡地上开满，紫、黄、白、红的小花，还有花株高矮胖瘦各样，绽放大朵大朵非常惹眼的花朵，把这个小镇装饰得非常漂亮，仿佛是上帝之手为这座小镇穿上了美丽的衣裳，这是上帝为这方众生创造的杰作。我从生病到这次出门，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外出过，这次和儿子一起出游，心情特别的好，倍感温暖幸福，儿子给我拍了不少照片，幸福感满满。
从照片上看看自已现在的样子，不得不服老，额头上刻下了岁月沧桑的痕迹，原来那个女汉子，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回头再仔细端详儿子，正是我年轻时候的翻板。临到儿子走的这天早上，母子俩在自家花园合影，儿子说：“妈，今天送我到机场不准哭，要高兴，要听话才乖，不然以后……”把儿子送到机场站台，他不让我进侯机厅等他换登机牌看他乘的飞机起飞，到站台就到了和儿子分别的时刻，我听儿子的话不哭，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含泪的笑，比哭还难受，此时此刻到了母子骨肉分离，心里有万般不舍，和儿子拥抱后，我转身离去，泪如泉涌，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打湿了衣襟。
2024.8.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