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 戴口罩》

                                                            李岘(美国)

 

    也许是临近春节的原因,原本宽大敞亮的武汉高铁站突然显得狭小起来,南来北往的旅客带着大包小裹地把候车室几十排椅子都坐满了,不远处的十几个检票口也站满了人。我见没有座位,就站到一个巨大而豪华的电子广告牌的一角查看着手机等待半小时之后的火车。

    也许是不习惯久站,没几分钟我就觉得腿有些酸,抬起头来看看是否能找到空位。

    我简直不敢相信,就在我看手机的时候,竟空出那么多的座位。我急忙走到一排空位最多的椅子上坐下。还没坐稳,我就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衣袋、手袋和箱子里找出口罩带到了他们的脸上,而且那些离开座位的人也没走远,只是走到人少的角落里不安地四顾张望。

    正当我一脸犹疑地在想这种状态是否有些不正常的时候,我看到一位面部皮肤黝黑并布满皱纹的五、六十岁的女人在附近高声喊着“戴口罩”。

    怎么,疫情又回来了?我也急忙从手袋里掏出口罩戴上。新冠疫情虽然结束了,似乎口罩无所不在,几乎在我每件不用经常洗的衣服口袋或手袋里都能找到。

    戴上了口罩心也踏实下来,开始观察着这位在人群里穿来穿去高喊着“戴口罩”的妇女:她到底是什么人?说是工作人员没穿制服,还一身乡下人的打扮;说话山东口音很重,按照普通话的标准,“戴口罩”这三个字的发声没一个是准确的。难怪我刚才没注意到她的叫喊。

    不过,随着一排排长椅空位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也坐不住了:如果新冠疫情真的卷土重来,我还是取消行程吧,免得封城封路连回武汉过春节都不行了!

    越想越怕,我毅然决然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准备打道回府。就在这时,我看见那个叫喊的女人一路小跑地来到我对面的那排椅子前,一把抱住一个睡熟在椅子上、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喜极而泣地叫道“叩召,你可把奶奶吓坏了,我到处喊戴叩召,你咋还睡着了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给男孩儿穿上羽绒服,嘴里呢喃地叨咕道:“你爸妈不早跟你说过嘛,咱们老戴家祖孙三代单传,你是爷爷奶奶向老天磕头作揖才求来的。这要是把你给弄丢了,我咋跟你爸妈交代呦!”

    女人把睡眼朦胧的孙子穿戴整齐之后,指着人流稀疏的等车队伍说,“现在人不多,咱们赶紧排队,要检票啦。”

    看着祖孙两人远去的背影,我恍然大悟的同时也如释重负:差一点儿我的行程就被这件“乌龙事件”给耽误了。

    我朝检票口走去的时候,看到一些远离人群、犹豫着是走是留的男女老少们的时候,很想上前告诉他们:不是“戴口罩”,是“戴叩召”。

    可是,他们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