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金秋十月,蓉城秋高气爽,平时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也露出了羞涩的微笑。大街小巷遍植的银杏树在深秋还未到来之前,依然葱绿一片, 各色时令鲜花正姹紫嫣红地怒放,天府广场造型各异的盆花在音乐喷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艳,为即将到来的“国庆”增添了节日的喜庆气氛。 我们的心情也由阴转晴。璐璐的病有望治愈的“希望”之光,似乎在远处向我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蓉城的这个秋天,在我们眼里便格外明媚艳丽。
傍晚时,忻诚和紫影驾车在双向八车道宽阔美丽的天府大道上行驶。 大道两侧鳞次栉比造型独特的高楼大厦霓虹灯闪烁,道路中间宽阔的花台上,银杏树笔直挺拔,灌木造型别致,鲜花娇艳欲滴,延绵数十里的玉兰花型的街灯灯光璀璨,宛若星辰的车流川流不息,使成都这个新兴国际化大都市呈现出活力四射的魅力。紫影盯着车窗外迎面扑来又急速后退的迷人景色,禁不住脱口说道:“好美的天府大道呀,成都变化真是太大了!”忻诚侧过脸看了下紫影,笑着说:“你这段时间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璐璐身上,当然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了,我看你是得放松一下了。” 紫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就是,现在璐璐回家了,我真得好好放松一下了。”
“要不这样,我们利用国庆大假出外旅游一次。前几天我爸在无锡的朋友袁伯伯打电话给我,邀请我们去他家。我们两家是世交,他给我们准备两辆商务车,我们带上全家人飞到无锡,然后自驾车来个华东游, 你看可不可以?”
“好呀!可璐璐怎么办?璐璐刚出院,身体这么虚弱,对空气和环境有很高要求,不能带着她到处跑的。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算了,还是不去吧!”
“你现在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身心,外出旅游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说我妈也从来没到过上海、杭州,对了,还有外婆,外婆都八十岁了,也没到这些地方去过,就算对他们了个愿吧。另外也可以让杨姐带苗苗和我们一起去,全家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还是去吧。”
“把璐璐留在家里, 我真不放心。要不你们去吧,我在家里陪璐璐。”
“我看你还是一起去吧!这样,我给小姨说一下,麻烦她到家里来住几天。小姨是医学院毕业的,有她和阿姨小许照顾璐璐,有什么不放心的?”紫影见忻诚这么说,也不好再坚持,更何况太了解忻诚,他若决定的事,一般很难改变。“好,那就去吧!”见紫影同意了,忻诚立刻拨通了无锡袁伯伯的电话,并上网购买了去无锡的机票。
“国庆”前夕,全家人飞到无锡,沉浸在与老朋友相聚的快乐之中, 然后由忻诚爸爸的老友袁伯伯夫妇陪伴,儿子和女婿开车,开启我们的华东之旅。当我们在黄浦江畔欣赏大上海美丽的夜景,在繁华的南京路上比较上海与成都这两个大都市各自的文化与魅力;在杭州西湖品味苏堤柳荫的诗意、夕照断桥和雷峰塔的靓影;流连于苏州园林的古典之窗、岁月之门,感叹园林精致典雅、曲径通幽,宛若进入梦幻空间的独特魅力;在烟波浩渺的太湖泛舟,在无锡繁华的街市徜徉,进入中国民间音乐家华彦钧(阿炳)简陋的故居,听“二泉映月”的绕梁之音, 沉浸在忧伤而又意境深邃的乐曲中,感受着阿炳伤感怆然和昂扬愤慨之情,体味着阿炳对生活的热爱和憧憬时,却不料一场灾祸正劈头向我砸来。 那日夜晚,我们回到无锡居住的宾馆,因感念阿姨小杨整天带着苗苗旅途劳累,便催促她带苗苗早早入睡,我去到卫生间洗苗苗换下的衣服,却不料脚下一滑,重重地侧身摔在地上,手脚顿时失去知觉,不能动弹。全家人慌作一团,丈夫和女儿、女婿立刻把我送到无锡骨科医院。 经拍片检查,右手腕粉碎性骨折、右髋骨骨裂。当晚对手作了紧急接骨处理,而髋骨骨裂的问题,医生认为必须做手术,建议马上办理入院手续。
我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疼痛让我一夜无眠,想到孙女璐璐的后续治疗还需要我的照顾,却在这时意外摔伤,真是祸不单行,心里不断谴责自己为什么做事这么不小心。可又转念一想,莫非冥冥之中上苍有意作此安排?但愿我能用这飞来横祸换得璐璐病情的彻底治愈!如此一想, 心便淡定,并作出决定,待天明后立即飞回成都治疗,因为只有回到成都,才能为我随时了解和掌握璐璐后续治疗情况提供方便。众亲友在我的坚持下只得同意,于是与机场取得联系,返蓉途中便得到川航一路特殊关照。飞机降落后丈夫和女婿将我直接送进了四川省骨科医院。很快, 医生为我施行手术,在骨裂处打进三根钢钉,并将手腕用夹板固定。医生告诉我,手术虽然成功,但出院后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恢复。这意味着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行走,会在轮椅上渡过漫长的时光。
此间,女儿听说北京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有一位叫麻柔的医生, 在中西医结合治疗白血病方面有独到的经验,全国各地很多白血病患者吃他的中药疗效显著,但要挂到他的号却异常困难,便与忻诚决定带璐璐到北京找麻柔大夫吃中药调理,并到北京儿童医院再做一次全面检查。
十月中旬,紫影和忻诚带着璐璐和全部病历资料飞到北京,找黄牛挂到麻柔医生的号,开了几剂中药,又到北京儿童医院血液科作全套检查,结果令人欣慰,璐璐的白血病得到有效控制。这让紫影和忻诚对璐璐的康复充满信心,而璐璐也兴奋不已,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爸爸妈妈,带我到天安门和故宫去吧,我想亲眼看看天安门是什么样子。”璐璐拉着妈妈的手左右摇晃着,眼里充满渴望。
“恐怕不行哦,这些地方人多,还是不去的好。”
“可是我都到北京了,真的很想去看看呢,你带我去吧!” 璐璐见妈妈不同意,委屈得带着哭音央求着。
“璐璐从没到过北京,这次来了让她游览一下首都我看还是可以的,只是随时都要佩戴口罩, 注意冷暖,选几个有代表性的景点看看,就满足一下璐璐的心愿吧。”忻诚的话音一落,璐璐眼眶里还含着泪水,脸上却笑开了花,说了句:“还是爸爸好!”便扑向忻诚,依偎在爸爸怀里。
北京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天空高朗、明媚,温暖明亮的阳光柔和地洒在红色的枫叶、金色的白杨叶、争奇斗艳的鲜花和雄浑壮丽的古典建筑、气势恢宏的座座现代摩天大楼上。风暖暖地,摇晃着树叶和花儿,抖落下细碎的阳光,抚慰着璐璐病弱的幼小身躯。璐璐便在十月的阳光里,在天安门广场、故宫、北海公园、颐和园、鸟巢 、水立方、中国科学技术馆等世界闻名的古迹和景点,留下了稚嫩的脚步、舒畅的呼吸和快乐的身影。这个世界的缤纷多彩,生命的美好便在她幼小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印记。那些照片,特别是那张在紫禁城里穿着格格公主装的照片(此后璐璐不可救药地迷上了清宫服饰),明亮纯净得宛若清泉的眼神,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好好活着的渴望。
“外婆,我回来了!”当紫影和忻诚带着璐璐走进我的病房,璐璐甜甜的叫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时,我惊喜地看到,从北京回来的璐璐,脸上没有疲惫的神情,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人显得很兴奋。我已有二十多天没见到璐璐,自然心里高兴,却嘴上责怪女儿、女婿不该带璐璐到医院看我。女儿和女婿说怎么也拦不住她,非要来医院看外婆,只好带她来了。女儿把到北京看病和检查的情况简要说了一下, 璐璐则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了到北京的见闻,病房里便不时响起我们愉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