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瑞珍
世间的遇见是要讲缘分的，无论是与人、物、景的相遇，都是一种缘分使然。而遇见了，能让人怦然心动的，必然会在脑海中留下深刻的记忆。比如最近到美国拉斯维加斯，途经一片广阔的沙漠时，沙漠里独特的景致，就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拉斯维加斯位于内华达州广褒的沙漠中，距我们居住的圣地亚哥大概有550英里，开车从圣地亚哥出发，上1-15号高速公路， 5个多小时便可抵达。
入亚利桑那州后，汽车便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穿行。眼前的景物，颠覆了我以前对沙漠的认知: 天空湛蓝辽阔，白云悠悠飘荡，远山重峦叠嶂，公路直插天际。没有寸草不生的漫漫黄沙，灰褐色的沙地里，一丛丛绿色灌木蓬勃生长。据说这些植物是美国政府为治理沙漠而特意研制的，用飞机播种，一年只需一场雨便能存活生长。经过多年的治理，这里天蓝风爽，没有风沙，没有飞扬的尘土，长期困扰人类的沙尘暴也难觅其踪。
此时公路两侧连天接壤的仙人掌、千岁兰、芦荟、生石花、胡杨、红柳等适应沙漠极端干旱的植物，从车窗外迎面扑来，其中遍布的一种像极了树形的仙人掌植物，尤其蔚为壮观——那是神奇的约书亚树，世界上只有北美的加州、亚利桑那州、犹他州、内华达州有这种植物，南加州还专门有一个约书亚树国家公园。
这种树能长到小树的高度，有许多分枝，树干中空，中心有水，生长极其缓慢，即便是一人高的树，也需要生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树皮上布满灰褐色的皱褶，看上去宛如岩石般粗糙、坚硬。分叉的枝丫顶部顶着圆球般针状的叶片，一团团如绿色的云朵，漂浮在干旱的戈壁沙漠上。它们桀骜不驯又深情脉脉地守候在干旱灼热的沙漠之中，呈现出一种张扬、野性、蛮荒的气质与惊心动魄生命的顽强与辉煌。
初听约书亚树这个树名，便有人名的错觉。为什么这种植物会被灌予这种称呼？直觉告诉我，它的名字一定会有非凡的注解，于是借助谷歌快速查阅资料，有两则神奇的传说印证了我的直觉。一说当年有一个白人，被困在干旱酷热的沙漠，所携带的水与食物已经耗尽，眼看就要饥渴而死，无意中折断了沙漠中一种像树一样的植物树干，竟然发现树干中有水。靠着这种植物充饥止渴，他神奇地活了下来，走出沙漠，与亲人团聚。他将这种植物取名约书亚树，意思是像耶稣一样拯救了自己。另一种传说是初期的西部拓荒者在焦旱炎热的沙漠中看到这种树，认为他们向天空生长的形状像极了《圣经.旧约》故事中高举双手向天空祈祷的英雄约书亚，似乎在为他们指引方向，鼓励他们继续前行，便将这些树想象为约书亚。于是，这个极富宗教色彩的树名便传播开来，并成为一种精神的象征。
透过高速行驶的车窗，这些树一晃而过，却依然能辨别出它们形态各异的身姿，有的沉稳敦实，傲然挺立，有的倾斜着躯干，似迎风舞动，还有的如人的手在天空挥舞，好似在为人指引方向。为了适应烁热干旱的沙漠气候，防止水分蒸发，维持长久的生命，这些仙人掌宽大的叶片已进化为针状的窄小叶片，与恶劣的气候条件奋争，展示着生命的不凡气质。它们铺天盖地涌来，又急速地消失在车后。突然眼前出现一道奇异的景观，碧蓝的天空惊现两道彩虹，如拱桥般悬挂在天上，将蓝天与大地相连。七色之光璀璨夺目，给蛮荒的沙漠与约书亚树增添一抹神秘的色彩。
汽车在广褒的沙漠中急速行驶，下午4点左右，距离拉斯维加斯大约还有20英里时，沿路出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广告牌，提示我们即将进入拉斯维加斯市区。这时公路右侧凸现七座由彩色巨石叠砌起来的不规则石柱，神秘荒诞地伫立在沙漠之中。丰富绚丽的色彩与单调的沙漠形成强烈的对比，那种魔幻的感觉好似来自于宇宙中另外的星球。原来这是闻名于世的瑞士艺术家乌戈.龙迪诺内的作品《七座魔法山》。他的作品最大特点是反映自然界与艺术的相关性。这些取材于当地的石头，重的达2500多公斤，总共由33个大石头组成。这些并不起眼的石头，经过切割与打磨，被涂上了鲜艳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荧光涂料，叠砌形成了七座30-35英尺高的巨石阵。这七座彩色石头的灵感来自于犹他州的布莱斯峡谷国家公园。我曾几次出没在那个公园里，不可遏制地迷恋、震撼于那些经长时间的风、水、冰浸蚀而形成的红色、橘色、黄色、白色的千形百态的石柱，它们绚丽的色彩与奇特的如人形般的造型，让人恍然如入一个巨大的露天剧场，看一场气势恢宏的石俑演出，令人看一眼便终身难忘。艺术家乌戈.龙迪诺内用这种奇特造型的岩柱以及平衡石，表达人与自然之间的稳定和崩溃的平衡关系，凸显人类文明与自然之间的共处与差异。这些石头似乎以其摇摇欲坠的平衡方式反抗地心引力，但同时也不得不依靠地心吸引力才能维持现状。他以此呼吁人们对自然的关注，激发对自然之力的敬畏和惊叹。提醒人们人类存在的有限性以及自然界的永恒和无穷力量。这个创意独特的艺术品荣获 2016年全球十大装置艺术之一。
此时，这七座彩色巨石，被夕阳金红色的光笼罩着，发出奇异而诡异的光芒。这种光芒似乎带着一种魔力，将人迅速吸附到它的身旁，又迅速将人推向去拉斯维加斯的公路。
我被这沙漠的独特景致深深吸引，也为生命的奇妙而心动不已。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哲学命题：适者生存。那些沙漠里的植物，此刻在我眼里，已成为达尔文“进化论”和我国清末民初学者严复《天演论》的具体物象。它们让我看到，不论何种生物，在自然环境中，都必须遵循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适应者存活，不适应者灭亡。也突然产生一个强烈的愿望，愿保护地球、敬畏自然、保护生态环境成为人类的自觉行动；愿沙漠都能变为绿洲，人类不再承受沙尘暴的肆虐；愿各国政府和人民都行动起来，有效遏制全球气候变暖趋势，让我们美丽的家园不再遭受巨大的自然灾害的损毁。
2024年5月27日于圣地亚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