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哪有时间准备?

        文革期间,因中苏关系恶化,学校停止教授俄文。一夜间,俄语老师摇身变为英语郎。不知为什么我所在的北京五十一中那时改教法语。从初中到高中的五年中,我便鹦鹉学舌地学讲法文。那时也没有法语广播,甚至连像字典一类的工具书都难买到。 为了掌握复杂的法语动词时态和习惯用法,我还特意苦心积累、自己编篡法语动词词典。 

        老毛名言: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老邓名言:别担心,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怕什么?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老邓冒着“复辟”的危险、拍板恢复高考、一锤定音后,我们怎能坐失良机。我曾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在法文上,下乡后还和朋友用法文通信,唯恐疏于应用后,把它忘记。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劝我“把时间用来继续学习外语,少看点数、理、化”的原因。

        恢复高考,梦寐以求。垂髫至束发之年是在风雨飘摇的文革中度过。高中毕业后是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戴着历史对我们特具讽刺意味的标签“知识青年”被送到“广阔的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历经几年的“再教育”竟使多年残缺不全的教育再度支解破碎,并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化,几近荡然无存。在这种情况下,和全国570万考生拼搏、竞争27万个大学生名额(不到5%)谈何易!

        距12月11日-13日考试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面对文、史、地、政治、外语诸科,从哪开始?怎么复习?八十口人“油、盐、酱、醋、柴(煤)”的购买,全部“吃、喝、拉、撒、睡”的琐碎问题谁去管理?谁去记录那名目繁多的新、老知青粗、细粮账、每日出纳现金账? 大队知青管理李景伦、伙房的大师傅和帮厨咬牙临时把这个担子挑起,让我回城复习。千叮咛、万嘱咐,忧心忡忡地踏上了回城路。在家里,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眼前的文、史、地、政、外不时地变成油、盐、酱、醋、柴,萦绕脑际、挥之不去。多少不眠之夜、多少揪心挂虑?

        终于有一天意想不到、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发生了。那天我所居住的北京西城西皇城根国务院宿舍大院里突然闯进一辆手扶拖拉机,大队知青管理员李景伦跳下车,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敲响我的家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讲述了事情原委后,我知道伙房出了人命攸关的事,急需我刻不容缓回去解决。李景伦走后,我立即动身骑上我的自行车奔回五十多里地外的北辛庄知青点。

        我走后,伙房不仅少了一个人,而且少的是伙房管理员。平时伙房出了差错、问题,我来出面调解、处理。我不在的时候,出了差错、问题,就得大家担待。出事的那天,一些没吃饱的知青,趁伙房发饭时人手顾不过来之机,乘虚破门而入,一窝蜂冲进伙房内,不顾劝阻、抢夺留在笼屉里还没有被领取的食物。伙房的三个人怎能对付蜂拥而至多余他们十倍、甚至于二十倍的“饥民”、“暴徒”?

        我在前文中曾提到,伙房里有两个大铁锅,一个用来做饭,一个用来热水。用来热水的大铁锅虽然不直接接触煤火,但平时也会 被加热到近乎沸点。此锅的热水不是用来饮用,而是专门为知青女生提供的。当几十人冲进伙房时,伙房人员手无寸铁保卫,只好展开以一对十的肉搏战。屋内狭窄、地面淤泥,混乱中一位趁火打劫的知青被无意间抡进近乎滚烫的热水锅。幸亏及时捞出、送往公社医疗站抢救。据当时诊断35%烫伤。

        出了事后,其实我能做的事不多,为了防范此类事件发生,我不得不打消回城复习高考的念头。面对一天天临近的高考日期,除了暗自叹息,也只能听天由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