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母亲节征文)
作者:苏飒
前几日接通母亲的电话时,从嘈杂的背景声中听到母亲对我大声说:“ 我在对面美院的店里把画烫平,要交作业了。你一会再打过来,一定要打过来啊!” 我开心的笑着回答说“好,一定!”母亲一辈子最喜欢做的事,莫过于读书学习和教书育人了。
三十年代,母亲出生在南翔张家大宅里。张家人丁不旺,母亲是长女。母亲出生的那天,恰逢大家欢天喜地迎接财神爷从天上回到人间,有长者看着刚刚出生的小囡囡,细细查看了她的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说:“囡囡十个手指都是斗,十个脚趾都是箕,一定会有大富大贵。”大家对这个小囡囡更加喜欢了。可这富贵的预言很快被隆隆的炮声和阵阵的炸弹声震没了,母亲住的宅子被炸塌了一个角,人被吓得心惊肉跳。一家人不得不带着简单的行李逃到了上海,挤在上海的一个酒店里,后来好不容易在弄堂里租了两间小屋。那两间小屋直到我懂事去访亲时都还在那里,但南翔张家大宅则早被拆空了,院子也合迸到了古猗园。
母亲从小爱读书。开明的外公总是见人就夸囡囡会读书。我母亲也不负父望,从小到大,各科成绩几乎都是第一名。母亲跟我们说了一件她最遗憾的事情:她小学四年级时,一个大她两岁的女生拿了第一,她屈居第二;但是,第二年那个女生却转学走了,让母亲失去了赶上她的机会。这个遗憾直到她晚年都还记得。
战争年代,物质匮乏,居无定所;不过,幸运的是,那张我母亲最喜欢的书桌一直陪伴着她,读书写字,让她的精神得到慰藉。因为母亲的孜孜不倦和勤学好问,在战争结束后的和平年代里,便顺利地考入了清华大学,她没有选择她喜欢的文学,而是怀揣一腔热血,选择了当时百业待兴所需要的机械工程,而在机械工程里又选择了最为阳刚的锻压专业。毕业后母亲也坚决服从需要支援大西南,到了重庆大学任教,精心培养一代一代的年轻人,几十年如一日。母亲现在还能说几句带着上海腔的重庆话,为母亲任教的生涯留下了难以磨灭且可爱的记忆。
我是家里的长女,受母亲的影响,很爱读书。虽然文革时期可选择的书有限,但我总能翻遍嘉陵江边的所有小山小林,找到一些书籍。只要一钻进书本里,便什么都忘了。那时,跟着母亲开门办学在空压厂子弟校,德阳二重子弟校跳着上学。后来也跟随母亲的脚步,没去学喜欢的文学艺术,而学了材料工程,成了最不务正业的学生,醉心于文学社,诗歌,诗会,诗刊,当然这是后话了。另外,母亲还有一个理念,她认为做饭做家事是可以自通的,不需要教。因此,她从不教我做这方面的事情。母亲说:“你解得了三阶微分方程,便学得会做饭家事,即使现在不会,到需要的时候一定能够学会。”我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现在的我早不解微分方程了,菜却做得得心应手。
母亲读了一辈子的书,也教了一辈子的书,学无止境,诲人不倦。中国的万吨水压机,有她的一份贡献;遍布各地的桃李,有她的一份心血。到晚年,收到来自各地的学生们的信息、信件,谈他们的近况、回忆当年快乐的时光,是母亲最开心的事之一。退休后,母亲开启了重新学习的计划——学打太极拳、学英文、学摄影、学画画、学做菜、学养生、学保健……不亦乐乎!只要能学习,母亲就开心,劲头就十足。
母亲要裱的那张画,已经裱好放进了宣传栏的橱窗里。那是她画的一只很有气势的鹰。我更喜欢她画的葡萄、紫藤和牡丹。我下次回去要跟母亲一起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