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伊诺
注:本篇别名 《偷塔》;又名 《鲁班⼆技能抢暴君》《我的辅助程咬⾦不会游⾛怎么办》《开局李⽩反红造成的惨案》等。三拖五的程咬⾦真的这么厉害?偷塔阿珂为何眼含热泪?对⾯李⽩为何这么嚣张?——⼀切尽在鲁班⼩短腿,就算全局都拿不到红,也能华丽转⾝carry 全场。
01
紫宸势微,⼤乱将起。
天下要乱了。
⼈⼈⾃危的当口,公输⾕内却⼀⽚太平。
睡到中午起床,去遛遛野猪,掏个鸟蛋,摸只鱼⼉。公输⾕的七公⼦恐怕是全天下最闲的⼈了。
没办法,公输⼀族有预⾔,凡⼊世者,不得善终。七公⼦怕死,绝不⼊世。况且……六哥已经⼊世了。
七公⼦不懂。
什么家国⼤义,难道命都没了还要谈什么⼤义吗?反正他是不去。
他乐得轻松,每天继续溜野猪,掏鸟蛋,摸鱼。偶尔起了⼼思,便去⾕内的传道台转转。
传道台内栽着⼀颗红⽯榴苗,每隔⼗年便结⼀次果。这红⽯榴果对强⾝健体有奇效。
七公⼦宅得要死,当然⽤不着这个。红⽯榴果是⽼祖宗给⾮要⼊世的作死弟⼦准备的。让他们体质增强些,在外⾯多活⼏年。
这⼀辈,红⽯榴果⾃然是给在外征战的六公⼦⽤。
每隔⼗年,六公⼦便会回来取这红⽯榴果。如今整整⼗年过去,传道台内的红⽯榴果前⼏⽇就熟了,六公⼦却杳⽆⾳讯。
许是忙起来,忘记了吧。
七公⼦嘴⾥叼着狗尾巴草,躺在河边看云。
⼊了夜,他⽆聊得又去传道台转悠。
不知怎么的,他⼼脏忽然开始猛跳,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了⼀般。
从前他只在传道台外⾯散步,今天却⼀咬⽛,进了传道台。
——有⼈。
传道台前⽴着⼀个⽩⾐背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七公⼦吐了狗尾巴草,“六哥?你长⾼了啊!”
那⼈冷笑⼀声,转过⾝来。
不是六哥!
那是⼀张七公⼦从未见过的⾯孔。神⾊冰冷,嘴⾓带着⼏分嘲讽。
“你的六哥,在这⾥呢。”
那⽩⾐⼈⼀抬⼿,掌⼼赫然是⼀颗红⽯榴果。只是他⼿中的红⽯榴果已经⼏乎全朽了,应该是六哥⼗年前摘⾛的那颗。
“这红⽯榴果真是好东西。⾃打我从你六哥⼿⾥拿到它,便离不开了……如今,新的红⽯榴果,也该成熟了吧……”
七公⼦不寒⽽栗:“你是来抢神果的!我……我六哥呢?你把他怎么了!”
那⼈道:“你那六哥临死之前倒也没求饶,说什么'刺客横⾏,礼崩乐坏'。哈,你们公输⾕⼀向⾃诩正统,我杀⼀个又如何?”
⽩⾐⼈将新结的红⽯榴果抓在⼿⾥,冷笑⼀声:“⾄于七公⼦。我今⽇不杀你。你便继续在公输⾕中修你的正统⼤道吧,哈哈,李某告辞了!”
他消失得⽆影⽆踪。
七公⼦站在原地,望向秃秃的红⽯榴苗。
六哥死了。
他先是捂住眼睛,然后是⽿朵。不听,不看,不想。
⽼祖宗的预⾔从没有错过:
“公输⼀族,腿不良于⾏,但智计举世⽆双。凡⼊世者,不得善终。”
七公⼦站起⾝来,从传道台中请出⾃⼰从未出鞘的佩剑。
他终于明⽩为什么六哥要⼊世了。
他利剑出鞘,头也不回地⾛出了公输⾕。
02
王室衰退,偏偏在末代出了个昏庸程度远胜前任的君主。
酒池⾁林,民愤滔天。
挥兵造反的起义军有两⽀。七公⼦便加⼊了其中⼀⽀。
军营⽣活很⽆聊。
不,应该说是太⽆聊了。
七公⼦报着⼀腔热⾎去从军,三年内爬到了副将,镇守东南⾓。
然⽽两军如今只是在试探。
我吓唬你三个⼈,你偷我两车⽶,没意思。
唯⼀有意思的事,便是两军短暂地联合起来揍昏君。但每每打到京城,两军主帅便开始互相猜忌。毕竟谁拿到昏君的项上⼈头,便可成为民⼼所归。
七公⼦在京城⼀处破旧的草窠处找到了昏君。不多时,另⼀队⼈也来了。两⽅⼈马拔⼑对峙。
对⽅说:“昏君昏庸,我们必须替天⾏道!”
七公⼦说:“没错!我这就杀了他。”
对⽅说:“慢着!我们同时遇到昏君,凭什么是你杀?你想要吃独⾷。公平起见,我们剪⼑⽯头布,三局两胜,赢得⼈才可以动⼿。”
昏君:我不要⾯⼦的吗???
七公⼦最讨厌和⼈剪⼑⽯头布,他⼀剑抹了昏君的脖⼦,拎着⾎淋淋的⼑刃问:“你想要昏君的脑袋,还是你⾃⼰的脑袋?”
昏君就这么死了。
七公⼦被主公嘉奖,封为西南元帅。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传道台被⼀个⼩刺客吓退的公输七了。
没错,在这乱世⾥,刺客当道,奸雄横⾏。礼崩乐坏又如何?他要让天下⼈看看,能挽狂澜于⼀线的正统,唯有公输⼀族。
又七年后,传道台内新⼀轮的红⽯榴果该成熟了。
七公⼦部署好西南⼤军,⾃⼰告假七⽇,重回公输⾕。
这⼀次,这枚红⽯榴果,他必须拿到。
03
七公⼦的运⽓向来是极差的。
红⽯榴果似乎与他⽆缘。
他刚进公输⾕就敏感地感觉到,⾕中来了⽣⼈。
可放眼望去,⼭川草⽊都是从前的样⼦,偏偏空⽓中弥漫着陌⽣的味道。
红⽯榴果还有五⽇成熟。
七公⼦⽇夜守在传道台边。
到了第三⽇,传道台边忽然多了个⼥⼈。
那⼈隐匿⾏踪的功法⼗分⾼明。在她现⾝之前,纵是七公⼦也没能察觉她的位置。
可这⼥⼈⾐衫褴褛,⾝上⼀股浓重的⾎腥⽓。看来是受伤了。
七公⼦不是辣⼿摧花的⼈。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狗尾巴草。
七公⼦问:“您哪位?”
那⼥⼈从靴⼦⾥抽出⼀只短⼔:“我是个刺客。”
又是刺客。
还不等七公⼦说话,这⼥⼈便瞟了他⼀眼,问:“你是西南元帅?”
七公⼦点头。
⼥⼈⼲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她的短⼔上,刻着军中图腾。
原来是⾃⼰⼈。七公⼦松了口⽓。
这⼥刺客的内伤极重。七公⼦喂给她上好的伤药,三⽇后她才转醒。
七公⼦问:“你怎么会在这⾥?”
那⼥⼦⽓若游丝,话⾥偏有⼏分倔强:“我奉命刺杀敌军主帅,但失败了,被⼈……追杀⾄此。”
七公⼦吊⼉郎当道:“何须追杀主帅?⼀把⽕烧了他们⽼巢,岂不痛快。”
“就凭你?”
七公⼦⽤绢布擦⼲净⼥刺客脸上的⾎迹:“不,还有你啊,阿珂。” 他将刻有⼥⼦闺名的⽟牌笼在掌⼼,唇齿间,唯有这个名字。
04
既然要去⽕烧敌营,阿珂⾝负重伤,肯定不⾏。
七公⼦忍痛割爱,把新结的红⽯榴果送给了阿珂。
阿珂调养⾝体的这⼏⽇,七公⼦写了封信寄往军中。
是寄给他的副将,知节。
在信⾥,七公⼦让知节放弃摇摇欲坠的岗哨,保护主公,退守京城。
他让知节拖住敌⽅主⼒军队,⽽他⾃⼰和阿珂则深⼊敌后,直捣黄龙。
上路前,他⼤义凛然地嘱咐阿珂,“我公输⼀族,思虑敏捷但不良于⾏。⼀旦失败,你⾝法轻捷,跑了就是。千万不要管我。”
想了半天补了⼀句:“主要是,你管我我也跑不了。真不是懒,是跑不动。”
“哎我的轮椅呢?”
他们向东北⽅⽽⾏,穿过泥沼、沙漠、草原。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也⾛过满地枯⾻的空城。
敌都城到了。
混⼊内城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七公⼦换了⼀⾝夜⾏⾐,⽤⿊⼱掩住口⿐。⽽阿珂则是直接消失不见。不得不说,她的独门绝技实在强悍。七公⼦胆⼦⼩,每次对着空⽓说话感觉⾃⼰快得精神分裂症了。
他们隐在内城⼀⾓灌⽊丛之中,⼤眼瞪⼩眼。
阿珂问:“现在我们⼲什么?”
七公⼦说:“等知节的信号。估计还要⼀个时⾠。”
他待着⽆聊,给阿珂讲了很多故事。⽐如他从⼩偷偷掐红⽯榴苗的叶⼦,被六哥发现了⼀顿好打。⽐如他在战场上第⼀次杀完⼈之后吐了⼀天。⽐如哪⾥的狗尾巴草⽑软杆硬,适合扎⼩⼈。
约莫⼀个时⾠后,远处的天空中闪过⼀丝异彩。是知节的信号。
这个信号说明,知节以三路军队拖住了对⽅五路⼤军。敌营空虚,正是进攻的时机。
七公⼦与阿珂,带着⼀⼩队奇兵,在夜⾊中出动。
05
他们如天神下凡⼀般,在敌营中燃起连绵的⽕焰。
敌主帅发觉不对,但再往回赶已经来不及了。知节牢牢地缠住他们,依靠城墙推下滚⽯圆⽊。
敌营⼀⽚混乱,阿珂拽了拽七公⼦的袖口:“差不多了,我们先撤。”
七公⼦摇了摇头。
他知道,会有⼈回来的。
从军⼗年,他早已调查清楚。杀他六哥,夺取神果的那青莲剑客,正是敌军将领之⼀。
那⼈轻功极好,从战场回到军营不过也只需要⼀炷⾹的功夫⽽已。
“你先⾛吧。这⽕……还不够旺。”
七公⼦趁机握了握阿珂的⼿,然后决绝地甩开。
他⼀回头,⼀道剑⽓袭来。远处⽴着的那个⽩⾐⾝影,让七公⼦瞠⽬欲裂。
“果然是你。”
七公⼦双腿不良于⾏,⽽那⽩⾐刺客长于速度。
这样的对决,如何公平!阿珂⼀咬嘴唇,就要现⾝。
可她却对上了七公⼦那个眼神。七公⼦仿佛能看见她⼀般,⽬含坚定,向着敌营的⽅向。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好。
你的战场上,我帮不了你。可我绝不会辜负你争取的每⼀秒。
不去看这场惨烈的对决,阿珂决然回头,⼔⾸狠狠地砍断敌军⼤旗。
不,只有⼤旗还不够!
她拿起长⼑,劈向最⾼的帅帐。
都去死吧!死吧!
杀,杀更多的⼈,为你……作陪? 她不敢回头。
她害怕,⼀回头,就透过⽆尽的⿊暗,对上七公⼦那永不瞑⽬的眼神。
那眼⾥,全是他曾经不齿的,家国⼤义。
06
阿珂醒的时候天⾊已晚。
她受了重伤,却在昏迷的最后⼀刻摧毁帅帐,敌军兵败如潮。
她哑声叫⼈。进来的却是个⽻扇纶⼱的年轻⼈。
阿珂问:“七公⼦呢?”
那⼈道:“你不问我是谁吗?”
阿珂:“七公⼦呢?”
那⼈讪讪下不来台:“既然你问了我便告诉你,我便是本军中军统帅,也正是尔等的主公。此次⼤获全胜全靠姑娘你奇策偷袭。对了,免贵复姓……”
阿珂⼀把抓住他的领⼦,红着眼:“我问你七公⼦呢?!”
七公⼦死了。
阿珂来到他墓碑前。墓碑上还没刻上名字。
阿珂抱着膝安静地坐着。
战争终于结束了,你辅佐的⼀⽅占尽道义,登临九五。
好啦,现在你也不⽤在世间出将⼊相,可以回公输⾕⾥窝着种蘑菇了。
下⼀个⼗年,我陪你去取红⽯榴果,然后加上胡萝⼘⼀起榨汁给你喝。
以后若再有什么昏乱天下的暴君,我也陪你⼀起。最后⼀⼑给你砍。
七公⼦,你怎么不在了呀。
可七公⼦真的不在了。
公输⼀族,智计⽆双。凡出世者,不得善终。
⽼祖宗的预⾔,从没有错过。
阿珂在七公⼦的墓前坐了⼀夜。
知节来了⼀次。
七尺男⼉,哭得像个 300 ⽄的孩⼦。
“如果有我在,七公⼦便不会死。”
阿珂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你保护好中军,这才是七公⼦的遗愿。”
“可我对不起公⼦。”
“你不必如此,”阿珂说,“我听说你护驾有功,封了将军。不知可否为我向主公讨个恩典。”
“我想为他⽴⼀块碑,就在公输⾕内。”
07
主公的旨意到了:
七公⼦追封鲁王。着以半君之礼厚葬。
墓园之中。阿珂⼀笔⼀划地刻着灵牌上的名字。这是七公⼦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了。
“鲁王……虽然这个称号听起来很厉害,但……你⼼⾥⼀定更喜欢你本来的名字吧。”
“公输七。”
阿轲⽤影刃刻了这⼏个字上去,眼前似乎现出很久以前,她昏迷转醒后第⼀眼看到的那个⼈。那⼈玩世不恭地朝她⼀笑,很笃定地说:“你叫阿珂。呃,然后你应该问我的名字的……”
她看⼀眼那灵牌,红着眼睛隐匿不见了。
⼀丝杀⽓弥漫,⽆迹可寻。空⽓中好像还能听见七公⼦散漫的声⾳:
“⾛慢点⾛慢点,我们公输⼀族不良于⾏。哎,出来出来,阿轲,你⼈呢?”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