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文作家协会第十五期命题征文 ”疫情随想“
刘秀平
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个电影叫做《街上流行红裙子》。于是,那个电影和红色的裙子整整流行了一个夏季。若问这今年最流行什么,相信大部分人都会捂口掩面,哑然心酸。因为眼下,任何的时尚品牌和王炸歌曲都比不上冠状病毒流行。我们这个一直在喧嚣中飞奔向前的现代化世界列车,竟然被小小的冠毒踩了闸,猛然间打了个踉跄,像是被当头棒喝的武林高手,眼冒金星,茫茫然不知所措。
疫情已经向世界宣战,而在人类的军需库里却找不到合适的武器。外面的世界不再精采,却很无奈。疫情所到之处,商场关门,学校停课,飞机和游轮公司的股票跌成了下垂线。那些自信能征服外太空的科学家,也对冠毒尚无良策,因为原子弹和生化武器都治不服这个比微生物还要小的东西。可怕的是,它好像还通读了《韩非子·难一》这篇文章,熟知“兵不厌诈”的策略。等一众科学家千辛万苦地研发出一株前无古人的 MRNA 疫苗时,它立马化作变异毒株:德尔塔Delta,Alpha、Gamma 和 Beta 与疫苗对打。更让人心寒的是,这些毒株可能还有后来者。
病毒,不但肆无忌惮地嚣张成皇冠的模样,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活成了世界舞台上的主角,无论是英国女王还是美国总统都得臣服于它,让戴口罩,就戴口罩;让打疫苗,去打疫苗;如不遵命,立马就破坏你的肺,拉你去ICU, 或者,干脆送你一张去天堂的单程车票外加一段安魂曲。
于是乎,戴口罩成了守法良民的重要标志。一些无知暴民,从开始时,見戴口罩者就打,几个月后,見不戴口罩者的就揍。倾刻间,口罩成了稀缺物和必须品。去商场购物,守门的保安不关心你有没有带钱,只关注你戴没戴口罩。人们对口罩的感情,从鄙视抗拒,到悲哀顺从,最后都乖乖地在公众场合,让口罩来审查要吸入的空气。生活中的成功者和失败者都共同丧失了许多露脸的良机。
疫情的流行,也带来一句流行用语,叫做:“在家办公”。其实就是带薪休假,是因祸得福的红利。因为毎天的网会,还不如平时上班路上堵车的时间长。于是乎,平时天天上班的丈夫和从不上班的主妇有了同样的作息,在安排好孩子们上网课后,便悠闲地躲在窗帘后面看风景。而风景却是一如既往的美丽,甚至嘲笑今年的流行时尚有点诡异,因为人们除了穿衣服,还要“穿”口罩,与当年横空出世的比基尼的设计理念相比,审美观倒退了几个世纪。
平时,人们总是盼望节假日,说是到那时我要彻底放松,好好休息。而现在天天是假日,许多人却先是窃喜,后是抑郁,突然很想念原来毎天匆忙忙来不及吃早餐就赶去上班的日子。也很怀念从前说话时,可以亮出雪白的牙齿,微笑时上翘的嘴角,以及新款的口红色系。现在,与人交流时,美妙动听的话语,经过口罩的过滤,音色就苍白了许多。所以,眼睛顿时成了重要的交际工具,再安分的人,在没有面部表情配合的情况下,也要靠眉目传情来表达意思。
但是,虽然疫情的灰色恐怖,惊春花失色,吓秋实无味。但是,每天,太阳照样升起,普照大地,寻找着各个角落里让人感动的人和事。
我的侧对门邻居夫妇来自香港,李先生在医院急诊室工作,作息时间不规律,几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几次,既便是见到他,也是打开车窗挥挥手,露出他夜班归来疲乏的笑脸和渐行渐远的发际线。
有一天傍晚,见他在洗车,一辆新款的特斯拉。我问他怎么买这么时尚的车子?他说,他现在在一个监狱里的诊所上班,单程三个小时,每周来回一次。这车子在长途旅程上能救急。见我惊讶的样子,他解释道,监狱里的疫情告急,医生不够用,请求支援。他的同事中有的有小孩子,有的有新婚的妻子,有的有新冠抑郁情绪。他不想找借口,就主动要求去。其实情况还好,那些看似凶神恶煞的犯人,在医生面前竟然很规矩。李医生一边给他们看病,一边给他们讲圣经故事,灵魂与身体兼治。
其实李医生在疫情期间还有另一壮举,让身材略显单薄的他变得高大起来,成功引起了邻居们的刮目相视。有一天,李医生正在修理后院的篱笆墙,当时隔壁邻居的游泳池边正举行高中生毕业的烧烤派对。那不断飘来的烤龙虾与烧牛肉的美味一阵阵地撞击着他的食欲,让他不得不放下工具回厨房去。突然,篱笆那边传来了一阵喧嚷,伴随着“他被虾卡住了“ “快叫救护车” 之类的尖叫。李医生来不及冲出大门, 绕过街道,再进入邻居的后院,而是举起锤子砸倒了自己正在修理的篱笆,飞奔到那个已经面色发紫的少年面前,抱着那孩子的后腰一阵操作,一个大虾从孩子的嘴里喷了出来,众人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于是,那群刚才还目瞪口呆的高中生们,把李医师扛起来在后院里欢呼着游行。然后,李医生帮他们吃烧烤,年轻人帮他修篱笆,祥和的气氛在疫情笼罩的土地上开出了温馨的花朵。
秋天已经到了。去年冬天冻僵的枇杷树上复活了的那一枝已经长出了新芽,在黎明中仿佛摩西在旷野中举起的掛着铜蛇的杖。
孩子们在晨风中骑着车子上学去,快递车正在忙送东西,狗儿从前门叼回来报纸,哦!今天应该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