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短篇小说征文
郝晋
疫情来势汹汹，商店里和街上的行人戴起了口罩，美丽不得不委屈地隐藏起来，只有两扇心灵的窗户还能挣扎，放出原始的光彩。在人之外，雨雪、花草维持着原有本性， 疫情难以波及它们。
洋西国宏大商场最近顺手牵羊的事情越来越多，监视视频也看不清口罩后面的面孔，店主吴鼐何不胜其烦。 这一天，她又发现店里有异常，于是就打了报警电话。
几分钟功夫，警察彼得和查理健步进到商场，他们的警车停在商场大门外。一进商场门，他俩便发现一个海天国模样的人左顾右盼地正往怀里塞商品，他没有戴口罩。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彼得和查理几乎同时大喝：“站着别动，把手举起来， 对！你，就是你！往怀里塞东西的那个！我们是警察！”
谁也没有料到，不仅海天国人举起手，周围居然还有好几个人也被吓了一跳，哆嗦几下，不情愿地举起了手！因为他们都以为警察看见的是自己，毕竟做贼心虚。警察一时傻眼，犹豫起来，这么多举手的人，不知到底先抓哪个。正在犹豫，局势竟瞬间起了变化。
海天国人眼珠一转，顿了下神，放下手冲警察喊：“歧视无证移民，你分明是没有爱心的极端种族主义者。而且极度冷血，对家里等我赡养的老母完全没有同情之心。”
旁边另一女人，缓缓放下举着的手，摘掉口罩附和："你众目睽睽下对女性搞性骚扰，我要到 “Me Too” 组织揭发你！"
第三个，放下左手，脚步挪向俩警察，右手还顺便打了查理一耳刮：“凭什么歧视我的性别、信仰和肤色？你是被时代淘汰的大男子主义者、充满仇恨的极端种族主义分子；你还是一个有优越感的白人至上6L党人”。
第四个见这阵势也反应过来，开始摇头晃脑地嚷嚷：“瞧不起我这个女人吗？别想当然翻老黄历，如今长胡须的可以是女人；长盘尼斯的，也同样可以是女人哎；就是脱裤子检查了你也必须得承认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没得说，哼！另外，想检查我的性别本身就是性别歧视，门儿都没有！我的性别我做主，其他人岂能染指！这是天赋人权，你们俩连这个起码的常识都没有，如何执法？今天你二人伤害了我的费琳（Feeling），定要与你对薄公堂，让你赔十个米琳（Million）！另外， 你不知道洋西国法律规定拿商店货品低于950元不算罪吗？ 你睁眼瞧瞧， 我这点东西，只有949元。我今天越说越是委屈和愤怒，满眼都是泪，你们显然是知法犯法。没空在这里一直啰嗦，咱们法庭上见吧！"
警察彼得和查理互相对视一下，莫名其妙，竟有点不知所措、理屈词穷! 周围已经开始有人群聚集、围观，叽喳议论 ... ...。
“哇 ... ...”；彼得和查理扭头一看，一个东方面孔，名叫黄比兰的女人吓得哭起来：“看啊，呜呜，铁证如山，就因为他们几个不是白人，警察就能撒野？ 你虽然未抓我，但是今天欺负他们，明天你就一定会抓我坐牢，然后将我赶回东方。所以我绝对支持他们抗争，并要为公平、正义而战，为华人利益而战！”
宏大商场愈发喧嚣起来，有手机拍摄视频即刻就上了鸟书社交平台，并且引起了网络愤怒。不多时就已经惊动了议长裴胜东，以及电视台和新闻社的大批记者。更多群众从四面八方赶来，开始往宏大商场聚集； 其中有扛着摄像设备的电视台记者，以及带着胸牌、挽着长筒相机的新闻报纸记者。店主吴鼐何见状，只觉得浑身热汗直往外冒、大脑空白、呆若木鸡。 她知道自己闯了无法挽回的大祸。丈夫蒋楚涛外地进货还没有回来，他甚至还不晓得家里已经发生大事。
商场逐步完全失去了控制，门、窗被砸破，收银员逃离。商场商品源源不断流出，人声鼎沸；货架推倒，衣物满地；罐头在地上乱滚，叮哩咣啷 ... ... 。
晚上，戴蓝领带的正义电视台（NCC）时政主持人高大尚慷慨陈词。宏大商场四位受害人和证人黄比兰义愤填膺，声泪俱下。他们在电视直播中向全国观众轮流控诉警察的残暴罪行。电视屏幕下方滚动着新闻大标题： ɾ警察查理、彼得已被停职ɿ；ɾ裴议长就疫情期间发生如此严重歧视事件做出严正声明，对警察暴行表示强烈愤慨ɿ；ɾ四位现场英雄和证人黄比兰大胆指证，种族主义者、白人至上分子彼得和查理暴力威吓，公然歧视女性、有色人种、不同信仰者和无证移民，是可忍孰不可忍ɿ；ɾ和平示威依然在宏大商场外面持续ɿ ；ɾ没有火灾，没有人员伤亡报告，抗议行动井然有序ɿ；ɾ必须削减警察和经费ɿ ；ɾ呼吁向四位抗暴英雄捐款， 捐款方式：X X X X ɿ ；ɾ宏大店主吴鼐何、蒋楚涛夫妇引发事端、助纣为虐须付出代价ɿ；ɾ受够了，这个野蛮国家必须做出彻底改变 ！ɿ
蒋楚涛和吴鼐何的女儿丝丝和毛毛在东海岸城市上大学，因为疫情隔离暂时不能回家。刚才吴鼐何打电话给姐妹俩述苦，却反被俩女儿电话里数落。 丝丝和毛毛批评妈妈没有爱心，早知其存在顽固的种族主义倾向。不过，毛毛最后还是在电话里安慰了妈妈，说：“没关系， 妈妈。这次咱家虽然损失严重，但是你和爸爸若能籍此反思、悔改， 这些损失还是值得的”。
吴鼐何坐在家里电视机前看着直播，熊熊燃烧的商店似乎烧着她的心。她和丈夫经营三十年的心血化为灰烬，她无助地抽泣着，难以想象丈夫楚涛回家后如何面对这惨烈景象。自己和商店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上主流新闻媒体，没有荣幸反而满满都是恐惧、痛苦和羞耻。
居家外面，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抗议的人群在呐喊。车库大门被涂鸦，前窗户玻璃已经全部被飞石打破，并不时传来抗议者脚踩破碎玻璃的声音；火把摇曳的影子透过窗户照在墙上，间或有枪声在夜空回荡。
吴鼐何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只吓得魂飞魄散。茫茫夜晚，怎能企盼到天明。
此时尚在异地的蒋楚涛，正打了Uber去往机场，往家急赶。
作者简介：
郝晋，理工博士。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会员。文学作品曾发表于《山西日报》、《榆次时报》和《密城时报》等国内外华文报刊。专著《让孩子自己去打拼》曾是青少年修养的畅销书。纪实文学回忆录《1949望长安》、小说《绝啸》曾激发读者强烈共鸣。数百篇作品则以博文形式发布于海内外博客，读者众多，影响广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