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成名的“蒙古大夫”
事情似乎是从一次聚餐引起的。
尽管这位校长在人们心目中德高望重,但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精神上的富翁、经济上的乞丐。因此在金钱万能的社会里,自然会受到经济“杠杆”的制约。
在一次朋友的聚餐中,他被尴尬地冷落在一旁,而且有人不屑一顾地嘀咕他:“啊,他呀,最大的财富就是一帮学生,穷光蛋一个!能请他来就不错了,还想坐上席呀?嘘……”
从没受到过这种窝囊气的韩晟昊,当时就站了起来,准备拂袖而去,却被一位朋友按到椅子上,悄声挽留他,说:“别跟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坐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静观着他人的海吃神喝,整个宴席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过后他想:我韩晟昊凭什么受这种窝囊气?不就是因为没钱吗?当今是“有钱的王八坐上席,无钱的绅士受鳖气”的时代!难道我韩晟昊要受一辈子穷气?不,我不相信我韩某人赚不到钱,更不相信我永远是个穷光蛋!
这次,囊中羞涩给他带来的难堪,使这位从来视金钱为粪土的清高之士,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价值观来,也促使他重新考虑起今后的人生道路……
当校长是永远富不了的。做生意吧?没本钱,又没有那种无奸不商的狡猾劲。开饭馆吧?又没有那种八面玲珑、见啥人说啥话的本事。干点什么实体呢?又没有专长……
想来想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悲,活到三十几岁,除了会点舞文弄墨之外,别无所长,连个养家糊口的本事都没有!转而又感到一种时间流逝的悲哀,十几年的大好时光,都“杀杀砍砍”中白白地空耗掉了,想起来实在太可惜了。
可是时间不再。他只能紧紧抓住今后的生命。
他看到学校旁边一家中药药房里,一个鼻梁上卡着老花镜的老头,整天拎着一只小秤盘,东抓一把,西抓一把,小秤杆一翘,币子就源源不断地流进了紫黑色的抽屉里,钱来得很容易。而且,这种文雅的行当很适合自己,既不需要狡猾,又不需要八面玲珑……
一天,他来到药房,恭恭敬敬地请教老先生:“老先生,我请教您一下,您说怎样才能当个汉医生呢?”
听到这话,这位铁匠出身的药房先生,从老花镜上方露出一双小而浑浊的眼睛,轻蔑地打量他一眼,摇摇头,这才操着嘶哑的嗓音开口道:“你?想坐堂?没那么容易!必须三年切药,三年撮药,三年站班,三年拜师访友,然后才能坐堂(看病)!”说完,就用那只抡过多年大铁锤的手,像推磨盘似的,一下一下推起算盘珠来,再不理睬他。
这番话也太刺激人了。韩晟昊那颗敏感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了伤害。他不相信这套谬论,更不相信自己不如眼前这个药房先生!于是去请教另一位王肇昔医生……
王肇昔先生倒是满热情,远不像那位药房先生那么牛气。
他说:“别相信他那套鬼话!他是干啥的?不就是打铁出身吗?抓了几天药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学问了!这样吧,我来教你号脉看病。不过来这之前,你要先把《本草纲目》、《伤寒论》、《黄帝内经》等汉医书学完!”
于是,按着王医生的指教,韩晟昊从此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而又枯燥的世界。张仲景、李时珍等先人那博大精深的中医原理及药理,对这个多年驰骋于政界沙场的人来说,简直就像顽童走进莫测高深的庙宇一样,懵懂而神秘。那些生僻晦涩的字句,更是坚硬如铁,每啃一段就像啃石头似的。但是,韩晟昊是一个从不肯服输的人。他坚信,一些笨蛋都能干的事情,为什么我这个聪明人就干不了?半年下来,他生吞活剥,把一本《本草纲目》全“吃”光了。二百多个方子烂熟于心,重要章节能倒背如流。而且,他还报考了一所汉医科大学……
当他再次出现在王医生那里,像小学生背诵课本一般背诵《本草纲目》时,不禁使王医生大吃一惊:“哎呀呀,我说校长,你也太厉害了!连我这个当了一辈子汉医师的人,也背不下来呀?韩校长,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好医生!”
是的,韩晟昊自己也相信自己能成为一名好医生。他相信自己干什么都会成功!这似乎有点狂,但聪明和自信确是他一生成功的真正秘诀。
这期间,他边当校长边读医科大学,还到另一位华侨刘竹三医生那里学习中医的望、闻、问、切,阅读了大量的行医笔记……
后来,他决心开一家中医院,也就是韩国人所说的汉医院。但他知道,群山绝非是他的行医之地。因为在人们的眼里,他是一位受人尊重的校长,而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于是,他在众多惋惜留恋的目光下,毅然地辞去了校长职务,到光州去开辟新的人生道路了。
到光州不久,恰好刚刚发生了朴正熙和金锺泌发动的“5·16”革命,推翻了尹普善执政的第二共和国,获取了政权。这次接收政权的大多是军界人士,很多是韩晟昊干情报工作时结识的同行。因为金锺泌就是当时的情报部长。
很多政界人士得知“反共第一高手”当上了药房先生,都来取笑他,“哎,你是不是光会卖狗皮膏药哇?”
“哪能呢?我学会看汉医了!不信有病人你领来给我看看,我保证让他……”
“让他见阎王啊?”
“不,让他好病啊!”
“得了,我才不相信你那两下子呢,没病也让你给治出病来了!”
一些当年很熟的军界人物,一见面就打趣他。
难怪大家取笑他,他确实是个二百五的大夫,连药房购进多少中草药都弄不明白。本来常用的药,他进了一点点,不常用的药却买进来一大堆,一二十年都用不完。草药商背后取笑他:“这哪是来买草药?分明是来买柴草!”
但,人生就好像一场梦,常常伴随着戏剧性的失败与成功。在韩晟昊身上,尤其体现了这点。他这一生,好多事情都出自一种偶然性。好事坏事都如此。
那是一个雨后的上午。刚刚被雨水冲刷过的空气清新而凉爽,窗外飘来一阵阵泛着雨丝的土腥味,间或夹杂着无穷花的清香。
可是,韩晟昊却心绪不佳,坐在窗前翻看着已经翻烂了的《本草纲目》。他租了一个韩国人的行医执照(韩国法律允许),开诊已经好多天了,却没有一个病人。医生没病人看病,能不着急吗?
这时,只听院子里突然传来喊声,“喂!韩大夫,我给你带来病人了!”
韩晟昊忙抬头望去,只见光州市副市长鲁仁焕笑眯眯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一帮人抬着一个人,仔细一看,那是一个蒙张纸能哭得过的“死人”!他心里顿时惊呼:天老爷,你领来这么个“死人”干啥?这不是明明要我这个“蒙古大夫”的好瞧吗?
而且,来者是光州市有名的崔大财主。家里开了好几家电影院,还有多处房地产。可是家产再多,也堵不住他肺叶上的十几个窟窿,更止不住他大量的咳血了!已经到了肺结核晚期,四处求医都宣告无效。在美国教会济众医院住了四、五年院。最后,教会医院给他一张肺上有十四个洞的X光片子,把他撵回家来。生命对于这位腰缠万贯的财主来说,只是多一天少一天的事了。当时,肺结核还属于不治之症。
现在,这位被肺结核熬剩一把骨头的崔大财主,却抬到了韩晟昊面前……
此刻,这位财主面色死黄,两眼紧闭,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只剩一丝似有似无的气息,支撑着他残烛般的生命。
想想看,面对这样一个死到临头的病人,韩晟昊只不过是个刚刚租到行医执照,连一个病人都没看过的“蒙古大夫”,这不明明要看他的好戏吗?看吧,实在没那两下子!不看吧,众多双眼睛都盯着这张小名叫“大夫”的脸!如果打退堂鼓,那从此就别想在光州混了,就得赶紧夹起行李卷乖乖地走人吧!
此刻,进退两难的韩晟昊心里叫苦不迭,暗暗责骂那个好心的副市长:该死的老鲁,你把这么个棺材瓤子领来干啥?这不明明是要我的好瞧吗?
但已别无选择,只能硬拿鸭子上架了!与其让别人瞧不起,莫不如装模作样铤而走险,闯过这道鬼门关!
于是,他煞有介事地挽了挽袖子,故作慢条斯理地把手搭在病人麻秆似的腕子上……
可是,他摸不着病人的脉搏,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像擂鼓似的!可想而知,这样一个“蒙古大夫”能诊出什么子午卯酉来?
尽管没有摸到病人的脉搏,诊完脉他得开方子,不然没法向病人家属交待。可是一拿起笔就更糟糕了!虽然把李时珍的二百多个方子背得滚瓜烂熟,可那纯属是纸上谈兵!一到用它,二百多个方子全都变成了过河小卒,一齐向他的笔下拱来,根本不知道该动用哪一个才对?这才叫懵门呢!而且在病人面前又不能翻书,只好硬着头皮凭着点滴的记忆,开下如此一个方子:
金银花十六两、天花粉八两、人参四两、白茯苓四两、苦杏仁四两、瓜娄仁三两、唐甘草一两……
一副药二斤八两多重(十六两一斤),大概是世界上剂量最大的药方了。一共开了十副。
不一会儿,药剂师拎着满满一秤盘金银花,疑惑地来问他:“韩大夫,这药量咋这么大呀?一副药用半版纸都包不了?”
“那就用整版纸!”他只好乍着胆子如此回答。
他看到十副药堆起来像小山似的,心里越发忐忑不安,头上直冒虚汗。
崔先生的儿子指着小山似的药包问他:“韩大夫,我父亲从没吃过这么大包的药,这要吃死可咋办?”
一句话,越发说得韩晟昊大汗淋漓,心魂不安了。
真的,这要吃死可咋办?
正在这时,当地的华侨协会张会长来了,一见有人来看病,就说:“这不是有病人来了吗?哎哟,这药剂子咋这么大呀?”他一眼看到小山似的药包,忙问道。
“啊,方子就这么大!”韩晟昊只好如此作答。
“你好好看看方子,是不是把一钱写成一两了?”张会长好心提醒他。
这时,周围一双双怀疑的目光都盯着这个“蒙古大夫”……
“没看错,哪能看错方子呢?”韩晟昊只好硬着头皮说。不过,他偷偷暗示稍稍通点医道的张会长,让他看看方子上有没有能致人死命的毒药?
张会长示意他没有毒药。
于是,韩晟昊就乍着胆子叮嘱病人家属:“一天吃一包,当水喝,要不断地喝!”
豁出去了,逼上梁山!是死是活只能这么造了!他宁可冒险也不会在危险面前退却。这就是他韩晟昊的性格。
可是,当一帮人背着两大背篓草药,抬着崔先生走出了院门,他那灵魂深处的虚弱才从毛细孔里一下子全冒了出来,像泉涌似的,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他担心吃人命官司!
十几天后的一天清晨,正在刮胡子的韩晟昊从镜子里看见院外走来一帮人。他一眼认出是崔家的,三男六女,顿时心凉半截:坏了!肯定是人死了来找我算账来了!忙对妻子说了一句,“不好,崔家来找我算账了!我得马上出去躲一躲!”起身就从后窗子跳了出去。
他慌慌张张跑到张会长家,一来告别,二来请会长在自己走后对家属给些关照。
可是,张会长却笑眯眯地问他:“我说蒙古大夫,你给谁治好了病?人家全家来感谢你了?”
“没……没有啊?”
“不对吧?快回家吧。人家正等着向你谢恩哪!”
“得了吧会长,快别拿我开心了!人家是来告我的,说不定要送我进监狱呢!”
“你怎么不信呢?你夫人刚打来电话,让你马上回家!”
“不,不可能吧?”
半信半疑的韩晟昊在张会长的“押送”下,忐忑不安地向家里走去,还没等走进家门,老远就看到八九个人齐刷刷地跪在院子里……
说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也是上苍对他的格外恩赐。
那天,崔家人背着十包草药到家以后,用洋银锅放上一大桶水熬完药,给病人连连喝了。 病人喝了这大剂量的草药,一连昏睡了三天三夜。家人一看病人昏睡不醒,全身大汗淋漓像水洗的一般,顿时慌了手脚,准备来找韩晟昊算账。可到第四天清晨醒来,病人竟奇迹般地坐了起来,还破天荒地说话了。“我咋这么舒服啊?什么时候了?给我点儿吃的呀!”
“谢天谢地,老爷您可算醒了!”全家人化悲为喜,高兴得哭成一团。
到第十天下来,病人不再咳嗽了,脸色也渐渐变得鲜亮起来。又过了几天,竟能下地走路了。
于是,崔家就开来了浩浩大军,专程来向这位“神医”磕头谢恩来了。
“韩大夫,您真是神医啊!救了我儿子的命,您是我们崔家的救命恩人哪!”
七旬的崔家老母泪流满面,边说边将白花花的脑袋叩到地上。一帮年轻人也跟着磕头,一溜脑袋齐刷刷地跪在院子里。
“啊呀呀,快请起!快请起!我哪是什么神医呀?只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碰上罢了!”
韩晟昊这才惊魂稍定,把准备逃跑的心收回到肚子里,急忙去搀扶老人。
据传闻,有一位科学家在计算慧星轨道时,看错了一个小数点,得出某颗慧星要在某年某月某天某时与地球相撞、地球将要毁灭的错误结论。他不忍心目睹地球毁灭,首先自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而今这位“蒙古大夫”也犯了小数点错位的错误。不过他歪打正着,不但没有自杀,反倒成功了。超剂量的草药,不但“堵住”了崔先生肺叶上的十四个窟窿,还为这位“蒙古大夫”送来一把打开行医之门的金钥匙。
呜呼,真是老天开恩!
两个月后,崔先生托着“蒙古大夫”给予的生命,带着厚礼亲自来拜谢救命恩人来了。
“韩大夫,您是我的再造父母啊……”这位年近五旬,已经走近地狱之门的崔大财主,竟对“蒙古大夫”感激涕零、泣不成声。
“不要说那种话,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严重的结核病患者,心里也没底。”
这时,“蒙古大夫”坐在太师椅上,端出一副医道高深的模样,故作深沉地说道。其实,别说没治疗过结核病,就是一般的病症他也没治过呀?
“不过,我在脉上看不出你肺上有十四个洞,你到美国教会医院照一张X光片子,看看肺叶上的洞还有没有了?”韩晟昊是个精明人。他想知道崔先生的结核病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当时,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蒙古大夫”。直到后来,崔先生的身体痊愈之后,心地透明的韩晟昊,这才把一切都和盘端给他。崔先生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两人从此成了莫逆之交。
崔先生按着韩晟昊的吩咐,来到曾住了四、五年院的美国教会济众医院,用X光一检查,竟把几位洋博士的绿眼珠,惊得像猫眼睛似的……
从X光片上看,肺叶上的十四个窟窿还在,但已经开始钙化了。这在当时不能不是一个奇迹。这使洋博士们感到万分惊讶。这本是一个被他们枪毙了的“死刑犯”,现在却拿着改判的判决书,来证明自己无罪获释了,岂不令法官大人拍案而起吗?
“崔先生,请问是哪位名医给你治的病?”
“一位华侨汉医给治的!”崔先生回答。
“他给你用的什么药?”
“草药。”
“不可能!你骗我们!我们的洋药都治不好的肺结核,那些干草怎么能治好呢?崔先生,你要对我们讲实话,我们好去请教他!”
“确实是一位汉医的草药给治的!”
“NO!NO!”几个洋博士满脸轻蔑地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管你们说可不可能,可我自己的病是最好的证明!”崔先生起身走人了,不愿再跟几个固执的洋博士磨嘴皮子。
崔先生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病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又到光州医科大学做了X光检查,结果与美国教会医院的X光片一样,肺叶上的十四个洞还在,已经开始钙化了。
这次可没遭到洋博士那种嗤之以鼻的态度,而是引起了医院的轰动。
第二天,医科大学校长亲自来拜见韩晟昊,他说:“韩大夫,说心里话,我不相信汉药能治疗肺结核。可眼前,有活生生的证据不能不令人信服。您继续为崔先生治疗下去,如果汉药真能治疗肺结核,那您可应该获诺贝尔奖了!”
韩晟昊听了哈哈大笑,“我可不要什么诺贝尔奖,我只要能养家糊口就行了!”他心里却说,我这个“蒙古大夫”要能获诺贝尔,那诺贝尔奖评奖委员会不都瞎眼睛了吗?
不过,崔先生的康复却给韩晟昊以很大启迪。他把给崔先生开的药方反复研究,纠正了误差造成的大剂量错误,从此掌握了治疗肺结核的“秘方”。
可是,“蒙古大夫”月末一算账,赔了,连本都没赚回来!
原来他不了解中草药的行情,出手的药价太便宜了。而且除了崔先生以外,患者仍然寥寥无几。他的行医之道仍然处于举步维艰之中。
后来有一天,韩晟昊家里忽然呼呼啦啦来了一帮记者,说是来采访攻克了肺结核病的伟大医生。韩晟昊一时懵懂,不知这些人的来由,转头一看,见外面站着崔先生的秘书,顿时明白了崔大财主的良苦用心。他用这种方式来答谢这个“蒙古大夫”来了……
第二天,光州市所有的报纸、电台,都出现了韩晟昊的名字,而且堂而皇之地注上了:攻克肺结核病的伟大人物──中国人韩晟昊!报上还登着崔大财主愈前愈后的照片。
一夜之间,这位“蒙古大夫”竟成了光州市家喻户晓的人物。韩晟昊竟成了肺结核的“克星”。
但深知内情的朋友们都拿他开心,都喊他“蒙古大夫”。韩晟昊也从不介意,而且哈哈大笑着把给崔先生看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个仔细,说他如何摸不着病人的脉搏,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说他怎样从镜子里看到崔家来人吓得跳窗子逃跑等等。大家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一个劲儿喊肚子疼。
然而,就这样一个“蒙古大夫”,后来却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博士,成为红极一时的韩国总统“御医”。为韩国四位总统诊过病,直到今天,仍在为韩国总统当着编外保健医。
韩晟昊的一生,正像他三叔及摸骨瞎子所预言的那样:波澜壮阔之悲剧英雄!一点不错,他这一生,总是有意无意地造成一次次的轰动效应。
崔先生的活广告,无异是给结核病患者扔去了一只救生圈,同时也为举步维艰的韩晟昊,送来一把打开行医之门的金钥匙。
于是,门可罗雀的小小韩家医院,忽然热闹起来,成了众多结核患者求生的方舟。四面八方的病人纷至沓来。他们带着求生的愿望和充足的银两,以及结核菌带给他们的潮红脸色,在韩家医院里恭恭敬敬地恭候着……
如今坐在堂前的韩大夫,再不像第一次出诊时那样手足无措、心慌意乱了,而是稳稳当当地坐在太师椅上,像模像样地把着病人的脉搏,手笔从容地写下一个个药方,不失礼仪地送走一个个感恩戴德的患者。
别说,这老祖宗留下来的药方确实疗效甚佳,众多结核患者在“蒙古大夫”的调治下,喝着被洋博士嗤之以鼻的黑药汤子,竟一个个地好了起来。这在当时还没有攻克结核病的情况下,不能不是一个医学奇迹。
这时,一直人满为患、以治疗肺结核为主的美国教会济众医院,却突然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了。空荡荡的病房里,患者寥寥无几。这使洋医生们疑惑之余,很快找到了遭冷落的原因……
一天,韩晟昊正在写方子,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韩国人,对他恭恭敬敬地说:“韩先生,美国教会医院的院长请您去一趟。”
“他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他!”一听是美国教会医院找他,顿时十分反感。他忘不了崔先生遭到的轻蔑。
“他要找您谈谈。”
“他一个美国医院院长,找我中国人谈什么?”
“谈您的药方……”
“谈我什么方子?我的方子与他美国佬有什么关系?”
“他们想跟您学学……”
“他美国佬要来学方子,应该到我中国人这来,凭什么要我到他那去?”韩晟昊把笔“啪”地一摔,来气了。
“是是是,韩先生,您别生气。我请他们来!我请他们来!”美国医院派来的使者慌忙赔礼,连忙退了出去。
第二天,美国医院的院长带着几个洋博士,果然风风火火地来了。但韩晟昊却拒而不见,说忙。
第三天,这帮大鼻子又来到门外,韩晟昊仍然不见,让夫人传话,说“韩医生在睡觉,不能打扰!”
第四天仍然如此。
别说,美国人还真有一股强烈的求知欲望。第五天,这帮大鼻子又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外。这回没敢贸然进门,而是在窗外客客气气地说:“韩先生,我们是来请教您的。请您接待一下好吗?”完全没有了原来那种老大自居、盛气凌人的架势,倒显得十分谦和了。
刘备请诸葛才三顾茅芦,他们要见我韩晟昊已经是第五次了!
“请他们进来吧!”韩晟昊发出指令。
进屋后,美国院长非常客气,完全没有了趾高气扬的架子,以学生请教师长的口气说道:“尊敬的韩医生,我们对汉药能杀死结核菌,觉得非常奇怪,您能解释一下其中的原理吗?”
“我不能解释,因为我没有见过结核菌是什么样子!”韩晟昊毫不隐讳自己的无知。
“啊?请问韩医生是什么医科大学毕业?”美国院长那双陷进眼窝里的绿眼珠,顿时又充满了疑惑。
“你问这是什么意思?”韩晟昊冷眼盯着院长……
“啊,对不起韩医生,”美国院长自知失理,忙换作谦和的笑脸,“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想,如果您真能攻克了肺结核病,这对世界医学界将是一项了不起的贡献。您应该获得诺贝尔奖的!”
“哈哈哈……”又是诺贝尔奖?那诺贝尔奖会白给一个“蒙古大夫”吗?简直是拿诺贝尔奖开玩笑!韩晟昊听了禁不住又大笑起来。
“韩先生,请您不要笑!我说的是真话,不是开玩笑!您知道我们美国为了攻克这可恶的结核病,投入了多少人力和财力?到现在都一直没攻克呢!”
韩晟昊对美国院长的这番话并没有在意。他对当今医学界攻没攻克结核病,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所以也就没引起什么重视。不过,美国院长提出要把他的中草药拿到美国去化验,说要化验一下中草药物到底是如何致死结核菌的?他倒是同意了,他也想了解一下中药到底是怎样“治死”结核菌的?
末了,美国人背着半面袋子切碎的草药,连同韩晟昊一份或多或少的希望走了。
几个月后,美国教会医院通过一个记者的笔,登出一则消息,说“中草药对结核菌无效!”
不知他们真的没有化验出结果,还是为了争夺患者的需要。总之,这场中西医争夺结核病人的“争夺战”,就这样不了了之。
其实,他们不知道中国的一句老话:“中药熬成膏儿,神仙也没招儿”。那种化验也许对中草药性能根本就查不出名堂来呢。
此后,韩晟昊继续当他的“蒙古大夫”,仍然是患者如云。美国教会医院里仍然是冷冷清清。病人可不看你什么鉴定“有效无效”,他们只相信能治好病就是最好的医生!
说来,韩晟昊是一个从不肯循规蹈矩的人。他的脑袋总是突发奇想,想出一些常人想不到的高招。不久他就发现,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时间就是金钱。一般人是没有时间天天煎熬那一包包草药的。而且,经过科学试验证明,好多生药比煎熟过的药效更好。于是,他就异想天开,把各种草药都制成了比黄豆小的药丸,用药丸来抓药。这样,患者既不用一锅锅地煎熬草药,也不用紧着鼻子喝苦药汤子了,而是像吃西药那样省事了。这种做法,在中医界不能不是一个创举,至今仍在应用着。
他还把原先印有人参鹿茸的药物包装袋,改印上韩国的国花无穷花,意在呼唤韩国人民增强国花意识,又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