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切盼君归》

樊瑛

 

那些发生在昨日的点点滴滴,早已随风消散。无论是好,还是坏,早已成为生命里一笔宝贵的财富,当然不是一切。至于未来,风雨兼程也好,大通天地也行,且行且歌。人间自有情痴在,春风十里不如你。

你生命里有个她,当你看她笑的时候,你觉得,即便世界最美的花朵,也不及她一笑的万种风情。而她哭的时候,最绚烂的色彩也瞬间黯淡无光。或许,她没有这世间最绝色的容颜,可是她却依然美如夜间那一颗最闪亮的星辰。

他闻人吹箫,他见菊花泛黄。这是一个桃花盛开的小镇。这是细雨纷飞的季节。

这是菊花怒放的田野。这是漫天飞雪的山峦。这是他们的世外桃源。仿佛一夜之间,春风擦亮了满山的翠绿,两个人守着内心的宁静,他们的幸福如荒野的萤火虫,聚集微弱的光芒。风雨飘摇,无人知晓。黄色的花遍地摇曳,紫色的花漫山遍野,红色的花随着山岗连绵起伏,流水一样的人生,静静看花开花落。

春天,桃花纷纷,岸边的小船上也堆着花瓣,他们载着一船花瓣,在湖水的中央钓鱼。

夏天,湖水是一块颜色绿的令人安静的美玉,睡莲在湖面上行走,百步莲花,步步生香。

秋天,野鸽子从菊花上空飞过,贴着蓝天,飞向彩云,他们一起去山下的集市贩卖桃子。

冬天,他们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起堆雪人,一起牵着狗去山上的白桦林里捕捉野兔。

        然而,他要远行,去寻那音律之梦。带着他的家传宝琴,在临行前,弹一曲如歌的行板。他抬手拨了一下琴弦,不愧是名琴渔歌,声音透彻,高音如歌低音如泣,音符如同断落的珍珠,滴滴答答地倾斜出来,转瞬连这简陋的小屋也变得气氛高雅起来。

音乐最是楚楚动人,兜兜转转,吟唱着悲伤,每次经过,都听得心尖升起悲凉,好像内心纠缠不清的凄楚,被悄悄拉出了线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在拐弯处,有一些无人的空草屋,那是他最喜爱的地方。空空的草屋,曾是有人经营的店,不知为什么除了一地沙子什么也没留下,没有流浪狗睡在里面的时候,他就独自坐着,或者索性躺下来。闭上眼睛,听海浪的翻腾。这么躺下去,渐渐地,会有一种自我消亡的感觉,大自然吞噬一切。他在想:“你是否愿意陪你爱的人看一场枫叶雨,以获得永世之爱。”

岁月这悠长的河流,涌走了人们多少欢乐与悲伤,静静地伫立在风中,让风吹拂柔柔的心事,让悠悠岁月情在风中摇曳。风起时,我们努力揪住岁月的尾巴,轻轻哼唱古老的歌谣,让心情故事停留在情感驿站。悠悠岁月情伴你走过每个黄昏,夕阳西下时,忘不了在晚霞中与你的约会。”就像歌中唱到:“今日的酒杯莫再要装着昨天的伤悲,请与我举起杯,跟往事干杯”。命运有时很眷顾多情的人。

三十年后,依旧是繁花如云的烟雨江南,背山临水的一座精致的别院里,有婉转的琴声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显出它的悠扬浪漫。

碧色的水上,一只扁舟顺着水流缓缓而下,在靠近别院的小码头渐渐停下,靠岸。身着白色西装,两鬓已上霜的男子 从船篷中走出来,站在船头,痴痴地望着粉白垣上探出一枝细瘦的丁香。直到琴声渐止,唇角才露出微微的笑。男子撑起雨伞上岸了。鹿皮靴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一步一阶地走近那道漆黑的大门。

江南特色的门楼样式别致,没有匾额,只有过年时的春联已被雨水打湿。红色减退,使得那陈旧的墨迹更加清晰:

寒尽桃花嫩 春归柳色新。

院内,有稚嫩的童声隐隐地传来:“姨姨,这曲子真好听,叫甚么名字呀?”

门外想要叩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这男子的眼神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过往。埋在记忆深处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依然那么清晰,连其中的抑扬顿挫都不曾忘记。

“这是姨姨随心所欲胡乱弹奏的曲子,没有名字。”院内传来温婉的声音,没了记忆里的清亮,略带两分沉哑,似是包含着无限的柔情,叫人听来倍觉亲切。

       “同学,这首曲子青亮,婉转,却是闻所未闻,不知是何曲名?”

  “让你见笑了,这曲子是我随心而弹,并没甚么名字。”

记忆里对白在脑海里浮现,男子的目光顿时温柔似水,呆呆的站在门前,手里的雨伞滑落到一旁,也浑然不觉。

那年,他正是阳光帅气的音乐才子,到江南寻作曲灵感,却让这一琴声引到这个茶园里,成了误闯者。

那年,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因喜爱音乐,常在外婆的茶园里横琴在膝,抚琴弄曲。准备考艺术学校。

那日,也是这样的烟雨迷蒙,也是这般春深似海,院子里一株海棠开的甚是浓密,粉色的花瓣深深浅浅的遮住了阴沉沉的天,也遮住了沥沥的雨丝。而脚下的青石板上,则是一层厚厚的的花瓣,仿若锦鋪。

那日,也有这样的琴声,虽然琴技不怎么高明,但琴音清脆明净无尘,宛如纯然无暇的少女之心。

自幼生长在高官家中的他,瞬间为这样的琴声倾覆了一腔的痴情。回忆中的他,瞬间感到了丝丝的凉意,原来这雨越下越大,却不知雨伞已被他丢弃。随即叩门,开门的是一位少年,一看,是一位陌生的男人,大约五十岁左右:“先生找谁?”

“请问姚霜女士还住这里吗?”

“你是?”

“旧年的故人,与当年一样寻琴声而来的。”

房内女士并未听到客人的回答,只说“不管是谁,上门是客,这雨越发的大了,怕是舟车难行,请客人进来喝杯茶吧!”

男子答:“清音曲幽为之己,新茶解语是故人”姚霜听到顿时愣住,深藏在心中深处的声音浮现在耳边,恍若昨日。

当年也是这般季节,樱花落了一地。丁香花才绽枝头,那一场绵绵细雨一连下了三日三夜,而他也是借口躲雨,才叩开自家的门。

姚霜听了诗句,心里有万般情绪丝丝缕缕地萦绕上来,在胸中纠缠一团团,一簇簇,一点一点,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她走出来请这位男子去了客厅,自己换上一件待客的衣衫。看着穿衣镜中自己的身影,虽然已快五十了,但因保养的好,身材依然窈窕挺拔,又因终身未婚,还留有少女的纤细影子。

那男子就是她一生所恋的情人云闵。她,孓然一人,踩着地上湿漉漉的铜花,裹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微微的仰着脸,默默地凝望过来,半晌,才低声哽咽出声:“真的是你?”

云闵看着近在咫尺的姚霜,目光从她湿漉漉的眼眸转到她斑白的鬓间,眼眸中一如当年,是浓的花不开的情谊。

姚霜抚着鬓间的白发说:“我们都老了!”

云闵:“正因为我们都老了,我不想等了。在欧洲呆了整整二十五年,却没遇到过知音。回国得知你还未婚,就荣归故里了。”又说:“身外无羁束,心中少是非,彼花留便住,逢酒醉才归。自此后我们便过几年潇洒的日子。方对得起烟雨繁华的滚滚红尘."

“余生,有君相伴,此生再无遗憾。”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梧桐树上的花带着重重的雨露落在地上,发出声响。那甜甜的花香被暮春的风雨狭裹着,撒向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散文 《纽西兰的生活》

樊瑛

 

2012年,店里特别忙,七天工作日,感觉非常的疲惫。于是我决定放自己一天假,陪一个新移民的朋友到离家不远的公园去玩。公园的名字叫:一树山(One Tree Hill),说是公园,也可以说是一个牧场。里面有大片的草地被截开,一群群的牛和羊在吃草。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它们在低声呼唤,发出欢乐的低吟。

        在牧场旁边高高的白杨树,形成几条林荫道,像是一大片树林。我俩在林中漫步。天气格外的好,太阳高高的照着这人间的美景。我们来到一片小树林边,绿草如茵,像是一张厚厚的地毯铺在地上。我突然有一种冲动,停了下来,躺在了草地上。我的朋友反应很快的也躺了下来。我们并排的躺在阳光下。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看着飘过的白云。还咪着眼睛看着那闪着刺眼的强光的太阳。我躺在这绿地上,仰望着大自然的赐给我们的绿意,白云,蓝天。心里充满对生命的敬仰。

我对蓝天说:但愿你永远这麽蓝。蓝天回答我:只要乌云不遮住太阳。我对白云说:但愿你温柔不变。白云回答我:只要没有狂风暴雨的摧残,我的温柔将永存在人间。我对大地的绿色说:你是生命的象征,绿意将永远停留在我们的心中。绿色回答我:只要没有寒冬的肆虐,我将长青到永远。

我闭上双眼任思绪飞翔,感情宣泄。我在心里呼喊:珍惜生命吧,热爱生活吧。大自然是永存的,我们的生命却是有限的。

一次快乐的游玩,一次美丽的畅想,从大自然中得到启示——热爱它,珍惜它,也要珍惜自己;我愿消融在大自然中,与大自然同在,在大自然中得到永生。

 

 

小说《谁的等待 恰逢花开》

樊瑛

 

这似雨非雨的奇怪天气,阴霾沉郁的天空,如垂眉的惆怅容颜,朵朵乌云如墨,仿佛下一刻就要滴下水来。挟带着一丝春寒的轻风陡然增急,卷起了无数花瓣,白色的花瓣在空中随风飞舞,更为苏城平添了几分萧瑟。

        杨帆想起曾经有一首这样的歌谣:“春天的花,是多麽的香,秋天的月,是多麽的亮,少年的我,是多麽的快乐,美丽的她,不知怎麽样?”

        记得那夜,月朗云疏,清辉似霜,铜色圆月四周缀着丝丝缕缕的浅晕。明悦园中的石榴花焚焚绽放,嫣红似火,微风拂面,卷来一阵花香。可是真正沁入心肺的,却是那女子身上甜暖的幽淡,随着如水清凉的夜风,长驱直入。那就是筠玉,凡事喜欢随心随性,慵懒而淡泊的姑娘。那年杨帆二十一岁,金筠玉十八岁。一别五年,如今可如愿学了图书馆专业,又到毕业时了?

        再看那灼灼如焚的大片牡丹,现在已经红消绿褪,只剩星星点点的残红落在地上,满目萧索。天空中飘起细细的雨。绒毛一般,落在残红未褪的花园中,激起阵阵如烟白雾,清凉的细小水滴飘落在脸上,很是舒服。

        然而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年少的心,原来如此容易失去。禁不起任何春日里午夜独自一人的花间寂寞,月下思量。杨帆想:“我以为不会在乎的。可是你和他一切的一切,还是在我心中,汇聚成盛大的悲凉。”泪如烈酒,灼人心肺。

        那一年, 樱花树下,妍红的随风翻飞,渐渐地飘落在你的头上,我的肩上。我们正在一片樱花林中,千树万树的樱花怒放,空中静静下着嫣红灿烂的雨,风轻拂着我的脸,淘气地挟带着樱花的芬芳,仿佛空气都是甜的。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今与昔,往与来,时光匆匆变换,记忆中还是杨柳依依,入眼处却已是雨雪霏霏。

        那一天终於再见到你。原本以为会不再相见的,却又出乎意料的相逢。

眼前的白裙相似、面容依旧、黑眸也仿佛,实际上却蕴藏了悲愁,如深秋的湖水,乍一眼看去和春日湖水一般无二,再看进去了,才发觉一样的清澄下不是三月煦暖、万物生机,而是十月清冷、天地萧肃。

        却原来你与他从没有任何联系。不过是我与你一次错过而已。“有些东西,无关风月,只适合埋在心底。”杨帆想。

        韵玉想起杨帆五年前,那时酷酷的眉眼,唯有看着自己的时候,柔和干净得才像是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像是酷暑的时候天空分外明净的云彩,简单的叫人心动。他常穿那件格子衬衣和深色仔裤,会若有若无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眸如漆似墨,异样神采。如今她已留校,竟在校园里无意相逢。

        对于那年的分开,她已经有了太多的感触,有了近乎熟悉的疲倦。唯有在这样喧哗的校园之夜,独自在自己的天地里,才觉得静谧美好。如今她知道,他一直在那里等着,悠远而沉默的注视,竟让自己觉得舒畅而心安。

        有时候时间可以化解一切,可分明更多的时候,它停滞下来,再细微如芥尘的东西,也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再游移。

       谁说物是人非?他还记得她爱喝的柠檬健怡;记得在夏日里不愿打伞;记得她喜欢路边那些卖可爱发卡的小摊小贩……最后走到电影院门口,杨帆习惯性的问她:“看哪个?”筠玉看了一眼海报,最后说:“简爱”。

        筠玉自己,眼神恬静而苍白。数年之后,她汪洋深海一般平稳的目光,倏然投向如今沉稳而风度翩然的旧日情人。细密的纠缠了五年的感慨,就此散开。

“你的等待,恰如花开”金筠玉悄悄的对自己讲。

他们终于没有错过这一辈子。就是这样,桃花流水,点点滴滴,了无希声。相爱的人沉浸在喜悦的不言中。

现代诗歌《夕颜花醉月》

樊瑛

  

生活是烟 我是烟的影

时间在燃烧 烧成灰烬

我把自己

交给了光明的梦

 

我奔向自己命定的目标

奔向蓝色的苍穹。

我也想攀登高高的山峰

哪怕登上峰顶的

只是个苍白的幽灵

 

我喜欢林间的青草

芳香的青草

它们在亲吻和嘻闹

无论能否再丰饶

 

树林里的鸟鸣

遥远的回声

垂柳在沉睡的小溪边

 

在昏暝中惺忪

我将她编织成

童话般美妙的花布

还把人灵魂的颤栗

在梦里织出

泥淖里生出的花朵

分外娇艳

是一幅最美妙的画布

 

生活是水里映出的

月亮的面容

美的瞬间―寂静

生活是月亮下大海的颤动

波浪是苍白的宠儿

像莲花——芳意微浓

让我沉醉 沉醉于远方的一切

那一切漫漫无边

 

我像一个不安的精灵

在幻想中疾飞

奔向森林 奔向山峦

奔向白皑皑的雪山顶上

 

我是微风的呼吸 我是云彩

在自由中飞向了花的世界

 

 

现代诗歌《那年》

樊瑛

 

那年 雨季特别的长

那年 杜鹃花开得特别的早

雨水随长 却未将杜鹃花摧残

而是让花儿染艳

 

他徘徊在暮色渐浓的海边

期盼着蓝蓝的天

他的身影掩映在深暮时分的忧郁

激情荡漾 却又充满惆怅

她可知道我心在燃烧

 

她漫步在花开满地的山野上

而心却在九天飞荡

在寻找自己的世界

如歌的长夜

遥远的夜曲 滚滚而来

如惊涛奔涌

时而飘忽而去 如雾霭游移

时而起伏跌宕 如山峦连绵

时而嘎然而止 如路断悬崖

 

眼前出现的风中摇曳的红玫瑰

一会是彩色蝴蝶飞满天

一会是雪花一样的落叶翻飞

那心呀 何时能如水的平静

他可知道我的心在狂跳

 

那年在那海边的黄昏

风致特别 碧海狂颠

潮起潮落 星移斗转

迸发出青春的光照

那青年等到了与海相连的蓝天

那焉红的微笑 像是彩霞飞满天

她的风采飘浮在他心间

在他的梦中

他的永远

二十年的牵手

如今依然是当年

 

短篇小说《花开花落》

樊瑛

 

花开花落 故人归去

    他是一颗流星,在相遇的霎那,照亮她整个生命。然而在近中年时,他无情的划落,远去不可企及的天幕。她从没感到他给自己带来过幸福,却知道失去他的每一分痛苦。

    陈渺在一九九三年从北师大物理系毕业后,分配到某中学教书。那年她二十三岁。同年,与她深爱的邝宇结了婚。邝宇学的是生物学,主修植物专业。当然也是中学教师。他们没要孩子,邝宇说要随时准备出国留学。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两年后,一九九五年,陈渺同邝宇赴美留学,先读硕士学位。在纽约州立大学。她选的是统计学。邝宇却选了一个冷门——植物学,草坪草专业。陈渺的学习无论是英文还是专业都得心应手,得到导师的赞扬。

   而邝宇却是极为艰难,为此,邝宇的心情一直不好。但是他知道自己选好的路,不能半途而废,尽管艰难。五年后,他们都拿到了博士学位。陈渺很快的在纽约找到了工作。但邝宇还是等了半年之后,才找到一份工作。

    邝宇在这公司做了一年多,就开始寻找另一份工作了。在2000年时,邝宇在西部华盛顿州西雅图找到了一份比较喜欢的工作。他告诉陈渺:“我要去西部了,不管你是否愿意,我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的”。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大的变动,态度不应如此生硬,商量还是应该有的。但是让邝宇不满意的是:自从他们都有工作后,计划要个孩子,国内家里的长辈都问了几次了:“你们都已过了三十岁了,怎么还没有音信?”但陈渺一直都没有怀孕。他认为陈渺自作主张,一直在吃避孕药。既然都能自作主张。大家就自顾自吧!

    陈渺问出问题的结症,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也很想要个孩子,早就不吃避孕药了。可一直都没有怀上。她自己也在疑惑中。这次西迁,她虽然没有准备,但还是决定与邝宇一起过去。她发现西雅图没有她要做的工作,她不能去做码农。大数据处理工作最多的在三藩市。她在迁移西部之前,在三藩市一个大的生化公司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

    他们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只能周末轮流到对方租的房子团聚。陈渺是多么希望能有自己的房子呀,两地分居的状况是无法买房子的。邝宇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开始还可以,越往后越不高兴。他想让陈渺过去,然后生孩子,陈渺就可以暂时不工作了,还可以在西雅图买房子。陈渺说:“等我怀孕了,我就辞了三藩市的工作,与你在那边团聚”。但是,又两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没能执行预期的计划,陈渺经过了很多检查,居然是不能生育。邝宇也做了检查,没问题。

邝宇和国内同学朋友只说,在美国工作不那么高兴,发挥不了自己的潜力。国内朋友告诉他:现在,他的专业在国内很吃香。大片的投资房屋,花园草地需要人设计。回国可以挣很多钱。邝宇不但动摇了,而且很快就做了决定——海归。

这次他开诚布公地跟陈渺说:“我打算回国发展,我们没有孩子,可以抱养一个。跟我回去吧!”

陈渺回答;“我就在这里了,不会跟你回去的。我知道你很在意孩子,我们离婚,你回国重新开始吧。我知道你的想法,不必考虑我的感受了。我自知对不起你,虽然这也不是我能掌控的,终归是我不能生养。分手吧!”邝宇竟然没有解释和安慰就默认了。

陈渺想那个歌唱得好:

   “山一程,水一程,长亭古道望君行。

   风一更,雪一更,孤山晚霞踏征程。”

    山月清辉已远。也只是清晨枕边那一缕阳光了。陈渺想到:“从大学二年级开始交往,到结婚已经十几年了,他已够隐忍了。他不提分手,是给我面子,我为何要耽误他一辈子?他在海外的生活不如意,我何必要坚持?”

    2005年邝宇和陈渺办了离婚手续,陈渺送他上飞机。临行前,邝宇送了陈渺一部宝马五系的轿车。最后的拥抱在沉默中完成,邝宇走进了机场的关口,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陈渺虽然眼里是满满的冷漠,心里却在流泪。

 

风不定 人初静

   邝宇回国一年后,陈渺不再租房子了。她终于买了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是一套复式公寓。三房两个浴室。坐落在一个人工湖畔。盛夏季节,公共花园里紫色的喇叭花都开了,串红都能吸出蜜来。湖边的柳树随风摇曳,蝉声一阵一阵的,天空中有蜻蜓飞着,时而还有小蜂鸟飞窜而过。

    陈渺躺在沙发上想:我真的过起我想过的生活了,但是不知邝宇在国内如何了?难道生活永远不会是美满的吗?从阳台上看着窗外能看到高大的广玉兰树,开了一盏一盏洁白的花,仿佛是莲。这种花有清新淡雅的香气,凋谢时,是一瓣一瓣的落。

    陈渺又拿了一个IT学位。她说双学位好换工作。正如她说的,她在一家大生物公司得到一个大数据分析师的职位。工资又高了不少。她的老板Robert很欣赏她。但她在这公司只干了两年,就找到一个更高的职位,当然挣得钱也更多了 。

    2008年.就在她开始新公司上班后,她接到Robert的电话问:“Jenifer(陈渺的英文名),你愿意和我一起吃晚饭吗?”陈渺心里一惊,犹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想:“为什么不去?现在这种生活虽然很惬意,必定孤家寡人,挺寂寞的。” 实际上在一个公司上班时,她已听同事们八卦:“Robert很倒霉,五年前他离婚了,是太太提出的,那年他三十三岁,是因为没有孩子。但他太太当时还丢了工作,法院判Robert给他太太一大笔钱。他受了不小的打击,这五年一直独身。”

    Robert见到陈渺非常高兴,对她说:“Jenifer,我们在同一个公司时,我是你的老板,我不能与你有太近的关系,不敢接近你。”陈渺说:“难怪你听说我要走时,好像很高兴,我还觉得你当时不是很器重我呢,为什么一点没有挽留的意思?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她觉得很好笑,Robert说:“我给你面试时,就觉得你好美,东方美女。”

    陈渺此时却说:“我都三十八岁了,青春正流沙一样的淌过。一切都来不及了。”

    Robert说:“我们真的需要了断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陈渺想:“与他搭帮过日子还是不错的。虽然他是洋人,好像我们离婚的原因有相似之处,相处起来会理解多一些。”

    陈渺有了男朋友——Robert。他们经常在陈渺家开party,有时也去Robert的房子。那是一栋极近海边的大破房。Robert既是生物学博士,也是生物统计学博士,是公司二号老板。在家却养了几只鸡,破房子的院子极大,树多,花多,就是缺少维修。那是他老爸留给他的。他离婚五年多,一直独居在那里,他的心都要干枯了,若不是碰到陈渺,他喜欢的东方女子,恐怕就这么一个人生活了。

     他们俩走遍了各国。无论是乘飞机,还是游轮,还有数不清的camping,滑雪,夏威夷度假,默契极了。Robert爱陈渺,从内心深处爱上了她。陈渺养了一只小猫,叫Putting(布丁),Robert 照顾小猫,买猫粮,倒猫屎盆儿。但猫猫还是跟陈渺好,呵呵。相处了几年,谁也没提到结婚。Robert是不敢,想必是因为第一次婚姻失败的教训,那伤还没痊愈;另外也是怕陈渺拒绝结婚。陈渺跟朋友说:“这样挺好,若感觉不好可以马上分手。感情好,搭帮这样过也行。”

    其实陈渺心里还是忘不了邝宇。直到2014年,陈渺妈妈说看到了邝宇,和一女子走在一起,手里环抱着一个小孩儿。陈渺悄悄地哭了。从那以后,她才从邝宇留下的阴影中走出来。

    陈渺和Robert的生活还是很丰富的。Robert每周到陈渺家住四天,也照顾布丁。

    陈渺在工作上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她每两年就换一个工作,条件是要提升一级。到2016年她已经是公司的director,钱存了不少, Robert也提出结婚的问题,她想若真跟他结婚,就换一栋大房子。他们虽然没有孩子,但房子大了,会更舒适。

现实生活总是在你不留意时出现变化。2018年,陈渺和Robert交往近十年时,Robert突然辞职了,他们都是48岁。Robert解释:“在一个公司呆得太长了,想休息几个月后再找新公司。”

    半年后,Robert 就跟陈渺商量:“他想退休了,他们结婚后,可以环球旅游,回家就养鸡,钓鱼,过田园生活,住现有的房子里,不需要装修。”陈渺一听,就急了,她才不要这样的第二次婚姻。她是中国人,来自北京。她要挣钱,升官,她已做到公司VP的位置。她要买大房子,享受和Robert不一样的生活。她极度的失望。觉得自己对Robert 没有真正地了解。他是没有错,但自己也没错,错在他们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对生活不同的要求。十年,对人生来说可不短。经过他们谈话交流,陈渺知道了详情,她家兄弟姐妹都是高学历,高收入,都是到五十岁退休,过田园生活。

    陈渺不再想结婚的事,Robert还是按时来,给她做晚餐,照顾猫咪布丁。陈渺很想跟他分手,因为她不快乐,他整天坐在家里无所事事,她受不了。

    今年三月,陈渺邀请朋友开一次party,并宣布她要回东部了,她已在波士顿找了一份工作。朋友问她:“Robert 怎么办?” 陈渺说:“他自己决定吧!人生要自己做主,过自己要过的生活,太勉强对不起自己。”

    其实这也是Robert的一次机会,他若真爱他的Jenifer,他会做出选择。果然,Robert 宣布他要和陈渺一起到东部,把他的房子和 Jenifer 的房子都租出去,他养的鸡送给妹妹。Jenifer的猫咪,由他带着一起过去。朋友们真的好感动,陈渺的闺蜜悄悄的跟她说:“Robert真的好爱你” 陈渺也有几分感动,但她心里依然希望Robert 到东部能找一份工作。

    闺蜜夫妇眼看着陈渺和Robert上了飞往东部的飞机,祝他们幸福!

 

 

 

散文《小木匠》

樊瑛

 

 

校园里一片金黄色,像浸在一大池水溶溶的金液里似的。润绿的朝鲜草坪上,映得金碧辉煌。风是热的,又温又湿,柔柔的拂过来。李牧用力吸一口气,一股醇香,冲进他脑门里。校园里的栀子花刚刚绽开。他从来没在高等学府里干过活,更没有欣赏过这诗意风景的品味。但他还是感到了心中的一种喜悦。

他,就是同学说后勤部新来的小木匠,恰巧阶梯教室讲台和不少椅子需要修理,让后勤的职工请他过来一趟吧。刚好辛匡和几个同学在教室自习,后勤的工作人员带着一个小个子男青年进教室,他留了一个板寸头,一身洗得很干净的浅色衣裤。真是挺阳光的。这就是大家说的小木匠李牧。后勤老师让他看看哪些桌椅需要修理。关键是在哪里修?李牧一张口说话,教室里的同学发现他是个外地人,口音很重。后来知道他来自河南洛阳,从十八岁就出来做工了。现年27岁。

     他说若在教室里修,会影响同学学习,想拉到他那木工房去修。讲台没问题,但椅子因为是一排连在一起的,还要卸下来,有点麻烦。一些同学主动换到别的教室去了。后勤部又派了一个小伙子帮忙。辛匡和两个男生帮忙卸下坏了的椅子,他们一边帮忙一边与小木匠聊起天来了。小木匠说:“这个工作是我十年闯荡里最好的一份工作,工作性质都差不多——木匠,但坏境和待遇就数这里好。”领导在学校里还给他提供了一间宿舍,就在他的木匠室旁边,生活真方便,不想烧饭可以到食堂买饭,屋子里还给他配了一个蜂窝煤炉子,那年暖气还未通到后勤这个小院,几年后,整个院子都拆掉,盖成楼房了。一层是车间,楼上是宿舍。

     小木匠喜欢打牌,好脾气,大方爽快,很快就在学校里交了不少朋友。有后勤小青年,还有辛匡几个学生,也有河南老乡。

    时间长了,大家熟悉了。李牧跟他们说,他去过很多地方打工,湖南,湖北,广西,广东,最远到新疆。他很少回家。父母依旧在洛阳生活。

     哥们儿问他:“你的钱也存了不少吧?为什么不成家?”李牧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阴霾,说道:“你们也许不信,但我们家都相信。我有两个哥哥,大哥李陶二十六岁成家,然后为了多挣钱,跑山西煤矿干活,养家。煤窑塌陷,就被压在矿里了,再没回家。那年,大哥二十八岁。二哥李季读过中专,在一家工厂做技术员,二十五岁成家。一次,休假带着老婆、女儿随工厂春游,卡车在山路翻车,留下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儿,夫妻俩当场就亡命。那年二哥也是二十八岁。所以,父母让我过三十岁再考虑成家,三十岁前不要回家。”

大家听了不断唏嘘,是巧合,还是命?没人能回答。李牧确信那是命运所至。

    李牧过二十八岁生日那年,朋友们都来给他祝贺:“心里暗暗为他祈祷。过了这一年,他命中劫数就躲过了。愿他平安!”

     十个月过去了,李牧的朋友们几乎都松了一口气。那晚是除夕。北京没家的光棍,聚在李牧房里喝酒,吃饭。不知谁大概喝多了,闹得把炉子撞歪了。好在及时装好了,十二点多才散伙儿。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李牧的房里还没动静,大家想:“可能宿醉了。”没在意。到了中午,人们才感到奇怪,敲他的门,没人答应,人们闯进屋里,看到李牧躺在床上,脸色嫣红,紧闭双眼,人已经没有呼吸了。紧急请医生看他,医生说煤气中毒,已经死亡五到六个小时了。若早上八九点发现,应该还有救。大家寻找煤气泄漏的地方,原来就是他们把炉子撞歪时,最上面的烟筒没安装好,煤气从那里泄漏的。一氧化碳中毒的人就是脸色嫣红。几个喝酒的哥们后悔、愧疚、悲痛。还有两个月,李牧就要过二十九岁生日了。

     李牧的父母第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说:“我们以为他能逃过这一劫,还有两个月,他就渡劫了。”

李牧在他的小本子里写了几句话:“能渡过去,就是我的再生。老天爷可怜可怜我的父母吧!”

 

 

 

现代诗歌《最后一朵野菊花》

樊瑛

 

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

高高的飘浮在山谷之上

突然看见一大片鲜花

是金色的野菊花遍地开放

 

开在湖畔 开在树下

随风嬉舞 随风簸荡

密集如银河星星

闪烁 一片晶莹

 

她们沿着海岸向前伸展

通向远方 好像无穷无尽

一眼望去有千朵万朵

万花摇首 舞姿欢乐

 

只留一朵花 只有花苞

未曾苏醒

她的美艳来得太迟

孤独的花朵

季节的辉煌就要耗尽

什么也不能为她留下

她只能在狂暴地西风中抗争

 

飒飒地秋风横扫过

千朵万朵金菊花枯萎

那销魂荡魄的美 尽失落

只剩下那朵最后的野菊花

绽放在秋风落叶中

绽放在秋季的夕阳下

如同一场花事

只有一朵花开在最后

 

 

 

 

现代诗歌《五月之夜》

樊瑛

 

 

当五月的白昼退尽

繁花似锦的夜晚

桃花已在十里燃烧

向漫天遍野飘洒着

令人陶醉的花雨

东风轻薄 西风欺瞒

我的诗句

何以洗尽铅华

 

于万种风情

将诗章的浪漫与哀愁

通通采撷

耳边的喧哗声渐渐远去

 

闭上双眼 依稀入睡

进入透明的梦境里

繁星越发皎洁

一派娇媚的夜色

 

悠悠苍穹

披上了朦胧的色彩

柔和苍白的曙光

期待着登台

仿佛整夜都在

天际徘徊

 

我看到 你那颗星

在我头上光芒闪耀

我看到 一瓣花

从你那年华的树上

凋落下来

坠入我生命的河岸

我向急逝的韶光低吟

消失吧 你将青春永在

 

 

散文《住春,你永远的笑声——纪念我的女友》

樊瑛

 

 

我怀念着申城,怀念住春。拉开了心幕,涌出多年前的回忆。这旧梦:温暖,美丽,依然像珍珠一般的鲜明。春天,我和住春找个机会来到申城。她比我大五岁,二十四五岁吧!我们一路笑得前仰后合,也不知怎那么可笑。她也是上海人。娟秀的脸庞。却有一个高大的身材。与她一比我变的娇小了。我纯粹来玩的,不想住春却是来为她和新婚先生来探路的。找机会一起到申城工作。他们是两地分居的鸳鸯。

    那天, 天空有微雨,却又仿佛射出阳光来,这是南方的一种养花天气,是阴晴莫测天色的天气。在这早春的季节,老是这个样的,白天不大会连续下雨,可是一到黑夜,又是不断的细雨绵绵了。

 

    在雨丝时飘时止,阳光欲露又掩的间歇里。不过,如果你嚼过橄榄的,你就得爱它那样的滋味。她给予你的味道,也正是如此,当你在“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失望里,会愈走愈高兴,愈看愈惬意,直等到你走完了,看完了,还依恋地不忍和她分手。

    住春就是我的橄榄。初识她。是在大学里的舞会上,她走过来与我搭讪。我一脸吃惊。“怎么?认识认识不行吗?难道只有男生才能在这场合相识?”我大概一脸的窘相,她突然笑了:“逗逗你蛮开心的。”她是我们学校财务处新分配进来的科员。是某财政金融学院毕业的。

    我们成了朋友,但因为我学习很紧张,还有兼课,她总碰不上我。就周末堵我被窝。只因她先生在上海,她在北京。那时,必须有第三个地方才能调一起。我就成了她的闺蜜。幸亏她有寒暑假,能经常与先生团聚。

    我从那里毕业后,分配到附近的大学教书,她就利用午休时间打电话。尽说些学校里的八卦新闻。我们俩在电话里笑得嘎嘎的。记得有一天她没打电话,我还有些奇怪。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她!尽然端着一个蒸锅:“快来吃!刚出锅的小笼包,是我婆婆做的”。原来她婆婆跟她先生的大哥住在北京。所以她还是有地方去的。婆媳妯娌关系处的很好。很为她欣慰。

    她婆婆就住西单大街。那天,她与我约好先逛街,再去她婆家吃饭,好热闹哟!原来小将(她先生)也回来了,想见见她的闺蜜。我看到一个非常和谐的大家庭。公婆都是退休教师。婆婆很会烧菜。饭桌上小将说:“没想到你这个北京朋友,还有点江南人的味道”。她马上说:“她家也是江南迁过来的。”

     那一幕一幕,我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呢?她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一年后,她生了一个儿子,由公婆照顾。

    她来约我陪她去申城一周,我答应了。她如何办的手续,我不太清楚,只是感到她极爱她的先生,为了家庭团圆,她放弃了北大的工作 ,毅然奔向了申城与先生会合。并把公婆都接过去了。

    我们从没断过联系,到八九年末,她打电话给我,说她一切都已就位。问我可好?我告诉她:“马上出国,只能后会有期了。”她却问我:“带够钱了吗?”我说:“什么是够?大家都还这么穷,我已是很好的啦!”她却不容我说什么,就电汇一万块钱给我。相隔千里,也无法退回去。只好说:“谢谢你和小将,到时我还给你带利息。”她生气了:“不要还,这是我和小将送给你的。”我含泪了,只有说谢谢的份了。

    住春的确没有什么特致的美色,或者艳丽动人的地方。她的美,就像在山,水,树木,花草,甚至于村舍和田野的均匀和配合,却远在艺术的美感律上。她是盘谐和的彩色,她是一幅匀称的图案,她是一个健康美丽的少妇。我记忆中的她,快乐,开放,率直,慷慨大方。但有一颗非常细腻,体贴,温柔的心。所以她家人朋友都爱她。

    前几年听她说儿子早到加拿大,留学,毕业。拿了身份;成了家。

    从那时起我一直试着联系她,却如石沉大海。没了信息。以为她也去了加拿大。上星期。给一个老友打电话,我又提到住春。朋友回答:“一年前就去了。”我沉寂了许久。眸中含满了泪,耳边却响起她的笑声,她的调侃。“怎么就去了呢?还刚五十出头!”我口中嗫嚅。

我用了这段话对她说:“我总是忍不住,在黄叶飘零的季节,想起花开的样子。

我总是忍不住,在街头独坐的时候,想起你走过的样子。”

    你年轻时的倩影,驻留在我的心里,永远的笑声在空中荡漾。

现代诗歌《断章》

作者:樊瑛

时间是飞鸟掠过的影子

它的形象圆睁着双眼

蝶群绕着幸福的绿叶

在进行伟大的历险

 

那些百合花的爱慕者

却留恋异乡

带着风的祝愿

为留兰香道贺

紫苏所熏染

怎样被撒播和满溢于天空

用干枯的麝香草把风点燃

一潭波光如镜的清水

神迹在深处漂流

几朵小小的百合花在闪烁

岁月是翠绿的宝石

 

我却在岁月中轻飘

如架上云雾

在一个广漠地幻境中

眼前浮着各种色彩的云烟

生命在一瞬间变得光辉璀璨

岁月会突然充满了喜悦和绚丽

我沉浸在爱的河中间

 

他的眼光显得朦胧

深沉的眸子

锐利得可以看穿我心灵的深处

昨宵雨疏风动

今夜落花成冢

春来春去俱无踪

只留一个含泪的梦

 

把欢笑成串成串的抖落在树林里

爱情里柔和着疯癫

也柔和着痴傻

有泪也有笑

我的影子浮漾在那雨水中

知我者谓我心伤

不知我者谓我疯狂





 

 

散文《那只是传说——十里桃林千层锦绣花开》

作者:樊瑛

三月草长,四月莺飞,浩浩东海之外,十里桃林千层锦绣花开。在这桃花盛开的暮春时节。一个英俊的男子和一个婉约的女子,于红尘万象之中,于万千年的时光流转中蓦然相遇,四目相对,秋波暗送,相互惊艳于瞬间。

遇见她,青春开始变得色彩旖旎,遇见她,泪水里充满了暖意,遇见她,丢了自己丢了心。与她相聚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晴天。与她相聚的日子,每一天他的手都会将她轻轻牵起。恍惚她,和他笑语欢言的影,只依然在季节里蹁跹,惊颤了流花紫陌里多少缠绵。梨花带雨的心情,阳光沙滩的梦境,总会在春暖花开的时节里不期而至,但愿曾经的他逃离多事的世界,逍遥一生。只有那蓝得纯粹的天和白得纯粹的云,空灵、恬静、飘逸、洒脱。

    推窗望月,清风如橘。凝眸,灵魂的乐章于发愣之际若烟火般绚烂升华。窗下巍峨的青山隐隐延宕向亘古的远方,听紫霞丝丝线线穿梭交织梦想的图景,看倦鸟归巢背负满天紫色的梦幻,拾古树畔一片静穆的玄想,遥寄天涯,共此明月一轮,点燃天地间万千诗意。

    海天茫茫,拉不开恩怨纠葛,扯不断缠绵悱恻,阅不尽人生沧桑,解不完世间风流。他能听到的,唯有他的心,在月升月落时,伴随着凝露的花儿一起绽放,一起凋零。临窗思慕的人儿,此时可曾将少女的情怀从铜镜中捞起?小溪潺潺的流水,也可曾将那虚幻的紫气,用漏洞百出的竹篮过滤得空洞灵明?隐约之间,广漠空虚的世界里,苍凉的旋律悠然奏响,似水般缠绵,如丝般轻柔,爆裂着莲花盛开般的光芒。他说:"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只为触摸你的指纹,只为贴着你的温暖,我翻遍十万大山,只为在世界某处能与你相遇。为了那一个又一个让人心醉神迷的瞬间的到来。道尽人世间情爱执着,最终的虚幻不实。

    本色的真爱,实为难得,若有,最终亦会以凄艳悲剧结局。世间男女相亲相爱并不是目的,而是让人从中透视出生命无常,最终走向觉悟的一个关口。

    山花烂漫,阳光也眷恋着不愿离去,远处溪流欢乐地低语。没有华灯初上的杯来盏往,也没有都市夜总会里歇斯底里的喧哗,更没有情人于耳畔窃窃私语的浪漫。那些平时必须包裹着的伪装,此刻也变得风早就知道。凡是遥远的地方,总有一种诱惑,不是诱惑于美丽,就是诱惑于传说风轻云淡。寻找自己早已遗失了的初恋般的喜悦。来这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这种伤感慢慢流淌,让往事在回忆中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朦胧中,她醉在了他的情诗里。用一颗敏感的心,去感悟他的悲伤,他的忧郁,他的愁苦,刹那间,却仿佛看见他,孑然一身,飘然而来。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孤独的男人和一首孤独的诗。月光下,一道孤独的背影,蹒跚在她的窗前,踌躇、徘徊、叹息。他悲天悯人的眼神让她读懂,

    夜,总是在最伤怀时显得格外的寂静,我透过这寂静的夜,仿佛只有她与这首风情万种的诗独存于世。读毕,一种从未有过的惆怅,透过空灵的长空,深深攫住了她,有种撕心裂肺的疼。抬头,看那雨打浮萍,一切恍惚若梦,她不明白,天空的阴霾,終究是他的伤怀还是她的悲哀?尘世中的一切纷纷扰扰都自行风云落定了。时光悠悠荡荡,随意去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心是沉静的,低到尘埃里,却从尘埃里开出绚丽的花来。只为了看到那花开的瞬间,可它总是矜持着含苞待放,迟迟不肯为我绽放。来这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昨日的泪水,激起他心中万般的涟漪。时间的沙漏沉淀着无法逃离的过往,记忆的双手总是拾起那些明媚的忧伤。在这样绝望而古老的爱情里,时间仿若凝滞不前。

    只想这样,跟着心走。想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干净的天空,想永远都有人这一生,或许爱过,或许恨过,或许错过,或许路过,当一切过往都烟消云散的时候,一切企图挽回的方式都是徒劳苍白的。谁都不会永远停留在起点,等待已经走向另一个终点路上的过往。擦身而过的一刹那间,就已注定了无助的期待与默默的无望。 静静地看着她就这样不言不语地走,直到消失在天涯尽头。她已走出他的视线,正如他早已无法在她心中停留,相爱的,不相爱的,走过了那个处于交叉的中点,就只能永远向着各自的方向无限延伸,连回望的机会都被甩到了无数个曾经之前。做不完的梦,想每天都能悟到一些真谛。但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

    然,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爱情。他们不甘只是曾经拥有,不甘彼此相忘于冷寂的月夜,他们期待缠绵缱绻,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是她的沧海,她是他的巫云,他们许诺,任海枯石烂,离弃的脚步不会衍生于他们的足下,而他也选择了用生命去捍卫这纯真唯美的爱情之花。爱上她,只用了一瞬间,可要忘记她却是用生生世世的时间都是远远不够的啊!

    走过时间的荒野,踏过黄昏的尘埃,他还在将她等待。她离开了他,让他怎样在阡路的尽头等待他们的爱重来?礼教的束缚将他和她抛弃在时间的末端,他却还在穷途末路上将她等待。为何相爱?为何相弃?为何不舍?

    爱,没有名字。没有一定的长相,没有固定的形式;所以,很难形容,不易捕捉,却是真实的存在。没有那些过去的沧桑,就不会有现在的风华。

散文《华月如水》

作者:樊瑛

一路行来几乎没有行人经过,夕阳斜照过来将何婷的人影拉得修长。路边有一抹淡红的颜色映入眼帘,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伸手去摘下一朵。记忆的痕迹刻得太深了,这仅一里长的路,寸寸都有回忆。

    身际有冷风袭过,吹得路边绿化带上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天际无月无星,好像要下雨了。风声又紧了,越吹越急,一阵冷气袭来,伴着夏夜里的急雨扑面而下。雨水打在身上卷起刺骨的冰凉,视线被模糊了,心却渐渐清醒。闭上眼睛蓦然间有一道稳实的身影划过脑海,终于找到了!那个仅存的还不曾抛弃她的人——楚楠

急风冷雨,夜色如墨,随风蜷缩着身子站在树阴下。不久,雨停,夕阳落了山,在天角边留下一片橘红的霞云。渐渐浅淡的月色从玻璃窗透了进来,将房里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清朗颜色。月华如水,海很平静,只偶尔迎着月色翻卷起一朵朵浅浪扑打向沙滩。少年时代的朦胧情感像早春的花,在寂寞中也就凋零了。

曾记否?她被带到英国的爱丁堡的大教堂,自己亲自走了进来,还是让人从心底深处涌出了一种澎湃的感觉。古老而神圣的教堂,近千年的岁月,是如此的漫长。人的一生,在它的面前,似乎显得渺小了。新歌德式的天花板,还有周围那些饰壁上的雕刻,精美华丽,像是把人拉回到了那个世纪。金色的阳光,从那彩色的玻璃窗中透过。慈祥的圣母玛利亚,沐浴在这阳光之中,显得光辉夺目,神奇而又壮丽。那是一种让人的身心都会宁静下来的美丽。

    在月升月落时,伴随着凝露的花儿一起绽放,一起凋零。临窗思慕的人儿,此时可曾将少女的情怀从铜镜中捞起;小溪潺潺的流水,也可曾将那虚幻的紫气用漏洞百出的竹篮过滤得空洞灵明?隐约之间,广漠空虚的世界里,苍凉的旋律悠然奏响,似水般缠绵,如丝般轻柔。但烟雨飘摇,楚楠笑傲人世的意趣。他重归了"索莲托"——他的故里。

    想起那时,有楚楠在的地方就会自然而然的安静。他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气质,有一点儿淡然的清冷,又有一点儿峻肃的威严,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胡闹。她问他:"你若不嫌吵,就听我练琴可好?”“佳人抚琴,岂会嫌吵。”楚楠说。

    于是她边弹边唱道:“数尽江湖千万峰,无极浩瀚吾心胸,走天南海北,看我大翼展雄风。魔道崎岖路难通,明日青山又几重,人生运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她的嗓音透出深情无限:“也有情深处,何必相约再相逢,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到夜半无人时,清风不问流年换,自在青竹翠色间淡淡穿绕流畅。星光点点泼溅了漫山遍野,花间草木清香万里,浸染屋室,醉人心神。何婷靠着栏杆倚在回廊上,四面皆是无穷碧叶,秀发轻扬,衣袂飘飘,犹如这塘中娉婷多姿的风荷一般,飘然出尘清丽如画。她拿左手托了腮,恰好如水的月色洒照在她的侧脸上,分外强调了她灵秀的轮廓,而双颊因为酒意带着的一抹嫣红,为她更添了几分风情。那是她与楚楠相处最深时刻。不久楚楠飞跨大西洋去了美国。 她却从英国回到江南某大学任东西方比较文学教员。 她的梦想江南,还有有他的地方。

    仰首望着天上明月,不知是因为酒的缘故还是不知何日再相见的别离,心中涌起无限的轻愁。思绪万千,牵挂无限,只是人在天涯不得见,平添心中几多愁。正在心绪游荡时,耳边忽然响起悠悠笛声,她回身,似乎看到楚楠,目光望向仿若站在清波荡漾中的她,清亮的笛音自他手中玉笛飘然流泻,在轻柔的月光下,在碧色的荷叶上,在清丽的花朵间,时而悠扬低诉,时而跳脱欢悦,时而柔情无限,时而黯然神伤。

    何婷被这似乎带有魔力的笛声吸引,不由自主的向亭中走去,一步步随他笛声沉沉唱吟:“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远远近近掌起的点点纱灯,点缀着醉人的夜色,温柔凝视这风华绝代的一对璧人。如今何在?

    新月如痕,无垠清远,四周静谧如梦境沉沉,仿佛能听到朵朵桂花在夜色深处悄然绽放,清风穿过树梢,流连忘返。桂子月中落,又何须浅碧轻红,素雅之中自有梅兰不及的风姿,无比的宁静和舒泰。无由的牵念起来,这么多日了,不曾消失或者忘却过,纵有风华绝代也无法取代那样的傲然和孤寂,那是楚楠转身离开的背影, 留在她眼中最后的痕迹。起身将桃木花棱窗推开一道细缝,带着雨意的微风悄悄的流泻进来。

    次日清晨外面零星的飘着飞雨,颇有了秋凉的意味,心中像是无端多了些什么,淡淡的又沉沉的。她想着:“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繁华过后成一梦……”。一日的秋雨使得天色沉暗了许多,风吹云动灰蒙蒙的涂满天穹。偶尔有几片尚见青翠的叶子禁不住风吹雨打,落到撑起的紫竹油伞上,遮住了工匠笔下精美的兰芷,只是雨意潇潇。何婷低了头缓步穿过本是花木扶疏的长廊,见那紫藤花飘零一地,往日芬芳依稀,却已不见了馥郁香彩,沿着这九曲回廊蜿蜒过去,星星点点残留着最后的美丽。

    不远处回廊尽头,有人负手身后,站在通往凝翠亭的一座白玉雕琢的莲花拱桥之上,和她一样静静的望向漫天细雨。那一如既往的湛蓝晴衫,像是破云而出的一抹晴朗,却不知为何在这秋雨中带了些许难以掩饰的忧郁。那楚楠的影像在拱桥之上凝视着何婷自淡烟微雨中缓缓而来,紫竹伞下水墨素颜仿若浅浅辰光,雨落如花,花烁如星。何婷去看那越来越急的雨幕。荷塘上隐约已见凋零,曾经饱满的花朵早已卸了红妆,急雨打在残存的荷叶之上,激起一层淡碧色的烟雨。

凝翠亭中他离开的身影莫名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真正在他转身之后,面对自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也会伤心,有一点点痛氤氲心底,纠缠不去。姻缘凌乱,究竟是他欠了她,还是她欠了他?

    楚楠走了,一去不归,意外的事故使他魂断海外 。所有的回忆已是梦中的落花,散在记忆中,飘落在心灵里。

 

散文《人闲春事幽》

作者:樊瑛

仲春季节我沿着小街走上山坡 ,大地干净,天空蔚蓝,树林安静。梨树还在文静地鼓着花苞,而白的玉兰、红的梅花、黄的连翘、粉的樱花却已盛开成绚烂。那棵高及三楼的樱花,身姿袅娜,粉粉淡淡,年年盛开成我春天的梦想。本以为花期未到,谁曾料想已盛开到极致,地上已落满星星点点的残花。喜欢这棵樱花,偎依楼房,居于墙角,美却不张扬。差点儿就错过了这一年一度的美丽绽放。

   这个春日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徜徉在各种植物中,比在人群里更感熨帖和随意。看一程程的花开,品一程程的风景。玉兰盛开得圣洁、明亮,而凋落一地的时候,又是多么令人伤感和怅惘呢,我们喜欢倾情地绽放,走上山,山上一树树桃花正笑迎春风,一树树的柳披满新绿,桃花和绿柳是春天最经典的妆容。一池碧水,在春风的拂动下,荡起一圈一圈微微的涟漪。山的气息是那样淳朴绵厚。来之前,在网络上查看了有关图片,看到了杜鹃漫山盛开的红艳和壮丽,心中着实雀跃和向往。此刻,来到山中,自然是急切盼望看到怒放的杜鹃。然而一路之上是稀稀落落的花朵,“还没有到花期吗?”可是花枝下已有了零零星星的落花呀!

     没有几天,再走上那山上的小路,只见连翘已开成一片灿烂,海棠正淡妆浓抹,梅花开成一簇簇红艳艳,梨园的梨花也盛开如雪。风儿轻轻吹过,簌簌落满地的花瓣,却不似雪融化成泥,而任其覆盖在大地上,让那土地披上银装。。

   面对这即逝之春,触及太多心灵的深处,回不到现实红尘,只能面对这春花儿爱不释手了。

散文《思念也成伤》

                       樊瑛

常言道: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花开在三春尽头。荼蘼开,百花尽。荼靡的花开,意味着春光的尽头,也意味着一个女人,即将逝去的青春,以及生命中最美的爱情结束。

但是,不可否认,荼靡的花开得美,美到极致。

在这春夜,星辰碎散。一阵悠扬的萧声突然传入司徒徙耳中。在这寂静的夜中,低沉的萧声带着丝丝的寂寥,那其中跌宕起伏的音律,似乎在诉说浓浓的思念,与漫天夜色的寂静,融合在一起。令人闻之不尽心生悲凉之意。然而这悠扬的萧声,也与寂寥之中夹杂着沧桑。每个音符间,流淌着的难言的厚重,和如梦的缥缈……这一曲萧音诉说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求而不得,爱而不果。于是自此后,云天苍茫,只能于孤独的岁月中,形单影只,千山暮雪。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感。这种情感,任岁月流逝,任年华老去,沧海桑田,至死不渝。

这人间真有如此深厚的爱情?

    那吹箫人沐浴在月华中,一举一动好似人在月中。他,永不会忘记心中的苏婷,那一年的青石路,那一年的艳阳天。更忘不了那一记回眸一笑的绝色倾城……

而那一日,那一人自此后成了他生命中的劫数。以后的日子里,温柔缱倦,悲欢离合交织成一个美丽的梦。他不愿醒来,即便坠入轮回,也甘之如饴。

然而,这世间到底是天无情,月有恨。烟火凡世,到底不是一个梦。太多的现实的逼迫,终究让他们随着命运的安排,各自流放天涯……

他也想,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苏停又何尝不是在回忆中凋谢陨落?

    她晚年经常想到自己未到这个城市之前的生活,梦到那时见过的人,做过的事.浮生若梦,恍如隔世.以前听父亲讲过"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故事,到底是庄生梦蝴蝶,还是蝴蝶梦庄生,是谁活在谁的生命中?有时她也会分不清到底过去是梦,还是现在是梦.可是那又有荼蘼花开,夏天已过,他们的故事无论有没有结局,都要结束…… 什么关系,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最后还不是都要灰飞烟灭?

原谅我,发出这悲凉的语句。因为又到了苏婷的忌日,我将在九月飞往纽西兰,去祭奠我那美丽的母亲苏婷,还有在孤独中老去的父亲和受尽人间苦难的继父。愿人生真有轮回让他们在下次的生命轮回中获得幸福!

 

 

小说《春雨如酒柳如烟》

樊瑛

    苏月一袭淡紫裙,染就一树芳华,两袖月光,诉说绝世风雅! 在世如莲,净心素眸,不污不垢,淡看浮华!借一丝秋风清逸,披一件青衫素衣,饮一杯雨前清茶,漫步于梨花树下,任白花纷落,温文尔雅,净玉无瑕。人生如茶,青心以对。对氏无辜,缘由前生。认得清,放下是聪明。看不透,一场梦无痕。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

    她走在一个竹林深处,青翠的颜色闪过后,是大片大片的桃粉花海。浓郁的花香,让人怀疑是到了世外桃源。真是人们常说的: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 

    她看到沈若痕,就着满庭月光和灿然一树的繁花饮酒,他不醉,反而让她醉了。他看到她,露齿一笑,虽然他极力掩饰,那种如水温柔的表情,还是让她的心中荡漾起满池春水。他对她只是举起酒杯问:“要不要来一杯夜白姑娘私酿的茉莉春?”难怪这酒香夹杂着满树繁花的香气,却无比的协调。原来这酒也是花来酿成的。窗外那醉人的月色,铺了满地的碎银,美到让人觉得一切良辰美景皆是虚设。

房间里摆设更是典雅精致。樱桃木的床塌,苏州绣纺的纱帘,连圆桌和板凳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圆桌上摆着一个宜兴的紫砂茶壶。

不知为何,从一开始苏月对沈若痕的爱,就觉得只是飘在空中的云,美丽却永远不可能安定下来。所以,他跟她说分手的时候,她依然沉着地将他的衬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在太阳底下。昨天,沈若痕忽然从背后抱住她,很用力,很用力,似乎要将她揉进了他的灵魂里:“月月,对不起。”月月想:一个男人前天还拿着一枚钻石戒指满脸虔诚地求婚,昨天就要分手。她说:“你走!”

沈若痕走了,没回头。苏月的心沉沦了。她爱他!很爱!沈若痕比苏月大上二十岁,是她工作的公司的地区分公司总经理。他是个鳏夫,太太在一次车祸中故去。留下一个儿子。两人已交往了一年多,他突然就提出分手。

    月月在绝望中换了电话,换了房子,换了工作。一切都是新的,除了她破碎凌乱的心。她开始喜欢去酒吧,喜欢一种叫蓝色爱尔兰的液体,喜欢那种微醉的迷蒙和暧昧的灯光,这一切都让她沉醉。她想,她会这样一直醉下去,但是苏月遇见了林明,遇见了这个比她醉得更厉害的男孩子,她就显得清醒了,因为他居然身无分文。

    林明醉眼朦胧的问她:“你是谁?干嘛为我付酒钱?”

    “我叫苏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替你付钱。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竟然感觉无比忧伤,她救了一个好不相干的人,还要被凶巴巴地指责。于是,她莫名其妙地流泪了,委屈得像个孩子。”

林明的眼神荡漾起了淡淡的柔情,好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他慌张而又笨拙地走过来给她擦眼泪:“你别哭了,让别人看见会以为我在欺负你。我叫林明,今年二十一岁。”

“天哪,他还比我小三岁!”苏月想。

她心里的难过像潮水一般涌上来,从所未有的难过,那是沈若痕离开她的时候下的蛊。她抱住他依偎过来的身子,心里有感动。他身上有好闻的肥皂的香味,他的胸膛宽阔,心脏的跳动坚强有力,而且他在耳边的声音温柔而沙哑:“月月,你让我心疼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纵容林明的为所欲为,他把自己租的房子退了,搬到苏月的房子里。她想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怜悯的范围,所以当他嬉皮笑脸地说:“我爱你”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她贪心,她要爱,要很多很多的爱。做女人最失败的就是这一点:结束一段没有希望的感情后,又飞蛾扑火般地投到下一段没有希望感情。

    苏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林明拥着她在夕阳西下的余辉里,躺在床上,设计他们的未来。他说的时候,眼神闪烁而悠远,让她很容易想起“永恒”这两个字。他说:“我们要有孩子,要有一个帅气的儿子和一个漂亮的女儿,我们会很相爱,而且就这样爱一辈子。我不会像爸爸一样再娶别的女人,我要的是一辈子。”她便拥抱紧了他,想起从前有一个男人也是这样设计着结婚后的日子,心里一片苍凉。原来失去过的人才更害怕失去。

苏月每天在门口等林明回来。但今天,命运总是喜欢和人捉迷藏,在熟悉的路灯下,雪花大片大片地往下飘,好似翩翩的蝴蝶,她站在风口,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的手麻了,脚僵硬了,一辆出租车发出摩擦的呻吟,然后停在了她的身边:“小姐,去哪?”她想了一下,拉开车门进去:“深海大厦。”

    她去了林明的公司,看见灯都安静地闭了眼,她便慌慌张张地往家赶,林明没有钥匙,他肯定回家了。苏月跳上一辆出租车,在拐弯的街脚,一双重叠的身影像刀子般刺痛了她的眼睛,刹那间,沧海桑田般的变幻。她跌跌撞撞地回了家,菜已经凉透了。林明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她半跪在地板上收拾东西,他的衬衫,他的CD,他的书一一摆在箱子里。

    “月月,你在干吗?”他的声音单纯而无邪。她笑着拍拍他的头:“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不该瞒我。”“我没有。”他辩解得慌张而真诚。”

    “我看见了,我刚才都看见了。”她的泪落了下来,她不是圣人,付出的感情一次一次地被打击后,她没有微笑着讨好他的责任了。

    “你误会了,她是一直喜欢我,可是今天我告诉她我要结婚了,我要跟你结婚!”

     苏月说“你不要骗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真的,月月,明天我带你去见我爸爸,这么长时间我想通了,爱情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过去是我的错,我要去跟他老人家承认错误。”他脸上堆积的是温柔和心疼,苏月将头腻在他的怀里再也不想移开。

    林明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和他依偎在沙发上等待他父亲的到来。苏月问:“林明,你爸不喜欢我怎么办?”

    他安慰我说:“不会的。”这时候,门开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型走进包房,林明迎上去:“爸,你终于来了。”

苏月抬起头,羞涩动人的笑在接触到另一抹宽慰的笑容时,时间停住了,一切嘎然而止,她的笑就那么僵硬在唇边。

   “沈若痕!”

   “月月!”

    他们一齐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原来林明是随母姓的,而他之所以去酒吧买醉,竟然是因为他的爸爸跟他说要结婚。而沈若痕跟她分手的原因是:儿子以断绝关系相逼。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可以在转眼之间将一件复杂的事情理得这么清楚,但是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林明的手就这样,像一片飘零无助的叶子,绝望地垂了下去。

 

 

 

词《孤鸾•吾忆春》

樊瑛

 

江南春早,正宿雨潇潇,落樱飞飘。吾亭名幽欣,祗许春风到。

东风不怜春色,把一枝、梨花吹凋。独向百花梦外,种一园春桃。

        忆当年,曾共花前笑。花红悦人意,有谁知道?离多觉梦亲,夜雨珠帘晓。

 人生常见月照 ,欲婵娟,飞云飘渺。待听西湖畔曲,正春江起潮。

 

词《兰陵王•叹春》

                              樊瑛 

桃花瘦,伊如愁卧情昼。小溪流,愁映垂柳,风雨中花开于薮*。

梅粒如豆蔻,悄减春光多少。长亭外,莺恨燕愁,啼红湿翠春邂逅。

闭窗展襟袖,对镜日深妆,江山如旧,梨花满地春亦瘦。

看桃叶迎笑,丝雨织愁。绿杨芳草情何守。愁来独自忧。

春后。落红厚。借酒孤烟收,孤负时候。几十韶华能多久。

向牡丹霓醉,蔷薇索笑。依栏待晚,能几度,君知否。

兰陵王:词牌

薮:音【sou】生长很多草和花的湖

 

短篇小说《惊回千里梦》

                                   樊瑛

一.  离人乱世曲

这是一个跨时代的故事。年代有些久远了,好像发黄的旧照片被两鬓霜白的胡筱篆珍藏在弥漫着兰花香味的红木匣子里。蒙着些许岁月的金沙,隐秘了几重旧梦的温情。她今年七十五岁。夕阳载得动天边那抹凄艳的晚霞,载不动的是上海滩上半壁斜阳下的旖旎风景。

    拉开时间的屏幕:回到六十年前,胡筱篆,一个窈窕少女,停驻在烟雨凄迷的石板路上,纤细的腰,秀美的颈,纤弱的身体仿若池塘里的浮萍,藏着患得患失的女儿心。

    她的家是那座温山软水、杏花春雨的小镇——南浔。绿堤春晓、烟雨凄迷,这婉约娟秀的江南胜景,与她口中金碧辉煌、巍峨壮阔的北京城同属一片山河,风华却迥然不同。

    她思念那夏天的草地,连日的霏霏细雨将夏日的尘埃冲洗无余,只留下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没想到上海樱花也可以开得那样好。灿烂得好似云蒸霞蔚,明媚得仿佛紫绯流云。夜风吹过,乱红如雨,纷纷扬扬的飞花漫天地落下来,宛如大雪降临。然而告别故乡的时候到了。

十八岁的筱篆,考上了北京医学院。离开了上海,离开了外婆,外公,来到了皇城北京。为的是与父母团聚。那是一九六二年八月。正是北京的酷暑近尾声的季节。

    在大学二年级时,她与高她一届的邓光宗相识并相爱了。

邓光宗是一九六零年印尼排华时,被父母送回大陆逃生和受教育的华侨。那年他十七岁。一九六一年,从华侨补校出来,破格被北京医学院录取。邓光宗学习非常努力。一直排在前三名。这是他离开印尼之前,父母对他的嘱托:要光宗耀祖!

    想到邓光宗那个男子,刀锋般冷酷的眼神下,离开了印尼雅加达。埋葬了多少期待的目光,纸醉金迷的生活,湮没了多少沉默的深情。喧嚣杂暗的酒店里,昏暗的灯光下,黑影中依稀闪烁着多少双飘忽难测世事洞穿的眼睛,繁华尽处,荒凉无尽。

    一场运动结束了胡筱篆和邓光宗的大学生活。直到一九六八年她被分配到了贵州水城医院工作。邓光宗被分配到北京市某医院做内科医生。

对外,邓光宗是被照顾的海外华人,但对国内的学生来说,不鼓励与他们通婚。 此时应该是要他们分手的机会。胡筱篆下一步,就是拿着户口,乘火车离开北京,到那穷山僻壤的贵州水城去报到。邓光宗在送她上火车时,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没人知道内容是什麽,总以为是在诉衷情吧。

    一个月后,筱篆出现在邓光宗的宿舍里,她到了贵州水城,没去报到,在照待所住了一周。就悄悄拿着自己户口卡。登上了回北京的火车。到京后,她的姐姐悄悄地帮她找了一个暂时住的地方,实际上筱篆和邓光宗在她离京前就已登记结婚了。巨细无人知道。邓光宗向领导申请了宿舍。医院照顾他们刚结婚,就分给他们一间十平米的宿舍。

    但他们的生活并不安稳,两人靠邓光宗的每月¥46元生活问题不太大。但,在那个时期经常查户口,有一次筱篆竟然因为没有北京户口,被当作盲流带到派出所,呆了一夜。派出所的民警也同情他们,就放了她。

他们俩也感到这不是长久之计。邓光宗主动找领导申述了他们的困难,请求把他们调到一起,院长联络了很多医院,最后终于在西北甘肃结核病防治所同意接受他们俩到那边工作。邓光宗工作的北京医院,着手和贵州水城的医院联系,把胡筱篆的档案调到了甘肃。一九七零年,邓光宗和胡筱篆辗转到了甘肃某市结核病防治所报了到。从此在那里安置下来。 

 

                   二.前路未可知 在水一方

 

邓光宗和胡筱篆来到西北甘肃,受到了热情接待。大概因为没有人自愿到那人烟稀少的大西北,同时还是结核病防治所。

呆了一段时间,他们发现一户人家,一家五口人合穿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家中用具只有一口铁锅是花钱买的。吃饭就在炕沿上挖一个土坑当碗用。晚上人在草堆中睡觉。    在他们防治所边上,有个生产队,一个11岁的男孩子,由于中毒死在医生怀中。这个孩子的父亲参加过红军,后来跑回了家。

一九七一年夏天,孩子的父亲出去要饭了。他和两个姐姐在家,由于饿的受不了,在家里翻出来几十个苦杏核,在锅里炒了一下,一个人独吃了。医生知道时,那男孩子已经中毒很厉害了,肚子痛得死去活来,在医生怀里直打滚。据当时在场的另一位北京去的医生讲,有一种特效药可以解毒,可惜当时找不到。只有一直看着孩子死在医生怀中为止。

这样的悲惨状况不但邓光宗心理震撼,胡筱篆也感到份外惊心和悲哀。邓光宗安慰她,给她生活的勇气,对她说:“不会永远这样。”但希望在哪里?他眼前也只有一片茫茫的贫瘠的土地,连绿色植物都少见,怎样才会好起来呢?

   一切看着都那么无望,邓光宗对筱篆说:“我们要个孩子吧?”筱篆大吃一惊,马上说:“不行!什么环境,还要孩子?我可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在这穷山僻壤出生,我宁可不要孩子。” 邓光宗想想也就算了。生活艰苦,寂寞,贫穷,但只能熬下去。

邓光宗家里有兄弟姐妹八个。父母身边剩下两个,其他六个遍布世界各地——香港,新加坡有四个,美国一个,他是最惨的一个。

好在他们自己还分了一间防治所的宿舍,是砖瓦房。当他们在那里呆到两年时,胡筱篆接到北京父亲病危的消息,他们请假回京看父亲。

  在京期间,邓光宗夫妇见到了他们的朋友和同学。一个同学也是从印尼来的华侨,悄悄的对邓光宗说:“我马上要离开大陆去香港了。国务院侨务办公室发出一项新政策,是针对华侨及外籍人士后代而发的。如果愿意,可申请出境,境外有保人就可批准。”这个好消息像温暖的春风吹进邓光宗的心理,给筱篆带来了希望。

然而在筱篆的父亲临终前,私下里对筱篆说:“你无论如何不许出国,家里的人背不起这政治黑锅。放光宗走吧!”筱篆背着父亲哭成泪人。但为了成全邓光宗,放生这个生在国外,长到十七岁才回到中国的丈夫。她悄悄的去了华侨事务委员会,打听好了所有的出国程序。送走父亲后,她就毅然地和邓光宗回到了甘肃。

不久,甘肃卫生局根据北京的指示,让邓光宗回北京办出境手续,邓光宗惊奇地问筱篆:“我还没申请呀?”筱篆说:“我帮你填的申请表。”邓光宗十分感激自己的妻子,但又疑惑为什么只是他一个人?妻子说:“这是规定。”

邓光宗一头雾水地赶到北京,才知道这个规定不包括夫妻,除非两人都是国外回来;但如果他愿意,出去后可以给妻子办出国手续,再团聚。一切手续办好了,连香港的大哥也联系好了,光宗就要飞香港了,但想着自己的妻子孤苦伶仃地留在大陆的大西北,他踌躇了。

回到甘肃,要和妻子告别,他想一定要把筱篆接出去,若不行,他就回来。筱篆没有流泪,光宗能出去,回到他原来的世界。应该为他高兴。至于自己,认命吧!不是不相信光宗会接她,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经历了风风雨雨,从毕业后,四年已走过了来了。但这四年,好像是刀光剑影的走在刀刃上,步步惊心。

在广州,筱篆看着邓光宗逐渐走远的身影:“再见了,亲爱的!不知何时再相见?光宗,我们的爱情,宛若旅途。列车站站而过,原来风景再美,也总有到达终点的一刻。我在快乐里恣意,以致分离一刹,竟来不及跟你说那教人说过千遍的话。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无情未必就是决绝,我只要你记着:初见时彼此的微笑。”

 

 

                    三.相逢犹恐是梦中

 

邓光宗走后,胡筱篆从广州回到了大西北。回到了那一室冷清的小家。当年若是在贵州水城呆下来,会是怎样的呢?她也想不出。但处境会更凄凉。邓光宗本来能在北京工作。但,为了她,为了爱情,抛弃了比较舒适的环境,来到这即荒凉,又贫穷的大西北,与她相伴相依。他已做的够好了。

    筱篆沉浸在两人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上。未惧时光流转,年华如殇。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走,一个月过去了,没有邓光宗的消息。

一个也是从北京分配来的同事,对筱篆说:“你当时就不应该放他走,现在他到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能不受诱惑?怎还有心想到这穷地方的妻子?香港是处处有芳草的地方,何愁找不到一个妻子?”

    筱篆回答:“既然当时我放他走,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能是永别。”心里自语道:“爱他,有机会放他逃出这个动荡不安的地方。让他去过他想过的日子,才是真爱他。我不后悔。”后来看,其实这也是早晚会发生的事。大批的华侨出走。

    筱篆虽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九年的感情怎么说放下就能放下呢?看着窗外,今天的夕阳,是说不出的凄艳苍凉,鲜艳的绯,亮丽的橙,幽怨的紫。当蓝紫色的晚霞晕染天际的时候,想当年,他轻轻拥着怀里的她,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她微扬的唇角,无邪的笑容,仿佛和煦的春风吹遍孤山原野,瞬息花红柳绿。

    防治所后山,有一个园子,这是筱篆和光宗最喜欢呆的地方。此时,里面的几株桃树的桃花霎时谢了,瞬息之间,竟无一株独恋枝头。风吹过乱红如雨,漫天漫地的飞花凋零飘落,一大片,一大片的花瓣雨,如同无尽的血泪,在墨天下,在碧云边,漫天飞舞。 就在筱篆孤苦的思念时,却也打起精神准备从头开始。

    邓光宗在香港,大哥帮他找到住所,帮他付了半年的房租,(父母的叮嘱)办了香港的身份证,给了他不多的钱。对他说:“以后一切全靠你自己了。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等你有了经济能力,如果到那时,你还想接你的太太从大陆过来,我可以作担保。”大哥走了,留下邓光宗开始了香港的奋斗。

首先,他跑遍香港医院,想找一份工作。有一家医院院长好心对他说:“我们可以提供你一份医师助理的工作。若想在香港成为西医医生,你的大陆学历在这里不被承认,必须通过香港英国皇家医学会的考核,才有资格能成为香港的医生,或自己开业。”邓光宗想,只要有收入,有饭吃,有房住。足矣!等接了筱篆过来,再考虑考核问题。不想来港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他还未做好准备接筱篆,他真想第一封信就让筱篆来港。

但他未想到筱篆是多么盼望得到他的信息。还是他以前那个同学提醒他:“若你还爱着胡筱篆,赶快写信报平安。胡筱篆那么漂亮的女子等不到你的消息,会以为你弃她而去。嫁给别人。尤其在那种穷山僻壤,非常容易绝望。”

    于是,筱篆终于收到了邓光宗第一封信,信里说他已经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让她等着到香港与他团聚。筱篆心里终于舒一口气,没有什么奢望,只愿他平安。

    在邓光宗去香港半年后,胡筱篆得到甘肃卫生局的通知,让她到北京去办出境手续。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幸福竟然来得这样快!

她回到北京,不敢回家看母亲,因为父亲的遗嘱,她怕会吓到母亲。她便悄悄地找到姑姑,告诉姑姑所有的事,姑姑就让她住在自己的家里,那年是一九七三年。姑姑通知了筱篆的姐姐,筱榕。筱榕陪妹妹办好了手续。对母亲谎称出差,陪筱篆到广州。同样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这次过罗湖桥是她自己,她没想到邓光宗如此急切地要接她到香港团圆。也没想到中国政府对侨属能如此良善。但她仔细地看过那些文件,她的经保人,不是邓光宗的大哥。后来邓光宗告诉她,那是他工作的医院院长。现在,邓光宗就在桥那边等她。她流泪了。

告别了姐姐,请姐姐转告妈妈:“请原谅她的不孝,请姐姐在扫墓时,向爸爸说明:原谅她,她不能和邓光宗分开。”

 

 

                      四.有情终伴青山老

 

胡筱篆走过那罗湖桥,看到他了,她的光宗就在那里,她热泪盈眶。却极力阻止它们掉下来。

他正徐徐穿行过阳光,穿行过九年的光阴,向她走来。在他身后,仿佛看到纷飞的是樱花,欢悦得的是她的心。他的身材依旧修长挺拔,他的眉目也一如她梦中英俊。

筱篆已经跋涉了千山万水、风尘满面,可他仍微笑地立于玉兰树下,尘埃不染。

邓光宗看到了他的筱篆,他的爱,那样从容不迫地向他走来。那个一袭蓝色风衣的美貌女子,他的妻子,从阴暗中走向他,从孤独中走向了他的怀抱。

    相聚是喜悦,随着人情的淡漠,喜悦逐渐的平静下来。筱篆了解到,香港并不像国人想象的生活那般容易。在那里更是要努力生活,努力赚钱,还有亲戚的眼光,人情的势力,都在迫使他们向上努力。

    筱篆修整了一星期,就趁光宗上班的时候。在香港的街头寻找,要找一个她能干的工作。她不能到医院里做医生,她可以做护士。但护士要日夜轮班,她需要时间适应香港的生活。才能申请。

    终于在一家珠宝店门上有一个小的告示,要请一个服务生。面试后再谈条件。她走进去,老板却认为她是要买珠宝的顾客。看起来,她是那么的文雅、娟秀的美女。她张口要应聘,老板的表情显出难以置信的疑惑。然而还是盘问了一番。首先问她是否会说广东话,幸亏她跟光宗在大陆时,学了些日常用语。很有限。但还能应付。再问英语如何,很幸运她大学时学的是英语,口语不好,但有基础,也可以练习。老板很高兴,只说需要多练习广东话和英语。先做实习生,工资也是实习生的价码。但可以补贴家用了。

    筱篆回家高兴地告诉光宗,她找到了工作。光宗很心疼地问;“不再好好的调养一段?你可以在我工作的医院,找到护士的工作。”

  筱篆说:“我需要练习广东话,英文。刚来不久,没什么人认识我,不会丢你的面子。等我广东话没问题了,英文也能应付了,就去你工作的医院应聘护士工作。给我一年的时间好吗?”光宗同意了。

    筱篆好像想到了什么,对光宗说:“一年后,我若能拿到护士工作,你就开始准备皇家医学院的考核,这样可好?”光宗心想:“还是妻子了解我的心事。”

其实邓光宗早已经开始恢复练习他的英文。在印尼,他读完的高中教材全部是英语教材,回大陆后拼命的补中文,英语差点荒废了。又把节省下的钱,全部买成医学教科书。他工作的医院院长,也帮忙找材料。他开始深入探讨香港的医学界的情况,让自己在业务上能突飞猛进。

    一年快过去了,筱篆的广东话基本没问题了,英语口语也大有进展。对珠宝业有了深一层的认识。她鼓起勇气到邓光宗医院去参加护士考核,但她并没告诉邓光宗,因为她怕考得太烂,会丢邓光宗的面子。

还算不错,她是医生,做护士当然游刃有余。不过也是要经过培训,才能知道医生与护士工作有何不同,责任又有何不同。她得到了这份护士工作。当邓光宗看到她出现在他们医院内科时,又惊又喜。

    但是,接着又来了一个忧喜参半的消息,筱篆怀孕了。刚有了稳定的工作,一生小孩,至少三年不能出去工作。筱篆犹豫了。他和邓光宗商量,能不能暂时不要这个小孩,他/她来的实在不是对的时候。邓光宗狠下心来,让筱篆自己决定。在环境的压力下,筱篆坚决地做了人工流产。

    再下来该轮到邓光宗了,经历了两次考核。第一次失败,没有失去战斗的信心,两年后的第二次,邓光宗在皇家医学会考核成绩是当年的第一名,他终于得到了香港西医内科医生的头衔。此时他明白了:筱篆为了他安心过关,才决定不要孩子。

经历了几年的风风雨雨,邓光宗与胡筱篆,有了自己的诊所。胡筱篆又开了一个首饰店,有妹妹帮忙经营。他们买下了诊所的房子。这时的大哥变成了座上客。新加坡的姐姐,妹妹也盛情邀请他们到那里做客。香港医学界的大佬们也经常邀请他们去私人酒会和名媛聚会。这才是那香港的真实生活状况。用自己的成就来定位自己的社会地位。

    后记:一九九八年,邓光宗医生因身患鼻咽癌不治去世,终年五十五岁。没有留下后代。他的遗孀五十三岁的胡筱篆,关闭了诊所,留下了珠宝店。他们的财产当年超过了千万港币,邓光宗治病几乎用了超过一百万港币。但对胡筱篆来说她依然可以过着无忧的生活,那是邓光宗给予她的爱。但她决定自己将在寂寞与回忆中度过后半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