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十六章--第四十七章(全书终)

第四十六章

      字幕:1883年。

       容闳站在船头上。船在大海上航行。容闳在回家的路上。

       有人在容闳家敲门,玛格丽特和两个孩子吓成一团。觐槐带着恐惧说:“妈,我怕。”玛格丽特一边咳嗽,一边说:“孩子,别怕,我们家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是强盗来抢,也没有东西可以抢的。”

觐槐说:“妈,他们会抢人,他们会把我给抢走的。”

玛格丽特装着胆子说:“不会,孩子,警察就在我们旁边,别怕。”

觐彤比觐槐大,是哥哥,就装出哥哥的样子说:“妈,我不怕。我去开门。”

玛格丽特虽然说她不怕,但是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还是有点怕的。她操起枪,侧耳听着儿子和陌生人的谈话。觐彤开门问:“你们找谁呀?”

外面的人:“我们找你妈妈。”

觐彤说:“你们找我妈妈有事吗?”

外面的人说:“孩子,赶紧进去告诉你妈妈,我们刚从中国回来,我们要告诉她关于你爸爸容闳的消息。”

觐彤说:“我爸爸?你们认识我爸爸吗?”

外面的人:“认识,我们认识。”

觐彤说:“那你们等着。”玛格丽特在门背后听着,见儿子转身,她站在他们的前面。玛格丽特说:“你们是……?”

传教士说:“我们是去中国的传教士。我叫贾可布,他叫麦金托希。”

玛格丽特有气无力地说:“那你们请进。”玛格丽特起身,让他们进屋。两个传教士进入容闳家。麦金托希说:“看你的脸色,夫人,你病了。”

玛格丽特说:“是的,我有点不舒服。你们都刚从中国回来,有我丈夫的消息吗?”

贾可布说:“容太太,我们就来向你叙说你丈夫的消息。我们听说你丈夫处在很危险的情况之下。”

玛格丽特说:“他们会把他怎么样?”麦金托希告诉她:“容太太,容先生的教育计划在中国被说成是邪教和贪图钱财,容先生会被监禁或被杀头的。”

玛格丽特听到这个消息,大哭起来。麦金托什看到玛格丽特悲痛的样子,说:“对不起,容太太,我们不应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使你这样的痛苦。我们告辞。”

玛格丽特听到这个消息,病得更重了。她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七岁的觐彤见妈妈脸色苍白,担心地喊着妈妈你怎么啦!玛格丽特说:“妈妈病了,你们到外婆家去吧!”

五岁的觐槐轻在哥哥耳边说:“哥哥,你还是到米奇儿阿姨家去叫她来吧。我怕。”

觐彤做一个哥哥的样子,说:“别怕,你难道要做胆小鬼吗?”

觐槐挺了挺胸,说:“不,我要做英雄。我们一起去。”

觐彤要弟弟等在家里,看好妈妈,自己去叫米奇儿阿姨了。觐槐但心地说:“米奇儿阿姨家很远很远。”觐彤装出大胆的样子:“我不怕。我会叫米奇儿阿姨拉着马车来的。”说完,他就消失在黑暗之中。觐彤出去后,觐槐一直等在门口,听到妈妈喊他,他也不回头。口里咕哝着什么。玛格丽特在屋内听到小儿子在说什么,便哑沙着声音问:“觐槐,你们在叨咕什么呢?”

觐槐大声地跟妈妈说:“妈,哥哥去叫米奇儿阿姨了。”

玛格丽特低声说:“谁叫他去的?”

觐槐说:“妈,是他自己要去的。”

玛格丽特说:“好了,儿子,我怕他黑暗迷了路。”

觐槐说:“妈,哥说米奇儿阿姨马车送他回来。他喜欢坐米奇儿阿姨的马车。”

玛格丽特疼自己的儿子,才七岁,就这么懂事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她对小儿子说:“儿子,给妈去倒杯水。”觐槐听到妈妈要喝水,就立刻去倒了一杯水给母亲。

 

在去哈城的列车上,容闳闭着眼睛,坐在车厢里打盹。车厢的喇叭传来哈城快到了的广播。对面的乘客说:“喂先生,车站有马车租吗?”容闳说:“有,可是这么晚了,不知道有人还愿不愿意马车送。”对面的乘客说:“你有人来接吗?”容闳说:“我太太身体不好,我的俩儿子还小。不过我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对面的乘客: “噢,这样更富有戏剧性。”

 

     夜里,蟋蟀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鸣叫。黑夜显得更加空旷。在黑暗中,米奇儿家的树林边,觐彤看到有一只夜狸从树林中窜出来,他吓了一跳。急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又听到远处有什么怪叫的声音。他吓得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时,漆黑的天下起雨。觐彤淋得象只落汤鸡。突然,他听到前面有马蹄声。他赶紧跑出树林,来到路上,赶马的人没有看到他,他拼命地喊,救命,救命。马车停了下来。原来是老雷诺。他下车。看到觐彤。雷诺惊奇地问:“这不是容闳的儿子吗?你叫觐彤”

“雷诺爷爷,我是觐彤。”

“啊,你这小子在这里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不怕野狼吃了你。快,上车。”

觐彤哭着说:“爷爷,我妈妈病了,我要找米奇儿阿姨。”

雷诺生气了,说“容闳这小子,就这样扔下家不管了。真是个坏小子。”

觐彤听到雷诺爷爷在骂爸爸,说:“我爸爸不是坏人,爷爷,我爸爸不是坏人。我爸爸是为了他的祖国做好事。”

雷诺责备说:“你这愣头青。把你们仨扔在这里还说你爸爸好。”

觐彤说:“我爸是最好的爸。他会给我和弟弟还有妈妈带好多好吃的东西。”

雷诺说:“你这小子,还一套一套的替你那个不管家的父亲说话。好了,到家了,去叫你米奇儿阿姨吧!”

觐彤说:“谢谢爷爷。”

觐彤去米奇儿的房子敲门,米奇儿打开门,看到老父亲站在觐彤的旁边,说:“爸爸,玛格丽特他们怎么了?”

老雷诺说 “我刚才从镇上回来,这孩子在林子旁边哭。我就把他领回来,他说要找你.”

觐彤把家里妈妈的病情给阿姨说了。米奇儿决定去容闳家看看玛丽。米奇儿随觐彤来到容闳家,米奇儿见玛格丽特躺在床上的一个角落里。米奇儿走过去,俯下身子问玛格丽特这是怎么了?玛格丽特哑沙着声音说没什么,就是身体越来越弱,也不知怎么了。今晚两个传道士来说,我家孩子爸爸怕是要被他们杀了。米奇儿不相信,她喊着,不会的,他的项目是他们的朝廷要他做的,朝廷决不会对他下如此毒手。玛格丽特有气无力地说:“我先前也听他说过他们朝廷杀人如杀鸡。根本没有什么法律。只有皇法,就是那个皇帝说杀那个就那个,砍头就像切萝卜。”

米奇儿安慰玛格丽特:“你可不能胡思乱想。你看你的两个儿子需要你呢。再说你家的那个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玛格丽特说:“托你吉言,如果他再不回来,我已经顶不住了。”

米奇儿说她给玛格丽特带来了一些药,叫她先服用。米奇儿给玛格丽特倒上水。让玛格丽特吞下药。好好休息,她答应明天再来看玛格丽特。玛格丽特抓住米奇儿的手:“我想我是走不动了,我这里也没有电话,你家里有电话,给我哥打一个,叫他明天过来,将这两个小家伙接走。”

米奇儿说:“那你最好也去,你不能照顾你自己的。我会给你叫一辆马车的。”

玛格丽特哀伤地说:“我还是要等他。我昨天梦见了他,说他就要回来。不知这梦好还是坏。”说着落下眼泪。

觐槐说:“妈,你别哭好吗?”

觐彤说:“妈,我们来照顾你吧!”

米奇儿也伤心得落泪,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好孩子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了,好好给你妈妈享福好吗?

儿子们:“好,阿姨,我们会给妈妈享福的。”

玛格丽特一把搂过两个孩子,擦了擦眼泪说:“你们俩真是傻小子。”

这时有人敲门。觐彤惊恐地说:“妈,会不会是坏人来了?我怕。”

玛格丽特吃力地起来,从床边捡起枪,镇定地说:“别怕,孩子们,妈有枪。也有米奇儿阿姨在。”

米奇儿起身去开门,门打开了,大家都惊奇了,是容闳,是容闳回来了。

容闳看着屋内的一幕,吃了一惊:“米奇儿,你怎么在这里?”

米奇儿说:“因为你不在这里。”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好了,你在这里了。”

容闳没有留她,他看到外间的床上躺着妻子玛格丽特。两个孩子见了父亲:“爸爸!”他们立刻扑上去,容闳放下行李,将他们抱起来。米奇儿说:“容闳,你终于来了。快去看看你太太,他生病了。我也回去了。”说着,米奇儿离开了。

容闳连跟米奇儿说声再见的时间都没有,走过去,他看到玛格丽特手里拿着枪。容闳拿过枪:“你几乎成了女战士了。”

玛格丽特从床上起来,双手将容闳搂住。眼泪从她的眼睛里落下来。容闳用手将她的泪水擦干。容闳说:“我不走了,亲爱的,我不走了。我永远陪着你。”容闳抢上前去,扶起玛格丽特,将她抱进了卧房,玛格丽特紧紧搂着容闳,躺在他怀中,生怕容闳又离开了。父亲来了。觐彤和觐槐两个小家伙已经十分疲倦,他俩到头就睡了。容闳走到外间,看着孩子,给他们盖好被子。觐彤、觐槐先后跟爸爸说晚安! 他们闭上眼睛睡觉了。容闳关灯走出去。容闳进卧室,来到到玛格丽特身边,惭愧说:“我这一走,你担惊受怕,受苦了。”

玛格丽特用手封住他嘴,微笑的摇摇头;容闳感激她体谅,将她深深抱进怀中。容闳柔声问:“是不是我不在,没人帮手,孩子把你累成这样?”

玛格丽特摇了摇头,容闳又问:“那怎么会病这么重?”玛格丽特松开了容闳,靠在床头回答:“上个月我患了感冒,于是去看病,在半路上,遇到三岛,他埋怨我,不该让你回国的。”

容闳不解问:“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玛格丽特答:“人家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受肄业局波及,受到皇帝的处罚。”

容闳不屑地一笑:“笑话!我推行游学计划,一不为官,二没贪财,只为国强民富,有谁会处罚我?”

玛格丽特疑虑未消,说:“可是,刚从中国回来的传教士贾可布和麦金托希来我们家,说的中国情况,也跟那三岛差不多。我日夜为你担心,病情就越来越严重了;直到最近,我觉得撑不下去了,孩子又没人照顾,才不得已叫孩子去叫米奇儿。”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流下伤心的泪水。容闳边为她拭泪,边安慰说:“你太多虑了,我没事;亲爱的,顶多不干副公使,正好可以回来,陪陪你和孩子们。”

玛格丽特会心笑了:“那就好!幼童们呢?”

容闳佯装宽慰说:“虽然,大部份都没毕业,但都否极泰来,度过了黑暗期,得到了朝廷的安排,甚至还有当高官的幕僚。”

玛格丽满心喜说:“那你可以放心了。”

容闳点点头:“嗯!”

玛格丽特忽然皱眉问:“对了!你这次匆匆赶回来,事情都办完了吗?什么时候 还要赶去?”

容闳歉然说:“我不走了!亲爱的,我再不走了。我会留下,永远陪着你们。”

玛格丽特听到真切:“这是她长久的期盼,如今成真,张开双臂抱着容闳,说:”太好了!你能留下来,我的病好了一半。”两人拥抱良久。容闳突然记起玛格丽特应该吃药了。容闳端茶拿药入:亲爱的,吃药吧!玛格丽特哦了一声,按他的话做了。容闳亲亲她的额头,柔声说:“快睡吧!”

玛格丽特躺下问:“你呢?”容闳回答:“我、我想写点东西。”

玛格丽特体贴说:“你累了一天,别太晚睡。”容闳颔首:“我知道。”

玛格丽特这才合起眼。

第二天,容闳起得早,发现妻子的气色不好。他悄悄地说:“亲爱的,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玛格丽特说:“你人来了比什么都好,我的病好了一半了。”

容闳说:“我带来了中国的补品,我做给吃。你可是要好好养病啊!”

一会儿,容闳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容闳盛了一碗人参红枣莲子汤,端给玛格丽特。

“亲爱的,这时我中国带来的。人参红枣和莲子汤。你吃一碗。”

玛格丽特说:“这东西真的很好吗?”

容闳说:这是中国传统补品。人参补精,红枣补血,吃莲子能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玛格丽特笑着说:“那中国人都长生不老了。”

容闳说:“其实,长生不老只是这么一说,但莲子的确有养心安神、健脑益智、消除疲劳等方面的药用价值,历代医药典籍多有记载。比如在神农本草,本草拾遗、本草纲目,本草备要中都有据可查。”

玛格丽特说:“啊,你还读过这么多的医书。”

容闳说:“只是喜欢看罢了。”

觐彤说:“爸爸, 我也要吃一碗。”

觐槐也说:“我也要一碗。”

容闳为他们各盛一碗。觐彤吃了一口,很甜,说:“爸爸,好吃。”

 

容闳在孤灯下,慢慢的翻阅,老师的话犹言在耳:知识能创造财富,可以壮大一个国家。容闳扪心自责,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他痛苦合起了书本,感慨万千,提笔写了首诗 弥年不得意,新岁又如何?念昔同游者,而今有几多?以闲为自在,将寿补蹉跎。春色无新故,幽居亦见过。容闳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为自己的祖国做事业。

那一天,阳光普照。容闳在前院种花,他掘了个土坑,蹲在旁的觐槐问:“爸爸,这要做什么啊?”

容闳边掘土边答:“老爸要种树。”

觐槐追问:“种树做什么呀?”

容闳又答:“树长大以后,可以遮荫乘凉,也可以造家具,做纸笔等等,用处很多。”

觐槐天真说:“哦!那我以后也要种树。”

容闳笑着抚摸他头,然后喊:“觐彤,帮老爸端盆水来。”

觐彤朗声应:“好的!”

玛格丽特忽问:“你们父子在搞什么?”

容闳循声一看,见玛格丽特开门走出,急忙起身扶她说:“亲爱的,你怎么出来了?”

玛格丽特张开双臂,绽开笑容说:经过这一个多月调养,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

容闳关切说: “病去如抽丝,你可不能大意,回屋里去吧!”玛格丽特噘嘴说:”不!好久没晒太阳了,让我晒晒太阳。”容闳勉强答应:”好吧!你才刚刚好,那少晒一会儿。”说完,他扶妻坐下。觐彤端盆水过来:“爸爸,你要的水来了!”

容闳应了声好的!他将树苗种下,跟着掩上泥土,然后浇些水。这时,一条人影进入眼帘,容闳抬头一看,只见二十四岁的容癸,提包礼物站在前:”阿叔!”

容闳兴奋起身,顾不得手脏,握拳轻打他的肩窝,喜孜孜说:“好小子,都长大成人了!”

容癸举手跟玛格丽特招呼:“嗨!阿婶。”

容闳对孩子们说:快叫哥哥!觐彤、觐槐齐喊,容癸把礼物递上:“真乖!这是给你们的。”

觐彤、觐槐异口同声:“谢谢!”

容闳说:“干什么那么客气?”容癸由衷感激说:“阿叔,要不是得到您资助,我也无法从耶鲁毕业。”

容闳提醒说:“哎!别忘了我们约法三章。”

容癸微笑:“忘不了!第一件我完成了,第二件和第三件,我会陆续完成。”

容闳拍肩嘉奖:“说话算话,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对了,谭耀勋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容癸吞吞吐吐:“他、他再也不会来了!”

容闳惊怒交极:“什么?!”

容闳顿时恼火:“那我资助他的费用?”

容癸凝重回答:“就由我来偿还吧!”

容闳破口大骂:“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道我就不帮他!”

容癸想解释:“阿叔……”

容闳怒气未消:“我之所以资助你们,是想为国家培养人才,想不到培养个反骨仔!你转告他,我不会这样罢休,我会找律师告他的!”

容癸极力说:“阿叔,您听我把话说完……”

容闳意犹未尽:“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让我太失望了!”

玛格丽特起身劝道:“闳,也许人家有苦衷。”

容闳停止再说,悲怆长叹了口气:“唉。”

容癸难过说:“其实,不是耀勋不想偿还,是他……他已经去世了。”

容闳心头一震!玛格丽特的脸色倏变。容闳抓住他双膀,疾声问:“他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死呢?”

容癸伤心答:“我们还没有毕业,就约好一起来谢您的;谁知,他为准备毕业考,患了重感冒,后来就严重成肺炎……”说到这里,他哽咽说不下去。

玛格丽特惊叹:“上帝呀!怎么会这样呢?”容闳十分心痛,手搭着他的肩说:“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坏孩子,没想到……没想到壮志未酬,他就这样子走了。”

容癸抬手拭泪:我把他安葬在康州的柯布鲁克公墓后,才会来晚了。容闳禁不住埋怨:“你们这些孩子啊!没有我们看着,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

 

早上,容闳在院子里锻炼身体,打太极拳。玛格丽特在一边观看。容闳要玛格丽特也来学太极拳。玛格丽特怀疑这太极拳对身体有没有用。容闳解释道:“别看太极拳慢慢的样子,可是它确使人活动精骨,对你十分适用。”

玛格丽特答应试试。她跟着容闳打太极拳。容闳看看周围山谷,早晨,空气十分清鲜,鸟鸣风清。这里的空气真好。玛格丽特说她以前没感觉,现在和容闳一样起早,啊,她好像又发现了一个世界。容闳笑着嗔怪:“是啊,谁叫你以前睡懒觉。”

玛格丽特说:“明白了,睡懒觉失去欣赏大自然的一个机会。”

容闳笑了。容闳说:“亲爱的,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外面旅游。”

玛格丽特:“好啊,你安排吧。”

 

三岛和小田龟边下围棋,边说:“大清的‘江南制造总局’已经造出主机一千八百马力,搭载二十六门火炮,排水量两千八百吨的快舰。闻言,对面的小田龟一怔,然后下了一子,不答反问:“你又有何看法啊?”

三岛脸色凝重说:“这远超过我们‘横须贺’所造排水量八百九十七吨,铁壳三桅蒸汽炮舰,航速只有九点六节,对我国是个莫大威胁!”

小田龟冷笑一声:“哼!他们的游学计划,都被你破坏了,你还在乎什么?”

三岛疑虑未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看,容闳的强国计划,仍在支撑大清残局。”

小田龟不悦问:“他已经不问国事,整天在家照顾妻子了,你还想把他怎么样?”

三岛沉吟了一下,瞇着双眼说:“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能替日本效力,我们定能提前称霸!”

 

        容闳独坐灯下端详,玛格丽特站在他的背后替他披上外衣,容闳察觉,转身握住她的手。玛格丽特柔声说:“天凉了!”

               容闳放下了照片,拉她坐到自己身旁,关切问:“孩子们都睡了吗?”

               玛格丽特回答:“都睡了!你也该休息了。” 话语未了,她轻咳了两声,容闳问:“药吃了吗?” 玛格丽特点点头,容闳灵机一动:“亲爱的,这里的冬天太冷了,我们到亚特兰大住一阵子。”

               玛格丽特皱眉说:“不用吧!” 容闳体贴回答:“那里比较暖和,空气又新鲜,你会恢复得更快!”

               玛格丽特不以为然:“你现在没收入,何必浪费那些钱?”

               容闳不在乎表示:“钱可以再赚,健康才是第一;等你到我这年纪,你就知道了。”

               玛格丽特没有自信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你那年纪?”

               容闳轻揪其鼻:“小傻瓜,你比我小那么多,一定能活到的。”

               玛格丽特靠在他肩,欣慰说:“但愿如此!”

               容闳极力安慰:“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多了?我们先到诺富克去度假。玛格丽特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她只知道他的丈夫的心是在中国,这次,他的心在她那里了。她觉得她的病好了不少。

        觐彤和觐槐听爸爸说要诺富克去,也高兴的跳了起来。容闳看到他们这么高兴,心里的内疚也平息了很多。他们准备了几天,来到诺富克。夏日的康涅狄格峡谷在蓝天之下,清新的空气,透明的流水,煞是可爱,绿色的山坡,充满花香鸟语,使人进入世外桃源之感。容闳想,这个地方对于太太的病一定是一剂有效的药方。容闳租了一间小木屋,他们住在小木屋里,觐彤和觐槐整天在小溪边玩小鱼捉小虾,抓小虫摘果子。玩的不亦乐乎。容闳和玛格丽特在山坡上悠闲地散步,有时容闳去溪边钓鱼,在山坡上和孩子们抛球玩。这是容闳和家人过得最悠闲自得的日子。几天后,容闳带着夫人儿子们回来,他看到自己的太太像似换了个人似的。身体好多了。这对容闳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安慰。

        容闳给妻子剥了一个香蕉,高兴地对太太说:“亲爱的,我们天气凉的时候,到亚特兰大去,那里比较暖和。”

               玛格丽特感激地看看丈夫。容闳接着说:“等到了亚特兰大,肯定会痊愈的。所以,你就敞开了心情,让我来安排吧!”

               玛格丽特担心说:“那个地方那么闭塞,又买不到报纸,你无法看见祖国消息,会住不习惯的,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容闳诚挚问:“玛格丽特,难道你不相信我?”

               玛格丽特皱着秀眉:“我当然相信,可是太难为你了。”

        容闳满足微笑:“亲爱的,你怎么这样说呢?这么多年来,我成天忙着游学计划,真正陪才陪你多少天?我都让你带着孩子,冷冷清清地过,难道我还不知足吗?”

        玛格丽特十分感动:“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祖国,为了你的同胞,而我只是一个人,不需要你来照顾我。”

               容闳心里十分歉疚, 玛格丽特越是这么说,她就越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他为了自己的事业颠沛流离,没有时间好好陪陪妻子。他内心一阵伤心,他张口欲想说什么,玛格丽特掩住他的嘴,柔声:“爱就别说对不起。”

               容闳将她搂进怀中,两人鹣鲽情深。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了容闳家门前,西装革履的三岛,提一大包礼品下车,他走上前去敲门,可是没人响应,当他再想敲门时,才发现大门已上锁,他张望了一眼,纳闷地说:“奇怪!他们会上哪去呢?”

               另一辆的马车门开启,容闳首先下车说:我们到达目的地了!两个孩子嚷道:耶――好棒啊!容闳逐一抱觐彤、觐槐下车,最后搀玛格丽特出来。洋车夫取下他们行李,容闳付过车费,只听‘驾’的一声,马车便绝尘而去。玛格丽特望着古朴小屋,前面有个美丽小花园,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彷佛进了世外桃源,她喜不自胜说:“天啊!这么古意盎然的屋子,我不是艾丽斯梦游仙镜吧?”

               容闳一手提行李,一手搂着她的腰说:“亲爱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玛格丽特抬手掩嘴:“我真的不敢相信。”

               容闳取出钥匙,打开的大门,欠身抬手作个绅士‘请’状,玛格丽特牵着两个孩子,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只见屋内无论油画、壁炉,还是家具、装饰,甚至是餐桌上的杯碟,都是有年头的精品,而且还价值不匪。玛格丽特看花一双眼,为丈夫的荷包着急:“住这么好的屋子,那、那得花多少钱啊?”

               容闳摇摇头:“不用花很多钱。”

               玛格丽特反驳:“我才不相信呢!”

               一看这里面的陈设,好多都是古董。容闳双手齐扯西装前襟,昂首显摆说:“这得看你老公的本事了!”

               玛格丽特依偎过来,撒娇说:“好老公,那快告诉我吧!”

               容闳慢条斯理说:“这一栋别墅啊!是出版马克‧吐温小说老板的,我运用他的关系,你说需要花什么钱?”

               玛格丽特这才笑说:“我说呢!你敢这么大手笔?”

               容闳搂着她肩,亲密说:“所以,你就放心的住吧!”

               玛格丽特喜极落泪:“我们在这能住多久?”

               容闳温柔回答:“你想住多久,我们就住多久。” 这时,只听觐彤喊:“爸爸,那里有个大池塘。”容闳循声望去,见两个孩子爬上窗,他疾声说:“小心摔伤了,赶快下来!”言讫,他迅速赶过去,先抱下觐槐,然后打开了窗户,外面不远一个湖泊,湖水十分清澈,容闳解释说:“哦,那不是池塘,而是一个大湖,等下吃过饭,老爸带你们去钓鱼。”

               他们很快吃完饭,玛格丽特收拾碗筷,容闳和孩子们来到湖边。容闳将鱼竿一挥,鱼钩甩出丈外,很快坠进了湖中。

        觐槐拍手喜喊:“爸爸好棒哦!爸爸好棒哦!”

               觐彤不以为然:“哼!我也会!看好了。”

               说完,他也依样画葫芦,抡竿想把甩出鱼钩;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鱼竿就是抡不出去。忽听玛格丽特喊:“喂!我的花阳伞啊!”

               众人回头一看,玛格丽特持伞坐在后面,鱼钩勾住了伞面,因此半天抡不出。容闳、觐槐哈哈大笑,觐彤却满脸尴尬。

        他们一家在湖边玩了很久。这时太阳已经西斜,玛格丽特起身喊:“天要黑了,该回家去了!”

               容闳招手撇头:“孩子们,妈妈在叫你们了,走吧!”

               觐彤、觐槐边抬袖拭汗,边随父亲走来:“真好玩!” 由于太热了,容闳敞开前襟;玛格丽特拿毛巾上前,帮他擦汗发现容闳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容闳抬手摸空,诧异说:“哎呀!我在湖边洗脸时,取下忘记拿了。” 容闳奔向湖边,玛格丽特也跟随于后,容闳跑去洗脸处;可是,石头上空空如也。容闳紧张搜寻:“怎么会没有?”

               玛格丽特跟了上来:“别紧张!再仔细想一想,你会不会记错了?”

               容闳摇摇头:“不可能!难到被人捡走了?”

               玛格丽特转身搜视:“这儿没什么人啊!在那里啦!” 玛格丽特说话之时,朝前方不远奔去,容闳提醒:“小心!青苔滑脚。”玛格丽特已拾起玉佩,兴奋说:“找到了啦!”

               她往回走时,脚下踩滑,‘啊’的一声,‘噗通’跌进了水里!跟来的觐彤、觐槐惊呼:“妈咪!”容闳奋不顾身冲去,玛格丽特花容失色:“救命啊!”

               容闳边抱起她,边说:“别怕!我来了。”

玛格丽特虽被救起,浑身一颤!“觐彤、觐槐由惊转喜:”爸爸加油!爸爸加油!”容闳看着湿透的妻子,手中还紧握玉佩,由衷的说:“谢谢!”

  玛格丽特会心笑了:“这话该我说才对!” 两人的头,此刻贴得更近。

 

在那里住了一些日子,玛格丽特的身体也有了好转,他们一家就回到哈城。柔和温暖的烛光,容闳一家围坐进餐,气氛十分美满,忽然玛格丽特咳了几声,容闳神情微滞,觐槐喊:“妈妈,我还要喝汤!”容闳抢道:“来!老爸给你添。”

米奇儿、丹尼尔、杜曲尔进屋,他们开心的说:“我们来了!”

只见容闳家内,很多人都来了。容闳等循声一看,高兴相互拥抱招呼:”欢迎!欢迎!”

丹尼尔说:“很高兴你们回到哈德福!”

米奇儿问玛格丽特: “你的病好些了吗?”

玛格丽特点点头:“好多了!谢谢关怀。”刚说完,玛格丽特咳了起来,容闳体贴为之抚背。杜曲尔问:“这两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觐彤、觐槐分别回答,杜曲尔故意逗他们:“不不不,我说的是英文名字。”觐彤首先答:“我叫Morrison Brown Rong。”

杜曲尔点头:“嗯!你呢?”觐槐答道:“Bartleta Golden Rong。”

杜曲尔又点头:“很好!有空到我的教堂,我给你们介绍新朋友,教你们唱诗歌。”

觐彤、觐槐鞠躬:“谢谢!”

杜曲尔摸摸他们头,夸道:“真有礼貌!”

米奇儿想说什么:“闳……丹尼尔扯了她一下,暗示米奇儿别说。”容闳转首问:“什么事?”

丹尼尔抢道:“我太太的意思,我们既然来了,就帮你们整理吧!”

容闳客气说:“你们是客人,那怎么好意思?”

丹尼尔辩解:“那我们以同学身份,这总该可以了吧?”

杜曲尔挥手说:“此案一致通过!”

众人都哈哈笑了,大家动起手来。玛格丽特问米奇儿:“大卫呢?好多年没看见了,一定长比你高了吧?”

米奇儿边帮忙,边点头:“是啊!跟他父亲一样,去读军校了。”

 

日落西山。米奇儿、丹尼尔并肩返家,她边走边问:“喂!你刚才拉我干什么?”丹尼尔反问:“难道,你没看出闳的样子?”

米奇儿莫名其妙:“什么样子?”

丹尼尔回答:“他是一脸疲惫,玛格丽特满面病容,你忍心再打击他?”

米奇儿说:“但是这一件事,纸是包不住火的,他早晚会知道。”

丹尼尔却说:“那总比现在说好!起码让他睡个好觉。”

米奇儿又说:“等他知道要骂我们的!”

丹尼尔毫不在乎:“骂就骂,我们可是为他好。”说着,两人走了出到家里。

 

玛格丽特母亲从卧房走出,准备出门模样。凯洛克刚回家:“妈妈,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呀?”

母亲答:“你妹妹一家度假回来,我想过去看看!”

凯洛克按她坐下:“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们刚回来,一定忙着整理家务,没空招呼你,你过两天再去!”

母亲忍不住起身:“我不要他们招呼。”

凯洛克强调说:“那你年纪这么大,也会妨碍人家。”

母亲不高兴地说:“嗐!你怎么跟你老爸一样,自认为有理,就不许别人去做!”

凯洛克正想解释,话语未了,只听见有人喊:“外婆!”

老太太反应过来:“咦?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大门忽然被推开,觐彤、觐槐首先冲入,兴奋喊:"外婆!"

老太太喜出望外:“嗳哟!我的两个乖外孙,外婆刚刚念叨你们!”他们奔了过去,玛格丽特母亲抱着两人,关怀问:“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觐槐回答:“他们马上来!”

凯洛克逗他们:“喂!你们该叫我什么?”

觐彤、觐槐齐应:“舅舅!”

凯洛克赞道:“真聪明!”这时,容闳扶玛格丽特入内,两人齐喊:“妈!凯洛克。我们刚收拾好家里,所以现在才过来。”

母亲见女儿面色苍白、身体消瘦,诧异问:“玛格丽特,你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玛格丽特欲言又止:“呃,我,就是没有胃口。”

容闳说:“妈,玛格丽特已经好多了,我们明年还去阿地隆达克斯。那里玛格丽特会更喜欢,她的病会好的。”

老凯洛克太太说:“改日去医院看看病,多吃点要。”容闳点点头。

 

1885年的冬天,玛格丽特病情见重,她对什么食物都没有了胃口。容闳带着她去新泽西州的萨麦维尔去疗养。玛格丽特在那里得了感冒。容闳只得带她回来。

        老凯洛克太太带着医生丈夫来,催道:“快给你女儿看看!”

               容闳随凯洛克入,凯洛克低声说:“我希望你心理有准备。”容闳紧张问:“凯洛克,你在说什么?”

               凯洛克沉重答:“玛格丽特,没有多少日子了。”

               容闳伤心地摇摇头:“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去渡假时,她的病曾经好过。”

               屋内偶尔传出玛格丽特咳嗽声。凯洛克强调:“那只是暂时的。”

               容闳抓他双臂说:“凯洛克,你是医生,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救她。”

               凯洛克反问:“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她实在病得太重。”

               容闳追问:“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凯洛克回答:“布莱兹病(肾炎)。”

               容闳登时愕然:“肾炎!”

               凯洛克望屋内一眼,生怕玛格丽特听见,压低声音说:“我会去找最好的药,但那也只是延长时间。”

               容闳痛苦万分:“上帝啊!你为什么这么待我?”

               凯洛克也红了眼眶,拍拍他肩鼓励说:“我和你同样悲痛,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别让玛格丽特看出来了,最后一段时光,让她活得快乐一点。”

               闻言,容闳痛苦点头。

        残月清光。容闳搀着玛格丽特,一人一手牵个孩子,玛格丽特问容闳:“爸爸刚才在外面,神秘兮兮的,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容闳心头一懔,佯装没事说:“哦!他告诉我,你的病是累出来的,叫我以后多做点,让你早日康复。”

               玛格丽特半信半疑:“就这些?”

               容闳点点头:“就这些而已!”玛格丽特质疑:“那我看你眼睛,红红的,怎么好像是哭过?”

               容闳挤出笑容:“嗐!你太会想象了,我男子汉大丈夫,能随便哭的吗?是有只小虫子,飞到我眼睛里了。”

               这时,只听有人说:“容君,我可等到你了!”

               容闳转首一望,“三岛提着礼品,从一旁含笑走出。”

               玛格丽特说:“他不是三岛先生吗?”

               容闳有些意外:“三岛!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三岛笑着回答:“我找你不只一次了,从华盛顿起,一直找到了这里。”

               容闳察觉有异:“是吗?看来有重要的事啰?那我们屋里聊吧!”

               三岛坐,容闳替他倒杯茶,然后坐了下来。三岛开口说:“我今天带来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容闳淡然一笑:“君子问祸不问福,你就先说坏消息吧!”

               三岛含笑点头:“中国与法国的海战,大清南洋舰队惨败,马尾船厂被毁!”

               容闳倒抽口凉气,不敢置信:“嗄!这、这是真的吗?”

               三岛夸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吗?报纸上都登了!”容闳听了,想起白天时,米奇儿欲言又止,现在才知是这回事,他极力镇定说:“最近,我忙于照顾内人,所以没有空看报。”

               三岛故装婉惜说:“唉!本来我想贵国能重挫法国,替我们亚洲出口气,没想到南洋舰队伤亡惨重,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惨啊!”

               容闳关切问:“那我的学生怎么样?”

               三岛歉然答:“这我就不清楚了。”

               容闳沉默半晌不语,三岛又故意说:“这只能怪你们皇帝,不听你的建言,裁撤了出洋肄业局,阻碍了贵国的现在化。”

               容闳无言以对,三岛为转圜气氛,忽然改口说:“容君,别再难过了,我还要告诉你好消息,我们都是老同学,有鉴于唇亡齿寒的道理,我和小田龟商议过了,我们共同推荐你,到敝国去一展所长……”

        容闳痛苦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不要说了!”三岛意犹未尽:“依你的才干,一定能得到重用;到那时,我们日本强大了,一样可保护中国,不受西方列强欺负,这不是也一样爱国,一样救民于水火吗?”

               容闳霍然起身,疾声说:“不要再说了!”

               三岛愣住了!玛格丽特这时走出,忙打圆场说:“三岛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丈夫有些学生,就在福建水师,他现在心情很乱,请让他静一静。”

               三岛起身说:“好吧!有什么需要,请直说无妨,我定全力支持。告辞。”他鞠完躬后,立即开步走出。

        玛格丽特走上前去,由后抱着容闳的腰,很担心问:“亲爱的,你现在还好吗?”

               容闳狂笑当哭 哈哈哈!我到现在才明白,孔子失去好弟子颜回时,是一个什么心情了。玛格丽特紧紧抱住他,极力安慰说:“别这样!想开一点。”

               容闳不想增添她负担,勇敢转身抱着玛格丽特说:“放心吧!这坏消息打不倒我,我还能挺得住!”

               玛格丽特欣慰闭上眼,容闳的英雄泪,由眼角流了下来。三岛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洋洋得意说:“嘿嘿――容闳啊容闳,我不信你是铁铸铜浇,打不败击不倒的好汉,为了你的国家民族,你早晚都要来求的!”

 

               夜,格外的静。

        总是充满了自信容闳,现在感到没有力气。 卧房灯光已灭,容闳仰躺,玛格丽特侧抱他入睡,玛格丽特闭着眼问:“闳,睡了吗?”

               容闳也闭着眼,假睡回答:“唔!”

               玛格丽特喃喃:“别再胡思乱想了,你已为你的国家,尽了最大的努力……”

        容闳的右手,悄悄伸起,握住胸前的玉佩,心中暗问:“中国龙啊!你要哪天才能腾飞,翱翔于穹苍大地?”

 

旭日东升。朝阳由窗外洒入,米奇儿穿着睡衣,伸着懒腰走出卧房,见丹尼尔坐在桌前,正埋头在找报纸。米奇儿纳闷问:“亲爱的,你大清早在干什么?”

丹尼尔边找边骂:“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告诉闳中法海战,他一早来找我要报纸!”

米奇儿幸灾乐祸:“哈哈――明知他是那种人,谁叫你昨天不告诉他?”

丹尼尔催道:“好了!别说风凉话了,快来帮忙我找吧!”

 

容闳手捧报纸,情绪激动,把报纸摔在桌上,站起抱怨说:“怎么每家报纸的报导,都才这么一点点?”

坐在客位的丹尼尔,摊开双臂说:“那我有什么办法?报社又不是我开的?”

容闳长叹一声:“唉。”他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踱起步子来,口中不停的说:“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些在水师学堂的学童,是生是死,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玛格丽特坐在书桌旁,看五岁的觐槐写字,她称赞:嗯!写得真好。觐槐忽然抬头问:“妈咪,爸爸怎么生气了?”

玛格丽特解释:“你爸爸并没有生气,他是在为那些大哥担心。”

觐槐追问:“担心什么呢?”玛格丽特耐心的说:“有敌人侵略中国,他们勇敢的跟敌人打战……”话语未了,她剧烈的咳起来,忙用手帕捂住嘴,竟然咳出血来;玛格丽特心头一惊,知道怎么回事了。

觐槐起身说:妈咪,我去给你倒水。玛格丽特收起手帕,一把拉住次子说:“妈妈没事了,你快写字吧!别去吵你爸爸。”听到妻子咳嗽声,容闳怔了一下,按下激动的情绪。丹尼尔试探问:“为了了解现况,你是不是准备回国?”

容闳欲言又止:我……”他走到丹尼尔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内人有病,我现在不能走啊!”

丹尼尔问:“什么病?”

容闳跟他耳语,丹尼尔闻之愕然:“啊!那你现在怎么办?”

容闳黯然神伤:“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丹尼尔同情起身:“那你好好照顾玛格丽特,我再去设法打听!“

他拍拍容闳的肩,走到门口,看见一个身穿长袍,外罩旧西装,浑身脏兮兮的青年,抱着包袱喊:“丹尼尔叔叔,容先生是住这里吗?”

丹尼尔迟疑问:“你是……。”青年手抚胸膛:“我叫‘李恩富’,是第二批赴美学童,您不记得我了?”

丹尼尔喜出望外:“哦,我想起来了!你和容癸、谭耀勋,都住威廉太太家。”

李恩富兴奋点头:“对!威廉太太告诉我,容先生回来了,我就赶了过来。”

丹尼尔拉他入内,高兴说:“哈哈。闳,李恩富从中国来,他一定知道得最清楚!”

容闳惊喜交集:“李恩富!你是怎么来的?”

李恩富欠身答:“是一个传教士,他帮我来到美国。”迫不及待的容闳,一把拉他坐下:“来来来!快告诉我,在水师学堂的学童,他们都怎么样了?”李恩富开始向容闳回忆:那是1884年8月,福建外海,‘扬武号’舰穿水兵服的容尚谦,大步走过来质问:“季良,法兰西战舰开来了,你不加强戒备,还躲在这里偷懒啊?”

藏在角落写信的黄季良,起身站直说:“回枪炮官,我不是偷懒。法国鬼佬来者不善,我看有场恶战,我跟我爹写诀别信,准备以身报国!”

容尚谦拍他肩膀,称赞道:“好小子,人小志气高啊!不输你哥哥仲良。”

黄季良问:“学长,你害怕吗?”

容尚谦握起拳头:“开玩笑!我要是害怕,能叫‘舰长’吗?”

李恩富说:“野心勃勃的法兰西,为扩张殖民地,他们以安南为跳板,由孤拔率领舰队,向中国不宣而战!法国舰炮‘轰轰轰’连续发射!清舰没有防备,甲板落弹,水兵惨叫声四起,剎那火光冲天!留美学生薛有福为枪炮官,咬牙切齿骂:可恶!上炮位,开炮还击!

黄季良装上炮弹,另一留美学生杨兆楠应声,点燃炮引,只听清舰炮轰然巨响,法国旗帜折断倒下!”李恩富继续说:“第三批出洋学生薛有福是枪炮官,另一名杨兆楠专司燃炮,一声令下,后主炮还以颜色,击中法国窝尔达舰桥,差点击毙舰队司令孤拔;紧跟着,法舰又疯狂反击,并且发射鱼雷。法国舰炮再次连发,炮弹落在后主炮旁,薛有福、黄季良、杨兆楠等水兵们,当场被炸飞了!此刻,容星桥抱炮弹赶来,见同袍伤亡惨重,不禁嘶喊:有福、兆楠、季良!一枚鱼雷贴海面射来!正中扬武舰右舷尾,甲板剧烈晃动,容尚谦站立不住,东倒西歪;随之,数颗火球坠落,水兵们血肉横飞,满面乌黑的容尚谦,爬过来抱住伤势惨重,剩半截身子的黄季良,悲恸喊:季良,振作点!你振作点!此刻,舰已倾斜开始下沉,有水兵惊恐喊:不好了!我们的舰中鱼雷了。

黄季良痛苦摇头:“我、我不行了,快走!”

容尚谦坚持说:“不!我曾答应你哥哥,要照顾你的,我背着你一起走。”

黄季良勉强吐出几个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完,他用尽最后力气一推,正好舰身又倾,容尚谦滚下了海去!口中还嘶喊:“不。”

听罢,丹尼尔红着眼眶,赞道:“这些孩子太英勇了!”

容闳关切问:“尚谦后来怎么样?”

李恩富回答:“他和吴其藻获救了!这次中法海战,我们有六名学生参加,黄季良、薛有福、杨兆楠和邝咏锺四人,都不幸壮烈牺牲了。”

容闳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们人生才起步。他哽咽说不下去。丹尼尔想起一事,连忙问:“詹天佑不是也在那儿,他的情况怎么样?”

李恩富回忆说:“哦!他是水师学堂教师,当时没在舰上;不过,当战事暴发以后,他也赶到海边,下去救起不少人。”

丹尼尔竖起拇指:“了不起!”

玛格丽特为缓和气氛,端出果汁和三明治说:“闳,你只顾着问话,也不让恩富休息了?”

容闳情绪梢缓:”哦!恩富,吃点东西吧!”

李恩富起身为敬:“谢谢容夫人。”

玛格丽特亲切说:“不用这么客气,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李恩富微笑点头,玛格丽特打个手势:“快坐下吃吧!”

李恩富就坐后,拿起三明治大口就咬,津津有味:“嗯!好久没吃三明治了,现在吃起来格外的香。”

玛格丽特热忱说:“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去做。”

容闳问:“恩富,你来美国有何打算?”李恩富边吃边说:“我想继续完成学业。”容闳自信说:“我一定会让你达成心愿。”

 

一盏微弱的孤灯,病奄奄的玛格丽特,靠着容闳已入睡,而他却独自着捧相册,翻阅那阵亡幼童,每看见一张,就令容闳回忆起,肄业大楼门前,四个天真的孩子们,用英文回答自己名字:我的名字叫Yau Fu Sit、 Sew Nan Yang、Wing Chung Kwong;尤其是最后一个:我叫做‘Kwei Liang Wong’,我的哥哥是Chung Liang Wong。容闳抹着老泪,心如刀割,这一切像是昨天。

 

又过了两年,公元1886年初春。

小田龟和三岛面对面坐着,喝茶。小田龟在很多时候和三岛的想法很不一样,每次在一起,总是会对某些事发表不同意见。今天也一样。他们在讨论中日之间的关系。小田龟在这么些日子和容闳相处,他觉得任凭督学和三岛使尽任何方法,容闳都不会投效日本。三岛对小田龟的忠告不屑一笑:“哼!时至今日,我连大清国都没放在眼里,还会在乎一个容闳吗?”

小田龟惊怒问:“你在说什么?这么狂妄自大,到底要把这个国家,带到哪里去?”

三岛诡谲笑说:“你看!”他推过去一份公文,上面写着《讨伐清国策》。

小田龟拿起翻阅了几页,惊奇地发现这是份作战计划。三岛从小田龟的脸上察觉出小田龟的情绪,说:“小田龟,你有震惊了?”

小田龟义正词严:“中、日乃兄弟之邦,唇齿互依,彼此扶持,而不是落井下石,背后插刀。”

三岛不以为然:“生物学家达尔文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小田龟不悦起身,喊道:“那是指动物界,并不是人,人是有人性的,不应该乘人之危。”

三岛大笑跟起来:“幼稚,太幼稚了。”

小田龟反问:“你认为我说的很可笑?”

三岛斩钉截铁:“不错!你的脑袋太迂腐了。”

小田龟没好气:“你……”

三岛断然说:“所谓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是人类延续的法则。告诉你,我们不消灭大清国,英国、法国、俄国,甚至是美国,迟早也会消灭它;到那时候,日本就更危险了!”

小田龟心头一阵厌恶,登时哑口无言。

美丽的残霞,映红了窗上的玻璃,容闳边看报纸,边煮汤,他喃喃低念:“世界主要海军国家实力评比,中国的海军各舰队,拥有军舰七十八艘,总吨位八万三千九百吨,实力名列世界第八;日本还不到五万吨,只列名第十六,好啊!中国终于觉醒了,知道海防和现代化了。”

忽听觐彤喊道:“爸爸,什么东西烧焦了?”

容闳鼻子一嗅,这才回过神来说:“糟了!我的玉米浓汤!”

他连忙搅动和熄火,可是已经太晚了。

觐彤捏着鼻子说:“嗯,什么味那么难闻啊?”

容闳端汤锅上桌,尴尬说:“老爸一时大意,忘了关火,你们多包涵包涵。”

觐彤莫可奈何:“好吧!谁让你是我老爸。”

卧室内传出剧烈咳嗽,容闳说:“觐彤,叫你妈妈吃饭吧!”

觐彤边收作业,边喊:“妈妈,吃饭了!”

须臾,觐槐从卧房跑出:“爸爸,妈妈说起不来了。”

容闳听了,十分紧张: “什么?”他欲先赶去卧房,又回身叮咛: “你们饿了就先吃,我去看你妈妈!”

他进入卧室,只见妻子脸色惨白,身形消瘦的玛格丽特,靠在床头,撕心裂肺不断咳嗽。容闳疾步来到床边,坐在床沿帮她抚背。玛格丽特有气无力:“闳,我、我胸口堵得很,病情可能又重了。”

容闳安慰她:“亲爱的,我明天再找爸爸,去拿更好的药,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玛格丽特尽量靠近容闳,几乎在他耳边说:“这几年来辛苦你了,陪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实在很感激你。”

容闳搂着她装没事:“说什么呢?我的小宝贝,明年我们一家人,还要去亚特兰大度假,在那里钓鱼野餐。”

玛格丽特眼睛充满泪水:我怕我去不了了。”

容闳哄玛格丽特:“别说傻话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好好的?”

玛格丽特苦笑说:“我知道我得了绝症,医不好了。”

容闳含悲否认:“不!亲爱的,你别再说了,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捡我的玉佩落了水,你病情也不会变严重。”

玛格丽特摇摇头:“不玉佩的事,我多活一天,就多拖累你们一天。”

她说着又咳了起来。容闳强调说:“我不怕你拖累,我愿意永远照顾你。因为,是你给了我爱祖国,和为祖国奋斗的力量,你不是个寻常的妻子,你是世上最伟大的妻子。”

玛格丽特没有理他,继续说:“我嫁给了中国人,中国也是我的祖国,我希望能去中国,见见我的婆家;但是,这个梦永远实现不了。不过,我死了,我的灵魂一定会去中国,看看那个伟大的国度。亲爱的,可是,我放心不下两个儿子。”

容闳搂紧她鼓励说:“上帝保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玛格丽特又说:“你要帮我好好照顾他们,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只顾去爱国,而忽略了自己的健康。”

容闳痛苦点点头,玛格丽特假设说:“万一,你必须要回国的话,就把孩子交给我哥哥,让他帮我们照顾。”

容闳落泪安慰:“我、我们国家已经强大,幼童也长大成人了,再也用不着我去奔波。”

玛格丽特只说出一个‘那’字,就咳出一大口鲜血,容闳忙帮她擦拭,玛格丽特勉强又说:“那就好!”

容闳伸手要抱她:“走!我送你上医院。”

玛格丽特痛苦摇摇手,微弱的说:“我哪也不想去,我好累,让我睡一下就好。”

容闳还想再劝:“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慢慢合起眼:“让我睡一下就好。”容闳悲痛点着头,俯身吻她前额,只见玛格丽特逐渐安详地永远睡着了。

 

玛格丽特的墓碑,上面刻着Cedar Hill Cemetery,28th of June, 1886。花白头发的容闳,带着觐彤、觐槐,神情哀戚,行了三鞠躬礼。一知半解的觐彤问:“爸爸,妈妈呢?”

容闳平淡回答:“她睡着了。”

觐槐更天真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啊?”

容闳强忍哀伤说:“等她睡醒了就会回家。”说完,蹲下抱起了觐槐,牵着觐彤转身回家,父子三人落寞的背影,流露出无限的哀戚。

 

 

 

 

 

 

 

第四十七章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容闳回美国。

盖尔号船航行在滔滔大海上,容闳站在船头,遥望天际,感慨万千,革命了一生,终于还是想家了,想儿子了,想已经离去的妻子的坟头了。想在美国家的朋友们了。

容闳进纽约然后在纽约的Union Station坐火车去哈城,此时觐彤,觐槐,丹尼尔,杜曲尔牧师和太太哈城火车站等着接他。

5月16 日,一列火车进入哈城,火车轮子渐渐慢了下来,火车进站。丹尼尔,杜曲尔牧师和太太都上前,急切地等着容闳出现。容闳从火车上 走下来。觐槐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他看到爸爸,迎了上去:“爸爸,你回来了。”

觐彤也迎了上来。 容闳仔细端详已经长成小伙子的孩子们,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觐槐骄傲地对父亲说: “爸爸,我已经从耶鲁大学毕业了。”

容闳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笑容:“啊,我的好孩子。”

觐彤也说:“爸爸,我已经工作了。”

容闳从内心为儿子感到骄傲。他顾不上和别的人说话,对觐彤说:“你知道爸爸要你做什么吗?”

觐彤点点头:“爸爸,我知道。我会按你去做的,我会去中国,我现在正在寻找机会。”

容闳点点头:“好,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觐槐说:“爸爸你看,谁都来接你了?”

容闳放眼望去,他看到他的好朋友们。杜曲尔牧师走过来,握着容闳的手:“你终于又回来了。我将你儿子,一个耶鲁毕业生完璧归赵。”容闳眼睛湿润了。容闳说:“你这个老头子,你说我怎么感谢你呢?”

杜曲尔摇着他的手说:“那你就别言谢了。你就请我吃一顿饭吧。”容闳握着杜曲尔的手:“一言为定。”

丹尼尔过来,容闳见他,一把将他抱住。容闳感慨地说:“我的老伙计,你还活着,我还能见你。”

丹尼尔笑着说:“我们都开始老了。”

容闳问他:“我们都老了吗?没有吧。”容闳使劲握着丹尼尔的手:“我怎么没有见米奇儿。她人呢?”

丹尼尔悲伤地说:“米奇儿已经离开我们了。她走了。”容闳不理解丹尼尔说的话:“她去了哪儿?”

在旁的杜曲尔说:“她去了天国。”丹尼尔点点头:“她要我把小曼恩留给你,给你作伴。”

容闳眼泪涌上了眼眶:“啊,她,她,她真的走了吗?”

杜曲尔悲伤地说:“她真的离开我们了。”

容闳眼睛湿了,说:“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呢?让我在中国为她祷告。她这一辈子,我不会忘了她,中国人不会忘了她。”

丹尼尔说:“改日我们去看米奇儿吧。”容闳答应着。

丹尼尔指着前面站着的一个老人,说:“容闳,你猜谁也来美国了?”

“谁?”

“小田龟,小田龟也来了。”

容闳抬起他的头:“他人呢?”

“今天他打电话给我,来你家拜访你。”

“好,我们走。”

丹尼尔赶着马车向前走。容闳很奇怪: “丹尼尔,你走错了吧,我们的家不是从这条路走的。”

觐槐说:“爸,你不记得了,我们的家和大楼已经拍卖了。”

容闳也想起来了他的家已经拍卖了。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容闳觉得自己的确老了。觐槐说:“现在我们住沙京街284号,也挺好的。”

容闳突然醒悟,让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孩子,是爸连累了你们,让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

觐槐说:“爸,你快别这么说。我们现在都挺好的。杜曲尔叔叔不时地帮着我们,我们几乎是他带大的。”

杜曲尔谦虚的摇摇头,开玩笑地说:“老头子,你这两个儿子我已经过继过来了,现在你没有份了。”

容闳也开玩笑地说:“你这老两口,现在我回来了,我要重新吧他们过继回来。”

大家哈哈大笑了一阵,容闳要杜曲尔夫妇俩一起吃饭,晚上因为牧师还有一场讲道,只好要丹尼尔陪陪容闳了。自己回去准备讲道。他们就离开了。丹尼尔提议如果容闳不习惯住那里,就会把这老家伙拖到自己家里去住。容闳拒绝丹尼尔的提议:“不,我和觐槐住一起,挺好的。”

马车在沙京街284号门前停下。觐槐将容闳的行李搬进。容闳进家,他看到现在的家十分简陋,客厅只放了几把椅子。丹尼尔急切地想知道容闳在中国见到这个荷马李了没有。容闳告诉他,他在两年前就见到他了。这次回来,他会在美国组织秘密社团,并争取美国朋友的支持。荷马李和布思也会回来,计划筹款,训练武装力量,支持中国革命。

丹尼尔问他:“你还要接着干吗?你的身体还允许你继续干吗?”

容闳回答:“我去中国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老骥伏枥的话吗?”

“你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年岁不饶人,你应该写写自传,休息休息了。”

“中国现在出于紧要关头,我要百倍努力。我年事已高,早已经置生死在度外。现在的中国,也许康梁会变革中国有希望。”

“你说的那个报上常常登出来的叫康有为的人么?”

“是啊。”

“我常常听你说不到黄色的河你的心不死。看来你就是这样的人了。”

觐槐催促着:“爸,丹尼尔叔叔,饭菜都准备好了,我们进屋吧。” 

容闳对丹尼尔说:“老伙计,走,咱们去和两杯。”

丹尼尔婉拒道说:“不了,我走了。今天儿子媳妇和孙子们都在家,他们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

容闳听了,就不留他了。丹尼尔临走时,约了容闳改日去米奇儿坟头去祭拜她。容闳说不是改日,而是改到明天去看米奇儿。

 

第二天一早,容闳一行站立在米奇儿墓前,容闳悄悄地在米奇儿的墓碑下放上一束花和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丹尼尔捡起十四行诗,开始朗读起来。容闳的脑海里浮现出米奇儿在月光下被十四行诗的情景,米奇儿在月光下背十四行诗。丹尼尔同容闳决斗。丹尼尔读罢十四行诗歌,容闳仿佛还在沉思中。丹尼尔叫他:“我的老朋友。那时我把你当成情敌,和你决斗,真是少年气盛。”

容闳说:“以后我们各自为自己的祖国做了多少事,米奇儿,她为了我的祖国,中国做了多少事。我还来不及感谢她,如今米奇儿却躺在这里。”说罢,容闳的眼睛湿润了。容闳从袋子里拿出一些烧纸。“让我给米奇儿烧点纸钱,让她在那里过得舒心一点。”容闳转身对儿子说:“觐槐,觐彤,你们也给你妈妈烧点纸钱。”两人齐声答应。容闳烧了纸钱,默默在米奇儿和太太的墓边站了许久。

 

回到家里,觐彤递给爸爸一封信,容闳接过信一看,是香港的革命党人谢缵泰写信来的,请他在美国组织秘密社团,并争取美国朋友的支持。容闳看了信以后,感慨万千,革命尚未成功,我的理想尚未实现。我还是要为我的祖国做事啊!容闳复函答应:将会竭尽全力。容闳很快联络美国军事专家荷马李和财政界重要人物布思,计划筹款,训练武装力量,支持中国革命。

熟悉的耶鲁大学礼堂大厅里奏着耶鲁的校歌。容闳和丹尼尔,牧师正坐在观众席上。觐槐正排在毕业生队伍中准备领取毕业证书。丹尼尔提醒容闳:“Wing,你还记得我们毕业时的情景吗?”

“记得,那时候,我们也站在那里等着领取我们的毕业证书。那时候的我们多么单纯。”

牧师说:“我真为觐槐骄傲。”大厅里的音乐更响,学生们都开始向前,校长给他们发证书,和他们一一握手,气氛十分热烈。牧师说:“要是玛丽和米奇儿在,他们不知道会有多么的高兴。”

这时,容闳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向他走来。容闳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徐勤。他怎么到这里来了。徐勤挤过来,说:“容老,有人告诉我你在耶鲁大学参加小儿子的毕业典礼。”

“徐勤,你看,现在上去领毕业证书的就是我的小儿子觐槐。”

“容老,你又培养了一个幼童毕业生。”

“不错,朝廷不让我将幼童送到这里授毕业证书,如今我将我家的两个培养成材。送回中国。”

这时,觐槐和校长握手,丹尼尔,牧师等拍手。容闳停止讲话,也激动地拍起手来。徐勤也跟着拍起手来。容闳对徐勤说:“我了解你的保皇会。我们改日详细谈谈。”徐勤欣喜若狂:“你能来保皇会吗?”

容闳说:“我明天就来你的保皇会。”

 

当容闳走进保皇会演讲听的时候,徐勤已经做完演讲。听众陆陆续续前来捐款。徐勤见容闳进来,热情地前往迎接。徐勤说:“您老终于来了。我正要去找您。”

容闳说:“我不是说过今天要来的吗?”

“是啊,是啊。容大人做事,一向守信。”

徐勤请容闳里面坐。容闳坐下,感慨地说:“为中国呼号奔走人才辈出。徐勤,我想我们是有希望的。”

徐勤递上一杯茶,说:“容老,这是上好的龙井茶。”

容闳谢过。容闳端起茶,呷了一口。容闳称赞道:“好喝,真是好茶。”

徐勤笑着说:“容大人不仅是中国复兴的前辈,还是品茶高手。”

容闳笑笑:“我那会儿在太平天国管辖区做茶叶生意,自然对茶的成色和品味有很高的鉴赏力。你这茶是今年三月的新茶,头摘的。很不容易尝到这样的好茶。”

徐勤:“不瞒前辈说,今老师康有为来信要我在美国筹款开设新式学堂。我颇有些力不从心。每每演讲完毕,捐款之人不是那么踊跃。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地华侨一直将国内复兴事业当己任。可是要是捐款过频,乃有骗诈之嫌,故华侨不积极捐钱。倘若款项挪作他用,一经传闻,则华侨鄙视有加,往后筹款难了。”

“容大人说的极是。现在我就遇到这样的困难。容大人,令郎去中国开矿一事,我已告之国内,我正待他们回音。我十分佩服容老,为了中国的复兴,您不仅竭尽您一生之力,还将儿子 推向祖国,可敬可佩。可那些嚼舌者却恶意中伤。”

“君子不谋私,君子坦荡荡,嘴长在别人的脸上,你要不让他们说是不可能的。”

这时,徐勤的助理进,告知外面有一些华侨要见徐勤。徐勤对容闳:“容老,他们是问我款项的去处,我必须跟他们解释一番。您先在这里少等片刻。我去去就来。我还有事要和您商量。”

“好吧,你的龙井着实好喝 让我品味一下也好。”容闳从里面向大厅看去,见徐勤站在人群的中间。容闳见捐款众人好像都有点十分激动模样。七嘴八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容闳在只听到徐勤说:“各位先生,这捐的款项肯定是有明细账目,都有案可据。你们自不必多心。我决不敢挪作他用。”

为首的那位还是没有被他说服,大声地喊道:“那你现在就将明细账本拿出来我们瞧瞧。我们不相信你。”

徐勤争辩说:“各位大哥,各位先生,现在你就算是将我打死我也拿不出本帐本。”

有个白人说:“那就是说你拿不出帐本啦?”

徐勤说:“我,我,现在拿不出帐本。”

一华侨大声说:“那你想糊弄我们是不是,兄弟们,我们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吧! ”

徐勤大叫:“你们想干什么?”

这个白人说:“想干什么?想看你的帐本。”说罢,他抓住徐勤的头发,另外几个围了过来。白人说:“现在,你告诉我们,你募捐得到的钱在哪儿?”

徐勤结结巴巴地说:“现在还没有去银行入账呢,还在我的兄弟家。”

白人说:“好,那就把我们带到你的兄弟家去。走。”

他们拉着徐勤走出去。容闳站在他们的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慢着,你们几位。我就是他的兄弟,你们要钱就和我说好了。”

这位华侨说:“放了这家伙。”

他走到容闳跟前:”好,有种。走,兄弟,我们要去看看这些钱。”

容闳对他们说:“你看我这个老头还会骗你们吗?”

那白人说:“那么走吧,我们要去看看。”他们走到门口,容闳转身,挽住这个人的手,身体靠近他。容闳对他说:“走吧! 我们到树林那边去说吧! ”

那个白人说:“啊,不说了,不说了,既然他明天给我们看,我们明天再来吧! ”“明天再来,我等你们。”

“那我们明天也不来了。走吧。”

这些人看看他们的领头,莫名其妙,一个个走了。容闳对他们说:“再见。”

容闳回到室内。徐勤奇怪地问: “他们这些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你使了什么魔法?”

容闳神秘地说:“这些人是来敲诈的。胆小鬼,跑了。”

容大人,真不好意思,这些捐了款的人,一定要我拿出明细帐本。你说这个我哪能一下拿得出呀。”

“徐勤啊,你真的认识这些人捐款吗?”

“我不认得他们了。来听讲的人不少,我哪能记得住这些人呢。”

“好了,你还不知道这里规矩。这里大凡捐款,捐款人都要亲自看款项下落。有时慈善单位将款项的用途登报公开,有时慈善单位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如果捐款太久还没有款项的下落,捐款人一定会追查这款项。既然你要这里人捐款,这样的功课你要做足。还有,你的款项既然是去国内开学堂,一定要有学堂的结果,将来要展出学堂的图片等等。你们不能将这款项用那里就那里。要不你会招致麻烦的,也许被一些人钻了空子。”

徐勤向容闳抱抱拳,说:“谢谢容大人赐教。可是我感到很奇怪,刚才你把他们引到你家去,怎么他们不杜曲去了?我还为你的安全担心呢! ”

容闳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徐勤一看:“枪,手枪。”徐勤拿起来拨弄。

“放下,当心走火,是上了膛的。”

徐勤害怕地小心翼翼地放下:”原来你还带着枪?”

“徐勤,你如果在美国时间长了,就会学到一切的。”

“容老,他们是来打劫的?”

“很可能是的。我让这个带头的白人接触到了我的枪,他们就老实多了,离开了。”

“原来这枪在这里还发挥这么大的威力。奥,对了,康大人有一件事要麻烦容老。”

容闳说:“康有为老弟有什么事,尽管说来。我一定帮忙。”

徐勤说:“康老师想买两支洋枪。不知容老是否有办法。”

容闳沉吟片刻,便告诉徐勤,康有为要买洋枪,这很容易办到。你也可以办到。可是你知道,现在他十分贫穷,为了资助中国复兴,为了到中国亲身参加变革,他变卖房产和值钱的东西。他 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只好自食其力。因此,他没有钱垫支,请徐勤谅解。徐勤感动了:“容老,您……”

徐勤立即从保皇会经费中取出五十美金。徐勤把这些钱先给容老解救一下困难。容闳迟疑一下,收下钱。他便答应带徐勤去枪店买枪。徐勤谢谢容闳。容闳带徐勤来到枪店。枪店里的人很多。不少白人围了过来。有个白人说:“喂,支那人,你们来枪店干什么?”

徐勤胆怯,躲到容闳背后。容闳说:“啊,好多人呢。你说来枪店干什么?”

另一个白人说:“买枪杀人?怪不得支那人不受欢迎。”

容闳愤怒:“你们在说什么?你在给我说一遍! ”

“你们不受欢迎。”

容闳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容闳骂道:“我操你娘的。”

那个白人说:“你买枪,你能打枪吗?敢跟我比试吗?”

容闳说:“如果我赢了,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如果我输了,我立即离开这里。”

白人说:“好。”

容闳手握短枪,徐勤吓得发抖。容闳:“谁先打?”白人一:“我先来。”

白人一提枪,瞄准,向目标射击。子弹打偏了一点,但是打中了靶子。轮到容闳打了。容闳稍作安定,沉住气,瞄准,抠扳机。一枪射去,正中靶心。大家欢呼起来。那个白人在容闳面前乖乖地磕了三个响头。

枪店老板出来对容闳说:“我认识你,你是WING。大名鼎鼎的Wing。他们都

是和你开玩笑。来,你要什么枪?”

“啊,先生,我要两支长枪。”容闳为徐勤挑了两支。徐勤余惊未定,付了钱可容闳匆匆离开了。

 

觐彤正在做饭。容闳回家。觐彤说:“爸爸,今天我们还要做中国饭吗?”

“是的,我们当然要做中国饭。觐彤,你很快就要到中国去工作,难道你到中国也吃美国饭吗?”

觐彤点点头:“爸爸,我懂了。我就烧中国饭。”

电话铃响了。容闳拿起电话。只听对方说,他是徐勤。徐勤告诉他,他的老师康有为来了。他要见容闳。容闳颇为兴奋:“啊,真的吗?好,我们明天想见。美国白宫见。”

容闳,丹尼尔陪同康有为来到美国白宫。康有为询问容闳:“容先生,你说我见了罗斯福总统是不是要详细些介绍自己?”

容闳问丹尼尔:“你说呢?”

丹尼尔说:“康先生,在美国报纸上也有关于你的很多报道。我想罗斯福总统在你到达这里之前,手下的人早就将你的有关信息给罗斯福总统了。我想他已经很了解你了。”

康有为说:“我要是能赢的你们罗斯福总统的支持,我们就不愁不能卷土重来。”

容闳说:“要想改变中国现状,还是依靠我们中国人自己。虽然我们能得到一定的外援。”

他们进入白宫。容闳,丹尼尔和康有为由白宫秘书从大门引向椭圆形办公室。丹尼尔进入白宫。罗斯福总统的秘书迎了出来,将他们引进椭圆形办公室。罗斯福认识丹尼尔,也听说过容闳。他很感谢他们俩,说:“谢谢你,丹尼尔和容闳,你给我介绍了一个有名的中国革命家。”

康有为自我介绍说:“罗斯福总统阁下,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一群改革者之一。我们的改革已经失败。但是我们改革的心还没有死。我们现在成立了保救大清皇帝公司。挟天子进行改革是当今中国走向现代化的捷径。我们对此始终不渝。”

罗斯福说:“很钦佩你们的志向,但我想民主政府需要的大众的觉醒,人民的选举,人民的公权力。我不很理解你们还是把皇帝作为招牌。”

康有为说:“阁下有所不知。中国人民还没有能力接受民主,他们没有受到这方面的教育。他们还崇尚皇权。中国的改革也只能是从皇帝开始。”

罗斯福说:“也许我不了解中国的文化,可是每个人要有自己的发言权,生存权是人的生存的必要条件。中国有几千年的文化底蕴,她的人民不了解这个,这恐怕是超越我的理解能力的。这跟从前我们对待黑人一样。也许中国知识人会犯我们以前犯过得同样错误。”

康有为说:“阁下说得极是。然而这是中国的国情,也许将来,等到我们改革成功,我们会普及教育,解救民生民权等。”

罗斯福说:“容先生有何高见?”

容闳说:“我想中国不乏有识之士,老百姓也有基本素养。到了我们这一代和我们的下一代,美国已经给全世界做了榜样。革命一定会成功的。”

这时,康有为阐明这次来和总统先生见面的目的, 他希望美国给他们一定的援助,不论再经济上,还是在道义上。罗斯福当然答应,那是一定的。罗斯福请康有为在美国申请美国的援助基金。康有为谢过总统先生。秘书告知大家总统的会见时间已到。康有为和罗斯福总统告辞。

 

康有为、梁启超自维新失败,流亡海外,他们来到美国。今天在耶鲁大学讲堂。容闳介绍康有为。听众都很激动,容闳开场介绍:“诸位请安静,康先生从中国来,他是戊戌变法的主要人物。现在他给我们介绍一下中国。会后,请大家捐款。”

康有为开始演说:“诸位,首先感谢容闳容先生给我这么一次机会在这里讲述我们变法失败的原因。甲午战败后,大清帝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巨额的战争赔款使西方各国对大清国的干预滲透到各个领域。义和团在北京到处焚烧教堂和攻杀教民,俄国趁机加紧在东北的活动,八国联军进入北京焚烧圆明园…… ”

有人找容闳。来人说:“容先生,外面有人找。”

容闳随他走出讲堂。容闳见讲堂外站着几个人。容闳问:“你们是?”

来者们说:“我们是来搅他的演讲的。我们是来问他几个问题的。”

容闳觉得这些人可能是来搅局的,便告诉这些人:“你们这样做不是很好吧。言论自由,你们也可以组织演讲呀。别人在这里演讲,你们却要在这里捣乱。这可不太好吧。”

可是来人并不认同容闳的说法:“容先生,我们深知你的为人,你的行为,你的爱国的心。可是有些人可不是这样。你看,你还为他放这捐款箱,而他却占为己用。”

容闳几乎不能相信这些人的话,他说:“你们说的是真的?”

“他们是假革命,真发财。你不信,就让我们发问就是了。”

容闳答应在康有为演讲即将结束的时候让这些来人质问一些事实。于是容闳让这些异议者进入讲堂。康有为的演讲还在继续。他们静静地听着。康有为继续说:“走“君权变法”路线的维新派,没有积极去争取控制着朝政的慈禧对变法的支持,反而在光绪与慈禧矛盾日深的情况下,卷入了后党、帝党之争的漩涡,这应该说是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但这并不等于说,如争取到慈禧的支持和不卷入后党、帝党之争,变法就可以取得成功,因为要使变法成功,还要有其它种种条件……”不多时,康有为演讲晚了。他并不想接受听众的问题,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谢谢大家。”

康有为欲要走。容闳高声阻止:“康先生,且慢。这里几位先生要问你问题呢。”

康有为见逃避不过,就装模作样地说:“那就请问吧”。

一位异议者发问:“先生,你们为什么不学学谭嗣同先生,他说过,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就这样逃了出来?”

康有为辩道:“尤其死在侩子手手里,倒不如逃生,将来有机会再进行革命。”

又有一位异议者发问道:“先生,那你的变法是让人家流血甚至牺牲,而你却携巨款出逃,等将来风头又至,重去风光。”

康有为觉得他们不是问问题,而是在攻击自己,大声问:“请问诸位是何许人也?”

这位异议者说:“我们是何许人也不要紧。我们只是问你,我们捐款80万,而你康有为打着所为的衣带诏坑蒙拐骗,拿着钱在纽约办公司投资房产,在墨西哥投资街车。请你给我们讲一下还有多少你们打着救中国大旗谋取自己的利益。”

场下的听众沸腾起来。容闳:“诸位,大家请安静。让康先生说完话。”

大家静下来。康有为不得不推诿:“诸位,我们可以回去查帐。”

来人继续说:“你们保皇并不是想要国家好。你们和孙中山对着干。企图让腐朽之大清朝再继续,你们是何意?你还到这里来骗钱,要我们捐款。你走吧,别再来坑蒙拐骗了。”

康有为看看容闳,显得十分惶恐,康有为在容闳和丹尼尔护送下,狼狈地跑出了耶鲁大学的讲堂。

 

容闳,马克吐温等都在避难山教堂做礼拜。 容闳在台下听着牧师的演讲。一会儿,大家起立,一起唱歌。簧风琴美丽庄严地奏起我爱耶稣的曲子,大家都唱起来。丹尼尔惊慌失措地进来。他在容闳的耳边耳语:“容闳,谢瓒泰策划的起义失败了。他们的人被抓的抓,被打死的都死了。”

容闳一听,差点昏厥过去。丹尼尔将他扶住。他们走出教堂。容闳问:“那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会失败呢?”

丹尼尔说:“你自己看电报吧。”

容闳接过电报。读完:“丹尼尔,沙面洋行告的密。省港两地的机关相继遭到了破坏。他们为什么这样大意。”

丹尼尔说:“马克吐温协助的募捐经费现在能不能冻结?”

容闳想了一想,说:“我已经将他们冻结了,还有,枪械也还在我们的手里。不过君民共和政体的计划实现不了了。”

 

丹尼尔陪容闳到米奇儿家的马厩。丹尼尔拿起草料开始在马厩干活。容闳指着墙边的草垛,回忆说:“丹尼尔,你还记得黑人戴文吗?”

“记得,那时我看到他抖抖擞擞地藏在这下面。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把他救了,

是你救了他和他的太太。”

      容闳摇摇头,说:“不,是大家,是米奇儿。我记得那个叫葛里芬的白人进来搜查。米奇儿用身体挡着。这老天爷,米奇儿这样的好人,怎么会?我走进马厩,老是看到她。”

丹尼尔说:“我也是。你记得在你报名参军的医院里,戴文是怎么战死的吗?他打仗勇敢极了,像一只狼狗,将南方雇用军打得吓破了胆。有一次,他冲进南方营里,拿挺机枪横扫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子弹象雨点一样洒在他身上,南方军见他好象刀枪不入,扫了几十个人,最后倒下了。就象你看到的样子。我们终于将奴隶制给摧毁了。”

容闳叹息地说:“唉,可惜我老了,不能去中国战场,象戴文那样上战场。看来,要消灭一个旧的制度,只能用戴文的枪。”

丹尼尔附和说:“容闳,你说得对。改良是没有前途的。就要象美国的南北战争,有时候,只能用武力来结束腐败政府,达到最彻底的效果。”

“看来,荷马李正在中国走这条道路。我想要觐彤回国,说服荷马李放弃康有为。与孙中山合作。”

丹尼尔说:“我们为他们助威。好了,我们去溜溜马吧,小曼恩可是思念你了。”

容闳和丹尼尔出。米奇儿家的小山坡上镜头从山坡的远处慢慢拉近。容闳和丹尼尔牵着马,从山坡上下来树林边上。容闳说:“丹尼尔,你还记得吗?这里我们两曾经决斗过。”

丹尼尔笑了起来: “你死我活,我差点没有把你给打死。我们俩好象是为了米奇儿而战的吧。”

“我不怪你,为了爱,丹尼尔,我钦佩你。”容闳说。

 “我是那么的小鸡肚肠,你还说钦佩我。”丹尼尔说。

       “为了崇高的爱情,你的这种精神是高尚的。这么多年,你对米奇儿的爱,足以证明我和你的决斗是值得的。你看,小曼恩看着我,要我骑骑它。”

丹尼尔担心:“Wing,你不能骑,你会摔下来的。我不能让你骑。”

容闳看着这绿色的小山坡,那诱人的草地,眼前出现年青时的情景。他像孩子跟大人请求似的:“丹尼尔,如果雷诺叔还在,他肯定会让我骑马的。”

“Wing,我求求你,别逞能了,我们已经摔不起了。”

      “丹尼尔,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前面就是米奇儿和玛丽的墓地,我想让她们俩看看,我还能骑马。骑着我的曼恩马。”

丹尼尔警告他:“可是你要千万小心呢。”曼恩马凝视着容闳,像似懂得容闳的心。它静止地站立在那里。容闳慢慢地上马,坐正。容闳说:“丹尼尔,你也上马,我们溜一会好吗?”

“我们可不能再决斗。”

“不会的,不会的。”曼恩马小心地走着,丹尼尔在马上跟着容闳。他们俩经过米奇儿和玛丽的墓前,曼恩马显得激动,竟然跑了起来。容闳在马上喊:“玛丽,米奇儿,我来看你们来了,我带这曼恩马来看你们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曼恩马一跃,容闳翻身落地。丹尼尔拍马来到容闳身边:“阿闳啊阿闳,你逞什么能?”

他下马,扶起容闳。容闳说:“我看到她们了,我看到她们了。丹尼尔,你看到谁了吗?”

“Wing,你看到谁了?”

“我看到玛丽了,我看到米奇儿了。”

“那是你想她们的心太切。你受伤了。”

丹尼尔将容闳扶起来,容闳又坐了下去。他不能站立。丹尼尔担心:“一切都怪我。让你骑马。”

 

容闳家,容闳躺在床上。觐槐见爸爸醒来,很高兴。“爸爸,你醒来了?你一定饿了吧,我熬好了稀粥。爸爸,你吃一口吧。”

“啊,觐槐,我见到你妈和米奇儿阿姨,我一高兴就摔了下来。没事。”

“爸,你是在梦境中吧。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觐槐转向丹尼尔:“丹尼尔大叔,我爸爸一定是太累了。您也会累坏的。你们不能象年轻人一样骑马了。丹尼尔叔叔,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干大事。我十分佩服我爸和您。您为美国的自由民主,浴血奋斗,我爸为了挽救中国一直要奋斗终身。可是,现在荣誉应该属于你们,事业应该属于我们来继承。我送您回家。我会跟约翰说好好照顾你。”

丹尼尔颇为生气地说:“觐槐,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都老了,不能干事了?好,你丹尼尔叔叔骑马回家,看看谁赢谁?”

“叔叔,您误解我了。您和我爸爸永远年轻,可是您们不能太累了。知道吗?走吧,丹尼尔叔叔,您也可以不回去,就住在我家,我象服侍我爸那样来服侍你们。”

丹尼尔被感动:“儿子,我还没有老到要你来服侍。好,我被你说服了。叔叔这就回去。”  

      

       容闳家,丹尼尔陪着布思来访,容闳还躺在床上。容闳吩咐觐槐为布思先生和丹尼尔倒茶。丹尼尔请布思坐下。布思坐定,喝了一口茶,对容闳说:“我从康有为那里得悉您,这次专程来拜访您,孙先生要我们是想尽可能多的接触华人秘密社团。这样我们能齐心合力来推翻你们的那个腐败的政府。我们知道您一生致力于中国的改革,我们对您十分钦佩。这次,我们想组织一个红龙计划。”

容闳听了十分兴奋,说:“我认识了你们的荷马李先生,他也是美国人,竟然能效法英国诗人拜伦为希腊革命作贡献而来到孙中山先生身边,此事可歌可泣。您也是美国人,我的朋友丹尼尔也是美国人。美国人为中国的革命竟然如此,那我一个生在中国的人更是责无旁贷了。”

 “你也听说我的好朋友艾伦,我们已经向摩根大通这样的投资银行说明意向,要他们资金支持,将来革命成功,让他们分享中国市场。他们也很乐意。” 布思说。

容闳撑起身体,问布思他能做些什么。布思要容闳收集各个革命团体,社会各界亲革命的人士和社团名单和地址,这样他们能和这些革命团体联合以强大孙先生的力量。另外,他还要容闳起草一份革命计划书。在这份社团名单中,布思要容闳将康有为等维新人士包括进来。容闳说觉得包括康有为等做法不妥。布思听了十分不解,问:“容先生,这句话怎么说?”

容闳觉得他应该把人们对康梁的非议告诉布思,他说康有为,梁启超也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从中国逃生,留下谭嗣同等任英勇就义,大家早有非议,且康有为侵吞捐款为私用,办公司在纽约买房产,墨西哥投资公车等。此等人借革命名义,行私利之实,不是省油的灯,为文明世界所不齿,不宜列入,应该坚决予以排除在外。以净化队伍。而因争取袁世凯为上策。布思听罢,同意容闳的意见。在中国,真正能成为领袖的是孙中山,而不是袁世凯,不错,袁世凯掌权了,但是他不会将中国引向文明,他会恢复帝制,让中国回到旧时代。最后,布思要容闳直接和他联系。布思说完,就起身告辞。

 

避难山教堂,容闳,杜曲尔,丹尼尔坐在圆桌前,容闳脸上发光。丹尼尔先发言,他说:“Wing, 你的红龙计划看来实现比较困难。”

容闳说:“丹尼尔,我只要筹款五百万美元、这样中国的革命党能购买枪枝弹药。现在中国的立宪派与革命党,都认为机会来到,我也写信给荷马李,我建议他利用此机,立即帮中国武装起义,如能取得一省,立即任命总督。”

杜曲尔想了一想说:“这个荷马李真的能帮那个孙中山吗?”

丹尼尔说:“荷马李我认识,这个小伙子的确有点才能。他是从西点出来,在斯坦福大学都军事理论。让他做个军事顾问很好。你已经抄录中国各秘密党派、会社名单,还建议邀请各政党领袖,共商团结斗争策略、组织临时政府的内阁,以及顾问委员会事宜。可是他提出要你在这里筹这么大的一笔数目的钱,那是多么的困难。”

容闳说:“丹尼尔,我已经想好了。我先向这里的爱国华侨宣传革命,我想一定会有很多人相应。这时筹到一笔钱不难。我还有一个办法。”

杜曲尔想不到容闳就这样充满信心,问:“什么办法?”

容闳把他的计划说了:“我想建议孙中山向美国有实力的公司借款,待革命成功后,美国权券人享有在华办实业、开矿等特权。这样,既可以筹到款子,等到革命胜利,又有美国有实力公司来中国重建。”

杜曲尔拍手称赞:“这是个好办法。就照这个计划办。容闳,你的自传写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写完了。”

“容闳,祝贺你。” 丹尼尔说。

      容闳在儿子的精心照顾下,慢慢康复,他起来,在院子里浇浇花,听到有人喊他:容大人,容大人。容闳一看,是康有为和他的弟子徐勤。

对于康有为的来访,他不是十分热情了。容闳请他们进来。康有为谢过。容闳请他们坐下。“康有为在容闳院子的椅子上坐下。容闳要觐槐给康有为倒了一杯茶。

容闳直言不讳地说:“康先生,我先前十分钦佩你们改革的事业,也愿意为你们献出我的一份力量。可是今天我好象有些被利用的感觉。”

康有为说:“容先生,此话怎讲?”

容闳说:“你还几个前些日子,你来耶鲁演讲,好些人责问他关于你侵吞捐款,在纽约开公司做地产生意,还去墨西哥投资街车。是不是有此事?”

康有为辩解说:“容先生,容大哥。你也不是没有过改良或革命的经历,如果没有钱,你能干成什么事?至于用什么手段赚钱,那不要紧,要紧的是赚钱的目的。如果这钱用于改革社会,造福社会,这有什么不对吗?”

容闳听了康有为这么说,便直截了当地说:“目标和手段是同一回事。我问的是你做过没做过这些事?”

康有为觉得有点难堪,说:我一定要回答你吗?”

容闳说:“对,你一定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在美国,如果你是侵吞捐款的钱来办私人的公司,那是违法的。我们现在要建立的是一个民主制度,但是民主也要靠法律和道德来约束的。”

康有为见容闳追究款项这件事,无言以对,只好告辞:“容大人,我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就此告辞了。”

容闳对儿子觐槐说:“送客。”

儿子觐槐不解容闳这样对待康有为,说:“爸,我在报上读了好多康大人的报道。他也是为中国的改良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容闳对儿子解释道:“儿子,你慢慢地长大了,爸爸不否认他的贡献。可是一个怀有这么大私心的人,要想改变这个腐败的中国,是不可能的。儿子,如果要想做一个改天换地的事业,你要记住爸的一句话,不能有私心。有了私心,一定做不成大事。”

觐槐点点头说:“爸爸,我记住了。”

 

这里是布思在南巴沙第那的住宅,艾伦和布思住在这里。

美国南加州,气候宜人,绿树成荫,艾伦和布思坐在布思家的后院桌子边上谈话。布思说:“孙中山已经委任荷马李为武装力量的司令,容闳也要实现他的抱负,建议有他儿子负责在广西采矿,以作军费。你信不信他?”

艾伦沉默半饷,说:“中国人说话很难算话。但是孙中山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他是一座力量塔。”

布思接着说:“摩根大通等对中国贷款不感兴趣。孙中山快来美国筹款。容闳也一定能获悉这个消息,他要他的儿子来这里和我们会面。他是来探一下口气。”

艾伦说:“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来我们这里寻求他的利益。我看这个人的权力欲望十分强。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做,有点不寻常。我们要排除他。但不要告诉他,也不要让他和孙中山见面。”

布思同意艾伦的话,说:“孙中山来信说由我来定是否他和容闳见面。孙中山没有告诉容闳他来旧金山的事。我们也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我现在就发封信给他。”

艾伦:“好,就这么做。”

 

容闳,觐槐,丹尼尔在容闳家,阅读红龙计划。容闳不断地摇头。容闳说:“丹尼尔,这个计划是现不了的。我知道布思他们没有通知我去旧金山和孙中山会面的意图,他们会怕我说出实情。说出对维新派的看法。而且,纽约银行家也不一定会对孙中山的风险投资感兴趣。他们是在搞投机取巧。”

丹尼尔说:“wing,你说想怎么办?”

容闳想了一想,说:我想去中国,我想去孙中山那里,我想和他共同奋斗。他现在陷入最困难的时候,他需要鼓励,需要援助。他革命需要钱。我想在这里为他筹款。”

丹尼尔说:“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这样做了。”

这时候,牧师进。牧师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容闳,你看报道,孙中山的黄花岗起义失败,很多人被杀,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谁。”

容闳听了,昏厥过去。觐槐惊惶失措地大喊:爸,爸。

容闳睁开眼:“上帝呀,要改变这个社会为什么这么难呢,我们什么用这么多的生命去换取也失败啊。觐槐,你给我起草一份电报给孙中山,我老了,连这样的消息都承受不了。我去不了中国,如果他有时间,请他来。”

 

容闳家,丹尼尔进,后面跟着小田龟。丹尼尔大喊:“Wing,你看谁来了?”

容闳仔细看。啊,小田龟,是小田龟。“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小田龟笑着说:“这里是你的第二故乡,也是我的第二故乡。我有太多的朋友,太多的记忆在这里。这不,我到好朋友这里来了。”

容闳板起脸,严肃地说:“我们应该是敌人吧!”

小田龟却轻松地说:“不,应该是朋友。虽然我们也是敌人。”

容闳就不解:“这算什么话。”

小田龟大笑: “中国人说英雄一笑泯恩仇。”

容闳还是那么严肃:“可是国耻家恨怎能一笑了之呢。”

小田龟钦佩:“你还是当年的你,那样爱憎分明。好吧,我不是以日本人的身份来看你。我老了,我就要回国了,跟你来说一声再见。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你。”

丹尼尔:“你们俩在一起就是唇枪舌箭的。”

小田龟:“走吧,我请客,去酒吧。”

容闳不想到外面去,说:“不了,还是家里吧,我炒几个菜给你们吃。”

丹尼尔知道容闳的心思,早就准备了食物和酒,他吩咐觐槐:“儿子啊,跟我一起去拿食物。”

觐槐跟着丹尼尔出去。小田龟坐下,说:“我看你最近气色不佳,怎么,有什么病吗?”

容闳告诉小田龟不是什么病,而是心病。

小田龟了解容闳,说:“你老兄还在忧国忧民啊。”

容闳反问:“你不也是吗?”

可是小田龟却告诉容闳他已经退了,他觉得他也应该退了,因为一生他终于赢了容闳。

容闳不服,说:“小田龟,俗话说,谁笑得最后,谁笑得最好。现在还没有到最后呢”

小田龟说:“还没有?这场甲午之战还不光明磊落?你我学生……”

容闳说:“没有,这不能算,你们是乘人之危不能算是光明磊落。”

小田龟说:“看来,你我的争论一起带到我们的坟墓里去了。容闳,我的好朋友。我想劝你一句,一个人事业固然重要,然而年岁不饶人。知难而进是英雄,而现在,知难而退也是英雄。”

容闳大笑: “小田龟啊,小田龟,你终于忍输了。你就怕我知难而进,怕我协助中国强大,你们就实现不了并吞中国的目的。”

丹尼尔进。丹尼尔对觐槐说:“儿子,你将桌子准备好。”

觐槐:“好。”

小田龟叹了口气,说:“中国的强国梦太遥远了。”

容闳也没有气馁:“不,中国的强国梦很快就会实现。好了,来,吃饭吧!”

 

武昌城。1911 年 10月10日,晚。

国内武昌新军工程第八营的革命党人打响第一枪。

 

容闳家,容闳躺在病榻上,觐槐正在给父亲服药。丹尼尔手里拿着一迭报纸直闯容闳的卧室。容闳责备道:“你这家伙,风风火火干什么?”

丹尼尔大叫:“容闳,好消息,好消息,你们的辛亥革命爆发,武昌起义成功了!”

容闳拿过报纸,仔细阅读,越读越兴奋。容闳大喊:“丹尼尔,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带来如此兴奋的消息。来,儿子,我要给谢缵泰写贺信,除热烈恭贺推翻帝制的伟大胜利。丹尼尔,你带酒了吗?”

丹尼尔说:“你这家伙,知道你看了这份报纸要和酒,我带酒了。还带菜了。”他转向觐槐:“儿子,快将桌子铺好。”

容闳举杯:“来老伙计,我们干一杯。儿子,来,爸爸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为中国革命作贡献了。子承父业。你给孙中山写封信,去中国效力。”

觐槐说:“爸,你的身体……我走了,谁来照顾您呢?我现在的纽约勃洛克林军械公司经理得工作就要放弃,没有这份收入,你的生活……”

丹尼尔说:“儿子,你就没有想过我吗?你走吧,这是你爸爸的心愿。”

觐槐说:“好吧,丹尼尔叔叔,我就写。”

 

哈城火车站觐彤下了火车,他没有要任何人来接他,他下车,很留恋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向家里走去。觐彤来到家门口,欲要敲门,只听到父亲在说话:“目前,革命军牢牢控制了武昌和汉阳,武汉革命军给养充足,革命军充满信心,但是还要警惕这些皇家势力。特别是袁世凯,袁世凯是个阴谋家,他一定会利用机会,篡夺政权,恢复帝制。可惜我的学生唐绍仪在他那里为他效劳。觐槐,你能在欧阳赓发一份电报,要他告诫唐绍仪,不要跟孙中山的革命军作对。”

觐槐说:“好,爸爸,我来拟电报。”

这时,觐彤敲门。觐槐喊:”爸爸,哥哥回来了。”

觐彤进家,容闳一惊。这觐彤怎么现在回家了?出现什么问题了?觐彤猜到父亲的疑义: “爸爸,我回来了。”

容闳根本没有希望觐彤回家,他问:“觐彤,你这个时候回家,你应该在中国啊。”

觐彤说:“爸爸,不错。我应该在中国。可是,我要传达孙中山的信息。”

容闳眼睛一亮:“什么信息?”

觐彤说:“你的学生唐绍仪代表袁世凯和革命党人进行南北议和。”

容闳说:“这事我已经知道。我也已经让觐槐拟了电报,告诫唐绍仪怎么做了。他是否能采纳我的意见我就不知道了。中国人民正出于自己主权的高峰,他们一直呼吁成立一个共和国,民声即天声。中国需要自己的新政权。”

丹尼尔说:“你爸爸说得对,这个新政府是你爸爸多少年的梦想。现在你们的辛亥革命,即将诞生得新政权,实现了他的毕生愿望。”

觐彤说:“爸爸,我已经得到了孙中山委任,成为本部技士。孙中山要我回来在家住几天,我就回去。觐槐毕业了,他们也要他去。”

容闳点点头:“大丈夫志在四方。你们都去吧!”

 

觐槐要走了,容闳,觐槐,丹尼尔,牧师送他进火车站。觐槐提着行李,站在月台上。牧师对他说:“觐槐,从大学毕业,你没有出过这样远的远门,到了那边一定要给我们写信,听到了吗?”

觐槐点点头:“我忘不了。”

丹尼尔叮咛说:“觐槐,别给你爸爸丢脸。”

火车长鸣一声。觐槐走到容闳前面,跪下,眼里充满眼泪。觐槐:“爸爸,我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见到你,儿子不能尽孝了。”

容闳扭过头去:“你去做爸爸没能完成的事,就是在尽最大的孝。”

觐槐转向觐彤:“哥,这两天你在家,你要好好照顾爸爸。”

觐彤:“弟弟,你放心去吧,我会的。”觐槐上车,火车一声吼叫,慢慢开出站。

 

沙京街284号容闳家。

觐彤在为父亲备药。门外来了一个送信的。觐彤看了看信的地址,把信递给爸爸。容闳接过信:这是孙中山来的信。容闳拆信,阅读片刻。容闳说:“儿子,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政府大总统,他诚恳邀请我归国担任要职,你们看,这是他的近照。”

 “爸爸,中山先生真的要你去吗?”

 “是的,他要我去辅佐他。”

 “爸爸,你需要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你说的对。我现在真是力不从心了。”

 “爸爸,服药吧。”

 

容闳的病情越来越重。他躺在床上已经起不来了。哪天,觐彤带着一份报纸近来,口里大喊:“爸爸,丹尼尔叔叔要我把这份报纸带来。”

“你丹尼尔叔要你带来的报纸一定有重要新闻。你给我念念。”

觐彤念道:孙中山为了大局,辞去临时大总统一职,让给了袁世凯。

容闳啊了一声,吐了口鲜血。觐彤惊叫起来:爸!爸!容闳微微睁开眼。两颗泪珠从眼角滚下。

觐彤一边为他擦去嘴角的鲜血,一边哭着说:“父亲,你身体这么不好,你就别操心了。”

容闳艰难地坐起来,拉着觐彤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容闳叮嘱:“我觐彤老了,眼看不行了,我要你要回国服务,以偿我为新生共和国效劳的夙愿。”容闳声音越来越弱,他以手示意他坐近些,容闳的话几乎听不见:“儿子啊,吾养成汝辈人材,回到中国服务,回报祖国,实现了父愿。”

觐彤哭着说:“爸爸,你放心,我们一定去中国,以报效你养育之恩。”

这时,丹尼尔,小田龟,牧师和太太等都进来,容闳睁开眼睛。容闳对小田龟说:“我们的竞争……快……结束了。我……”容闳比划着要什么。众人互相看了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田龟轻轻地在容闳的耳边说话:“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你要什么,我帮你去拿。”觐彤,牧师和丹尼尔互相看看,然后转头,看到小田龟向书架走去。他伸手拿了一本书,小心翼翼地将书捧到容闳跟前,将书放在容闳手上。封面上的《海国图志》渐渐放大,容闳的慢慢闭上的眼睛。门外刮来一阵风,将书页打开。

 【全书终】

下卷 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一章  

                   

   吴子登自从华盛顿回来,就拟定了召回的名单,他将名单电报给陈兰彬,陈兰彬再电报给李鸿章,李鸿章报奏皇上恩准,李鸿章将皇上的御旨电报传回给吴子登。待这一来回做完,吴子登就可张榜公布。但吴子登没有先选择外面张贴。为了他自己的尊严,他选择在课堂当庭宣布。

吴子登站在讲台前。学生们都在下面聚齐。吴子登开始用凝重的语气开始宣布:“学童们,这些学童列在召回名单,宣布以后,你们去准备一下,即刻回国.”

下面的学童们几乎都摒住呼吸,吴子登开始读名单:“容癸,谭耀勋,唐绍仪,周寿臣,吴仰曾,李恩富、陆永泉,张康……以上这些人立即召回,启程回国。”

容癸愤恨地站起来。容癸大声叫道:“你凭什么把我们召回?”

 “你挑战我?你就是挑战皇上! 你这个逆子。” 吴子登喊。

容癸气呼呼地走出教室。 这个日子是1880 年八月24日。

 

      布鲁克小镇一处幽静的丛林当中,有一座典型的英格兰风格的木板房,房前回廊的外侧围着白色的木板篱笆。房子一侧的牲口房、工具房。半夜谭耀勋跑进家门,家里漆黑黑的,谭耀勋跑到自己屋里,点灯。他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日记,慢慢地将今天的事些下来。突然听到有人在敲房间的门。谭耀勋吃了一惊,抬起头。卡琳顿夫人在门外说:“是我,谭, 你开门吧。”

谭耀勋打开门,见卡琳顿妈妈手里端一个汉堡和两根玉米。卡琳顿夫人说:“耀勋,你今天到哪里去了?”

 “妈妈,我今天一天在我们的中国大楼。”

 “他们不要睡觉吗?能把你们留得这么晚。”

卡琳顿妈妈猛然发现谭耀勋将辫子剪了。卡琳顿夫人:耀勋,你少了什么东西?”

“辫子,我的辫子。我们很多同学都把柄辫子剪了。留着有什么用?”

“你……你们不会都被处分吧! ”

“妈妈,我告诉你吧,我们很多人都被吴子登列入送回去的名单了。”

卡琳顿夫人说:“啊,我说呢,原来你们都反了。蜜儿,你把这吃了,我们明天再谈吧!”

 

      容闳将自己侄儿容癸叫到家。可以看得出容闳很生气,但是他到底生谁的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唯一他知道的是他的幼童留洋计划就要结束了。容闳语气沉重地说:“容癸,你太没有出息。你把我们容家的面子伤成什么样子了?”

容癸回嘴:“叔,你为什么这样不理解我们?我容癸说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气氛和束缚。我就象一只生在鸟笼里的鸟不懂得树林的甜香气息,我已经就要上大学了。那个该死的皇上还是遥控迫害我们。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玛格丽特说:“闳,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赶快为他想想办法。”

容闳说:“有什么办法好想的,没有用我也要说。他没有把孔夫子的书读好。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孩子懂什么呢?没有学问,你去中国改变什么?怎么改变?我忍了这么多年,眼看你们都快成熟了。果然一切都回到原点。”

容癸倔强地说:“谁要剥夺我受教育的权力, 我就会反抗谁?”

 “你是在被召回的名单内。”

 “叔,这我知道。”

玛格丽特想了一想,说:“要不我们现在把他藏到我老家婶婶那里去,那里安全。”

 “要是别的没有办法的话,只能这样了。”

容癸说:“叔,我不想藏起来。婶婶,你别为我操心了。”

 “我们不操心,谁为你操心呢?”

容癸坚决地说:“我,我自己。我不想跟着他们回去, 回到令人窒息的中国。我要上完大学,那时再回去。”

容闳叹了一口气,带着暗示说:“那你敢逃脱沈金午和陈实武吗?”

容癸说:“我不想连累叔叔, 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需要的时候。我想逃脱他们。”

 

镇中心的一家酒店里挤得乱哄哄的,几个美国的音乐人正在唱歌。小田龟问约翰,三岛来过这里没有。约翰说今天他没有来。他天天这个时候来,等他一下就好了。

小田龟找个地方坐下来,一个小姐上来。小姐对他说:“啊,小田龟,难得到这里来喝酒。来,我陪你喝一杯。”

小田龟说:“珍尼,你今天看到这个该死的三岛没有?”

珍尼说:“没有,你找他干吗?找我才对呀。”

小田龟拿起酒,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站起来,摔几个美金,就离开了。

 

1881年7月7日是谭耀勋的生日,卡琳顿夫人和女儿姗拉在家为谭耀勋做生日蛋糕。可是家里一点儿也没有庆祝生日的气氛。姗拉伤感地说:“妈,明天是谭的生日。我们发了15 张生日聚会邀请卡,共有15个客人参加谭的生日晚会。”

卡琳顿夫人说:“姗拉,你看看这些糕点够了没有。”

 “糕点准备了二十份,食物十分丰盛, 我们准备了牡蛎,鸡肉色拉,冰激凌,小点心,两种蛋糕,橙子和香蕉等等水果。”

 “你去问问谭,还有什么人漏下没有邀请?”

姗拉来到院子,见谭耀勋在那里修割草机。谭耀勋说:“姗拉, 这部机器我修不好,只好找人修理了。”

”谭,你就放着吧,别操心了。”

谭耀勋就去做另外的事了。他将干草收集起来,堆积在一起。正在这时, 沈金午带着另外两个人来到卡琳顿夫人家。沈金午要谭耀勋去肄业局。”

谭耀勋说现在他在干活,等到他把活干完去好吗?

沈金午说:“不行,现在得走!”

姗拉看见这几个人,赶快告诉卡琳顿夫人,卡琳顿夫人出来。卡琳顿夫人责问:“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带人?”

沈金午回答说:“我们是奉命来的。谭耀勋要被召回。”

卡琳顿夫人不明白地说:“为什么他要被召回?”

沈金午说:“因为他违抗皇命,大逆不道,带头剪辫子入教。”

卡琳顿夫人更加不解:“剪辫子?这是他个人的生活习惯,难道你们皇帝连个人喜欢怎么样穿衣打扮蓄胡子留头发都要管吗?那皇帝要管多少事呀! 再者,入教是个人的信仰。皇帝老子管得了人民的信仰吗?”

沈金午说:“卡琳顿夫人,您的问题我回答不了。可是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写在我们的规矩里。规矩你知道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们这些小子违反规矩,受到应有的惩罚,那是天经地义。”

沈金午示意手下带人。卡琳顿夫人说:“你们的逮人理由简直是太荒唐了,世界上还有这么荒唐的皇帝,这么荒唐的规矩。连人民剪头发有信仰都成法律。”

沈金午说:“卡琳顿夫人,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国法家规放在你美国的可笑滑稽,可是在中国,它们却是金科玉律,人人都得遵守服从,请你明白这一点。”

卡琳顿夫人说:“不管怎样,明天是谭耀勋的生日,让他过完生日再走吧!你们总得讲一点人情味吧!”

沈金午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现在就得走!”

谭耀勋知道他们是怎么的一帮人,他们都是皇帝的帮凶,他说:“妈妈,你不要和他论理,求他们了,他也是一条走狗而言。我走了。”

姗拉叫起来:“TAN, 我不让你走。”

谭耀勋在姗拉耳边说了几句话,姗拉高兴地笑起来。卡琳顿夫人:“姗拉,你怎么了?谭要走了你还笑。

“没什么。”

谭耀勋说了一声:”走!”

卡琳顿夫人叹了一口气:“唉,有多少的昏君,有多少的昏官,就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

谭耀勋走了,卡琳顿夫人突然感到房子里空空的,她怅然地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没有起来。

 

小田龟在空上地练剑,他的剑在夜空中呼呼作响。渡边走过来说:“小田龟,你的剑在说话。”

 “督学,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

 “我刚出来,就看到你在练剑,好剑法。”

 “学监您也是个武士,来,我们对练怎样?”

渡边看了小田龟一眼,说:“你不怕我刺伤你?”

 “您能刺伤我?”

渡边见小田龟这么自信,心里在想,这小田龟从来没有看到我练过剑,也许他以为我是一个手无博鸡之力的儒生,他答应了他们对练。小田龟扔给渡边一把剑,渡边熟练地接过,喀嚓一声,剑出鞘。渡边弹弹剑身,在边上呼呼地热身两下。他的剑在夜空划出寒光。小田龟看到渡边熟练的手法,心里暗想,好剑法。学监,好剑法。

渡边说:“来吧!”

小田龟想不到渡边这样镇定自若。心怯。但立刻就镇定过来。”

小田龟说:“看剑。”小田龟出剑,旋风飘舞,直捣渡边眉心。渡边轻轻让过,翻身斜剑直入小田龟心窝。小田龟刹时见这招厉害,用剑招架,两剑相击,并出火花。两人相持。渡边熟练收剑,猫跳一边。小田龟说:“学监,我从没看你练剑,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削魂剑法。”

 “今日我给你亮剑,是想告诉你三岛的剑法不亚于我,他的剑法叫两半刀,只一刀就会把人砍成两半。你到处找他,如若你对他动剑,你们会两败俱伤。”

 “学监消息好灵通,你今天跟我试剑,是在教训我?” 小田龟说。

 “不是在教训你,而是通知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渡边说。

 “我领教了。如果找到三岛,我要他不要去做对不起我朋友的事,要不然,我的剑也会说话的。”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你就试试,领教领教三岛的剑法,也会给你一个教训。” 渡边说。

小田龟说:“谢督学。”

 

卡琳顿夫人十分着急, 立即去找米奇儿。米奇儿和卡琳顿夫人急急去肄业局。在去镇的路上,卡琳顿夫人说:“我真的不明白他们花了这么多钱培养孩子,眼看着到了那些孩子就能上大学,学到真本事的时候,就为了理发和穿衣的事将他们召回?难道他们就没有人算一算他们损失了多少教育经费?”

 “这么多年我和他们在一起,我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思想方法,不,其实是他们皇上的思维方法。我们和他们本质的区别是他们都是用他们皇上的脑袋想事,而我们用每个人的脑袋想事?” 米奇儿说。

 “你是什么意思?” 卡琳顿夫人说。

米奇儿解释说:“他们想事不用逻辑,他们也不懂事物有逻辑关系。他们把皇上的脑袋当逻辑了。换句话说,长官意志就是老百姓的思想,你懂了吗?也就是说,他们办事就是长官的一个人的喜好,他们不会计较得失的。”

卡琳顿夫人说:“那可是太可怕了。一旦长官发了疯,下面的人也跟着倒霉。”

 “是的,现在是他们的那个吴子登督学发了疯,这么多的学生也就倒了霉。” 米奇儿说。

他们俩很快来到肄业局。他们看到中国肄业局内灯火通明,一些人在准备明天回中国。米奇儿和卡琳顿夫人进入。卡琳顿夫人问:“我们去找谁?”

米奇儿说:“诺,他们的头吴子登先生就在那里。”

他们来到吴子登前。卡琳顿夫人很有礼貌地说:“您是……”

 “我叫吴子登,吴子登。”

卡琳顿夫人说:“我是谭,谭耀勋这个孩子的住家妈妈。你们怎么一下把他从我的家给带走?他犯了什么法?”

 “他们违抗皇命,蔑视规矩,大逆不道,还不犯法?我们是在执法。”

卡琳顿夫人说:“就因为孩子理了一个发?换了一件衣服?去了几次教堂?还是拒绝向你跪拜?”

吴子登气冲大脑:“是,正是。你说的任何一种足以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卡琳顿夫人说:“你太荒唐了。你的理由太不合逻辑了。你们太草菅人命了。理发一个月一次,穿衣服每天要换,教堂每个礼拜一次。你们国家是不是天天在杀人呢?”

吴子登被问的张口结舌:“卡琳顿夫人,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我们中国特色。这是中国至高无上皇帝的旨意, 皇命不可抗拒。 ”

卡琳顿夫人说:“吴先生,请问你的脑袋是你爹娘给你生的还是你的那个皇帝给你复制按上去的?您怎么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这最简单的算术到你这里怎么变得这么复杂?我给你打个比喻,让你理解,就象你们大锅烧饭,眼看这锅饭熟了,好吃了,可是你们却来个釜底抽薪,成了夹生,倒掉了。你看,你们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吴子登实在不知能说什么了,便还是一句老话:“这是中国至高无上皇帝的旨意, 皇命不可抗拒。”

卡琳顿夫人听了,感到牙根都麻木了,人都感到恶心,可是前面摆着的是事实,谭就要被送回去了,她说:“我恳请不要将谭耀勋送回中国, 他的学业还没有完成。他是我家的一个成员。我舍不得这个孩子就这样离开家。”

米奇儿说:“唉,卡琳顿夫人,这个吴子登的脑袋不是自己的,我们走吧!”

卡琳顿夫人说:“可是我想见谭耀勋一面总可以吧。”

吴子登这下终于答应了:“好吧。”

卡琳顿夫人进入一个教室。她见到谭耀勋, 流下眼泪。谭耀勋大哭。谭耀勋:“卡琳顿妈妈,他们把我送回去,可是我想这里,想你们。我永远是您的儿我会回来的。”

卡琳顿夫人说:”别哭孩子,别哭,我和姗拉会将你的行李准备好送来。”

 

 火车站,容癸和谭耀勋等几个犯规的学生和大家告别。这时从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谭耀勋知道他的住家妈妈卡琳顿夫人和女儿姗拉来了。卡琳顿夫人将谭耀勋的行李打成包裹, 象母亲送儿子出远门一样, 将包裹挂在谭的肩膀上。卡琳顿夫人叮咛这:“孩子,路上小心。”

谭耀勋说:“妈妈,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谭耀勋转身去排队。卡琳顿夫人喊:“谭, 你看,姗拉给你带来了什么?”

谭耀勋转头,看到姗拉将谭耀勋的生日蛋糕放在一个大石柱上,  她点燃了蜡烛。众人都感动了。吴子登说:“这家人对谭耀勋也太好了。让他们过完生日。” 姗拉拉过谭耀勋。姗拉:“TAN, 闭住你的眼睛,许个愿, 将蜡烛吹灭。”

谭含着泪, 走过去, 闭上眼睛,然后将蜡烛吹灭。卡琳顿夫人, 姗拉开始唱生日快乐歌, 大家也跟着唱。声音是那么的凄凉。一会儿,大家听到火车大吼了一声。吴子登大喊:“快要开车了。上车,上车……

卡琳顿夫人, 姗拉依依不舍地最后亲吻了一下谭耀勋, 让他和其他人一起登上从哈特福德前往波士顿的列车,准备从那里上路遣返中国。

孩子们坐在火车里,  看着自己度过少年时光的哈城, 心里万分失落。谭耀勋对大伙悄悄地:“我们逃走吧!”

 “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唐绍仪说。

 “那个带着刀的陈实武是大内护卫,他的武功高强。我们还没逃就被他杀了。” 周寿臣说。

 “逃是好事,可是这飞驰的火车,跳下去也没命了。” 吴仰曾说。

李恩富、陆永泉和张康:“我们到中国再想办法回来吧。”

容癸和谭耀勋俩坐在一个角落里。容癸轻轻地推推谭耀勋,小声说:“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早就有了主意,可是你能不能帮我保密我就不知道了。”谭耀勋说。

 “尤其被送到中国,命运叵测,到不如按容闳老师给我们的暗示跑掉。你有没有这个胆?” 容癸说。

 “我豁出去了。逃! 逃! 这吴子登,如果我大难不死,我要杀了他。” 谭耀勋说。

 “又不全是他的错。他也是一个执行者。只不过他凶了一点。” 容癸说。

 “那是谁的错?” 谭耀勋说。

 “是那个该死的皇上,定下该死的规矩,让这些人来执行的。” 容癸说。

谭耀勋见有人过来:“嘘!” 他俩就不做声了。沈金午走过来。沈金午问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谭耀勋说:“没。没。没说什么。”

沈金午说:“那你们就安静些。”

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险!

 

玛格丽特在做饭,容闳接过玛格丽特的青菜,将它们洗净,切碎,拌上西红柿,奶酪和面包宵。容闳做好青菜,将玛格丽特扶到椅子上。容闳说:“这段时间你多休息。”

 “我哥说了,他这两天来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健康。” 玛格丽特说。

 “你哥?他从纽约回来了?” 容闳说。

 “这两天他在我爸那里。” 玛格丽特说。

 “改日我们好好聚一聚。”

玛格丽特担心地说:“你侄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别去担心他。他已经是成人了。如果他没有逃出来,那就由他自己去了。是男人应该有自己的主见。”

玛格丽特责备道:“你又来了个中国的大男子主义。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如果我们有主见,你能有我这样的老婆吗?”

容闳笑着说:“夫人,我又错了。 ” 他们俩相对一笑,坐在桌边开始吃饭了。

 

容癸默默地看着火车奔驰, 他闭上眼睛。他想到每当火车停靠车站或在火车离开车站,这车常常开得很慢。他想到这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睁开眼,对谭耀勋说:“有没有胆量从火车上跳下去逃走。”

 “跳车?你疯了,火车开得这么快,跳下去不是一个死就是一个重伤。” 谭耀勋说。

 “你别说,我刚才仔细想过火车的运行情况。火车每次过路口时候慢下来。我琢磨着这时如果跳车, 只要穿上棉袄, 头上裹上棉背心, 跳到路边的草地上, 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看,前面就是一个路口。车慢下来了。”

谭耀勋看着火车开过路口。他几乎喊起来:“ 嗨,这倒是。这样的速度,就是摔也摔不死的。”

容癸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别人听到,他见没有人注意他,就轻轻地说:“再说,等我们下去后,火车一下提速,他们就是想追我们,也来不及了。”

谭耀勋说:“你说的一点不错。我们去准备去吧。 ”

 

耶鲁大学课堂内,津田梅子坐在课堂里听课,她有点坐立不安。旁边的詹天佑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梅子,你怎么了?”

 “我想来想去这件事十分危险,我不愿意任何一个美国朋友被杀。” 津田梅子说。

詹天佑惊奇地听到她这么说;“什么?你说什么?什么人被杀?”

同学们都扭头看他们俩。老师也停下讲课。詹天佑十分惭愧。老师继续讲课。下课铃响了。詹天佑向梅子示意出去。梅子跟他到门外。詹天佑见到梅子走来,问:“梅子,你刚才说什么?”

津田梅子说:“天佑,我知道这个美国人一定对中国的学生们十分关键。”

 “谁?” 詹天佑问。

津田梅子说:“他叫丹尼尔”。

 “你是说我们这里的丹尼尔?” 詹天佑说。

津田梅子说:“不是,这个丹尼尔好象是国会议员。”

詹天佑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你是说米奇儿阿姨的丈夫?”

 “是的,就是他。有人要暗杀他。”

詹天佑感到这是非同一般,不解地说:“为什么?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你的朋友们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在哪里?”

津田梅子想了一想,说:“没说,我知道我们的三岛现在不见了,很可能他是去干这件事的。他的剑法十分高,我怕别人胜不了他。”

 “为了你的安全,梅子,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津田梅子点点头,她很感激詹天佑对她的关心。

 

火车内,容癸和谭耀勋从行李里悄悄地取出棉袄等, 准备停当。他们偷偷溜到后车厢, 但是却被一个乘务员抓住。乘务员喊:“喂,小家伙,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容癸笑着说:“啊,阿姨,我们在找厕所。”

乘务员不放心,说:“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从来没有说过谎吧。说谎都不会说。厕所就在你们的走廊尽头。”

谭耀勋说:“阿姨,我们坐在厕所旁边,空气太污染了。我们能在这里待一会吗?”

乘务员觉得这下这个小家伙才说出真话,就答应了:“好吧,别乱走。”

容癸说:“谢谢阿姨。”

容癸和谭耀勋在火车过道收拾停当, 火车来到春田的一个闸口, 慢了下来。容癸看到前面一片湿地, 要谭耀勋做好准备, 自己奋不顾身跳了下去, 谭耀勋害怕。容癸大声叫: “耀勋,你这个窝囊废!”

谭耀勋听到,一纵身跳了下来。一位乘务员看到两个孩子跳车。乘务员大声尖叫起来:“有人跳车,有人跳车。”

沈金午和陈实武将头探出窗外。沈金午喊:“是我们的两个学生。”

陈实武猛然醒悟:“是容癸和谭耀勋。这两个学生胆大包天。”

几个学生窃窃私语。沈金午说:”我早就断定他们俩想逃跑,但是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这么大,这样跳车连命都不要。活象大逆不道的歹徒。”

陈实武请示沈金午:“沈大人,我们将怎么办?”

沈金午说:“你在春田城站下车, 这两个学生肯定受了伤, 你到附近的医院去找到两个人。我们春田等你。如果你找到他们, 就按陈兰彬的指示, 将他们押回遣送, 如果他们不从, 便按圣上的意图, 将他们杀了。”

陈实武说:“遵命! ”

谭耀勋和容癸跳下去以后, 都躺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俩坐起来,摸摸脑袋。容癸说:“啊,我没有死。”

谭耀勋也说:“啊,我也没有死。”

 “你流血了。”

 “你也流血了。”

 “没关系,只要活着。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容癸说。容癸起来,浑身生痛,哇的一声坐下了。谭耀勋说:“你坐不起来。来,我来帮你。”

不远处,有两个行人过来,他们看到这两个人受伤,赶紧走过来。

“你们受伤了?是怎么回事?是受到抢劫了?”

谭耀勋说:“没有,我们自己俩在打架,打成这个样子。”

 “你们这两个年青人,你们需要教育,你们的家在哪里?” 路人笑了。

容癸说:“我们的家不在本地,先生,这里有诊所吗?”

路人指点:“沿着这条路过去一直走,你就见到一个诊所,那里有急诊。”

谭耀勋谢谢他们。他吃力地站起来。路人问:“你们能走路吗?”

容癸说:“能,谢谢。”

两个路人离开,这两个少年相对一笑,一瘸一拐地向医院走去。

 

陈实武手捏着刀柄,在铁路上走着,寻找着这两个学生。夜慢慢深了,陈实武来到医院。医院内,医生给他们包扎后, 让他们在小病房休息。容癸从他们小房的窗口, 看到路口,  谭耀勋惊诧地发现陈实武在外面询问医生。

 “我断定陈武师是来追杀我们的。” 谭耀勋说。

 “我想也是,我们快从后门逃了。”他们俩便从后门逃向树林。

医生引着陈实武进他们的病房。医生说:“陈先生,他们俩刚刚还躺在这里。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

陈实武摸了摸被子, 还热的。陈实武说:“他们一定没有走很远。医生,谢谢你。”

陈实武便起身从后门追赶出来。 谭耀勋和容癸没有走远,他们藏在树林子里, 陈实武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谭耀勋紧张得几乎叫起来, 容癸捂住他的嘴。看着陈实武远去, 他俩从另一方向逃走。

 

詹天佑急急忙忙地向容闳家走去。看到容闳家还亮着灯,詹天佑敲门。容闳开门。

容闳惊奇地问:“天佑,这么晚了不再学校里,到我家来干什么?”

 “容大人,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詹天佑说。

 “什么急事,你说吧!” 容闳问。

 “容大人,你还记得这个名叫津田梅子的姑娘吗?” 詹天佑说。

 “怎么了?”

詹天佑说: “她告诉我,日本人川江三岛正在追杀丹尼尔。那是日本督学渡边的命令。”

容闳听了,觉得事情很严重: “什么?你说什么?”

詹天佑说;“日本人要谋杀丹尼尔。”

容闳害怕了,但很镇定:“天佑,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就别向任何人说了。我来处理。” 詹天佑说:“容大人,那我走了。”

容闳进屋,听到夫人在呻吟,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可能要生孩子了。容闳急得象热锅上蚂蚁。玛格丽特说:“Wing, 你快去叫米奇儿。快。”

容闳拔腿就跑。在路上容闳和米奇儿跑得气喘吁吁。米奇儿说:“阴险的日本学监要杀丹尼尔的真正目的, 就是不让他去国会提交那份能让中国学生进入西点和海军军校的提案。”

容闳同意:“这是唯一的理由,我估计这个三岛现在正在追杀丹尼尔。”

米奇儿担心地说:“推算一下, 现在丹尼尔可能已经到了春田城。我知道他还要到春田城过一夜,他和我说他要去见一个议员。我想立刻就去春田城,将丹尼尔拦下来。”

容闳说: 现在谁去都来不及了。必须想一个办法通知丹尼尔。我还是马上去春田城。”

米奇儿说:“你有什么办法?”

容闳摇摇头:“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丹尼尔的行程这三岛不可能知道。”

米奇尔害怕地说:“那怎么办呢?”

容闳说:“我来想办法,好吗? 快,快进屋。”

容闳和米奇尔进屋。这时,玛格丽特已经痛得不行了。米奇儿果断地决定:“Wing,这里我来处理,你赶快去救丹尼尔。”

容闳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好,我有办法了。我要牧师找教会的人,将丹尼尔在春田城拦下。”

玛格丽特痛苦地喊着。容闳过去,俯下身。容闳轻轻地说:“玛格丽特,米奇儿在你的身旁,你就没事了。我去救丹尼尔,上帝会保佑你,也会保佑丹尼尔。”

容闳走出家门,听到玛格丽特大声痛苦地呻吟着,叫着。容闳停住脚步,他的心里很难受,他多么想和妻子在一起,可是他的那个患难朋友的生死关头,他一定要去。猛然,他听到孩子的哭声,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容闳闭上眼睛祈祷。然后,依然向前走去,消失在夜幕中。

 

容闳来到杜曲尔牧师家。容闳敲门,牧师开门,让容闳进。杜曲尔看到容闳一脸着急,问:“这么急急忙忙的,怎么不在家里照顾你的媳妇,她就要生产了。你就要做父亲了。”

“牧师,我的好牧师,情况十分紧急,你还有心说这些。”

“什么事比你妻子生孩子更紧急?”

“有人要暗杀丹尼尔。丹尼尔有生命危险。”

杜曲尔吃了一惊:“谁?为什么?”

“那个叫三岛的日本人,因为丹尼尔为中国学生上军事院校准备说服国会。”

“我太气愤了。那我们快去救他呀!他现在在哪儿?”

“丹尼尔,他正在去国会递交中国学生上军事院校的提案的路上。现在快到春田城了。他会在春田城呆一个晚上,去见一个朋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春田城将他拦住。牧师,你能不能有办法救丹尼尔?”

“在春田,我有一些教会朋友,我立即发电报给他们, 要他们去火车站将丹尼尔截下。”

容闳舒了一口气:“谢谢你。这个办法太好了。”

 “容闳,你应该回家去照顾玛格丽特。”

 “米奇儿已经在了。我相信她会很好照顾玛格丽特的。我立即去春田。万一你的朋友不能找到丹尼尔。” 容闳走出杜曲尔的家,在黑暗中,去火车站。

 

陈实武怀里藏着扑刀, 在春田城沿街走着, 仔细地搜索两个孩子的影子。在春城火车站,杜曲尔的朋友高举着丹尼尔的名字牌。丹尼尔下车,没有注意,径直向火车站外面走去。到了站外,丹尼尔看了看时钟, 时间还有, 他走出火车站去一家饭店吃些饭。他和进站来接他的人们擦肩而过。 丹尼尔后面跟着他根本不认识的三岛。 三岛手里握着菊花剑。向周围看看, 这里火车站有太多的人, 不好下手, 他便一路跟着丹尼尔出火车站,向一家饭店走去。 小巷里,三岛见这里没有什么人, 便上前准备动手。这时, 从另一条巷子里出来一大群人, 三岛又只好按住剑, 跟着丹尼尔进了那家饭店。等待时机。

 

火车站内,容闳在去春田的火车站的凳子上眯着眼睛。突然,他看到小田龟也乘火车来春田城。小田龟惊诧地问:“容闳,你去哪儿?”

容闳感到十分蹊跷,于是十分警觉地说:“ 你去哪里?”

小田龟说:“我去春田。”

容闳惊叫:“你也去春田?”

小田龟:“听上去你也去春田了。”

容闳看到这样的情景,说:“是的。你们一定有一个大的行动吧!”

小田龟不解地问:“什么行动?”

容闳以为小田龟故意装糊涂,说:“你还要装蒜。你到春田是不是去杀人?”

小田龟听了,好像在云里雾里:“杀人?我? 你搞错了吧,老兄。我去找人去的。你为什么这样说我?”

容闳说:“小田龟,我告诉你,真好汉明刀明枪, 你们日本人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也是卑鄙无耻小人一个,专搞阴谋诡计。”

小田龟更加纳闷:“容闳,你我是好朋友。你这么诬蔑我我可受不了。”

 “你们就是这样的人!专门搞阴的,见不得阳光。小人。” 容闳说。

小田龟暴跳如雷. 拔刀要砍容闳。这时,只见一个妇女挺身而出,挡在容闳前。小田龟跳了起来:“米奇儿!”

 “米奇儿! 你怎么来了?” 容闳。

:“我已经将你夫人和儿子安排好了。顺便说一句,你生了个儿子,恭喜你。” 米奇儿说,她转向小田龟:“你砍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就是卑鄙无耻之徒。你要砍就朝我砍。”

小田龟说:“米奇儿,你让开。他如此诬蔑我,难道我不能跟他急吗?我要他拿出证据来?”

米奇儿将身体堵在容闳前。米奇儿说:“小田龟,你先放下菊花刀。”

小田龟放下菊花刀。米奇儿接着说:“你说你要容闳证明你们日本人在搞什么,好, 那你就跟着我们, 你会看到你们到底干些什么勾当。”

 “好,我就和你们一起去!” 小田龟说。

他们三人下了火车。 来到火车站。米奇儿看了一下一班到华盛顿的火车, 离出发还有几个小时。米奇儿说:“我敢肯定丹尼尔还等在火车站的什么地方。”

容闳说:“也许他会上下一列车,我们等一下,也许奇迹真的出现。 他们四处张望, 希望丹尼尔就在旁边。”

米奇儿说:“没有,在火车站到处没有。”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小田龟问。

“你跟着我们就是了。”米奇儿说。他们走出车站。 漫无目标地向前走去。

 

夜里,陈实武实在饿了,他看到有家饭店, 他已经饥肠辘辘, 跟着丹尼尔进入饭店。他觉得丹尼尔面熟, 但是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不想蒙昧, 因此拣了一个离丹尼尔只有一桌之隔的座位坐下, 将刀放桌子上。他看到有个日本人模样的人坐在不远的地方。 他们都点了土豆泥套餐。开始吃了起来。三岛见旁边有个提刀的亚洲人, 他不敢蠢动。他断定这个亚洲人是丹尼尔的保镖, 但是又有点急着下手。他不能拖, 越拖越容易发生什么事。他吃着, 眼睛盯着丹尼尔。

 

    容癸和谭耀勋也来到火车站, 他们想乘火车回到哈城。容癸看到这家餐馆。容癸说:“耀勋,我们进去吃点饭吧,我实在饿了。谭耀勋摸了摸口袋, 他们的钱只够买车票, 不能吃饭。 潭耀勋说:“我没有足够的钱,你有钱吗?”

 “没。没有。” 容癸摸摸口袋。他们没有办法,到了门口, 突然转身向门外走去。陈实武在饭桌朝大门坐着,他一眼就看到他们的影子,便起身, 提起他的刀, 说时迟, 那时快, 三岛向陈实武刺过来, 陈实武根本没有想到在这家店里还有人行刺他, 他闪过, 但是左臂已经中了一刀, 削去一大块肉,鲜血登时涌出。陈实武是何许人也, 他是皇帝大内护卫, 派到华盛顿保护陈兰彬的, 此刻他虽然中了一刀, 他已经看出对方是日本人, 用的是菊花刀法。他腾起, 一个倒钩身, 直刺三岛脑门。三岛也不示弱, 一闪身, 避开陈实武, 反倒用菊花刀刺向丹尼尔, 丹尼尔被刺中下腹, 应声倒地。陈实武见三岛转向丹尼尔, 知道丹尼尔是他行刺之人, 不管怎样, 救人要紧, 他腾起, 一个倒钩直刺三岛。 陈实武吼道:“你看刀。三岛慌忙抽刀相迎, 怎难陈实武刀锋锐利, 一下将三岛的菊花刀切成两半。三岛遇到高手, 万分惊恐,抽腿就往外跑, 陈实武追出, 三岛断刀迎敌, 陈实武将刀一拨, 三岛的断刀落地。陈实武将自己的刀扔在一边, 空手和三岛格斗。三岛遇到真英雄, 向陈实武翘了翘大拇指,  捏了捏拳头。三岛:“你想和我搏斗?”

陈实武点点头。 “来吧,开始吧。”

两人过招。三岛被陈实武击中要害, 倒在地上, 陈实武走过去, 正要一拳打死他。 这时警察提着枪喝停。警察:”住手! 背过身,举起手。”

陈实武说:”警察先生,你能去店内救被刺的丹尼尔。”

几个警察入,将丹尼尔扶起来。这时容闳,米奇儿和小田龟来到小餐馆, 见丹尼尔浑身是血,米奇儿失声痛哭。小田龟喊:”丹尼尔,这是怎么回事?”

丹尼尔指了指三岛: “你去问他便知道了。”

小田龟捡起半截菊花剑, 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走过去, 抽出他的菊花剑刺向三岛, 被容闳一把拉住。容闳说:“你别杀了罪犯, 不然他得不到审判了。”

小田龟来到丹尼尔跟前, 丹尼尔就要被抬走, 丹尼尔要抬担架的警察停下, 跟小田龟说几句话。丹尼尔说:“小田龟,我们是多好的朋友。可是你的人就是因为我要为容闳的中国孩子去西点军校和海军军校读书而作一个提案, 就像你们的学生去西点和海军学院那样, 你们就这么不放过我, 小田龟, 我真的为你们的行为失望。”

 “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小田龟说。

 “你真的不知道吗?也许。可是就是你将我要提案的消息走漏给你的督学,把我除掉了, 中国学生不能去军事学院学习了, 你的愿望就实现了。你们的竞争手段真的太卑鄙无耻了。” 丹尼尔说。

小田龟十分伤心和羞耻:“容闳,你说得对, 我卑鄙, 我无耻, 可是我是无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我证实是我的一句话, 我就在你们面前破腹谢罪。我去了,去弄个水落石出!”

饭店外,警察将三岛带走, 要陈实武和他们一起走作证人。医生们将丹尼尔抬上救护车担架。警察对陈实武和容闳说:“先生们,你们是看到的和参与打架的。”

小田龟走过去:“三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丹尼尔作出这样卑鄙的谋杀?”

 “小田龟,你已经不是一个武士了。武士的职责是服从命令。”

 “我明白了。”

小田龟走到容闳和丹尼尔跟前。他显得十分惭愧。小田龟低声说:“对不起, 我很羞耻三岛会。”

米奇儿走过来, 斜眼看了看小田龟, 小田龟忍受不了她的眼光, 猛地拉开他的衣服, 露出肚皮, 他迅速抽出菊花刀, 要剖腹自尽。容闳一把抓住他的手。容闳说:“你不是还要和我竞争吗? 是个英雄就不要这样窝囊地自杀。”

小田龟一松手, 菊花到滑落在地上。

 “米奇儿,我答应你,我一定将这次谋杀事件弄个水落石出。”他消失在黑暗之中。

 

陈实武听了刚才的话, 猛的意识到他也在做蠢事。陈实武拉住容闳:”你为大清国, 为泱泱中华的掘起在做这样的牺牲和努力, 而我在陈兰彬手下听到多少与此完全相反的攻击之词。就连一个美国人都能为我们中华培养英才而流血, 而冒着生命危险, 而自己去在追杀那些英才。我简直无地自容。”

容闳说:“陈师傅,我谢谢你救了丹尼尔, 也许丹尼尔能保住我们的人才, 让我们的学生读书下去, 为我们中华去效命。”

陈实武说:“容闳, 容癸和谭耀勋是在春田镇附近跳车的, 他们一定在附近。”

陈实武这条铁汉子眼睛湿润了,说:“我要回中国好好将这些事呈给李鸿章大人。”

饭店外,容癸和谭耀勋并没有走远,他们看到容闳,米奇儿,杜曲尔都在,于是壮着胆子走了过来。杜曲尔看到他们。

 “你们受伤了?” 杜曲尔大声叫起来。杜曲尔难受地拉着他们的手。陈实武过来,两个学生胆怯的藏在杜曲尔身后。陈实武说:“我不想抓你们了。别怕。”

容癸和谭耀勋说:“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在这里好好读书,将来回国作贡献。” 陈实武说。

容癸和谭耀勋说:“我们一定会的。”

警察命令说:“走吧,你们俩。”

“你们俩最好不要回哈城,让牧师给你们安排一下。在吴子登的眼里, 你们俩都有两人抗旨不遵之大罪。让吴子登知道,说不定又会被召回。” 容闳说。

 “你放心去吧,他们就交给我了。杜曲尔说。

 

学校里,詹天佑召集一些同学,正聚在一起。同学们都已经知道了容癸和谭耀勋跳火车出逃的事。

 “我们能不能为容癸和谭耀勋做点事。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在春田城。” 詹天佑说。同学们都悄悄地给他们两个人捐款。留美幼童同学们集体凑钱帮助他们。

 

容闳回到家, 听到孩子的哭声。 容闳看到玛格丽特在院子里凉衣服。容闳抱起孩子,说也奇怪,这孩子有父亲抱起,就停止了哭声。玛格丽特说:“你这父亲还真行,孩子到你的怀里就不哭了。”

容闳笑着说:“这是我们心有灵犀吧。”

玛格丽特说:“美了你! 你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呢。”

容闳说:“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容觐彤, Morrison Brown Rong 好了。我想用他的名字纪念我的老师。”

玛格丽特抱过孩子。玛格丽特柔声地说:“小宝宝,你有名字了,你有名字了,觐彤。亲爱的,你累了吧!”

 “夫人,你怎么不休息就干活了?” 容闳说。

 “我待在家里不是休息吗?” 玛格丽特说。

容闳说:“照我们中国的习惯,一个女人坐月子要在床上躺一个月。”玛格丽特听了,吓了一跳:“床上躺一个月?干什么?我不疯不瘫为什么在床上躺一个月,那会是多么的乏味。”

 “有人伺候就不乏味了。”

 “那也受不了。我保证不疯也得瘫。”

 “别这么说话。那是为了你的身体,亲爱的。”

 “我知道。”

 孩子在容闳的怀中哭了起来。玛格丽特抱过孩子。玛格丽特:“啊,我的宝贝。 ”

孩子停止哭声。玛格丽特对容闳说:“你看上去很忧伤。是担心丹尼尔的伤?担心容癸和谭耀勋?”

容闳说:“是,想不到事情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玛格丽特劝容闳:“你不要太着急, 伤了身体。我相信学生能上大学接受教育, 将来回中国做栋梁之才, 实现你让中国富强的终身愿望。”

容闳笑了:“我真的希望我能为中国做什么。”

玛格丽特说:“等到风声过去后,我会帮助容癸和谭耀勋去大学读书的。”

容闳看着妻子,口里轻轻说:“谢谢你这样理解我。”

容闳轻轻的吻了玛格丽特一下。

 

春田城,杜曲尔牧师走进一家教堂。容癸和谭耀勋拿着漆桶在教堂墙上漆漆。他们见杜曲尔过来,就放下漆桶。容癸说:“喂,杜曲尔牧师,你好。”

 “你们好。”

 “杜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哈城?” 谭耀勋说。

 “快了。不过,你暂时还要在这里。” 杜曲尔说,他转向容癸,将500美圆递给容癸:“是你的叔叔给你,作为你在美国生活学习的费用。”

容癸眼睛里含着泪水,说:“我叔叔自己也不富余。”

 “这钱不是白给的。” 杜曲尔说。

容癸愕然,但一下明白:“我以后会还他。”

可是杜曲尔却说:“你还是不明白,你叔叔有条件有三个。其一,你必须进入耶鲁大学读书;其二,你毕业后必须供职于和中国有关的事务;其三,在你经济独立的时候偿还这笔费用。 ”

 “我一定这样做,我现在明白了我叔叔在朝廷对他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还想着祖国。”

 

小田龟回到哈德富特市, 他对学监的做法十分憎恨。他来到学监那里, 手里拿着菊花刀。学监见小田龟愤怒得要想杀人的样子。他一定听说了什么。

 “小田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你这样怒气冲天的样子?” 学监说。

小田龟大声的叱咤:“学监, 你为什么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对付这些中国人?”

学监显得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小田龟,你在说什么呢?”

小田龟说:“学监,你心里明白得很,你还要装糊涂。你要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派三岛去暗杀我的朋友丹尼尔?学监,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将清楚,否则我的剑会不听我的话。”

 “我对你的评价一点不错,小田龟,你已经不是一个武士了。一个武士只会执行。” 学监说。

小田龟说:“督学,我在你的眼里早就不是一个武士了。但是不管我是不是武士,我要你的解释。否则我会殊死相斗。”

学监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给你解释, 中国永远是日本的对手,敌人,不管是假想敌还是真正的敌人。对那些中国人, 不能手软,该杀的杀, 该灭的灭。我们日本天皇一定会成战胜中国,每个日本人都负有这个神圣的使命。对付中国人, 就要象中国人对付自己人一样对付他们。中国是一个互相残杀的国家。几千年以前他们就有怎么互相残杀的宝书, 那就是孙子兵法。我们不杀他们,他们自己也会把自己消灭光的。我只不过用他们的谋略对付他们罢了。” 渡边说着,扔给小田龟一本孙子兵法。

 “你的假想敌没有来招你惹你,你凭什么用这种残酷的手段来对付我的朋友?”

 “里面的手段要比我现在用的残酷得多。”

 “学监,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你们谋杀我朋友丹尼尔是因为我偶然说了丹尼尔要为中国学生去西点学军事。这本来就是一个公平竞争的事, 你却把他当成殊杀的对象。是我差点送了我朋友的命。我感到耻辱。武士的精神不是你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要竞争, 就要光明正大的竞争。你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使我感到恶心。” 他们俩来到练武场。

学监说:“小田龟,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我们这几十年的交情和友谊,对天皇的效忠, 难道还抵不了一个丹尼尔和一个容闳。小田龟更反感地抽出菊花刀:”我先杀了你, 再杀了我自己, 不然我愧对我的朋友们。”

学监说:“你敢和我叫阵,我还没有老到会输给你。”

小田龟说完,他捏着刀向学监刺去,学监接招,旁边的武士提刀相救,被小田龟砍伤倒地。学监并不示弱,他们开始刀战。他们俩战了好些回合。突然天皇代表森有礼赶到。森有礼大喊:“住手!”两人同时跳出格斗。森有礼大声说:“我以天皇的名义, 命令他们俩放下菊花刀,我还有一项天皇的懿旨要宣布。”

 

     容闳进医院见到丹尼尔,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容闳:“丹尼尔,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们中国的孩子们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为了我们的事业,花了多少的心血。”

丹尼尔说:“容闳,你说什么话。你记得当年你是怎样救我的,黑奴眼看就要被狼吃了,你是怎样将他们从狼嘴里救下来。我们俩在为正义而战。 ”

 

 

 

 

第四十二章

 

     沈金午带着那批被召回的学童周寿臣,吴仰曾,李恩富、陆永泉和张康和史锦镛等的船驶入繁忙的上海码头。学童们都有些紧张。学童中有胆子稍大的李恩富,他对大家说:”我们既然已经回国,现在还怕什么?”

史锦镛说:”对,什么都不怕了。现在是在我们的土地上,不行,就象容癸和谭耀勋那样跑掉。”

吴仰曾说:”走,我们大家剪了辫子,改穿了西服,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周寿臣问其他同学:”永泉和张康,你们怎么样?”

陆永泉说: “已经被赶回来了,还有什么好说呢。好吧。”

李恩富带头: “好,走我们去剪头发穿西服。”

下午,沈金午从船上下来,通知大家登码头。他惊奇地看到学生们变了样。沈金午气得抖。沈金午绝望地吼叫: “你们,你们都要造反了?”

学生们没有去理他。沈金午提手要打史锦镛,李恩富一把把沈金午推到一边,学生们都围了过来。沈金午心虚,赶紧跑上去。他知道这些幼童不再是幼童了,他如果在强迫他们,他会遭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事还是让人家来处理吧。登码头了,同学们都短发西装。沈金午害怕地说:“啊呀,罪过罪过。” 他手里拿着鞭子,想打史锦镛。沈金午吼叫:“都是你带的头。”史锦镛怒目而视,沈金午吓得倒退几步。

 

沈金午到了李士彬家, 李士彬迎了出来。

 “沈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李大人,我没有很好完成使命。”

 “你不是将他们带回来了吗?”

 “在美国境内,跑丢了两个了。这学童计划是一大骗局。有百害而无一利。学童大部分无心读书, 被洋教迷了心窍, 都参加宗教组织。这些学童现在已经不可教也, 也不可用也。”

 “难道李鸿章李大人对此无动于衷?”

 “啊,差点儿忘了陈兰彬给你李大人的一封信。”

李士彬拆信,阅读,喜形于色。信中所说的果不出他李士彬所料, 学童计划简直是浪费朝廷银两, 只在为美国培养他们的教徒,那是朝廷莫大的耻辱。沈金午说:“容闳违背皇帝的旨意, 假公济私, 制造异教,对朝廷威胁大于帮助。必须尽一切之力加以召回。”     “我答应你。我会去李鸿章那里陈说你的这个建议。有必要时, 我还会向皇上递奏章。”

 

过了一天,李鸿章召见沈金午, 入座,请茶。李鸿章说:“沈先生漂洋过海召回学生,一路辛苦。”

 “承陈兰彬和吴子登大人的重托,我终于将这几个学生完璧归赵。”

李鸿章心情十分沉重:“我一直听说学童学坏情况,到底有否此事?”

 “李大人,学生变坏不但确有此事,更有甚者,这些学生剪辫子脱清服穿西装入洋教,简直无法无天。最可怕的押回来的学生,竟有两个擅自逃走,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情殊可恶。”

 “这些成了在哈城学生的普遍行为。学生们已经变得十分西化。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易沾其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极应将局裁撤。”

 “加之国内还有些官员,诽谤留学生流为异教徒,要朝廷将留学生全撤回。这个决定必定将朝廷所用银两彻底泡汤。”

此时门卫来报:“李大人,外面有人要见你,他叫陈实武。”

沈金午对李鸿章说:“他也到了,想必陈师傅也能告诉你学生的很多流弊。”

李鸿章大声吩咐:“立刻邀请进来。 ”

陈实武大步流星进。

李鸿章说:“实武师傅想必也有很多学童之蜕变流弊告知。” 他对下人说:“ 请茶。”

下人:“陈师傅请茶。”

陈实武呷了一口茶,说:“我想要对朝廷和陈兰彬吴子登等人的流言蜚语说几句公道话。这些孩子在容大人的带领下并非如他们所说,蜕变夷化,而实是个个心怀大志,悬梁刺股,奋读聚才。容大人更是为他们日日操心,恨铁不成钢。我在米国最后几天的不平凡的经历故事足以说明容先生深明大义,他的那些米国挚友为我学生能上军校险些以命相抵。我们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

沈金午见陈实武有如此变化, 大吃一惊,脸上呈现惶恐色。沈金午说:“陈师傅是否有编故事之嫌。押学生出来之时,你还在说这些学生该召回。而现在言语却改弦更张,另说一套。”

陈实武怒目而视沈金午。陈实武说:“我和容大人素不相识, 无冤无仇, 何来编故事一说。而是你们不为容大人为国鞠躬尽瘁说一句好话, 反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千方百计莫须有地做尽诬蔑之能事,使这样利国福民的计划流产, 你们的居心叵测。你们真是地地道道的伪道士。我告诉你,那是最后几天的所见所闻改变了我。现在要我按陈兰彬大人所言已经不可能了。”

李鸿章为之激动:“陈师傅,我会周全考虑撤回留洋肄业局一事。我还会通过别的途径将真相弄个水落石出。”

陈实武说:“我有一个请求,不知李大人是否能成全我。”

李鸿章说:“你不妨说来。”

陈实武说:“我想即刻返回美国, 因为我现在才知道, 我真正要保护的人是那些学生们。 ”

李鸿章立刻点头同意。李鸿章说:“好,有你和容闳这样铁血,大清有望也”

 

耶鲁大学雪菲尔德学院(Sheffield Scientific School)。

      系科:铁路专业系。

詹天佑在认真地听教授讲数学课, 津田梅子也在詹天佑旁边写笔记。下课铃响了。 津田梅子来到詹天佑身边:“詹天佑,我要问你问一些数学问题,可以吗?”

詹天佑说:“好吧,什么时候都可以。”

詹天佑的同学欧阳根在旁边向天佑眨眨眼, 詹天佑一下红了脸。詹天佑:“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只是想问问题。”

欧阳庚说:“天佑,你可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别误会。欧阳庚和别的同学离开了教室。

 

森有礼和渡边都在练武场练剑,森有礼想起什么,停下舞剑。森有礼通知渡边很快就有一批学童来这里,小田龟到波士顿去接学童,督学要准备好接待他们。 小田龟问什么时候启程?督学要他即刻就启程。小田龟即刻离去准备去了。森有礼刚才发现渡边和小田龟在动刀枪,想探个究竟,问渡边两位为何这样。

渡边说看来我们的小田龟要做中国英雄了。森有礼不理解这句话,问:“督学,你什么意思?”

“小田龟控告我试图谋杀他的朋友,做下三滥的勾当,因此和我斗剑。”

森有礼说:“原来如此,这小田龟实在不懂道理。你要好好诱导他啊!”

“他从来不习兵法,以至率性而行。”

渡边引着森有礼来到客厅门外。客厅内溢出十分幽雅的日本背景音乐,天皇代表森有礼和渡边在做茶道。森有礼说:“听说吴子登不让容闳再有空间继续他的那个教育计划,这是不是真的?”

 “确有此事,他们的计划已经奄奄一息。这些学生将很快地召回。”

森有礼又问:“你为什么这样有把握?”

渡边笑而不答。森有礼说:“看来,击败他们你已经成竹在胸。”

 “我们已经断了李鸿章的希望。他们的学生已经不可能上军事学院。美国国会已经不可能有多数票可以让这个叫丹尼尔美国人的阴谋得逞。但是我们日本要穷追猛打。”

森有礼说:“督学有何高见?你有什么计划呢?”

渡边笑笑,信心满满地说:“我们赢到现在, 最后你等着收网招收人才吧。”

森有礼听不懂学监的话:“学监指教,你到底有什么高招?”

 “我已经有了计划。他们的学生中只有几个上了耶鲁大学, 现在要做的是如果让这些学生去日本, 容闳彻底失败了,不是吗?”

森有礼由衷地喊起来:?高,高,实在是高。”

 “让我们的女人带着她们的中国夫婿回娘家。”

 “渡边,你实在太聪明了。怪不得天皇这么宠你。”

 “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提携。”

 “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你把小田龟给我带回去。”

 “他是你的最得力的助手。你怎么让他回去?”

 “他再这样下去将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再说中国幼童计划已经严重受挫。小田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渡边,这个忙十分难帮。小天龟也是天皇的宠将。如果小田龟不同意,反而弄巧成拙。”

 “那没有关系,你让天皇以他的名义将小田龟召回日本去。小田龟一定会从。”

 “好吧,让我试试。”

 

丹尼尔从华盛顿回来, 米奇儿来火车站站接他。米奇儿看到丹尼尔心情非常不好。 米奇儿猜想丹尼尔做国会的工作一定失败了。丹尼尔的提案在国会没有得到应有的票数,没有通过。米奇儿问丈夫这是怎么回事。丹尼尔猜想是谋杀过他的那个日本人买通国会的议员干的好事。原来是爱富来那个渡边的座上宾在国会用渡边的钱游说。丹尼尔说:“中国人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我看太无能为力了。”

 “我奇怪你要提案的消息是谁走漏出去的呢?” 米奇儿问。

 “米奇儿,你的提醒使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我们的老朋友小田龟。我记得我跟他说过这件事。这个老朋友小田龟竟然是这么小人, 无耻。我火冒三丈。我想到他那里去一趟。”

 

街上,丹尼尔见到了小田龟。小田龟很热情地请丹尼尔去吃日本餐。但被丹尼尔一口拒绝了。丹尼尔决心以后再也不和日本人打交道了。小田龟蒙在鼓里,丹尼尔这么好的朋友,怎么会拒绝他这样的邀请呢。

丹尼尔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日本人都十分卑鄙。”

“我承认,这次你被刺的事和我在督学那里说漏了嘴有关, 但是我不是有意的。而且, 日本和中国的竞争是正常的, 作为武士, 我的天职是听命于天皇。我和容闳和你是最好的朋友。丹尼尔,请你相信我,我是个武士,我不会做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的话很好听,可是你干的事却是件件见不得人。”

“丹尼尔,你一定误会了。”

“那么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那个爱富来在国会提案不让中国孩子上西点和海军学院。”

“这事你冤枉我了。我跟你也解释不清楚。不过,这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我的所作所为。我没有也不会做这种不齿的事。况且,这件事发生以后,我还到渡边那里去责问过。这的确是他的所为。我有责任,但是我心怀坦荡。我很快就要走了。我在走之前去看一下布朗老师。听说他病得很厉害。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可能和你一起去,既然你说你要走了,我送你四个字:光明磊落。”

小田龟见丹尼尔对他的误会一下不可能消除了,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容闳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 妻子玛格丽特为容闳准备好酒菜。容闳看着妻子, 心里感慨万千。容闳轻轻地拉过妻子,让她坐在身边, 手里捧着她的脸亲吻了一下。 容闳内疚地说:“玛格丽特,你恨我吗?”

 “Wing,你怎么了?” 玛格丽特说。

 “我这样长期不着家,  对你我非常惭愧。我既事业未成, 又没有好好照顾这个家。连妻子最起码的愿望也不能实现,问心有愧。”

 “别这么说,Wing,这也是我的选择。我既然选择了你,我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先吃饭吧。”

玛格丽特看到容闳的神态,说:我知道你的心里很惆怅,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容闳看到自己的妻子日夜为自己操心,但是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他想让自己的妻子理解自己的苦衷,于是他把他的困境告诉了玛格丽特。

美国的反华运动也日益高涨。在各地都爆发了反华工骚乱。由此美国推翻了《蒲安臣条约》。李鸿章原计划把留美幼童送入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但当学生从美国的高中毕业,准备到大学读书时,美国国会却否决丹尼尔的提案, 没有接受中国政府的请求。更坏的是他们却允许日本学生在军校学习,日本政府怎么就这么厉害。未给中国幼童同样的权利。原因是日本人在暗地里通过国会议员提案造成的。此事给中美关系蒙上了阴影。眼看这些孩子就要成材,  李大人就这么让曾公手植桃李毁于一旦。学生被召回国的时间不长了。玛格丽特想中国的愿望很难实现了。

容闳说这一席话是有道理的,他的压力不仅仅是来自日本人,而且更多的是来自自己人,来自朝廷,来自自己的同僚,他已经53岁了,他已经没有很多时间去重新去开创新的教学计划。因此,他显得十分感伤。

玛格丽特也感伤地笑笑:“亲爱的, 中国是我的夫家,即使我不能去,可是她永远在我的心里。我在梦里已经去过了。”

 “谢谢,夫人,谢谢你这样理解我。”容闳将夫人搂起,亲吻。

:“你现在的困境,为什么不去布朗老师家去看看布朗老师, 听说他病了,也许他能给你一些教导。” 玛格丽特说。

容闳点点头。

 

金秋耶鲁,校园的大楼在褐色的树叶中显得十分古典。微风吹着叶子,簌簌作响,偶尔有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下,詹天佑的宿舍就隐现在树叶丛后面。梁敦彦,蔡绍基、和容癸来到詹天佑的宿舍。蔡绍基拿着一份报纸给詹天佑,詹天佑接过报纸,一眼就看到了一条惊心的消息:丹佛市在昨天发生3000多白人围攻华人社区的血案。四五百华人被围攻有些房子被烧,被砸。有一个华人被打死了。

詹天佑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在美国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欧阳赓说:“现在美国起了变化。据说美国的移民政策时好时坏。现在《蒲安臣条约》已经取消,中国人不能享受公民待遇。你看,容大人要想把我们送进军事学院,可是现在国会却不容许。虽如此,我们还没有受到过种族压迫,连感觉也没有。”

 “可是金山那边的人可不是这样了。我们家乡来金矿淘金的人,卖猪仔,苦劳工就不是这样了。美国也有很多穷人,他们也生怕被我们中国劳工抢了饭碗。” 梁敦彦说。

 “我们在美国的中国同胞好多都是明哲保身的人。不容易抱团,因此被人欺。” 蔡绍基说。

 “此刻,陈大人和容大人一定在向美国政府交涉。” 詹天佑在猜测。

 “何不我们大家写些文章声援他们。” 蔡绍基说。

欧阳赓又担心了:“如果让吴子登大人知道,我们又得进禁闭室了。”

詹天佑大胆地说:“不对,他一定也会支持我们的。我们在报上发表文章声援他们。” “给美国的报纸投稿。” 蔡绍基建议。

 “对。给美国的主要报纸投稿。” 詹天佑说。

 “他们会登吗?” 容癸担心地说。

 “如果写得在理,为什么他们不会登?” 梁敦彦说。

 “好,我们分头去写。” 詹天佑说。

 

      渡边让津田梅子和他的同学们都到日本留学局。他们都坐着,等渡边出来。大家都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渡边来了。他坐下,眼睛扫了一下下面的同学。渡边开言:“学生们,你们做得很好,你们也学得很好。现在你们要和中国的学生打成一片。交上朋友。”

津田梅子和同学们交头接耳议论, 学监的对中国学生的态度可是180度大转弯。一个日本学生问:“督学,是不是天皇之意让我们和中国亲善?”

 “是的,天皇有旨要和中国友好。你们不要问。我告诉你们的,你们要去做。”

日本学生应道:“哈依。”

会后, 大家都散了,学监留下津田梅子。渡边说:“梅子,我要跟你谈谈詹天佑。”

 “詹天佑是我的好朋友,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们现在的关系如何。”

 “詹天佑是我的同学,我常常得到詹天佑的帮助,他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我不想听这个。我知道他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

 “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跟他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督学,这好象有些过份吧! 你,你们是不是要去伤害他?”

 “梅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你们对中国人充满仇恨。我们很怕跟中国学生接近。”

 “是吗,如果以前给你的印象是这样的话,现在不了。亲善是世界和平的象征。我们要和中国人亲善,不仅如此,还要跟他们打成一片,你懂吗?”

津田梅子疑惑地看了看渡边,她其实很不相信渡边真的有这种想法,但是这话是从渡边口中说出来的,他的态度是诚恳的,她疑惑,问:“是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你和詹天佑好是日本帝国的荣幸。”

津田梅子猜不透学监的心思, 只是敷衍过去。津田梅子说:“我很喜欢他,可是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梅子,我理解,我衷心希望你们幸福。”          

 

津田梅子按约定来到詹天佑的宿舍。同寝室的同学钟文耀和欧阳根和其他同学都识相地离开了。津田梅子招呼大家:“喂,大家都不要走。我给你们带来好吃的。”

 “我们去外面玩,你们学习吧。” 钟文耀说。

津田梅子拿出数学书:“这道数学题, 我有些问题,你来帮我一下。”

詹天佑看了数学题,说:“你看,你如果套用这个公式,这道题就迎刃而解了。”

津田梅子一下就开了窍:“啊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公式呢?”

天佑说:“你真的很聪明。”

“天佑,你别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是事实嘛。”

津田梅子拿出一些钱来。詹天佑感到很奇怪。詹天佑说:“作为一个同学, 我能帮你, 我感到很愉快, 可是你给我钱, 那岂不是成了买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津田梅子说:“我就是喜欢你的这副诚实憨厚的样。你的生命值钱, 我的生命也值钱, 你的每一分钟的付出, 应该有一分钟的回报。”

 “梅子,这不成了买卖了吗?”

 “这不,你们中国人真是太可爱了, 你们真诚的付出, 常常是无偿的, 那不是你们的伟大, 而是你们的过份的大度。很多时候这种渗透在中国文化中的被人利用变成了傻, 碰到坏人的时候, 中国人就变成了东郭先生。”

詹天佑惊奇极了。这津田梅子竟然懂这么多的中国文化, 而且对中国文化入木三分的深刻理解。简直太有才了。

津田梅子接着说:“你对我另眼相看了吧! 我不想要你说我有才,因为有才的女孩往往婚姻不幸福。男人总是喜欢傻女人。”

詹天佑又不明白:“你说的不是普遍真理吧! 我就喜欢……” 詹天佑自知失言,赶紧将话缩进去。津田梅子十分敏锐:“你就喜欢什么?天佑,你说下去!”

“没,没什么。” 詹天佑赶紧否认。津田梅子一眼就看穿了詹天佑没说实话:“你没有说实话。你是喜欢才女吧!”

詹天佑被说得面红耳赤。津田梅子看到他的样子,更高兴了,说:“给钱,你收下。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詹天佑红脸还没有褪:“我帮你这么一点点,不好意思收。简直太有损颜面了。”

 “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那你喜欢我了。我是你女朋友了?”

詹天佑十分害羞:“不……不……梅子,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在老家已经……”

津田梅子追着问:“已经什么?不会是已经有童养媳了吧。”

詹天佑眼睛睁得大大的:“梅子,你怎么知道?”

津田梅子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放下钱就走人。詹天佑追出去, 拉住津田梅子,津田梅子转过身, 挨近詹天佑, 詹天佑就势将她拉着,将钱塞还给她。他们俩的拉手却被钟文耀和欧阳根看到。他们俩互相做了个鬼脸,詹天佑脸红了。津田梅子幸福地说:“我喜欢你。” 津田梅子挣脱天佑的手,很快地离开了。

 

肄业局内同学们都争相传阅传递着两份报纸。突然,欧阳赓急匆匆的进来,大声通知全体同学们,吴大人要大家都到讲堂去。梁敦彦忧郁地说:“天佑,我和你又要挨克了。”欧阳庚发恨,这个‘无佳善’又要耍霸道了。但是詹天佑却要大家一起去。詹天佑,蔡绍基和梁敦彦带领大家去讲堂。当他们走进讲堂的时候,他们被讲堂中央桌子上的摆饰给惊了。他们看到讲台上有几份报纸。旁边放着几个中国红的大红包。他们一行进入,按次序排号就座。等他们坐定,吴子登走上讲台。他一脸严肃地说:“诸位学童,今天我们特别先请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表彰几个学童。前几天,诸位还记得丹佛市几天前发生3000多白人围攻华人社区。四五百华人被围攻,迫害。那些不明真相的美国人,对我们大清子民进行攻击。房子被烧被砸。有一个华人被打死了。然我大清学子,自发写文檄讨,欲白真相。詹天佑《就丹佛事件向美国朋友说几句心里话》和梁敦彦写了一篇《为丹佛事件告美国朋友书》均为哈德福市当地两家报纸所刊登。谴责暴行,规劝其正。我还看到正义之作家马克吐温第二天投书该报,对詹天佑的看法给予理解和支持。他们俩给我大清国道出心声。声援了陈大人容大人和美国政府的交涉。我特决定嘉奖他们。”

幼童们闻言,都激动万分,拍手叫好,吴子登任其雀跃。詹天佑,和梁敦彦上前领取各三两银子的红包的奖励。大家一下被吴子登的这个嘉奖的举动说感动,这个吴督学,一向对学生参加美国的主流活动都反感,今天却做了一件为大家感动的事,学生们还不相信是真的。当詹天佑上台,向吴子登深深鞠了一躬时,只见吴子登眼里含着泪花,大家才相信吴督学真心做了这件事,大家排起队,向吴子登深深地鞠了一躬。吴子登现在才感觉到做老师的荣耀。 从同学们的眼神里,他感觉到他现在在同学们的心中是一个合格的督学。

大家为这事开心了几天,吴子登似乎又有了变化,他要詹天佑等组织网球队,今天是耶鲁队和日本学生队比赛。吴子登要大家去看。詹天佑跑进耶鲁大学的教室,拖起欧阳赓。詹天佑急切地说哦:“欧阳,去,去看我们棒球对和日本棒球队比赛。”

欧阳赓伸了伸腰,说:“那里有棒球比赛。”

 “是吴大人特意告诉我的。今天是日本棒球队和我们耶鲁棒球队比赛。” 詹天佑说。 “上次不是日本队赢了你们耶鲁队吗?我不想去看了。” 欧阳赓说。

 “这次你一定喜欢的。” 詹天佑说。

欧阳赓不解,问:“为什么?”

詹天佑说:“因为我们有了几个最好的棒球手。”

 

他们来到网球场,詹天佑看到梁敦彦、钟文耀、蔡绍基、谭耀勋、刘家照、陈巨溶、陆永泉、钟俊成、钱文魁,容癸、唐国安李恩富、曾溥、陈佩瑚,祁祖彝、卢祖华、徐振鹏早在那里。 “啊,现在我们有这么多同学,要是我们自己有一支棒球队有多好啊。当我回国的时候,我一定也组成一个棒球队。” 詹天佑说。

 “吴大人不是要我们组织一个吗?那你不会牵头组织一个棒球队吗?”欧阳赓说。

 “啊,你说的倒是一个好主意。我们中很多人都在高中训练过的。梁敦彦有经验,还是让他组织吧。” 詹天佑说。

梁敦彦是个干脆人: “那咱们说干就干,等下比赛完了,我们开个会好不好?”

 “好,我去通知其余的人。” 欧阳赓说。

 

场上响起欢呼声,詹天佑和运动员进场了。詹天佑灵活、机变的反应赢得许多掌声。可是日本队更精彩。大家都为他们喝彩。渡边也出席观看棒球比赛,他不时地为他的队鼓掌,在他旁边的津田梅子为詹天佑鼓掌。渡边说:“梅子,你为什么老是为詹天佑鼓掌。”

津田梅子说:“因为他的确打得好。”

渡边看来津田梅子真的喜欢这个人了。”

“督学先生,你不是说要和谐他们吗?”

 “梅子,你理解的很好。”

日本队赢了,詹天佑感到十分窝囊。丧气地下了场。

 

第二天,同学们都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成立棒球队。梁敦彦学着吴子登的口气说:“诸生听着,詹天佑。梁敦彦、蔡绍基、钟俊成、吴仲贤、吴开甲,我们这些人成立一个棒球队还不够吗?”

梁敦彦提议说詹天佑的棒球投球技术真的很棒,就做中国学生队队长。詹天佑谦虚地推却。他想成为一个队员,可以相互学习。梁敦彦还是不放弃推荐詹天佑为队长。众人都说好。詹天佑见大家都坚持,也就不推却了。梁敦彦见詹天佑答应,很高兴。他又提出两件事,一是棒球器材,球棒、球和衣服怎么办。二是教练。欧阳赓说大家捐款买这些器材和队服;至于教练,梁敦彦说不难,邀请房山高中的教练教练。詹天佑和大家讨论具体队员,主要是击球手。梁敦彦提议李桂攀。这样其他的名单也定了下来。接着,大家就讨论球队的队名。黄开甲提出球队名为东方人棒球队。梁敦彦提出大清棒球队。詹天佑见大家争执不休,便想出用民主的办法来定队名。经过举手表决大家一致同意东方人棒球队的队名。就这样,中国人的第一个棒球队成立了。

 

      日本棒球队员在练球。渡边远远过来,棒球球员们都围了过来。督学平时从不来看他们练球,三岛看到今天督学来,想一定有些重要的事要布置,便问督学有什么重要的指示。渡边摇摇头说只是来看看球队。队员们都齐声说谢谢督学。渡边笑着说:“你们不要谢,要努力将球打好。我听说中国人也组成一个棒球队。他们已经胜了哈德福特高中队。”

      三岛明白了,他来到这里是因为他要为日本队加油。到时候不能输给中国队。督学就是这样。

 

 讲堂内,吴子登站在讲台上。众学生都跪拜在他的前面。学生们之听到吴子登的声音:“现在,你们都是代表我们大清的官学生。既代表大清,我们就要刻守中华礼仪。这是当初曾文正公对你们希望。曾文正公生前就是刻守中华礼仪的典范。也是他,为了朝廷,为了清朝江山,平定太平军,主张洋务,而他自己则以身作则,鞠躬尽瘁。诸生绝不可辜负曾文正公!”

众学生说:“吴大人,我们一定记住您的训导!”

吴子登说:“好了!好了!你们起来吧。”

梁敦彦悄悄说:“ 唉,这个吴大人,把人给整死了。”

詹天佑乐观地说:“这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梁敦彦说:“我想再过几天,我这个苦就吃不起了。”

 

文物百官分两边站者,江南道监察御史李文彬上奏。李文彬走上一步,奏:“皇上陛下,近来,美国排华风波越演越烈,国人在那里饱受煎熬,美国人不守信全无信用,将早已成为条文的《蒲安臣条约》废止了。”

皇帝已有所闻:“近来对我大清子民的迫害,朕也有所闻。近闻陈兰彬和容闳交涉未果,甚为担忧。”

李文彬继续奏道:“上海有报纸分析甚是到位,美国乃是一个强悍之国,为他一国之利,可以做不义之举。然这样的蛮横之国,我们却不惜经费之浩繁,谴诸学徒出洋,孰料出洋之后不知自好,这些樵鲁之子,流品殊杂,不能学水师兵法,而学些雕虫小技,被异化被蛮花,清廷勿再在国家困难时花那么多银子在留学幼童身上,因予以立即全部撤回。”

皇帝说:“李卿所说的不无道理,容朕再考虑一些时辰。”

 

钟文耀和耶鲁大学划船队正在湖里练习,很多同学为他在喊加油。詹天佑,阳赓,梁敦彦,蔡绍基、钟俊成、吴仲贤、开甲都在那里。

钟俊成说:“看,曼尼在掌舵,耶鲁大学的划艇队一定赢。”

“你们不知道,他的村里与邻村的龙舟赛,他很熟悉船赛。詹天佑说 。

 “要是我们的船队能战胜哈佛对就好了。” 欧阳庚感叹。

 “看,他又在骂了。他指挥全艇队员指挥的多么的好。” 梁敦彦说。

 “只要你们听到他的粗话,这船就会飞起来了。” 钟俊成说。

钟文耀会突然大声喊道:“见鬼!见鬼!见鬼!”

钟俊成叫起来:“大家听到了没有。他们又说粗话了。”

果然,耶鲁队的船。箭一般的飞向对岸。

 

肄业局的人们都被邀请去耶鲁和哈佛大学的划船比赛。容闳临走时,玛格丽特追了出来。玛格丽特说:“Wing,给。”

玛格丽特递给容闳一个沉甸甸的口袋。容闳欲打开,玛格丽特阻止容闳。容闳说:“这是什么?”

玛格丽特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答应我,等快要比赛的时候再打开, 打开以后你就知道怎么做了。你答应我,亲爱的。”

 “好,我答应你。”

 

耶鲁和哈佛的传统的划船比赛就要开始。河边五彩缤纷,旌旗飘扬。中国同学坐在看台上。欧阳根对同学们说:“等会钟文耀的船出来时,大家使劲喊。”

同学们都说知道了。詹天佑建议我们向天上扔帽子,衣服,什么都可以。

日本学生的看台上,他们的督学正在和学生们说话。他指示完毕,将小田龟叫到一旁。督学要小田龟组织学生呐喊。小田龟的啦啦队早就组织了。

督学说:“小田龟,这次比赛是一次光明正大的中日海上竞赛, 在很大程度上是一次中日海战。”

小田龟听了,十分困惑:“督学,您说得严重了吧! 这两校的体育竞赛怎么就变成了中日海战了呢? 就这么小的一次比赛, 您怎么将这样的活动看得这么重呢? ”

 “和中国较量, 我们要在每一场哪怕是非常小的较量都要获胜。我们和容闳较量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输过。”

 “督学大人,容闳是您的假象敌吧。我们有必要和他成为敌人吗?”

 “唉,我就是不能让你开窍。你不懂,一个有作为人,必须时刻把自己放在竞争之中。竞争越激烈,越能发挥人的最大潜力。容闳使我振奋,使我富有斗志。他使我骄傲,他也使我悲哀。我内心最大的愿望就是征服他。”

 “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不是对我,而是对我们的天皇,对我们的帝国。这次两个队的舵手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中国人,你明白舵手的意义吗? 如果这次没能组织好, 我唯你是问。”

小田龟哈依了一声,准备去了。

 

吴子登和容闳作为特邀嘉宾坐在前排的看台上。丹尼尔米奇儿也作为特邀嘉宾坐在他们旁边。在不远的嘉宾席上, 容闳看到小田龟和一些日本人也坐在那里。看台上有不少中国幼童学生和日本学生。容闳看到詹天佑和日本姑娘津田梅子坐在一起。

丹尼尔问:“容闳, 你手里捧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

丹尼尔奇怪:“不会是吃的东西吧!”

 “玛格丽特要我在比赛的时候把它打开。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不来呢?”

 “她又生病了。”

 “可怜的玛格丽特,但愿这袋子里的宝贝可以吃,慰劳我们的运动员。”

容闳等着看着。音乐响起, 运动员入场。 吴子登看到钟文耀身穿美国孩子的运动服, 十分不舒服, 他起身, 向钟文耀走去。吴子登走到钟文耀前面,一把把钟文耀拉出来。 容闳看到吴子登拖拉钟文耀, 几个耶鲁运动员围了上去。

容闳对丹尼尔:“这个吴子登,又要干什么坏事。我过去看看。”

他飞步跑了过去。只见吴子登冲着钟文耀!喊怎么没有穿大清的衣服?

钟文耀回嘴:“吴监督,这是人家耶鲁大学规定的服装。”

吴子登说:“那他们怎么无视我们的规定呢?你在公开场合违抗肄业局的纪律,你不能参加他们的比赛。”

钟文耀见吴子登严肃起来,说:“吴大人,你是在开玩笑呢还是来真的。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吴子登说:“我是严肃的。你是我们大清国的人,你就得按大清国的规矩做。要么你换衣服,要么你不参加。”

运动员就要进场, 几个围在旁边的几个耶鲁运动员开始拉扯吴子登。容闳挤了进来。他看上去十分愤怒。容闳大吼一声:“吴子登,你太放肆了。你的行为在这样的场合下使我感到无地自容。放开钟文耀!”

容闳一把把吴子登拉出场外。容闳大吼:“你再胡闹我就揍你! 你信不信?”

吴子登又气又害怕,  向后退了几步。容闳忍无可忍, 向吴子登挥了挥拳头。 吴子登慌忙朝大路上走了。被土堆绊了一跤。他站起来。吴子登喊:“容闳,好个容闳,你竟敢打我,你着看我怎么奏你施暴于我,怂恿学生对抗朝廷。”

钟文耀在中国学生观众前走过。津田梅子担心地说:“天佑, 这个选手这么瘦弱, 怎么能担此大任呢? ”

詹天佑笑笑:“ 你不知道他是常胜将军了。你看着吧。”

容闳回座, 见运动员已经入场,  观众都激动起来。中国学生们都喊钟文耀的绰号" MONEY, MONEY。" 米奇儿也喊得十分起劲:“ MONEY, MONEY。 ”

日本学生也在高呼他们运动员的名字。突然, 日本学生们都拿出日本旗摇曳起来, 为自己的哈佛运动员呐喊。米奇儿显出万分失望的表情。

米奇儿说:“唉,我怎么没有想到做些旗帜呢。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做些中国旗呢?我真傻!”

丹尼尔和容闳几乎是同时: “吃的?袋子?”

容闳突然记起玛格丽特给他的一只口袋, 他一摸, 口袋里面竟然是漂亮的中国黄龙旗。容闳太激动了。容闳高喊:“这就是我的妻子玛格丽特。她懂我的心。米奇儿,丹尼尔。她怎么会想得这么周到!”

他眼睛湿润了。他揉揉眼睛,将口袋递给米奇儿。米奇儿惊奇了。米奇儿说:“哇!太及时了,容闳,太及时了。”

她将旗子分给同学们, 坐在詹天佑身边的津田梅子顺手也拿了一面黄龙旗。 刹时间, 中国黄龙在耶鲁的赛场上飞舞。早入场的钟文耀不顾一切跑到米奇儿跟前, 拿走一面旗, 中国孩子的喊声更热烈。

 

 (比赛场地) 1880 and 1881比赛就要开始, 耶鲁领队介绍了自己的队员。介绍钟文耀的时候, 介绍词特别长。领队说:“钟MUN YAO。中国籍运动员,毕业哈城高中,Old Blue 老队员。参加fraternity Delta Kappa Epsilon 协会,他是我们coxswain常胜队员! ”介绍毕中国的学生和热烈地呼喊起来。人们欢呼雀跃,黄龙旗象海浪般滚动津田梅子也为钟文耀摇旗呐喊。小小身材的钟文耀和日本的划船舵手握了握手, 其它队员膀大腰圆,只有体重只有90磅钟文耀矮小孱弱。比赛开始,看台上人人都屏住呼吸。两船象出弦的箭飞快地向前划去。两船齐头并进,不分胜负。中国的学生们为耶鲁队捏了一把汗。

      船快到终点的时候,耶鲁队钟文耀发力。钟文耀:“见鬼,兄弟们,推,推,推。”

      运动员:“见鬼,兄弟们,冲哇,见鬼,冲哇。”

耶鲁的船向前,向前,向前。黄龙旗象海浪般滚动。津田梅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钟文耀。津田梅子问:“指挥队员时嘴里都嚷嚷些什么?”

詹天佑回答:“他们在喊粗话!”

津田梅子:“钟文耀怎么能喊粗话、叫骂。他们听起来可能太滑稽,也听不懂。”

詹天佑:“现在连我们自己都没人能听懂,那都是专门给他的队员听的。指挥他们什么时候握住船舷,什么时候举过头顶,如何保持精力集中,在水中如何统一协调更换动作。”

中国孩子们:加油,耶鲁加油!加油!一!二!三!

詹天佑:他们有紧迫感,他们处在极度兴奋状态。津田梅子:“钟文耀,太神奇了。”

耶鲁队的赛船箭一般地向前冲去。第一冲过了终点线。 看台上,老当益壮的日本督学嘶声力竭地呐喊喊着, 渐渐地他慢了下来, 猛地看到津田梅子手摇着中国的黄龙旗, 一气之下, 昏厥过去。观众席上一次小小的骚动。

      在耶鲁哈佛船赛中被容闳训斥一顿的吴子登实在难咽下这口气。他坐在桌子前,提笔写奏折:江南道监察御史李士彬大人。称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易沾其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就连容闳容大人都染恶习。我在整顿大清之规矩之时,他竟挥拳相向,几被打遍体鳞伤。如此肄学之师生,极应将局裁撤。

 

李士彬房内,案头放着吴子登和陈兰彬发来的电报。李士彬召集来寓所:“沈先生,你的报告很有有价值,我们有了足够的证据。看,这是陈兰彬和吴子登发来的电报。”

 “啊,他们也来了电报了?” 沈金午说。

 “我要奏的不仅是他们,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人物。”沈金午说:“谁?”李士彬:“这你不用问。这种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李士彬说。

 “这倒也是,怪我多嘴。”

 

光绪六年十一月十六日,1880年12月17日。  

李士彬呈奏当日,皇帝差人来到李鸿章府第。奉上谕:有人奏,出洋肄业局出洋学生,原不准流为异教,闻近来多入耶稣教门,其寄回家信有‘入教恨晚死不易忘’等语。且洋局废弛,请饬严加整顿,着李鸿章、刘坤一、陈兰彬查明洋局劣员,学生严加管束,如有私自入教者,即行撤回,仍妥定章程,免滋流弊。

李鸿章心情矛盾,一下瘫在椅子上。李鸿章哀叹:“天灭容闳留学计划也。”

 

督学府内,日本督学在病榻上, 小田龟来看他。督学见小田龟来,要他坐下。小田龟是来询问他的病情的,昨天比赛输了,对督学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小田龟见督学气色好多了。小田龟想劝劝督学,但觉得督学不会听的,于是刚要出口的话咽下去,他不言语。督学看出小田龟的心思,他一定还想着昨天的事吧! 小田龟劝督学,不要老是计算别人,这样活得太累。这样的话只有小田龟可以队督学说,但督学最恨小田龟说这样的话。他这一辈子没少和人争高低。每次都赢。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和容闳面对面较量过。小田龟不明白为什么督学天天要何人斗。就这么一次小小的和有中国人参与的活动, 在督学看来如此你死我活。这是为什么呢?督学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和中国人的争斗十三世纪就有过,那时我们的祖先击败了三次来犯的忽必烈进攻。中国是我们的敌人。” 小田龟现在开始明白督学的一生为什么至死不渝和中国人斗。

 “中国朝廷是一条僵死的龙, 可是中国人民却很难征服。” 督学说。

小田龟笑着:“既然你赢了这么多, 你也可以心安理得了。”

督学哀伤地说:“我赢容闳是赢了他的那个腐败无能的皇朝, 没有赢容闳。容闳是条龙, 那条龙在干涸的大海怎么能翻腾。他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能经受我的较量到现在, 我已经很佩服他了。现在, 我不想再和容闳为敌。我们要成为朋友. 你要照看一下津田梅子, 她已经在为中日两国的友谊做贡献。”

小田龟说:“她和容闳的学生那个搞铁路的专业的詹天佑十分有感情。这个中国孩子聪敏过人。”

 “是的, 这个人将来一定是一个有用之才。我们应该鼓励他们的感情。”

小田龟懵了:“刚才督学你还对容闳和中国嫉恶如仇, 此刻却做起亲善大师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想再和他们为敌了。”

 “督学,我真的为你高兴,也为津田梅子高兴。我也乐于鼓励津田梅子和詹天佑的交往。” 但是这个只有一根筋的小田龟,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督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四十三章        

陈实武正在驿馆外空地练武,门外李鸿章的特使进。特使并不认识陈实武,但看到陈实武蛇龙飞舞,寒光闪闪的剑,有这样的身手,想必就是陈武师了。陈实武看到有朝廷模样的人来,停下剑,迎了过去。特使介绍了一下自己,问:“阁下是不是大名鼎鼎的陈武师?”

陈实武说:“在下就是。”

特使于是说:“李鸿章李大人要你即刻去他那里有要事相商。”

陈实武说:”我换换衣服,即刻就去!“

 

陈实武记起前几天和他谈留学生的安全问题,他自告奋勇对李鸿章说过他想去阿美里卡去保护这些留学生,李鸿章听了大喜,说过些日子等安排好了就去找陈实武,今天,他差人来通告李鸿章要见他,想必这件事八成敲实了。他换完衣服,大踏步进总理衙门。李鸿章让座,他们坐定。李鸿章开口说:“武师,前些日子你跟我说的要回美国保护学生的请求,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想你立刻启程去美国,那里学生和老师都等着你。”

 “中堂大人,我们的学生可以在那里完成学业了?” 陈实武问。

李鸿章担忧地说:“现在形势很严峻。恐怕出洋留学事务局大势已去,到目前,我们的学童未能进入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加之美国西海岸排华使两国关系转入低潮。而且我现在急需要人才。我想用个权宜之计。你去保护他们安全回中国。”

 “中堂大人,现在你吩咐我能做什么吧!” 陈实武说。

李鸿章递给陈实武两封信。一封是给容闳,一封给陈兰彬。李鸿章说:“我在光绪七年正月二十二日(1881年2月20日)给陈兰彬发过电报。详细他们已知情。”

陈实武起身,躬身作揖:“请中堂大人放心,我一定做到。”陈实武离开,自己准备去了。

 

 美国,詹天佑他们正在上课,今天的课和往常的有所不同,今天老师正在野外实地讲解土地的结构。一节课完成,大家休息。梅子来到詹天佑旁边坐下。自从结识了詹天佑,梅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她那苹果般红的脸常常挂着笑酒窝。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好。她走过来,告诉詹天佑说她快要毕业了。她问詹天佑有什么打算。詹天佑也是这届高中毕业,他告诉梅子在毕业后,要是他的吴监督,容监督同意,他想去哈佛大学读硕士和博士。如果他们不同意,他只好回到中国了。梅子听了天佑的话,心里想如果这两个监督都不同意怎么办。她没有说出她的想法,只是问难道詹天佑不想留在美国吗?

詹天佑的确没想过自己想没想过留在美国,他的脑子里只有效忠皇上,因为自己能来美国读书,全靠皇帝的恩赐,给钱付他的生活费和学费。是否能留在美国,就靠皇上的恩赐了。可是目前,召回的一说在同学中说的沸沸扬扬的。现在最可能的就是一条路。因此他就不假思索地说: “不想。现在中国的铁路只有美国的万分之一。我回到自己的祖国,有更多的事可以做。我天天盼望着毕业。我想我的祖国太需要我了。”

 “为什么你祖国需要你呢?你还没有大学毕业啊?” 梅子说。

詹天佑告诉梅子,英国商人在北京宣武门外修建了一条长约0.5公里的展览铁路,迅疾如飞的小火车被京城人诧为妖物,朝廷下令拆除,群疑始息。如果没有人和大家解释,祖国人民永远也不会象美国一样有火车交通网。那就谈不上现代的文明。所以他义不容辞必须回去。

“那你回去只是跟你们那边的人做些解释吗?这会连工作都不是的。” 梅子很奇怪。

詹天佑没有作声,他也在想梅子的问题,皇上朝廷要他回去,就是他想留下来继续上学,皇上会恩准吗?

梅子试探着问:“ 你能跟我一起去日本吗?你会在那里有用武之地的。”

詹天佑说:“梅子,你救过丹尼尔大叔的命,我应当回报你,可是要我去日本,我做不到。”

 “那我跟你去中国。” 梅子纯真地说。

 “ 不,你不要去中国。” 天佑说。

 “为什么?”

詹天佑被她问得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以后我再告诉你吧。”这时,老师向他们招手,詹天佑和梅子加入到人群中继续听课。

美国的酒吧昏暗暗的,容闳和陈实武坐在高分贝的酒吧里。很多人在赌钱,不少人在打台球,还有一些妓女在陪着顾客喝酒。容闳不太习惯酒吧的环境,问武师怎么把我约到这个地方来聊天。 陈实武笑了:“容大人,你来美国多少年了,知道你的生活比较古板,我想让你换换环境。这个地方你从来没有来过吧!”

“是的,我从来没有来过。”

陈实武说:“待会你会看到好戏的。”

这会儿,容闳就像闷在一个葫芦里,不知道陈实武搞的什么名堂。不过向我传达一下李中堂大人的喻示,而是要我到这里来看什么好戏。容闳没好气地问:“武师,先跟我说那边的情况,你见到李鸿章大人了吗?”

陈实武见容闳这样迫不及待,便说:“这是李大人给你的一封信。朝廷给李大人的压力很大。据说都是陈兰彬和吴子登不断上奏,还通过那个酸不拉叽的李士彬在皇上面前攻击留学计划。”

容闳急切地问:“那李大人的意思呢?”

陈实武说:“他说都写在信上了。”

这时,两个酒女过来陪酒。容闳让她们走开。酒吧突然有很多人激动起来,原来台上两个大汉就要格斗。这两个大汉来到台上,台下的喝酒的开始下赌注。容闳欲离开,陈实武叫住了他。陈实武:这格斗就像中国的擂台,很有意思。刺激你自己一下吧!”

容闳说:“你以为我怕看呢?”

容闳将酒喝完,从口袋里摸些钱,下了赌。陈实武说:“啊,想不到你也真下赌。”

台上灯光大亮,大汉开始格斗。陈实武哈哈笑:“没有章法,没有章法。”

 “你敢跟他们拼比?” 容闳说。

 “不,不是我不敢,而是他们不过我的瘾。要是你输钱,我帮你把钱赢回来。” 陈实武说。

 “不了。” 借着灯光,容闳看罢李鸿章的信非常震怒。容闳说:“曾文正手植桃李毁于一旦了,曾大人,我怎么告慰你的在天之灵。你怎么能选陈兰彬和吴子登之类来搀和这教育计划呢!”

 “容大人,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这个颓势?”

容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十分清楚了。容闳现在毫无回天之离,只能让它去了。侍者过来,收了容闳的赌注。

容闳看了李鸿章的信,心里十分窝火,说:“我上去和他对打!”

陈实武说:“使不得,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会被打瘸的。”

容闳发疯似的要上去,陈实武紧抓住他,将他按在位子上。那赢了钱的大汉走过来,抓住容闳的衣领,只一推,容闳被推倒桌角。陈实武说:“诸位,他喝醉了,我是他的徒弟,我替师傅上。”

观众一片喧哗,大家争着压注。陈实武一个筋斗翻上台,人们惊讶。陈实武双手抱拳,说:“诸位,我替师傅献丑了。”

那个大汉敖敖地冲过来。陈实武只一闪身,将这个大汉掀下台去。陈实武拉起容闳,扬长而去。

 

光绪七年二月初六日,1881年3月5日。

陈兰彬在办公桌前读李鸿章的信。吴子登进。陈兰彬将信递给吴子登,吴子登看罢,脸上浮现出献媚的笑容,它抬起头,说: “陈大人,这下遂了你的心愿了吧!”

陈兰彬说:“去年我强调了你告状,称局务流弊孔多,亟应将幼童全部裁撤召回。现在这个中堂大人终于开窍,按你建议,他提议将各学生撤回内地,严加甄别,择稍有器识者分派需用各衙门,充当翻译通事,俾之学习政事威仪,其次者令在天津、上海各处机器、水雷等局专习一艺。这人真是等到一箭三雕呢。”

吴子登不解:“此话怎讲?”

陈兰彬说:“这其一,他有心召回幼童,而不想得罪这个容闳。这其二,他的那个洋务运动正要用人,这召回岂不给他添新力。这其三嘛,朝廷银两吃紧,这太后不是高兴吗?如今他在信上说,吴子登恐怕难以久留,又没有人代替,如真无功效,弗如及早撤局省费。这不是一箭三雕嘛。”

吴子登笑着说:“啊,懂了。他这个人太有才了。这下这容闳纵然有孙悟空七十二变本事,也逃不出皇帝的掌心了。”

陈兰彬吩咐:“年后,你自带二、三十名幼童回国。”

吴子登说:“倘若一次裁撤人多,我怕有不愿回华者,中途逃脱,大生枝节,请陈大人另请高明。”

 

半夜里,陈实武扶着容闳跌跌撞撞地回家,这时容闳酒醒了大半。容闳说:“实武,你回吧。”

容闳入家门,撞倒了椅子。陈实武扶起容闳,让他坐在椅子上。玛格丽特闻声起来,她闻到一股强烈的酒气,她奇怪,他丈夫从不沾酒,今天能喝成这个样子,正是奇迹了。不,不是奇迹,而是一定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不令人高兴的事。玛格丽特并不想责备容闳,因为她知道,心里有烦心的事,最好的发泄是酒。玛格丽特为容闳喝酒消愁而高兴。她想先将能使丈夫高兴的事说了:“亲爱的,米奇儿和丹尼尔将容癸和谭耀勋入学之事安排好了。”

玛格丽特见容闳闷闷不乐, 她的消息并没有给容闳一丝刺激。玛格丽特轻声说:亲爱的,怎么啦,你喝酒了?”容

“啊,是的,跟一个朋友。”

“肄业局又发生什么事了? ”

 “吴子登的千方百计地破坏教育计划,  想方设法请奏皇上将幼童召回。眼见着这即将陆续从美国大学毕业, 成为中国栋梁之材, 能改变中国落后挨打局面的学生们,  就这么被他无知给毁了。” 在妻子面前,容闳把他的痛苦到了出来。

“Wing,他们没有全把你的教育计划给毁了。有一些已经从大学即将毕业了。他们已经成材。中国一定能用得上他们。如果你能说服吴子登,不要将孩子全部召回,你的计划还有希望。”

容闳听出玛格丽特给他一些想法:“亲爱的,要是他们有你对我的理解就好了。”

 “那你就去说服吴子登要带二,三十名孩子回去, 这对幼童的教育计划打击还不是致命的。重要的是你保住现在在上大学的这些学生, 等他们毕业回国,不就能大展宏图了吗? ” 玛格丽特把自己想法都说了出来。

听了夫人的话,容闳容闳顿时觉得并不是完全绝望,是啊,中国有句话,有一丝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能多留下一个是一个。

玛格丽特见丈夫听了劝告,精神好些啦。这几年,玛格丽特和容闳在一起,已经非常了解他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性子急,遇到事情一下就会意气用事,她想继续给丈夫一些建议。于是她说:“我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杜曲尔,要他想办法找些名人出面,也许,他们会改变决定。”

容闳一听,心头一热:“啊,亲爱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样呢?那我马上去教堂。”

容闳刚走到门口,听到儿子在叫。容闳抱过儿子。

儿子喊着:“Daddy, daddy 。”

容闳亲亲儿子。然后将儿子放下。容闳对太太说:“看来我只有将儿子培养成有用的人才去中国服务。”

玛格丽特笑了,说:“只有儿子你想怎么培养就怎么培养。儿子,将来可不要辜负你爸爸的希望呀。”

 

纽约第五大街一旅馆内住着杜曲尔, 马克吐温和丹尼尔,他们都为玛格丽特的想法聚在这家旅馆,计划着怎样和一个重要人物出面说服李中堂不要召回这些留学生。眼看着再过几年他们都能从美国的大学毕业,真才实学,这些孩子能为中国作出多大的贡献呢。

 “我已经将要说的台词背熟了。” 马克吐温说。

杜曲尔和丹尼尔都笑了起来, 用得着这样准备吗, 真是一介书生。 马克吐温接着说:“见前总统, 我毕竟有点紧张。”

丹尼尔说:“那你见了我怎么一点不紧张呢?”

马克吐温:迟疑了一下:“你……你难道还要我紧张吗?”

杜曲尔说:“好了好了,准备一下,我们就出发了。”

他们来到纽约第五大街一个宾馆。格兰特将军礼貌地接待了他们。格兰特说:“怎么样,你们是为了容闳的教育计划来的吧! 这些孩子我都见过,还和他们拍过照片呢。”

马克吐温惊奇地说:“真的吗?那是什么时候?”

 “在博览会上。那些孩子头戴瓜皮帽,身穿滑稽的长衫外罩着西装。看来他们是中西合璧。丹尼尔,你也是为了容闳的教育计划到这里来的?” 格兰特说。

 “是的,格兰特先生。中国政府太不理性了。他们花了这么多钱,建了大楼,他们这皇上一句话撤,就这样把老百姓的银子打水漂了。” 丹尼尔说。

 “你别忘了中国是一个什么国家:一个封建国家。他们能做到送儿童出来读书,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能力大限。他们国家一个人说的话能将整个中国卖了。他们的皇帝至高无上。” 格兰特说。

 “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国家,可是这个国家也不是没有一个理性的人。容闳的计划能得以实现,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现在,前总统先生,他们要将这些孩子一次性撤了,你能维护这个能使一个大国进步教育计划吗?” 马克吐温请求说。

 “我们想请求前总统您给李鸿章大人写一封信。” 杜曲尔也说。

 “是的,这就是我想做的。我想给总督大人写一封信,单独写一封,给他一些更有力的证据;我很了解他,我的话对他会有分量的。我立刻就写说服他继续这个项目。”这几个人离开前总统时,都异常兴奋。

 

在野外绘图测量学课。詹天佑和津田梅子分在一个小组。津田梅子高兴得发狂。他们在认真测量记录数据。津田梅子掏出口袋里的手绢给詹天佑擦汗。詹天佑真情地谢谢梅子。梅子提议休息一下吧。他们在一处草地上坐了下来。天气有点闷热,津田梅子将外套脱下。她的脸红红的显得格外美丽。詹天佑看到她手臂上一个凤凰菊花刺青。

 “你手臂上的花是什么呀?”

 “那是凤凰菊花。那是我小时候就有了。”

 “你小时候就有了?”

 “听我妈妈说,是我爸爸抱我去刺的。”

詹天佑好奇地问:“那你爸爸呢?”

津田梅子说:“我爸爸是个武士。听我妈妈说,我爸爸被王召去以后,一直没有音讯。后来我妈妈把我放到一个孤儿院,再后来,我就大了。”

詹天佑追根刨底地问:“再后来呢?”

 “我受天皇接见来到米国留学。”

 “原来你也是个苦命的女孩子。”

 “天佑,我不苦命,我不苦。你看,我现在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你想你爸爸妈妈吗?”

 “我现在不想了。天佑,你毕业后想到哪里去?”

 “回中国,我想我要为国建铁路。我的祖国太落后了。”

 “中国没有铁路吗?”

詹天佑告诉梅子:“有,前几年,那是1876年,英国怡和洋行擅自修建了从上海到吴淞镇的吴淞铁路止,长14.5公里,是中国最早出现的一条营业铁路。次年,我们政府以285,000两白银赎回并拆除。中国的强大的守旧势力害怕铁路。他们怕铁路破坏风水、毁坏坟茔,怕铁路影响沿途客栈、骡马生意,激起民变,在京城周边,还怕惊动龙脉。而看一看你们的国家, 你们的铁路在你们的国家畅通无阻。你说我有多么重大的责任去发展中国的铁路,  让中国巨龙的血脉畅通无阻。 ”

津田梅子钦佩地说:“天佑,我真的很佩服你。”

 “梅子,我就要去码头调研起重装置,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太好了,天佑,我和你一起去。”

 

 同学们聚在肄业局门外,教习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喊:吴大人,学童们都聚在门外,象是要闹事。吴子登吃了一惊:“什么?他们竟敢聚众闹事?谁带的头?”

教习说:“不知道,他们都说自发的,他们要你去和他们说明我们为什么要撤回?”

吴子登听了,脸上呈现愤怒的神色:“真是太岂有此理了。他们都吃了豹子胆了,还竟敢违抗皇命,我看他们都不要命了。来!准备好惩罚为首的。他们后面是不是有人在挑唆?”

教习说:“没有。他们都是自发的。”

吴子登想了一想,这一定和容闳有关。这些学生来者不善,说不定会出事,他赶紧往外去察看事态。

 

学生邓士聪气喘吁吁地跑到容闳家,敲门,玛格丽特开门。邓士聪急切地问容大人在哪里?容闳从里面走出来:“邓士聪,出了什么事吗?”

邓士聪说:“容大人,同学们都到肄业局门口去了。大家都要责问吴大人为什么将我们撤回去?”

容闳叹了一口气:唉,你们这些孩子。有些事我们大人会处理,你们凑什么热闹?

 “您快去看看吧!”

 “我就来,你快去告诉同学们,让他们回去。”

邓士聪说听了,马上跑了回去。

玛格丽特奇怪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时的容闳已经精疲力竭了。他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对国家有多大的损失。玛格丽特安慰容闳,那些孩子很多高中毕业了。他们孩子也可以为国家做很多事情了。可是玛格丽特并不了解现在的中国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中国需要能造摩天大楼的人才,中国需要造铁路的人才,象美国一样,中国需要他们去造枪炮,造军舰,中国需要他们去指挥军队。而美国,我妻子的国家却不让中国的孩子学这些,将他们排斥在门外。却接纳日本的孩子。归根到底是因为中国穷,中国弱,中国的政府弱智,中国的民族好内斗。中国没有人才,注定要被欺凌,被瓜分,被侮辱,被掠夺。中国很快会败在小日本的菊花刀下。容闳想到这里,这样的铁汉竟然留下眼泪。

玛格丽特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容闳的眼泪,说:“我懂了。那也是布朗老师对你的要求。去吧,亲爱的,我支持你,为了你的人民。”

“玛格丽特,我又要到华盛顿去了。”

 “又不是第一次走了,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

 “詹天佑和欧阳赓就要毕业了。如果他们到我家来邀请,你一定要通知我,我从华盛顿赶回来。”

 “知道了,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

 

吴子登来到学生前,大声吼道:“你们是谁要你们闹的?是不是撤了你们,有人再也捞不到好处,要你们来造反了。”

容闳在不远处,听到这样无知的话,他义愤填膺。他正想上去,扇他两个巴掌。容闳对丹尼尔说这混蛋简直在胡说八道! 我去揍他。丹尼尔劝容闳要沉得住气。

吴子登上前,说话更加大声:“皇上作出现在的决定,完全是基于你们对朝廷的态度。现在,你们中有些人不习祖宗之经书,不循中华之规范,不学技能,追逐夷风,如洋教,弃规矩,辱没祖宗,而在美国的大学里,此风更盛,他们正在将你们培养成他们的附庸,皆因美国少数无知之人平时对中国人的偏见,不撤乃为酿成奇耻大辱。”

学生中有人喊:“吴监督,这些都是莫须有。”

一部分学生响应:“对莫须有。”

突然,有一个美国人走上讲台。容闳仔细看时,竟然是耶鲁大学校长波特。波特说:“尊敬的吴监督,我听到了你对美国学校的评论,这是不公正的。贵国派遣的青年学生,自从来到美国,人人善用时间,研究学术,各门学科都有极佳的成绩。他们的道德,也无不优美高尚。他们不愧是大国国民的代表,足以为贵国增光。他们虽然年少,却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关系祖国的荣誉,因此谨言慎行,过于成人。”

吴子登针锋相对:“请问波特校长,那你又能说明什么呢?”

波特校长说:“今天听说要召令学生回国,真是无比遗憾。对学生来说,目前正是最重要的时期。他们像久受灌溉培养的树木,发芽滋长,就要开花结果,难道要摧残于一旦尽弃前功吗?”

吴子登斜眼看看波特校长:“校长阁下,你是来为容闳游说的吧。你不认为现在你们美国在你们的国土内迫害我们华人还不够吗?我们撤回,就是对你们对待华人的暴行最有效的抗议。”

波特校长还是耐心地说:“我理解我们国会对待移民的确有不当的行动和ACT。 但对我们的学生而言,据我所知各大学对中国学生毫无歧视,我们经常邀请留学事务局的监督到校参观,可是你作为监督轻视其事,从不接受这种邀请,连代表也不曾派。我作为校长严正否认中国学生在学校学习,未得其益反受其损的传言,这种传言使美国教育和美国的形象都蒙上恶名。两国政府当年有正式协议的留学计划,你们不加详细调查,没有正式照会,突然将学生从校中召回国内。这种举动,只能损害贵国的国体。”

吴子登已经歇斯底里:“损害不损害的国体,由我们皇上来定,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他转向学生,“你们听着! 召回不是我的命令,是朝廷的命令。朝廷的命令,你们懂吗?我们不服从会脑袋瓜不保的。”

见吴子登如此无理,波特校长离开。容闳忍无可忍,挺身而出。容闳喝到:“吴子登,你要站着像男人一样说话。你知道我们中国需要什么吗?不是象你那样的高谈阔论的臭儒生,而是要造枪造炮造军舰的中国人和能指挥作战的人才。外国人欺负我们,而你像朝廷那些只动嘴想歪脑筋的大臣们一样搞破坏。还血口喷人。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受尽苦难的中国人,还是这一群血气方刚的年青人?”

吴子登瞪着血红的眼睛:“容闳,我知道你在蛊惑这些学生。我会上朝廷奏你。”

学生们嚷嚷起来,向吴子登逼近。这时,有人拿来一份电报。吴子登:念。这份电报是光绪七年正月二十六日(1881年2月24日)李鸿章致电陈兰彬:格兰特来函,幼童在美颇 有进益,如修路、开矿、筑炮台、制机器各艺,可期学成,若裁撤极为可惜。该国君臣喜中国奋发有为,遇事每能帮助;今无端全撤,美廷必滋疑骇;况十年来用费已数十万,一旦付之东流,亦非政体。

学生们听了,欢呼起来。

 

码头上起重机在轰隆隆地运转,詹天佑和津田梅子用笔在记录着数据。有了这些数据,再加上詹天佑亲自开了一会吊车,他的论文素材都有了。他想把论文写完后让梅子读一遍。津田梅子很高兴詹天佑这样看得起她。这篇论文写完通过后,詹天佑就可以毕业了。津田梅子也完成了自己得作业,她也可以毕业了。她高兴地告诉詹天佑,督学渡边先生也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詹天佑听了,心里有些反感,说:“就是那个企图谋杀丹尼尔的渡边吗?”

津田梅子为渡边辩护:“他毕竟没有谋杀丹尼尔。”

詹天佑对这个渡边很憎恨:“你们的督学太歹毒了。”

津田梅子却为渡边说话:“可是现在他好象转变了,理解别人了。他鼓励我和你接近,互相照顾。”

不知什么原因,詹天佑总觉得眼皮在跳。而且跳得很厉害。他要梅子观察他的眼睛,詹天佑眯起眼睛问梅子他的眼皮是不是在跳,想不到梅子趁他眯起眼睛的当儿,她的美丽的脸颊贴近詹天佑,努起嘴唇,吻了一下詹天佑。詹天佑张开眼,她的美丽的头发还在天佑的脸上。天佑闻到少女的那种自然的淡淡的香味。刷的一下,脸变的通红通红。

 

耶鲁大学校园内,詹天佑和欧阳赓得到了通知,要学生家长参加毕业庆典。詹天佑对欧阳赓说他们的家长是谁?欧阳赓想了一下说:“容大人。容大人应该是我们的家长。”

 “其实吴大人也应该是我们的家长。” 詹天佑说。

 “他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人。我不要他来。” 欧阳赓说。

 “欧阳赓,你这样说我可不同意。”

欧阳赓说:”你要他来你自己去请他。他是个魔鬼。听说他向朝廷告状,要撤了我们的留学项目。你没看见他对我们多凶。还没有到这里已经拟好《谕示》, 每天盯着我们,惩罚我们,你还没有受够吗。”

 “欧阳,在方法上,他是严格了一些,这老头遵循的是古训。他就是这样受教育过来的。他的那个年代,要中举人,不知道要受多少惩罚。”

 “他可不能将他受的罪报复在我们身上。”

詹天佑笑笑:“你这欧阳,你想想,难道他能象容大人一样谆谆诱导我们吗?他没有受过我们那样的教育,你说,要他拿出一套适合我们的教育方法,可能吗?他所有的只能是师道尊严,愚忠皇上的那一套。”

 “难道他就不能改吗?”

 “那就得让他和我们坐在一起在我们高中学上几年。”

 “天佑,你能忍受,我可不能忍受。”

 “要是你能顺着他的要求做,就不会有很多麻烦了。毕竟,我们学了很多中文和经典书籍。说真的,我倒是很同情这个老头。他对我们寄有厚望,他有一个终级目标,就是要我们成材后回国服务,他怕白花了国家的银子,他和容大人一样,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好。你说,这样的老头不值得尊敬吗?”

欧阳赓被詹天佑这么一说,觉得吴大人倒也值得尊敬了。

 

容闳下马车,经直向肄业局内走去。吴子登正向门外走去。容闳看到吴子登,问他知道不知道今天是詹天佑和欧阳赓毕业典礼。吴子登正准备代表肄业局去参加。容闳此刻余气未消,讥讽地说:“吴大人,他们毕业一定使你失望了吧。因为你一心盼望着他们不能毕业就召回。”

吴子登也不甘示弱:“容大人,你的讲话未必有些尖刻。我吴子登做人光明磊落,对朝廷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不是你容大人宠他们,这批学生不止堕落至此。如不召回,就连李鸿章李大人也很难将他们唤回。你难道能坐等我大清的银子打水漂不成?”

容闳反击:“现在召回,倒是大清银子打了水漂。”

吴子登:“要是学生都象詹天佑一样,那该多好哇。现在皇上和李大人要想召回这些学童,还算是亡羊补牢吧。”

容闳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只见的胜负还没有分,你背后告恶状也未必能赢,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吴子登没有愤怒,他觉得他已经胜利了,已经为皇上赢得回了这些孩子:“其实胜负已经摆在那里,只是你容大人没有看见罢了。”

容闳感到已经没有办法在挽回损失,只得叹了一口气,唉,中华灾难,中华复新就栽在你们这些老朽的学究身上。

吴子登看到这样的情形,心想,怪不得我们学生都成这个样子,原来你容大人已经给他们树立榜样。

容闳:“那么,詹天佑和欧阳赓能获得毕业,对吴大人来说是一件不幸之事。

吴子登说:“此乃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至少在几轮监督的努力下,我们有了大学毕业生。”

容闳说:“原来吴大人也是这么想。那岂不是违背你不想让学童继续上学的初衷?”

吴子登说:“你口似利剑,出言不逊,看在今天詹天佑等两人的喜庆时刻,我不与你斗嘴。不过,谁是谁非,分晓还在将来。走吧,我们去参加参加毕业典礼。我们俩代表这两个孩子的家长吧。到那里,我们还是要说话检点为好。”

容闳心里不服,但是实在也想不出好的办法。马车停在肄业局门口。吴子登对容闳说:“容大人请。”

容闳也客气地说:“吴大人先请。”

马车来到耶鲁大学门口,他们两人下车,校内洋溢着欢庆气氛。身穿毕业长袍,头戴毕业帽的学生走来走去。人们看到容闳和吴子登的这身打扮,都以为他们是老博士。他们两走入大厅,迎面来的是穿上毕业服装的詹天佑和欧阳赓。看到这两个雄赳赳的年青人,容闳不禁感到眼湿。他们俩恭恭正正地给他俩磕头,引的大家的目光向他们射来。吴子登竟然感到十分不知所措。这时音乐响起,大家就座,詹天佑和欧阳赓向台后的毕业生队伍走去。校长和几个著名教授讲话以后,负责老师要学生挨个上台领取证书。司仪老师喊詹天佑的名字。詹天佑上场,场上掌声雷动,詹天佑在校长耳边说了几句。司仪老师喊欧阳赓。欧阳赓上场,场上掌声雷动。

校长说话:“诸位, 很多年前,我们曾经颁发给第一个中国人毕业证书和荣誉博士证书,今天,由这位第一个耶鲁中国毕业生带来的最优秀的学生,又在我们大学毕业,耶鲁的种子就要在地球另一边的一个伟大的国家开花,这是我们耶鲁的光荣,这是我们耶鲁的成就。这两个学生来自地球的另一半,今天,我们耶鲁有幸颁发毕业证书给地球那边来的学生。”

容闳和吴子登眼里含着泪花。校长继续说:“现在,我们要破例让詹天佑给我们说两句。”

天佑十分激动,手脚在发抖。他说:“我。我。我和我同学欧阳赓请大家答应我们的请求。我想把我们的两个恩师请到台上来。”

台下观众;“詹,同意,詹,同意,欧阳,同意,欧阳,同意。”

容闳和吴子登走向舞台。站立在那里,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詹天佑和欧阳赓走向他们俩,全场刹时鸦雀无声。他们两在美国老师和同学面前向吴子登和容闳行中式大礼。他们走到容闳与吴子登面前,将帽子拿在手上,依次分别恭恭敬敬的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吴子登真被感动了,他情不自禁地用衣袖擦去眼泪。台下又是一阵雷鸣般掌声。容闳和吴子登转过身,竟然向观众鞠了一躬,走下台来。校长将毕业证书给他们俩,和他们俩分别握手。台下掌声雷动。

 

肄业局内饭厅,吴子登打完饭,来到容闳的桌边。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吴子登说:“容大人,我有一事相商,不知你允许否?”

 “吴大人,但说无妨。”

 “不知为何,昨天詹天佑和欧阳赓的毕业典礼,我心里时起彼伏。”

 “吴大人想必又在动上奏的脑筋了。”

 “容大人所言极是。”

 “那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经过这次在耶鲁的舞台上的感受,吴子登的想法有所改变,他觉得以前陈兰彬的做法和陈兰彬要求他的做法有失公允。他前后反思,心里不禁有些羞愧。现在,是他把他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了。说出来,至少能消除一些负罪感。

“容大人,不怕你笑话,我前思后想,觉得以前的奏折甚有出入。以至造成朝廷要全撤。这和我对学童了解不够有关。此次我想上奏朝廷暨李大人,能否留撤各半。”

 容闳听了,心里高兴。至少这吴子登现在有这样的转变。一块僵硬的石头,现在开始融化。容闳说:“倘若吴大人果有此意,那却是上天造化。成就那些将要大学毕业的学生成材,若曾大人地下有知,定会谢吴大人的觉醒,那会是功德无量。”

吴子登惭愧地说:“容大人过奖。此事我极想做,不知时间还在我处否。”

 “吴大人,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我心不踏实,时不我待,赶紧起草奏章。” 吴子登说。

容闳感觉吴子登好像变了人似的:“先谢过吴大人。倘若吴大人正要这样,最好这件事不要汇报陈大人,以免节外生枝。”

 “陈大人想必和我的想法会一样,这点纯甫兄不必多虑。”

吴子登深夜在房间里伏案疾书。钟敲三更,他直起身,敲敲背。吴子登写道:李中堂大人,昔日所报洋化学童乃少数,今詹天佑,欧阳赓两学童毕业于耶鲁大学堂,他们所学知识甚丰,将来定为栋梁之才。且两学童熟知礼仪,通晓古今。今有学童罗国瑞,梁敦彦等已为大学堂两年学知,行将毕业,继詹,欧阳,他们也定为造国之栋梁。下官提议为半撤半留。以备中堂大人参考之。吴子登写毕,再读。

 

学生们都在肄业局的礼堂内扔橄榄球。还有几个在石凳上下棋。教习摇铃高喊:“上课了! 上课了!”大家都涌进教室,坐定。吴子登瞥见蔡绍基,钟文耀等穿着西装,带着领带,显得十分精神。詹天佑见到吴子登的眼神,恐他责骂,便靠近他们。詹天佑害怕地说:“你们不会去换身衣服。”

吴子登听到詹的劝告,说:“天佑,今天我们不祭拜,穿得随意些好了。”

学生们听到吴监督这样说话,都鼓起掌来。吴子登和颜悦色地说:“诸位学童,现在看来,也许前段时间我的<<谕示>>对你们太过严厉,乃至束缚你们的学习。现在看来,美国教育学以致用,实学实用的方法的确值得我们借鉴。昔日我乃对数学有探讨,然用于何处不甚知之。现在知道这数学若用于建铁路,建大楼,造机器,对社会意义之大,乃是我以前没有意识的。因此,尔等尽心尽力,务将知识学到手以效中华。”

学生齐声:“我等谨记吴大人的训导。”吴子登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津田梅子和詹天佑还在野外搞测量。津田梅子告诉天佑她的项目也将完成了。她真的希望她的项目做不完。詹天佑不解,问梅子为什么希望自己的项目做不完。梅子笑而不答。男孩在情黩初开女孩面前显得有些笨拙。梅子说天佑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梅子想什么。可是天佑却说她不是梅子心里的爬虫。梅子憋不住,深情地说:“要你真的成为我心中的爬虫就好了。”

詹天佑笑着说:“那你就藏不住秘密了。”

津田梅子:“天佑,对你,我要是没有秘密就好了。我问你,天佑,上次你说的要想继续上学,你现在什么打算呢?”

 “以前我记得我们要学完十五年才能回国,也许在美国还有六年。如果继续在学习,我就完成硕和博课程,再回国。如果不行,我去实地考察,收集资料回国。我想我们的监督会支持我的。”

津田梅子轻轻地说:“天佑,你欢迎我和你一起去中国?真的吗?”

詹天佑说:“我当然欢迎你去. 你能帮我将铁路建得更快。”

津田梅子单纯地:“我太高兴了,我一定去。天佑,我问你,上次你说的你不让我去中国,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这件事詹天佑很难启口。但他还是说了:“我小时候,我爸妈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你小时候?”

“是啊。她叫谭菊珍。现在十七岁了吧。我与她有一个约定,等我回国后要与她结婚。”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你不是来美国好几年了吗?”

“不叫谈恋爱,叫订婚。”

“那么早订婚,你们互相了解吗?”

“还有更早的,叫胎婚。”

津田梅子好奇:“难道中国女人生男生女未知先卜。”

 “我也不清楚。”

 “在这里,婚姻自主,应该是竞争。”

“梅子,所以我要你不要去大清国。我们大清国的人重承诺,父母定了我的婚事,如果你跟我去大清国,说不定我爱上你,那我怎么办呢?”

“那我和你是朋友,你总得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吧。不过,你的督学不会让你去的。”

 

“那你就别操心了。天佑。”

 

渡边督学要小田龟找到了津田梅子, 和她谈谈。小田龟找到了梅子,梅子问他找他有什么事,小田龟问梅子是不是爱上了中国学生詹天佑。梅子如实回答,她的确爱上了这个聪明英俊的中国小伙子。詹天佑不愿留在美国,更不愿去日本,现在只有她跟他一起去大清国了。天佑说过,中国只有十几公里的铁路。 在那里, 她和詹天佑的发展空间非常巨大。和天佑在一起,她常常象在梦境一样。小田龟说渡边督学要他告诉梅子,鼓励她和中国学生交朋友, 甚至谈恋爱。 津田梅子做梦也没想过这个古板的督学会允许他的学生和中国孩子交往。她高兴地问:“这次督学说的是真的吗?”

 “梅子,这次督学是真诚的。我也很高兴他能这么做。这么多年和他们的竞争, 现在终于象中国人说得一句话, 和为贵了。”

梅子对督学的印象竟然有所改变了。

 

小田龟请好朋友吃饭,想迫不及待地想将津田梅子和詹天佑的恋爱告诉他们。小田龟站起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惊天的秘密。”

米奇儿:“什么秘密?”

 “津田梅子爱上了中国学生詹天佑,这詹天佑不知有什么法术能让津田梅子如此崇拜他。”

丹尼尔拍着手站起来说:“好哇,这下和谐了。”

小田龟始终没有察觉到这背后有一个目的。他很兴奋,中国孩子和日本孩子终于联姻了。到了他们结婚那天,他亲自为他们举行婚礼。一切都顺利成章。

只有容闳头脑还是比较清醒:“这小孩子的事谁说得清是真是假。我看你们的督学先不同意我们联姻。”

小田龟说:“这和督学有什么关系?”

容闳说:“不知道,我看是有点关系。”

丹尼尔催促大家:“好了好了。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你们联姻是好事。和为贵嘛,来大家吃饭。”

这时卡特勒进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电报。丹尼尔对他说:“你晚了。”

卡特勒沉痛地说:“我接到一个口信, 是蒙松来的, 我们的老师布朗病重,我们立即去看看他。”

容闳一听,立刻就叫了起来:“什么?恩师病重?”

 “是的,我也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

容闳立马起身,也顾不得吃饭,就去看布朗。小田龟喊起来:“哎,吃饭呢?”

容闳头也不回朝蒙松的布朗老师家去。 

不久,容闳,小田龟,米奇儿,丹尼尔,卡特勒他们来到了布朗家。 布朗见到容闳和小田龟, 脸上艰难地露出笑容。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布朗老师努力坐起来,说:“你们都来了。”

容闳走近布朗老师:“我们都来了。”

布朗用手指着柜子, 容闳起身, 打开柜子, 容闳捧出四套书, 每套都覆盖着一本圣经。容闳将四套书放在老师的床边。布朗解开一套,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三本书, 一本是《海国图志》, 一本是《文学兴国策》, 还有一本是布朗老师自己写的《致富新书》。

布朗说:“我把你们带来美国不是为了你们进行你死我活的竞争, 是让你们来到美国这个有生命力的国度, 让你们将这里最好的东西带到家里去, 在那里以上帝的名义发扬光大。 

容闳说:”老师,我们懂,您安心养好病。我追随您的脚步,带来了这一百多个学生,将来我会让这一百多个学生每人再带一百多个,老师,过了几十年,你想中国会有多少明白人为中国百姓谋幸福。这不是上帝的希望,这不是你的希望你的梦想吗?小田龟也带了很多学生。老师,你说我们辜负了您的期望了吗?”

布朗微微地笑了。布朗对小田龟说:“小田龟,真正的武士光明磊落,你的责任很大。”

小田龟说:“老师,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会将我的水晶般的心灵带给你。老师,我哪怕是死,也要死的透明。”

布朗说:“傻小子,我怎么要你去死?我要你们好好的,为上帝的期望去努力。”

布朗转向小田龟,颇为沉重地说:“看来, 你日本这个小弟弟总是虎视眈眈地瞄准着中国这个大哥哥。 我担心你们会互相撕杀。”

小田龟说:“恩师放心. 我们继承恩师的意志, 带着孩童来美国学习,就是要想实现恩师的愿望。我们的督学正在改变他的偏执, 他要我推行仁爱。 恩师你放心吧。”

容闳也说:“老师我对不起你, 我的教育计划遇到了很多困难。”

布朗吃力地说:“容闳,再难, 难得过我当年把你从香港带到美国吗? ”

布朗老师拉着容闳和小田龟的手, 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布朗对丹尼尔和米奇儿说:“你们俩也是我最好的学生。你们还是要帮他们两人。”

丹尼尔和米奇儿点点头, 要老师放心。布朗指着四套书。说:“那些是我给你们的最后的礼物,带回去,好好读读。”

众人谢谢恩师,并按照恩师的意思,每人带一套走了。

 

1880 年,布朗先生因病逝世。容闳到蒙松去参加布朗的葬礼, 小田龟也来了。容闳十分悲痛, 在布朗的墓上放下他手中的一束花。杜曲尔牧师主持葬礼,大家都静静地站立在墓地周围。杜曲尔开始为布朗老师祈祷:

O God, whose beloved Son did take little children into his arms and bless them: Give us grace, we beseech thee, to entrust this child N. to thy never-failing care and love, and bring us all to thy heavenly kingdom; through the same thy Son Jesus Christ our Lord, who liveth and reigneth with thee and the Holy Spirit, one God, now and forever. Amen.

仪式毕,容闳一个人待在布朗墓前许久,米奇儿想过去拉容闳下来,丹尼尔阻止了她。丹尼尔说:“让他和老师多待一会儿。”

米奇儿点点头,站在那里和玛格丽特一起等容闳。容闳低声说:“布朗先生,请你原谅我, 我的教育计划已经被遭到魔鬼破坏。我知道你把我带出来是为了让我作为种子,让我带出更多的幼童作为种子,让他们幼童成材作为种子,将中国的老百姓带出水深火热的地狱。去和一切魔鬼征战。眼看这些孩子就要成为种子,魔鬼来了,将他们夺走,所幸的是他们一部份已经成材。让你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吧! 阿门。”

米奇儿和丹尼尔过去安慰容闳。小田龟走了过来。小田龟向容闳说:“现在日本孩子就要跟中国孩子结成友谊。我十分高兴看到这个局面。”

容闳说:“我的朋友啊朋友, 你着实太幼稚了,你说狼改得了吃人的本性? ”

小田龟十分不解:”容闳,你还记得布朗老师把我们两个人都拉在一起吗?他要我小田龟和你容闳作朋友。他要日本和中国作朋友。现在,我们两国的学生甚至能联姻,老师的愿望不是实现了?容闳怎么还把我和我的督学的善意看成这样呢? ”

 “小田龟,你是幼稚呢还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懂。你的督学玩的是项庄舞剑。你知道这个成语吗? 他在和我作最后的决战。我失败了,他还不让我失败的潇洒一些。”

“容闳,你是不是喝了酒了?你的话我真的不懂。难道说……”

“不懂就算了,不过你还是我的朋友,你讲义气,为人正直,我们后会有期。但是,你的上司,那个渡边也许会反而伤了卿卿性命。” 容闳一直在想着渡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警惕,这个老狐狸一定会有事的。

 

      陈兰彬看到了吴子登的奏章,就来到吴子登住所,他和吴子登商量召回的事。陈兰彬说:“子登,你的奏章我看了。你怎么改变主意了呢?”

吴子登觉得自己没有改变主意,只是召回的方式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觉得现在这样更能为皇上和国家省钱。因此他说:“荔秋兄,不是我改变主意,我也是为了朝廷银子着想。”

 “你难道不认为现在学生情况越来越糟,再不及早召回,他们都会变成美国人的买办,或恋这里的生活,或会逃走,或会恋爱结婚滞留美国。我大清国花这么多钱,为别人做嫁衣裳,你说这不是得不偿失是什么?”

这些话本来是吴子登说的,现在陈兰彬反而用这些话来责问吴子登了。吴子登回答:荔秋兄,话不能这么说,依我看,这些学童还是学有所长。他们的行为也很有规范。如果能在这里完成他们的大学学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也是我们的初衷。如果撤,将那些违反规定的孩子召回就是。”

陈兰彬越感到奇怪:“子登老弟,我就奇怪,是什么把你的观念给转过来了。”

 “是感悟吧。这里说的是上帝的感悟。”

 “子登啊,你可不能去教堂啊。听上去象是教会里教徒说的话。”

 “荔秋兄,我讲的是实话。”

 “好吧,我也不多说了,现状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只有让中堂大人去定夺了。我会在修电报一封,我们等着他的裁示吧!”

陈兰彬见子登的话和他的想法现在相差甚远了,觉得和他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他就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吴子登还叮嘱他一句一定要和李鸿章说他的想法。

李鸿章府内,有下人来报:“李大人,电报。”李鸿章:“念电报。”下人念:日前复奏,已言裁撤,此局应由中堂奏明。顷接电示,知子登又有变计,应否撤局,自由尊裁。惟兰彬弗能经理,万乞鉴原。纯甫如何,由其自报。

李鸿章自言自语:“好个陈兰彬! 好个吴子登! 你们在全撤或部分撤的问题上又发生分歧。将球踢给我李鸿章,让我李鸿章来唱红脸。这烫手的山芋又落到我的手里。”

 李士彬请奏皇上以后,一直没有得到皇上的回话, 去宫庭奏, 李鸿章也上朝。他们在皇宫外碰到。李鸿章说:“李大人,你为什么一直和容闳的教育计划过不去?”

李士彬说:“中堂大人,你我都身为朝廷官,时刻要为皇上着想。”

 “李大人,你这样下奏折,你对出洋肄业的教育计划了解吗?”

 “废话,我下奏折,当然对你的那个圈钱的教育计划一清二楚。”

 “唉,想不到将来千古罪人会是你。”

 “你,你那洋务玩意儿能有多久?咱们朝上见。”

 皇宫内大殿,文武百官整齐排列,李士彬和李闳章出列,针尖对麦芒, 展开了唇枪舌战。李士彬拿出陈兰彬和吴子登的几封信和电报。这些都是两位委员发来的要求撤回的信件。 这些学生在美国不受管束, 洋局废驰, 胸无点墨, 流为异教,  能早一天将他们撤回, 即国家早获一日之福。

皇上: “中堂怎么说?”

李闳章说:“多年来,容闳偏重西学,使幼童中学荒疏,他曾一再去信诫勉。他的学生大半出生于广东,且幼年出洋,沾染洋习在所难免,吴子登绳之过严,导致冲突,然,近闻子登与学童甚为和谐,且再三上书,要求半撤,以保全大清的银子。容闳不愿裁撤,是意料中的。陈兰彬坚持全裁,也不是没有原因。鸿章因思前此幼童出洋之时,钧署暨敝处曾函托美使镂斐迪照料,该国君臣喜中国奋发有为,遇事每能帮助;今无端全撤,美廷必滋疑骇;况十年来用费已很高一旦付之东流,亦非政体。进入大学的学生应当继续读完,其余学生中选择聪颖可成材者酌留若干,此外逐渐撤回;留学事务局的人员可酌裁省费。”

皇上听着有理,边说:“李卿说得极是。容朕再行考虑。”

李士彬说:“皇上,上次召回,已有两个学童逃之夭夭。其中一个为容闳之亲戚。容闳伙同其妻美国人玛格丽特将其安排。此乃为天下之大不韪。若任其下去,则这些学童荡然无存也。”

皇上问:“李爱卿,果有此事?”

李鸿章搪塞:“此事我已经要容闳严惩不贷。我已派出陈实武执行此事,本想将使命完成再奏。”

李士彬趁热打铁,说:“皇上,现已有近60名幼童进入大学,加上酌留若干,尚未入大书院的幼童,立刻到各处电报馆学习电学,准备两个月后可回国供差,为刚刚开通的天津至上海电报线工程工作。我们何乐不用这些学童。”

皇帝: “容朕考虑再三,你等回去听旨。”

 

小田龟回到日本督学办公室。督学见小田龟回来,抬头wentan和津田梅子谈得怎样?

 “正如你所猜测的,津田梅子和詹天佑已经建立很深厚的感情。看来,我们两国的友谊要在他们身上体现出来了。” 小田龟说。

 “是啊,促进两国间的友谊是我们的目的。那个詹天佑和梅子都毕业了,要是詹天佑舍不得梅子,疯狂追求梅子,那该多好哇。” 督学说。

“督学,他们现在不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吗?”

 “什么状态?”

 “梅子甚至要跟着詹天佑去中国。”

渡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这是她跟你说的吗?”

 “是的,这是梅子亲口和我说的。她说即使他们的吴监督不让她去,她为了爱情,就是偷渡也要去!”

督学立即变了脸,显得很不高兴。小田龟见督学沉下脸,十分不解,心想,刚才他告诉督学的情况不就是督学梦寐以求的吗。他想不到督学大声地叫了起来:“反了! 反了!”

“反了,什么意思?”

“小田龟,你的脑子什么时候能拐个弯。你再跟津田梅子谈, 告诉津田梅子在和詹天佑的恋爱中, 只能要詹天佑跟着津田梅子到日本来, 加入日本籍, 而不能反之。据推测容闳就要撤局,现在我和容闳在作最后一个回合的较量。”

小田龟听到较量两个字,耳朵已经出茧子了。“较量,较量。你为什么老是和人家较量,你和谁较量?和容闳?你和容闳还有什么好较量,人家都已经要走了,他们的教育计划就要垮了。督学,就算你赢了,你还有什么可以和一个根本没有意识到你在和他较量的人较量?你这个人太莫明其妙了。”

渡边吼了起来:“中国自古就是日本的敌人,他们几次三番进攻日本,是神保佑了日本。我们和他们是天敌。”

小田龟不吭声,想, 不是你督学说我们要跟他们和为贵吗?怎么现在有变调了呢?难道容闳说的是对的?他还是没有理解督学为什么这么愤怒。他说:“督学,津田梅子一定有自己的主见。俗话说,天要下雨姑娘要嫁。津田梅子恋爱嫁人的事我们也要管吗?这绝对不合适。”

渡边听了这话,气得七窍冒烟,连连指着小田龟要他滚。小田龟感到督学已经神经质了。渡边继续说:“中国要是有几百几千几万像容闳这样的人, 我们休想和他们竞争。而容闳就是想生产几百几千几万个这样的人。我们这次亲善的目的是要用这些女孩子, 将容闳培养的人成为日本女婿, 为天皇所用。 ”

小田龟顿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他以为督学真的改邪归正了, 真的想和中国人亲善了。那是他跟布朗老师这么说的, 他跟老朋友们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他真正看到了渡边的狰狞面目。已经到了晚年的渡边,难道他还在那里计算着甚至没有说过话的想象中的敌人?小田龟手里按着这把菊花刀。

渡边说:“小田龟,作为一个武士,你想不执行命令?”

要是在以前,小田龟肯定会说哈伊,但是现在他不是那样回答了,他说:“督学, 我倘若和你一同去卑鄙, 我对不起这把菊花刀了。”

渡边听出小田龟开始反叛,感到十分气愤:“你! 日本白培养了你! ”

小田龟不想在和这个人说话了:“我不懂你! 我只知道武士道精神。我要的是在太阳底下的对手,不是躲在阴暗角落的小人。”

说完,小田龟就匆匆地走出办公室。渡边在办公室对着天皇的像,站立着。良久,渡边回过神来:天皇,小田龟再也不会执行他的任务了。他已经不是你的人了。我得自己干, 我在你面前发誓将最后的一次搏击完成, 那怕是杀身成仁,对得起你了。

 

吴子登来到耶鲁校园,在教室找到正在和津田梅子学习的詹天佑。吴子登心急如焚地想了解他们的事。他问詹天佑有没有和女日本学生津田梅子在谈恋爱这回事。 詹天佑将津田梅子已经答应他, 跟他一起去中国事告诉了吴子登。还说他们根本没有谈什么恋爱。吴子登这才松了一口气。

 “詹天佑,如果真的谈恋爱, 也没关系, 但条件只有一个, 就是不能离开中国, 因为是清政府培养了你。你必须回国作贡献。”

詹田佑听到这里,感到吴子登现在是这样的开明,又是这样的忠诚,他很感动:“那津田梅子要想去中国,她能去吗? ”

 “这要上奏朝廷, 如果朝廷允许的话,你就可带她去中国。”詹天佑开心地说了声再见。就约津田梅子到湖边去散步。

 津田梅子和詹天佑在湖边散步。他们已经完全完成了学习任务。在整个学习过程中,詹天佑给了梅子很多帮助,梅子真心谢谢詹天佑,但是天佑却不要她谢,说这是梅子自己努力的结果。他们俩走了一段路,要是在平时,詹天佑一定会将些笑话来逗梅子开心,可是今天,詹天佑连一句话都没有。津田梅子察觉到有些异样,问詹天佑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天佑推说刚在他在想自己的事。

津田梅子对天佑说:“天佑,这两天我察觉我们的督学对我很冷淡。直觉告诉我,也许他会对我做什么。”

 “你是多想了吧。就像我们吴监督一样,对我们十分严格,都是为我们好啊。”

 “天佑,我们的督学和你们的吴监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们的督学十分阴森可怕。天佑,你能保护我吗?我哪天有危险了,你会来看我吗?”

 “会,我会来救你。你不会有危险的,你们的小田龟叔叔也会保护你的。他为人十分正直,是容大人说的。”

 “我来到美国是签过约的,我是签约在身的人,我总觉得我们督学对我们的交往还有阴谋。”

 “什么阴谋?”

 “不知道。”

詹天佑安慰她:“梅子,别着急,中国人有句话,船到桥门自会直。大不了撞几下。”

津田梅子严肃地说:“这一下撞不是那么轻松的,那是我们拿命开玩笑。我们这个督学,什么事都敢做得出来。”

詹天佑打了一个寒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是一句可怕的话。詹天佑想起日本督学想暗杀丹尼尔叔叔的事,心里很沉重。他嘱咐梅子要小心。

 

 

 

 

 

 

 

 

 

 

 

第四十四章

 

容闳一个人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他想着朝廷要把这孩童的培养计划撤回。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才几年呀,眼看着这些小树木都快成材了。他们就来这么一手,就撤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呀,就毁于一旦,他想着,越想越心疼。他看到玛格丽特站在身边,容闳对她也十分内疚。容闳曾经说过,希望在中国老家有一场婚礼。现在一切全想一个梦,容闳真想带玛格丽特到家乡看一看,可是这是不可能的。玛格丽特见容闳不说话,知道丈夫一定又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了。她问:“亲爱的,你是不是又有不好的事情了?”

容闳将自己的想的是给玛格丽特讲了。玛格丽特安慰他:“你不是常常说天意吗?也许这是天意,你已经做了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大事。静下心来吧。”

 

也许容闳的担心是来自地球另一边的感应。李鸿章正在参阅公文,只听得门口传令官大喊:“皇帝圣旨驾到。”李鸿章等人门外接旨。太监宣读:李鸿章听旨,查在美肄业学生以童稚之年,远适异国,路歧丝染,未免见异思迁,如陈兰彬所称,是以外洋之长技尚未周知,彼族之浇风早经习染,已大失该局之初心。相应饬下南北洋大臣,趁各局用人之际,将出洋学生一律调回。钦此。

李鸿章口里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避难山教堂。1881年8月21日。

夜色降临,夕阳慢慢地由红变暗,避难山教堂的钟声悠远而低沉。渡边坐在督学办公室桌子前,他已经要三岛去叫津田梅子来办公室, 津田梅子气喘吁吁地来到渡边的办公室。梅子抬头偷看了渡边一眼,只见渡边的那张永远紧绷着的脸,心里一阵颤抖。渡边请她坐下。他的态度变得婉和起来。津田梅子心里暗想,他肯定是为了自己和詹天佑交朋友而愤怒。她想着对付这个老头的词。他不是一直主张和中国男孩子交朋友吗?如果问道这个问题,她就一定是这样回答。可是渡边偏偏不问梅子这个问题。梅子看到渡边的桌子上摊着很多照片,他问梅子喜欢不喜欢照相。梅子看到很多照片,而且看到渡边的态度软和下来了。心里平静了许多。她看着桌子上的照片。

渡边问:“你对这张照片感兴趣?”

有一张照片突然勾起了梅子朦胧的记忆:“我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的照片。”

渡边迟钝的眼睛里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急切地问:“你见过哪张照片?”

 “我记不起来了。照片中的男的一定是你吧。这个女的是你的妻子吗?”

 “是啊,我们已经几十年没见了。”

 “这个女人象我妈妈。”

渡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你妈妈在哪儿?”

渡边一惊。仔细听梅子说。

 “在横滨。”

渡边听了,便失去兴趣。他立刻换了一个话题,说:“听说你现在和中国学童走得很近,是吗?”

津田梅子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督学,你不是说要我们和中国人亲善吗?我这是按你的指示做的。”

 “没错。我是说过这样的话。这话是天皇说的。我只是传达而已。”

 “我认识的这个中国男孩叫詹天佑。和我同班,我们都是学铁路专业的。”

 “这个学童怎么样?”

 “他太聪明了。督学,詹田佑是真正的才子。他还有天大的抱负,他想将铁路铺满中国。”

督学一边听, 他的神情由慈祥变得不高兴, 由不高兴变得愤怒。他终于让津田梅子知道这是他请示过天皇的一个计划。渡边说:“梅子,你别说了。你理解错了天皇的意思。”

 “督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渡边一面将桌上的照片收起,一边说:“这个计划是我们天皇亲自定的。他要日本的姑娘和中国的幼童学生联姻, 把他们变成日本女婿。”

津田梅子跳了起来:“什么?能有这样的计划吗?原来你要我们和中国学生亲善是假,获取中国的人才是真。你们竟然不惜使用绝灭人性的美人计。”

“爱情,如果你说服那个什么詹天佑的去日本,你们的爱情不就成真的了吗?”

 “我知道詹天佑不会到日本去, 而我已经爱上了詹天佑, 要跟詹天佑一起去中国。”

 “不行! 梅子,你必须离开这个中国学童,如果他拒绝去日本的话。我这不是合了中国人说的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吗?”

津田梅子坚定地说:“督学, 爱情是纯洁的, 我要追随我的爱情。如果你逼我,我毋宁死, 也不会让纯洁的爱情遭到玷污。督学,我已经决定毕业后跟着詹天佑去中国, 做中国新娘。”

渡边大怒:“住嘴! 你这没骨气的东西!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知道,大不了死。你们太卑鄙了。” 梅子说着,眼泪就扑刷刷地留下来,她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津田梅子带着一丝希望去找詹天佑。她在校园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她见到詹天佑正在做中文作业。詹天佑看到梅子这付惊恐万状的样子,问:“梅子,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津田梅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天佑,你必须答应我,给我安全。”

 “怎么了,梅子?”

津田梅子沉重地说:“和中国学生亲善其实是我们督学的一个阴谋。他企图将你们的毕业生带到日本去。”

詹天佑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又不是属于自己的。我们来到美国,是和政府签合同的。事实上,我们到那里是朝廷说了算。”

津田梅子说:“如果我要去中国,我们的督学一定不会放过我,你能帮助我保护我吗?”

詹天佑书说:“我和我们的督学吴监督谈过话。他说你可以跟我们去中国。”

听到詹天佑这么说,津田梅子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渡边料定梅子是去找詹天佑去了。也许她会躲在中国学生中,知道他们回去。津田梅子已经爱上了詹天佑,这个詹天佑不可能去日本,而津田梅子已经王八吃秤砣, 要跟着他去清国。渡边是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利用美人计非但没有赚到容闳的人, 反而就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奇怪他能用钱买美国国会的否决票, 可是就连美女学生都不能买中国学生的心。他觉得他老了,就要解甲归田。这是他向天皇保证过的最后一件事。那就是要将学成的中国学生想办法弄到日本去。现在看来,他的计划一定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他预感这次他会输。他不甘心他的学生反而被中国学生吸引过去,这是他就是死也不能容忍的。他要三岛去喊佐藤。左藤正雄进入日本督学的办公室。

 “左藤,中国有句话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要天皇派你来,今天用你的时间到了。”

 “督学,你说,我知道你现在用我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督学吩咐我做什么?”

 “小田龟已经不是我们的武士,他的心里十分鄙视我的计划。他觉得我这样做已经使他失去了武士的品质。你先去毫不吝啬地除掉他。”

 “那津田梅子呢?”

 “不能让她反跟詹天佑跑到中国去。他们这一批人中, 只有詹天佑和欧阳庚从耶鲁大学毕业, 现在只有津田梅子能说服詹天佑归顺我们的天皇, 如果真的这样,我就完成了天皇的使命。”

 “如果他们一意孤行呢?”

 “杀无赦。” 佐藤听了,立即出去找小田龟了。佐藤在街上看到小田龟,并盯梢小田龟。他见小田龟进一家饭店,喝起酒来。左藤耐心地在外面等了好久,小田龟醉汹汹,东倒西歪地出来。左藤跟了过去。左藤几次要下手都不能得逞。小田龟已经到了丹尼尔的家。他敲门。米奇儿开门,看到了小田龟醉汹汹的样子,知道小田龟和醉了。米奇儿大喊丹尼尔。他们俩将小田龟扶进他们的家。他们给小田龟喝水,小田龟慢慢醒来,他欲向丹尼尔申诉。但是他语无伦次。丹尼尔拍打小田龟的脸,想唤醒他。小田龟极力想睁开眼。米奇儿看到小田龟极力想睁开眼睛,便对小田龟说:“看你醉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啦?”

小田龟说:“我对不起你们。丹尼尔,米奇儿,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容闳和他的学童们。”

丹尼尔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你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小田龟大舌地说:“我不能再在这个学监手下干下去。这渡边,不,这王八蛋就要疯狂了。丹尼尔,你立即转告容闳, 要多加小心他要玩阴的。”

 “他派人要害我,他要杀津田梅子和两个耶鲁毕业生?”

米奇儿大声说:“小田龟,你醉了,是不是在说醉话?”

小田龟紧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接着说:“米奇儿,我-说-的-是-真-话。”

丹尼尔果断地说:“走后门,我们把他送到教堂去。在那里会安全些。”

他们夫妇俩将他安全送到教堂,把他安顿好,便回到了自己的家。

 

渡边在客厅内一边在听歌舞妓,一边在品茶。左藤急急忙忙地进入。左藤大喊:“小田龟逃走了。”

渡边斥责:“这样慌慌张张的,像个武士吗?小田龟逃到哪里去了?”

 “我看到他进入米奇儿家里,但是没见他出来。他喝醉了。”

渡边放下茶杯:“那么他一定还在他们家里。小田龟不可能藏身不出来的。我们已经将三岛保释了出来。”

“啊,三岛回来了。那太好了。”

“三岛就在门口。三岛,你来吧。”

三岛答应了一声,进。左藤说:“啊,三岛,一定受了不少苦。”

三岛点点头。渡边说:“你们俩听好了。中国皇帝已经勒令中国学童撤回中国。他们很快就要走了。你们没有听出教堂的钟声。你们最后的任务完成后,我们也就回国。看来我们的美女蛇计划失败,我们的计划一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适得其反,津田梅子反而被人俘虏。我们不能让她反跟詹天佑跑到中国去。三岛,我要和津田梅子再谈一次。你去对付小田龟,如果他不回心转意,就将他杀了。”

左藤心里颤抖:“这。”

渡边说:“怎么,手软,武士还手软?”

三岛:“不,不是手软,而是……”

 “而是什么?你就执行命令。你和左藤对付小田龟的已经足够了。至于欧阳庚和詹天佑,暂时不动他们,因为他们是分批走的。去吧,找准机会。”

佐藤从来没有想到这个渡边就连自己人也要杀,心里有点害怕。在回到宿舍的路上,三岛见他不说话,知道佐藤心里有点害怕。杀小田龟,他自己心里也有点胆却。他也沉默了。

 

每次容闳来米奇儿家,他总是走小时候到米奇儿家马厩打工的那条小路上,小小的曼恩马看到容闳,常会跑了过来,亲亲容闳。马厩内,走出米奇儿。米奇儿说:“你看,那小曼恩竟然认识你。”

 “因为我和老曼恩是战友。”

 “都听说了。你刚从华盛顿回来,带来什么消息了吗?”

 “我的孩子们呢?”

 “你的孩子们都到班顿湖去野营去了。”

 “那我去班顿。”

 “你不要去了。等他们放松一下回来再说吧。”

 “不,我要去。”

容闳到达班顿湖边的野营地,见同学们都玩得很好。有些孩子在玩攀岩,有些在玩扔球,还有些在玩划船。唐国安看见容闳过来:“容大人来了。”

梁普时说:“容大人来了。容大人一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了。”

同学们都从小木屋里跑出来。聚集在容闳的身边。容闳来到班顿湖边小木屋前,同学们都在草地上聚齐了,等着容闳的发言。容闳觉得很奇怪。他根本没有打算要演讲呀!

“同学们,你们怎么?”

 “容大人,您一定有什么消息要传递给我们。” 唐国安说.

容闳感到奇怪:“你们都知道了?”

 “不,我们不知道,可是我们知道皇上有昭书要我们回去。” 唐国安说。

大伙一阵骚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容闳喊:“安静,安静。是的,我们就要回去。我们来了这么多年了,皇上开恩,让我们回去看看我们的家人,父母,我们都要做孝子啊。”

 “容大人,恐怕我们一去不能回来了吧。” 梁普时说。

学生众:“对,如果不能回来,我会想这里的家,会想这里的家。”

有人呜呜地哭了起来。容闳不断安慰同学们,皇上只是停办肄业计划。大家回去去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不日就要出发回去。大家还是要回来的。放心去吧。学生们都明白,这是容闳先生安慰他们的话。

夜里,整个营地笼罩着悲哀的气氛。小木屋内,吴应科,唐绍仪,梁敦彦,薛有福等聚在一起讨论他们应该怎么办。

唐绍仪大声说:“我们应该派代表和容大人谈,要他让朝廷给我们更多的时间学习。”

 “那我们推举谁呢?” 吴应科说。

 “就推荐唐绍仪吧。大家同意吗?” 梁敦彦。

众人一致同意。唐绍仪说:“好,我就去试试。”有个孩子看见容闳独自坐在营地的圆形露天小剧场边。他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他回到小木屋来向大家报告。唐绍仪觉得这是个容闳先生谈条件的一个好机会,学童们走出小屋。吴应科领头,向圆形露天小剧场走去。梁敦彦在不远处看见了容闳,他叫道:“看,容大人就在那里坐着。”唐绍仪拉住大家。唐绍仪说:“容大人心里一定有说不出的烦恼。我们现在还是不去为好。”

梁敦彦却说:“既然大伙儿都推荐你了,你就不能推诿。你去说说也表达我们的意见。”

大家走近容闳。容闳抬起头,说:“同学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唐绍仪说:“容大人,你不能让我们说走就走!”

 “我?要你们说走就走?” 容闳不明白同学们这句话的意思。

唐绍仪说:“容大人,你说让我们回来,这恐怕是我们一厢情愿吧。”

 “同学们,说句实话,我实在不愿意你们走。就差不多大学毕业了。可是。 唉。” 容闳说。

 “我们去找吴子登大人。” 梁敦彦说。

 “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你们先回去吧。” 容闳。大伙儿泱泱地走了。

 

小田龟回到家,刚要开门,看到外面有人一闪,小田龟警觉地闪到一边。直觉告诉小田龟,这个渡边要对他下手了,这两个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像三岛,另一个他很陌生,难道就是渡边在说的大力武士佐藤。难道他这么快就从日本来这里?小田龟知道他不是这个大力武士佐藤的对手。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两个孩子可能也在诛杀的名单之列,还有容闳的两个大学毕业生,渡边也不想让他们活着回中国的。小田龟想到这里,这个天地不怕的武士打了个寒噤,他转身冲向黑暗之中。小田龟感到又冷又饿,他能到哪里去呢?他想。最安全的地方是他们紧盯着的地方。米奇儿的家,对,那里是安全的,因为他们以为他就是从那里逃走的。小田龟敲门,老雷诺开门。

“是你?小田龟!”

小田龟进,示意雷诺不要大声。雷诺说:“你怎么啦?”

小田龟说:“雷诺叔,能有点吃的吗?”

雷诺要小田龟坐下,自己到厨房里烤出一点红薯和面包。小田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雷诺问:“小田龟,你究竟怎么了?”

 “雷诺叔,有人追杀我!” 雷诺走到墙边,取下猎枪,说:“告诉我,谁要暗杀你?”

 “雷诺叔,是我们自己人要将我杀了。”

 “你自己人将你杀了?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他们对中国留学生最后的阴谋。”

米奇儿和丹尼尔闻声进入厨房。米奇儿听到小田龟最后的那句话,问:“小田龟,你说什么?你们对中国留学生的最后的阴谋是什么?”

 “啊,米奇儿,他们的最后的阴谋是绑架两名耶鲁毕业学生。 ”

丹尼尔说:“看来,他们真的要杀人了。”

小田龟对米奇儿说:“你们赶快去通知容闳。要他们小心,千万要戒备。”

 “容闳和学生们现在不在这里。他们的第一批在后天走。” 米奇儿说。

 “他们没说要开告别会吗?” 小田龟说。

 “没有。那些是在学电报的学生,据说一回清国立刻就工作。”

 “你们能找得到他们吗?”

丹尼尔说去试试。

“小田龟,你有危险吗?”

 “你们放心,我暂时没有危险。但是我还得在这里住一宿。”

丹尼尔和米奇儿为小田龟收拾好房间,让小田龟休息,两个人便到容闳家去了。玛格丽特告诉他们,第一批学童明天返回中国。丹尼尔和米奇儿相对看了一眼,看来今天是不可能将渡边的阴谋告诉容闳了。他俩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大清肄业局。

 

第二天一早,容闳和太太就在火车站送孩子们上火车,米奇儿,丹尼尔,还有吴子登来到火车站。住家妈妈们大声地喊着自己家住过孩子的名字。学生们穿着清一色的大清服饰,学童们在月台上站成两排。此刻容闳心情十分凝重。

吴子登对容闳说:“容大人,你点名吧。我……”

容闳看到吴子登也感慨万分的样子,知道他的心里也很难过,于是他结果名册,开始点名:“方伯樑,牛尚周,梁金荣,唐元湛,卓仁志,朱锡绶,周万鹏,孙广明,程大业,盛文扬,陶廷赓,林联盛,冯炳忠,陆德彰……”

容闳点完名,要大家和住家家人再见。避难山教堂的钟声响个不停。陈实武身背背包,腰插横剑,走近吴子登。吴子登说:“实武,下官将这批学童托付与你,到了金山,你尽快返回,我们下一批也行将离开。”

学生们鱼贯而入火车,再见之声不绝于耳。陈实武最后一个跳上火车。容闳和玛格丽特等目送火车消失在远方。

 

夜深了,郊外洁白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如同白昼一般,小田龟向布朗的坟墓走去。突然,他听到墓前有声音。他一闪,躲进树林。他定睛一看,这是容闳。

容闳对着墓,烧了纸,口里说着:恩师,我失败了。我没有留着这些种子,我应该怎样做呢?我知道日本人正盯着我的两个学生。如果他们俩出了问题。我更是无地自容了。但是我知道我要坚强。 这些大孩子毕竟学到了很多很多。 你保佑他们平安到达大洋彼岸吧。

容闳又烧了一束纸。他继续告白:恩师,我也知道小田龟正直,可是他处处受到追杀。我每天为他祈祷,你能给我指一条路,我怎样才能解救他,那怕以我的生命。但愿他现在已经离开这里,去了日本。摆脱了生命危险。小田龟听到这里,激动极了。不由自主地从林子里出来。

“谁” 容闳小声问。

 “是我,小田龟。”

容闳啊地松了一口气:“小田龟。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田龟说:“容闳,你不是知道我答应过布朗老师,绝不允许日本方面的阴谋出现。现在谁也不信渡边能要津田梅子引诱詹天佑,可是詹天佑却又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我们的津田梅子死心塌地决定做中国媳妇。渡边已经恼羞成怒,弄不好,津田梅子会做他刀下之鬼。”

 “小田龟,你既然已经察觉渡边已经绝望之中,要垂死挣扎一番,为何不把津田梅子给保护起来。”

 “现在左藤正在找我,要杀我,怎奈左藤刀法精湛,我不是他的对手。三岛将津田梅子软禁起来。左藤把她看管得严严实实,我不能下手。现在他们正在要她放弃去中国的念头。容闳,你们处处要做好防范。尤其是詹天佑和欧阳赓。此两人是他们绑架和谋杀的对象。我正在寻找机会,将津田梅子救出来。”

 “我们的武师陈实武快回来了,不知他能不能帮你一把?”

 “不要帮我了,他只要看守好詹天佑和欧阳赓,其余的事就靠我运气。我来这里是想对恩师说我没有辜负他的希望。你多保重,我走了。”小田龟转向墓碑:“恩师,你也听到了。我不会食言的。” 说完小田龟消失在月光之中。

 

听到这些消息,容闳更加小心地看管着学生。他深夜来到肄业局,查看学生们睡的情况。他碰到巡夜的吴子登。容闳说:“子登,我们要把詹天佑和欧阳赓等人转移,他们不能住在这里了。”

 “纯甫,我夜夜做恶梦,怕他们出事。转移他们太及时了。你知道上次曹嘉祥差点把我给打死了,他的枪法很准,为何不和他的住家联系,让曹嘉祥和詹天佑他们住到他家,要曹嘉祥抱枪小心护卫,直到我们撤回。” 吴子登说。

 “子登,好主意。你去找嘉祥。我们立即行动,兵贵神速,今晚就行动。这件事别去惊动任何人,只有悄悄地做,否则大伙儿会弄得人心慌慌。”吴子登说:“好,我这就去。” 容闳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渡边公寓客内,日本甜甜密密地音乐十分醉人,渡边坐在中央。旁边坐着左藤和三岛。渡边问佐藤:“你把津田梅子放在那里安全吗?”

 “报告,非常安全。”

 “你都有些什么措施?”

 “我将捕猎的脚钳子绊子层层放置。只要小田龟来救津田梅子,他就是自投罗网。” “我命令,你可以把他杀了。”

 “督学,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左藤说。

 

小田龟开始行动,他已经打听到津田梅子被关押的地方。他沿着墙角轻手轻脚地向大门移动。从木栅栏缝间向内望去,见前面的房子亮着灯。他隐约看到津田梅子在屋内走来走去。他朝周围看看。周围没有任何人。他断定没有什么埋伏,便翻身入院。这时只听晃啷一声,只感到脚脖子被铁齿咬着,钻心地疼。他一抬脚,铁牙圈带动铁链。他赶紧抽出宝剑,将铁链砍断。他拖着铁圈敲开津田梅子门。小田龟急促地对梅子说:“梅子,赶快走,你赶快走。”

梅子见小田龟的脚在流血,惊叫起来:“小田龟叔叔,你的脚在流血!”

小田龟说:“快走。”

小田龟脚上的铁链拖地的声音被正沉迷与酒肉的左藤听到,他一下子蹦了起来。提刀向小田龟走去,小田龟对梅子说:”梅子,你赶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津田梅子茫然:“走,去哪里?”

小田龟说:“去中国学生那里,那里安全。”

津田梅子坚决地说:“小田龟叔,我不去,看渡学把我怎么样。”

小田龟说:“他们会把你杀了的。”

 “我不信,我是天皇派来的,他们能把我杀了?” 津田梅子说。

小田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们来了。梅子,你听我的话。”

 “真的吗?”

 “真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津田梅子拎上一只箱子,跟着小田龟出来。津田梅子看到小田龟一瘸一瘸,十分痛苦。

 

陈实武跳下火车,朝肄业局大街走来。他快到日本教育事务所,听到有两个人在说日本话,陈实武能懂一点日本话,他就跟了过去。不远处,只见小田龟在津田梅子搀扶下向街道那边走去。有两个日本人迎面朝小田龟两人走去。左藤见到小田龟拖着津田梅子,便上前说:“老同学,你一向可好。”

小田龟绝望了,他和梅子都逃不出他的手心了:“左藤,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小田龟,你装蒜了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来到这里。”

 “你想做什么?”

 “来取你的命。你的气数已尽。今天你该做我的刀下之鬼了。”

津田梅子说:“左藤,你敢动小田龟叔叔一根毫毛,我就在天皇那里告你。”

左藤哈哈一笑:“你这个小丫头,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你想死吗?今天我也成全你。”

小田龟说:“少废话,看剑。”小田龟一剑刺去,左藤用剑一拨,小田龟退回,转身从上劈下,左藤让过,返身一刀直刺小田龟的胸脯,津田梅子惊叫。小田龟一闪身,左藤刺入小田龟的手臂。小田龟“匡啷”将剑落下,左藤趁机用剑尖顶住小田龟的咽喉。

小田龟狂喊道:左藤,快刺,将我刺死,将我刺死,你还等着干什么?”左藤将刀尖刺入小田龟的喉咙,鲜红血往下滴。

 “小田龟,我让你死的明白。是你和渡边唱对台戏,是渡边将我调来对付你,是渡边要我把你给杀了。”

 “这个渡边,这个畜生,他耍了一辈子的阴谋,为什么我不杀这个混蛋。”

左藤抽回菊花剑。左藤说:“好了,这回让你死得明白了,是吗?现在我成全你吧。”

小田龟闭上眼睛,说:“来吧,左藤。”

左藤提剑,只听当的一响,左藤手起刀落,小田龟睁眼一看,菊花剑,落到他的身旁。身边有个大汉从天而降。这大汉捡起剑,将它扔给左藤。大汉说:“这样杀人不公平吧。来,我们较量较量。”

小田龟说:“你是什么人?”

大汉说:“什么人你还看不出来吗?”

左藤:“看剑。”

左藤的剑象条银色的飞蛇,直捣大汉的心窝。小田龟喊:“大汉小心,蛇吐舌。”

只见大汉身一挺,用刀切断蛇头。左藤步履不稳,退了好几步。大汉说:“小田龟,你带这位女子走。”

小田龟说:“还没问尊姓大名。”

大汉说:“敝人就是清皇上内卫陈实武是也。”

小田龟说:“谢谢救命之恩。小田龟拖着津田梅子,远去。见他们走远,陈实武用手抹了抹刀。陈实武对左藤说:”我留你一条命,你去你的渡边主子报功去吧。”说完,他扬长而去。

      夜深了,旷野狗叫声,小田龟来到容闳家门口,敲门,容闳开门。容闳惊奇地发现小田龟,问:“小田龟,你怎么了?”

小田龟说:“我被人设伏,受伤了。”

容闳将小田龟让进屋,见小田龟脚上拖着一只铁齿机关,流血不止。容闳将铁齿圈松开。玛格丽特出来。一看到小田龟脚上的血,几乎晕了过去。容闳对玛格丽特说:“他伤得不轻,去叫你父亲来吧。”

玛格丽特应声,消失在黑暗中。容闳说:“你带津田梅子赶快回日本去,我请米奇儿和丹尼尔将你送到车站。”

小田龟既救了津田梅子,就答应护送她回日本。他和梅子在容闳家休息一宿。不在话下。

 

渡边的客厅内,左藤直挺挺地站在,听渡看到佐藤狼狈回来,开始露出真实的他,又骂人又训斥:“八格,你真是个笨蛋。”

左藤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渡边要佐藤再描述一遍,这个汉人有这么厉害。左藤说:“这个人刀法实在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住嘴! 你这头笨猪。难道他的刀法没有破绽?”

左藤说:“依我看,我们过招几下,没有破绽。他自称是紫禁城皇帝的护卫。”

渡边发狠说:“我倒是要亲手去会会这个中国的高手。”

渡边转向三岛,说:“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津田梅子,否则,我们大家都回不去了。我猜想,这津田梅子一定会和那个叫詹天佑的在一起,三岛,你务必打听到她的下落,说不定她会在那个避难山教堂。不能让他成为大清新娘。”

三岛哈依了一声,去打听梅子的下落。

 

肄业局门口,黄龙旗在明媚的夏日阳光下随风飘扬,进入大门,学生们在大厅里整齐地排好队,向孔子牌位叩完最后一个头。然后向皇上皇太后三呼万岁万万岁。同学们都整理好了他们的行李。米奇儿,丹尼尔,牧师,容闳,和卡特勒都来送行。就是不见津田梅子。陈实武进,在吴子登耳边耳语几句,小田龟对容闳说:“津田梅子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容闳想了一想,说:“津田梅子回去必有她自己的道理。”

小田龟说:“是啊,我冒险把她救出来,她自己还要回去,她肯定会有生命危险。我想我还是别走了。”

 “你看你伤成这个样子。你要保护别人,首先要保护好你自己。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如果我们见到津田梅子,我们一定也将她送回日本。” 容闳说。

小田龟很感动:“患难才见真情。容闳,我们不愧朋友一场。后会有期。”

容闳握住小田龟的手:“后会有期。”

米奇儿和杜曲尔牧师都来了。米奇儿说:“容闳,告别会都准备好了。我们也通知了最后这批学生的住家家长。”

杜曲尔牧师:“教会一切都准备好了。容闳,告诉你,马克吐温说也来参加告别晚会。”

 “谢谢你们。” 容闳说。

米奇儿感动地说:“容闳,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这些孩子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是你,延长了我们生活的地平线。让我们这里的人成了世界另一边人们的朋友。”

詹天佑等学生都过来了,他们围起米奇儿,有说有笑。杜曲尔牧师将容闳拉到一边。牧师说:”津田梅子一直没有回教堂,我担心她已经被日本督学他们给掳走了。”

容闳说:“那小田龟呢?”

牧师说他也不清楚,一定是上了火车去西海岸了。”

 “牧师,我会找一个人去打听津田梅子的下落。为了她对中国的诚挚的友谊,为了她想做中国媳妇,我们也要把她带走。” 容闳说。

 “谢谢了。上帝会保佑她,上帝会保护你们所有的好人。阿门。”

 

大家都回宿舍。詹天佑和欧阳赓也回宿舍。学生们都等着明天开告别会后就出发回中国。詹天佑正在宿舍整理东西,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轻声呼喊他的名字。詹天佑一听,这分明是津田梅子的声音。詹天佑惊奇万分,他来到窗口边,只见津田梅子在下面喊他的名字。詹天佑惊奇地问:“津田梅子,你怎么在这儿?”

津田梅子恋恋不舍地说:“天佑,你们就要出发回国了,天佑,你不是说好带我走的吗?”

 “梅子,你要去大清国的事,我们的吴监督也同意的。我去找吴监督问一下就行了。不过,梅子,你可得小心。”

 “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对,明天一大早出发回大清国。”

 “这里我不可久留,那我们明天见。” 詹天佑不知道津田梅子处境十分危险,见津田梅子要离开,就说:“好明天见。” 想不到津田梅子刚转身, 三岛挡住了路。三岛说:“梅子,我知道你没有跑远,你是舍不得我们的。你跟我回去。”

津田梅子见三岛就在眼前,心里一阵绝望感:“我不会跟你回去。我知道渡边督学不会放过我。”

 “那你放弃你去中国的念头就好了。” 三岛说。

 “我也不会放弃去中国的念头。” 津田梅子。

 “梅子小姐,那就由不得你了。”

 “那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要问呢?” 三岛向对面弄堂里招了招手。那边过来一辆马车,三岛捏住梅子的手臂,将梅子搀上车。两边的两个人按住梅子。车往渡边公寓去。

 

1881年8月21日,容闳56岁。

      三岛将津田梅子带到渡边寓所,渡边示意三岛和左藤出去,他见津田梅子不说话,便带着笑脸凑过去,说:“梅子,你知道吗这里只有你和我接受过天皇的接见。只有我们俩,天皇当面给我们重托。”

“是的,天皇只要我好好读书,为我离散的武士父亲争光。天皇说我来美国学习是因为他要给我幸福。”

“我知道你是一个孤儿,那你就更应该为天皇作出贡献。”

 “督学,我从来没有听说天皇要我用美人计去引诱中国的顶尖耶鲁毕业生去日本。我知道这是你的邪念,你的内心的复仇计划。你对中国人的仇是生来就有的,是嵌在你骨子里的。”

 “梅子,这点你说对了。我父亲是一个有名的武士,但是他是被中国的皇家武师所杀,我母亲被迫改嫁。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孤儿,是皇上救了我。梅子,你为了皇上,能做最后的努力吗?”

梅子十分恼怒:“我不会按你说的去做,对不起,我恨你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为天皇卖命。我恨你利用我最纯洁的爱情作为诱饵引诱中国人。你这是什么竞争方式? 这是最恶毒的行为。学监,我要你设身处地地想想, 要是我是你的女儿, 你忍心这样做吗?”

 “会的, 为了天皇, 我能够剖腹献身。只要为了天皇, 一切手段都是神圣的。”

学监已经歇斯底里。津田梅子反倒一点不害怕了,她变得勇敢起来。津田梅子说:“我会用生命去换取爱情,而不会去学你的那种愚忠。”

津田梅子毅然离开。她已经不顾任何的后果。渡边被她的话震撼了,僵僵的站在那里。少倾他将三岛和左藤唤进。渡边说:“你们俩盯着她,如果今晚她去教堂,就把她抓回来。”

 “督学,如果她执意不回。”

渡边:“ 就开杀戒。抓住机会将这两个耶鲁毕业生绑了。三岛和左藤答应着。

 

傍晚,避难山教堂有些住在远处的幼童家长租了马车将孩子送来。詹天佑和欧阳赓在门口等待着他们的住家的到来。避难山教堂的钟声响着,教堂里到处点着蜡烛,将教堂照的通明。四十个幼童上了的西装,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中西合璧。李桂攀带的是假发,他看了看别的带假发的同学,大家都十分小心。大家都陆陆续续来到教堂大厅。大厅内麦丽莎正在弹钢琴。《友谊天长地久》的曲调轻轻地响彻整个教堂。佳西卡,马修和马克在寻找他们的中国朋友。吴子登将陈实武拉到一边,说:“陈武师,看来这两个大学毕业生还需要你的保护。我想津田梅子失踪得很起翘,现在离我们登火车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如果我们能顺利登上火车,那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吴大人放心,我在他们在,皇上派我来就用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会坐在屋顶上,这里其实只有一条通路上下山坡。如有人来,我不会走眼,你们放放心心地去开告别会。”

吴子登:“陈武师,有你这么一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吴子登话刚落音,只见陈实武飞身上屋。不见了。吴子登回到教堂内,这是教堂的气氛十分热烈。突然有人看见马克吐温来了。马克对佳西卡说:“你爸爸来了。”

容闳,米奇儿,丹尼尔和杜曲尔牧师引着马克吐温来到人群中心,这时候,詹天佑和欧阳赓带着诺索布教长一家进来,长得亭亭玉立索非亚和一头银发的老太太也跟着进来。

 

容闳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就站到中央。容闳说:“我想杜曲尔牧师先给我们讲几句。”

杜曲尔宣讲:“女士们先生们,我要说的就是几句话。回国的幼童们,你们不要忘记美国,不要忘记哈德福特,不要忘记这里的学习和生活,希望你们和美国的家保持联系。上帝保佑你们,阿门。”

诺索布教长说:“我很理解中国的官员担心,这些没有保持严格传统教育的中国青年将来无法真正为自己的国家效力。不管当时是什么原因促使中国政府开展了这个留学项目,可以肯定的是,政府对于这项事业看的意义远没有容闳博士看得那么远。”

马克吐温站上来:“我深深地为你们这些来自古老大清帝国的年轻朋友们感到骄傲,作为你们的邻居,你们平时那彬彬有礼的风度,你们在学校和美国家庭受到的好评,都使我为你们而高兴。你们的勤奋、努力和克制都是有目共睹的。相信,你们留在哈德福的身影是美好的,如果你们回到自己的祖国,有所成就时,千万不要忘记这里,这里有一个你们的朋友马克吐温。”

大家都拍手。夜色降临,避难山教堂,暮色里的钟声悠远而低沉。容闳大声说:“现在请孩子们给美国家长们请安。孩子们走走到他们家长前面按中式的礼仪请安。”

教堂外,陈实武在房顶上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在移动。他仔细看是一个女孩。他认定她是津田梅子。既然津田梅子一个人来,他想自己用不着下去,容闳和吴子登自然会处理。他还是在房上坐着,他累了,闭目养神。突然,他看到远处窜出两个人来,扭住津田梅子。陈实武从房顶跳下,象狼一样地下半山跑过去,他来到他们旁边,清晰地看到津田梅子在他们的铁钳一样的手上挣扎。陈实武跳到他们前面,拦住他们。

陈实武大喊:“把她放了!”

这两个人见到一个怀揣扑刀,一身大清武师打扮的人。吓了一跳。

三岛叫道:“你是什么人?滚! 我的菊花刀不是玩具。”

陈实武:“哼,你这种小玩意也在你爷爷前逞能。你敢不将这个女人放下?”

左藤吃过陈实武的亏,对三岛说:“三岛,这小子交给我。”

左藤抽出寒凉凉的菊花刀,在夜空中象一条丝丝吐舌的蛇,飞将过来。陈实武看得真切。这是日本著名的夜蛇剑法。他一收身,躲过蛇舌。但衣服却被舌身划破。陈实武低声喝道:“你这着倒是有点厉害。看剑。”

陈实武摔出龙尾剑,剑面打在蛇剑上,并出火花。

左藤叫道:“好个龙尾剑,你老兄让着我了。”

陈实武赞道: “不愧是个武士,还真懂点剑术。”

左藤发狠道: “今天只得跟你杀个你死我活。看剑……”

 

教堂内,钢琴还在弹奏友谊天长地久曲。老奶奶要索非亚拿出她为詹天佑和欧阳赓缝的方块被。她将被子交给詹天佑和欧阳,在他们的脸上亲了一下。他们俩给索非亚的清醇的香味陶醉。欧阳摸摸自己的脸。奶奶看到这个情形。奶奶:“唉,要是你们不回去了该有多好呀。詹天佑明白奶奶的意思。”詹天佑:“奶奶,我们中国古人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们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您和全家。可是我们也深受皇上的恩惠,所以我们以回报大清国相报。“奶奶亲切的拍拍他们的肩膀。奶奶:“我等着这一天。”

教堂外,左藤和陈实武还在继续击剑搏斗,左藤为改蛇舌刀法。他又进一剑。陈实武挡过,突然,陈实武听到梅子挣脱三岛的手,大喊大叫起来。陈实武吃了一惊,却被左藤划破后背。他不知道伤有多深,只觉得血流了下来。陈实武一时性起,以龙腾飞刀法,刺进左藤的胸膛。只听到左藤惨叫一声,身体翻落在地上。陈实武回身,看到梅子急速朝教堂大门跑。在黑暗中,陈实武看到梅子被一个人刺中,陈实武飞身过去,站在他前面的是渡边。

 教堂内,吴仰曾和住家爸爸正在谈论,住家姐姐正在用毛笔给吴仰曾的中国的妈妈写信。信写好了。吴仰曾拿起信开始朗读。吴仰曾:

 

Dear Mrs. Wu,

      When you see your child has grown up, you surely will feel greatly honored. In the past long time, he has become one of our family members. He has worked very hard academically and in his maturity. We are certain he is going to contribute a lot when he works for his country and you will feel proud of yourself.

      We will always remember those children and wish them have more success. And wish to see them again. If time does not permit, we will forever pray for them.

Your truly,

 

夫人:

  我确信,当你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的时候,你一定会引以为荣的。在过去他留学美国的漫长岁月里,他和我们一家人共处,我们已经难舍难分了。不论在学业、在品行方面您的孩子一直努力上进,我们坚信他必将成长为一个有用的公民去为他的祖国服务,同时让他的父母以他为荣耀。 我们对他,以及所有那些明日即将归去的中国孩子将长念不忘,我们衷心地祝福他们未来的事业顺利成功。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再次见到他,如果无缘再相间,我们将永不停息地为他祝福!

   带去我们诚挚的致意

您最忠诚的 玛格丽特 巴特拉

 

      教堂外,陈实武和渡边对恃。陈实武问对方:“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要问,我早就想和你较量了。” 渡边说。

 “我堂堂大清武师不和无名小卒比刀。” 陈实武。

 “好吧,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对你说了,我乃是日本天皇身边的侍卫武士。” 渡边说。

 “我们俩彼此彼此。看刀。” 陈实武说。

渡边急忙接刀,他们俩斗了十几个会合。渡边赞道:“果然好刀法。滴水不漏。”

陈实武也赞道:“武士的刀法也非同一般。”

这时,三岛踉踉跄跄地过来。渡边跳出圈外,收起刀,喊:“三岛,进教堂,将这两个给杀了。”

三岛扭头就去,陈实武一急,跳开,跳到三岛背后,一刀刺伤了三岛,自己却被渡边刺中。倒在路边。这时教堂的钟声响了,集会散了。渡边赶紧背起梅子,离开教堂外。

 

渡边将津田梅子背回寓所,将梅子放在桌子上,三岛进。渡边看到梅子手臂上的菊花剑的刺青露出一小块,眼睛一亮,赶紧将梅子的左手衣袖上勒。渡边绝望地哀叫:“小卷,小卷。我的女儿。小卷。”

三岛见渡边伤魂落魄,绝望地喊着,他叫起来:“督学,督学,你怎么了?”

渡边嚎叫着:”她……她就是……梅子就是我丢了多年的自己的女儿。”

三岛惊呆了: “这……这不可能。”

渡边醒悟: “我杀的不是别人是我的女儿。我自己的女儿。”

渡边几乎疯狂了。他站起来, 向门外走去, 嘴里疯狂地叫着女儿的名字。渡边:”小卷。我的小卷。”

三岛喊叫:”他疯了。督学,你疯了。”

渡边仿佛没有听到三岛的话。渡边绝望地喊着:“小卷。我的小卷。”

 

米奇儿家墓地。

容闳,吴子登,詹天佑等学生站在陈实武的墓边。吴子登难过地说:“实武,真对不起,让你永久地留在这里,以后你还要保护我们学童,躺在这里的学童。”

容闳眼睛里含着泪水:“实武,你放心,我在这里,会照顾好你的。”

詹天佑眼睛里也充满眼泪:“陈武师,你为了保护我们,你甚至用你的生命来保护我们,我们怎么能报答你呢?我要回国,好好干,对得起你。”

 

9月26日,火车站。学童们马车,浩浩荡荡。容闳大声喊:“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容大人,我们都准备好了。”

容闳喊:“上车。”

吴子登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容大人,停一下。”

容闳回头,困惑地看着吴子登:“为什么。”

吴子登来到旗杆下,他抬头,看看这随风飘扬的黄龙旗。所有的孩子都从马车上下来,围集在旗杆下,眼睛凝视这徐徐下降的黄龙旗。孩子们的充满泪花的眼睛。随之响起避难山教堂的钟声。

 

一声火车的长啸,火车驶出哈德福特车站,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第四十五章

火车从哈德福市开往纽约的途中,经过斯普林菲尔德时,许多学生对这个城市已经很有感情了,他们不禁发出欢呼声:“斯普林菲尔德!斯普林菲尔德! ”喊声过后,大家竟然鸦雀无声了。毕竟他们在这个地方度过几年的美好的童年,吴子登理解大家的心情,大家一定舍不得离开,大家都在回忆这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吴子登坐在火车的一个靠窗口的位子,望着美国农村广袤的土地。他想,离开花旗国这辈子一定永远不会回来,到不如趁现在让学生们多游览一些名胜。他听说尼加拉瓜大瀑布在世界上十分出名,何不趁现在让学生去看一趟呢?他和其他几位老师商量,大家都一致同意他的想法。于是,他让学生下火车。吴子登带幼童们来到尼加拉瓜大瀑布。瀑布的河水从高处的伊利湖流入安大略湖,湖水经过河床绝壁上的半岛,分隔成两部分,分别流入美国和加拿大。从加拿大这边看一大一小两个瀑布,比从美国方向看起来一泻千里的瀑布更壮阔、漂亮。

唐绍仪说:“吴监督,这大瀑布多么壮丽。”

吴子登对他说:“你能背李白的《望庐山瀑布》吗?现在就是这种情景。”唐绍仪很熟练地被出这首唐诗: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望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梁诚听了说:“唉呀,李白这首诗用在此处也是如此吻合,你看那缥缈的水雾在阳光下,不就是李白说的紫烟吗?”

唐绍仪赞美地说:“从小在私塾读书时读到李白这首诗,眼前总是想着那如梦如幻的天上水流飞奔而下的情景,对庐山充满着无限向往,虽然至今无缘识得庐山真面目,却在异国他乡的这里见到了李白所写之景。”

梁诚评论道:“苏东坡曾说,造物主无尽藏,看来美好的江山不只有我们大清国才有啊。”

吴子登听到幼童们此时论起李白的古诗是如此恰当,满意地对唐绍仪和梁诚点了点头。看到吴子登那难得的笑脸,很多幼童也都跟着开心。詹天佑对梁敦彦说:“看来,吴监督总是离不开他根深蒂固的中华情结啊。”

梁敦彦说:“没错,我发现只要听到我们谈论中国典故他就高兴。其实呀,他是一个地道的老学究,派来当肄业局的监督对他自己和肄业局都是一个错误。”

可是詹天佑却不是这样想。这些年,自己的对中国的传统了解还是进了一步,作为中国人,忘记了这些,等于忘记了中国人的根。眼前壮丽的瀑布,用李白的诗来形容,不知再贴切也不会过吗?

      参观完尼加拉瓜瀑布,他们上火车。火车上,詹天佑望着车窗外飞奔而过的中西部原野风景。他一直将脑门靠着窗,默默地看着飞驰而过的美洲大地。

邝景阳问:“天佑,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想什么,想什么都没有用。”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是官学生,朝廷花了那么多银子送我们出来读书,我们回国不至于不用我们吧!”

詹天佑想着自己将来能做什么,自己在耶鲁大学学的是铁路专业。从铁路技术问世半个多世纪以来,世界各国铁路飞速发展,美国的报纸报道日本已修了不少铁路,可是英国人在大清国的上海修了一条不长的铁路,却被国家收购拆毁了,如果真是这样,铁路专业将在国内排不上用场。“也许一到中国就失业了。”天佑说。

邝景阳叹了口气,说:“那样真是可惜啊。”

 不过,失业倒不至于。詹天佑想如果不能修铁路倒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万一不行,就做个翻译吧。国家那么大,这些人在美国读书这么多年,英语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做个翻译总是可以。

 “你还好,总算从耶鲁大学毕业了,可是,我呢,正读大学,还没有毕业呢。”

詹天佑不以为然:“是否毕业并不重要,最主要的是我们有没有学到真东西。你不会连做一个翻译的能力都没有吧。”

“那倒不会。”

“不过,我在想,大清国不想修铁路只是暂时的,听说那些守旧的官员看到铁路穿山过岭、占有农田,而且响声太大,噪音太重,以为影响了风水,破坏了地脉。这些消息我平时也在美国的报纸上看到过发表的议论。”

邝景阳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学铁路专业。你看第一批回国的二十名官学生都是学电报的,听说他们已经分派到天津李鸿章大人手下做事了。”

詹天佑说:“可是不可能让我们全都学一门技术吧。美国有太多的东西在我们大清国都没有,现在看来,我们的国家实在太古老了,与美国相比,我真有一种感觉,好象我们大清国还生活在中世纪一样。”

邝景阳说:“所以,你坚信大清国迟早有一天要建铁路?”

邝景阳说得不错,詹天佑充满信心。是的,不仅要建铁路,而且要大建铁路,美国铁路阡陌纵横的今天,就是大清国铁路建设的明天。邝景阳佩服詹天佑,天佑的思想真的好豪迈耶,听起来象神话一样?他可是大清国第一个在国外学习铁路技术的人,大清国那么大,要真修那么多铁路,一个詹天佑怎么分身。詹天佑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想了两种解决之道,一是政府再派人来学,二是他自己在国内培养铁路人才。邝景阳佩服詹天佑的想法。

詹天佑问景阳:“说说你吧,你有什么打算?”

邝景阳说:“我没有你学得那么踏实,除了在大学学了一些工程技术的皮毛,实无可依靠的技术。不过,我相信容闳大人所说的,他能帮我们这些没有完成大学学业的人再回美国,完成学业后再回国效力。”

詹天佑无奈地说:“希望能如此。到时候,我也想再回耶鲁,读完硕士再读博士。”

 

火车像一个长跑运动员来到终点,一口一口地喘着气,进入旧金山车站。学童们走下火车,领事馆人员接待他们。有人大声问:“谁是詹天佑?”

詹天佑走向前:“我就是,你有何吩咐?”

这个人问:“你们来到旧金山之前这里的奥克兰棒球队已经了解到你们东方人棒球队,他们想和你们切磋球艺。”

詹天佑听了,挥挥手:“那你的让我们的吴子登监督同意。

那人说:“你们吴监督早就同意了。”

詹天佑惊奇地说:“真的吗?这太阳就能从西边出来。”

 

是夜,他们来到旧金山皇宫大饭店,大家安顿毕,吴子登将詹天佑等人召集到会议厅。 吴子登说他已经答应你们和奥克兰棒球队比赛。大家都抓了抓脑袋。学生们都在奇怪,在哈德福特城,他从没有赞成学生们玩棒球,他现在怎么会这么开放了?梁敦彦问:“吴监督,你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吴子登开玩笑地说:“你们都小看老朽了。其实那个时候是规章制度定下来的。此一时彼一时嘛。”

詹天佑笑着说:“吴大人,你这样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吴子登说:“你们给我听好了,这场球赛只能赢不能输。”

邝泳钟说:“吴监督,胜负乃兵家常事,你何必这样认真,况且我们也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赢。”

詹天佑总结性地说:“大家都别问吴监督了。我知道吴监督要我们赢球。”

吴子登看看詹天佑,满意地点点头。詹天佑接着说:“你们看,从报上我们看到美国社会从各种场合正在打压中国人,有几个华人已经被杀,他们扬言要赶走华人。当然,我们华人有一支球队与奥克兰棒球队在旧金山进行。他们的目的也是可想而知了。好了,大家去准备准备吧!”大家都高兴地去准备比赛的事了。

 

比赛的那一天,旧金山许多家庭老老小小都来了。吴子登和大清国驻旧金山领事馆的官员也来了,他们高兴地坐在旧金山市棒球场的观众席上。球赛开始,每队九名球员,奥克兰队穿黑色球服,东方人队穿蓝色球服,两队从两个方向走到球中间,相互握手致意。四名裁判员是奥克兰队请来的,一人为主裁判,又称司球裁判,三人为司垒裁判。几个没有上场的中国幼童温秉忠等与奥克兰队的几名辅助人员在旁边记录成绩。

第一场,东方人队为守队,奥克兰队为攻队,主裁判哨声一响,奥克兰队首先开球,东方人队梁敦彦为投手,詹天佑为接手,蔡绍基为1垒手,黄开甲为2垒手,陈钜溶为3垒手,钟俊成为游击手,吴仲贤为左外场手,李桂攀为中外场手,邝泳钟为右外场手,学生们一上场就把他们的激情挥出来,接球、传球、投球、触杀、封杀、追杀,动作十分闲熟,配合的天缘无缝。第一局打了个平局。

两队互换攻守,一开始东方人队在击球、跑垒和滑垒的过程中有几次失手,但很快调整过来,不断得分,这时观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东方人,加油!东方人,加油!”的助威声不绝于耳。也许是观众席上同胞的鼓舞起了作用,也许是这些幼童们近一段时期有太多的压抑没有暴发,今天全发泄到了球场上,东方人队迅速拿下一局。这一次胜利,大大鼓舞了幼童们,在接下来的几局换防比赛中,他们以压倒性的得分赢得了这场比赛。

奥克兰队是当地的一支职业球队,或者是他们没有了解东方人队的特点,或者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支由中国留学生组成的球队会有如此高的技术和好的默契。比赛结束后,他们纷纷过来与东方人队队员握手,表示祝贺。这时,当地华人舞狮队的队员前来助威。大清国学生们与美国人赛美国国球,赢了,这是所有人都感意外的。

吴子登现场感受到了当地华人的热情,他不禁流下了老泪。詹天佑、梁敦彦等取下球帽,挥舞着球棒向大家致意。赛后,詹天佑问梁敦彦:“敦彦,我发现你的击球真的很猛,几乎每击必中,平时好象你没有这么厉害。”

梁敦彦说:“我在大学里的棒球也是打得非常好的,我觉得棒球这种运动很有趣,既要求个人的灵敏反应,又需要队员之间的紧密配合,能够锻炼人,也能考验人。其实你的接球也不错。”

詹天佑说:“我呀,以往在耶鲁大学与同学玩棒球时,多是扮演垒手,有几次做投球手,其实也是投得不错的。”

梁敦彦说望着现场久久不肯离去的当地华人,说:“要是我们大清国能组织一支棒球队常来美国比赛就好了。”

 “可是,国内很多人可能连棒球的名称都没有听说过。” 詹天佑说。

梁敦彦惹有所思说:“希望我们这只东方人队回到国内还能在一起训练。”

 “可是,我们国内有球场吗?” 詹天佑说。

 “我可以在我的家乡建一处球场,我们家乡有很多平缓的山坡地。” 梁敦彦说。

 “可是你那里太偏远了,我们都来自四面八方,哪能经常去你家乡训练棒球啊。又不是象美国这样,有那么多铁路,来往比较方便。” 詹天佑说。

梁敦彦笑着说:“哈哈,天佑,在这棒球场上还惦记着你那铁路呢,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

第二天,东方人队与奥克兰队的棒球比赛成了当地报纸的重要新闻,报纸以“东方之神”为题,对东方人棒球队与奥克兰棒球队的比赛进行了详细报道,并配发了评论文章,对大清国幼童在离美前的漂亮亮相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吴子登特地让大家在旧金山多停留了几天,参观访问、游历周边地区。旧金山的城市风貌与九年前詹天佑他们刚来时相比,又有了许多变化,街道两旁的房子有的变高了,宽阔的水泥路两边可以看到许多架在高空中的电线,那是电报电话线或电灯线,特别是晚上,从皇宫大饭店往下看,原来点点灯火的街道已被闪亮的电灯路灯所取代,路灯照亮的街道如一条条中国乡村元宵夜点着灯笼的婉延长龙,城市里的戴着辫子的华人随处可见,马车来来往往,城市显然比以前繁荣了许多。

幼童们三五成群行走在旧金山的街道上,不再如以前那样会吸引当地人驻足观看,但也不时吸引着各色好奇的目光。


  1881年9月6日,(光绪七年七月十三日)。
  这是一艘美国轮船,船头醒目地用油漆写着“北京”(BEIKING)。吴子登与大家一起坐在头等舱里。清政府旧金山领事馆的官员前来送行,也有一些当地华人闻讯自发前来送行。轮船启动了,詹天佑等人靠着窗边,向岸上送行的人们挥手。别了,美国,别了,留在美国的同胞们!

旧金山很快消失在幼童们的视线远方。望着茫茫大洋,心随巨浪翻滚,幼童们终于踏上了归乡之途,是喜是忧。这浩瀚无边的太平洋,今天平静如画,明天是惊涛骇浪。大清国的官学生们以这样暗淡心情离美,心情不免惆怅。回到大清国有他们生长的土壤吗?他们担心,他们猜测,他们惊恐。他们还没有完成学业,还没有完成出洋时对国家的承诺。这是这些留学生们难以描述的心头阵痛。

经过颠簸的风浪,晕船病倒,船到了日本横滨。横滨是日本重要港口,有悠久的历史,吴子登竟然破天荒地让学生们在日本逗留了四天。横滨港确实与九年前相比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码头上多了各国的货轮,上面漂满各国国旗和五颜六色的旗子。驳接船穿梭在大船之间。码头上人来人往。人们来去行色匆匆,有欧洲和美国人,也能见到有辫子的大清国人,偶尔一些穿着和服的女子,打着遮阳伞。詹天佑他们合租了一辆牛车,牛车沿着横滨的街头跑着,街边店铺林立,有茶叶店、瓷器店、丝绸店,这些对詹天佑而言,真是太熟悉了,广州十三行一带,这类店铺随处可见。他们来到横滨火车站,看到日本修建的铁路。

学生们还到东京去玩了一趟。在他们的船开往上海的途中,风和日丽,风平浪静。船中途停靠神户,一个的美丽城市。由神户到长崎,他们穿过濑户内海,岛屿星稀,山水如画。

白天,詹天佑上了甲板,旁边站着梁敦彦,他突然问道:“天佑,怎么啦?想家呀?”

“敦彦兄,我们来美国应该是九年了吧?”

“他们还会像当初我们离开那样欢迎我们回来吗?”

“说不准,我们都学有所长,只希望不要浪费了我们的知识。”

“听说李鸿章大人在创办北洋水师,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希望他不要放弃我们不管。”

大家随便转悠,很快到了上船时间,及时回到船上。从横滨开出,幼童们的心情开始浮躁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下一个码头就是上海了。阔别多年的祖国将以怎的方式迎接大家呢?

终于看到岛屿了,幼童们激动起来,秋日的阳光照在海面,金光闪闪,海鸟在轮船的窗外飞来飞去,远处,可以看到几处高楼的轮廓若隐若现。上海,终于回到上海了!”。

日本丸号轮船缓缓入港口,船首日本太阳旗飘扬,黄仲良信步来到船头,两眼一亮,高喊:“喂!看到了!看到了!”

听到黄仲良,学童们齐奔过来,问:“看到了什么?”

黄仲良抬手一指:“我看到上海码头了!”

学童们凝神细看,果然看见上海码头,他们兴奋说:“真的耶!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

詹天佑欣喜地说:“太棒了!我们终于回国了!”

容尚谦问:“喂!你还记得出国时吗?”

梁敦彦抢道:“当然记得!每人坐一顶轿子,简直威风极了!”

蔡绍基开心说:“我们这次回国啊!肯定也是一顶轿子,威风游街过市。”

黄开甲摇摇头:“我看未必!因为,我们是被朝廷召回来的。”

锺文耀幻想说:“没轿子的话,来一匹马也行,骑马游街,要迷死很多小姐!”

欧阳赓推他一把:“别臭美了,送你一匹竹马吧!”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蔡廷干却说:“真的没马没轿子,总有鲜花和水果和盛大欢迎的场面。”

李恩富抢道:“我想,我们的家人,都会以我们为荣,带着好吃好喝的,结伴来欢迎我们。”

唐绍仪接道:“想到有好吃的,我口水都流 下来了。”

其它人纷纷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众学生都开心得哈哈大笑。忽然砰的一声巨响,船舷撞在岸上,学童们没有准备,登时东倒西歪,忍不住埋怨:“哎哟!怎么回事啊?喂喂喂!斯文点可以吗?”北京号轮船停靠在了上海码头。幼童们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祖国。学生们听说有官府来接大家,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有位官府来的人要大家下船。 这时,吴子登才将名单给了那个官人:监督、教习、厨师、裁缝、杂役和家属共三十九人。这位官员说奉上海道台刘瑞芬大人之令,前来接应大家。耀眼的阳光下,大家看到‘吴淞码头’的字样。这时,一批水兵鱼贯上船,手握腰刀,两人夹一个学童,强行架住他们,喝令:“走!”

街道上行人来往,忽然有人驻足喊:“哎!你们快看啊!那都是什么人啊?”

只见学生坐在独轮车上,双手抱膝,低着个脑袋不敢抬,由水兵押解往道台衙门。行人们议论纷纷:“这些家伙肯定是要犯!不然,怎么会有官兵押解?”

还有人指这他们道:“瞧他们穿的不中不西,还剃短发,究竟是哪一国人啊?”

最后有人下结论:“总而言之,绝对不是好人,应该把他们重判!”

学生们听到这些话,屈辱到极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吴子登先坐轿去上海道台见刘瑞芬大人那里,其余人坐着独轮车到了上海道台衙门。此时的吴子登甚至没有向学生们告别,就直奔北京,向皇上交差去了。

 三十七个幼童鱼贯进入上海道台衙门,胡须花白,五十多岁刘瑞芬道台接见了他们。刘道台让他们平身。幼童们整齐地起身站直,刘瑞芬说:“各位学童辛苦了。九年前,由曾文正公和李鸿章大人奏准各位出洋,大家远离父母,负笈重洋,到花旗国学技艺。今日南北洋大臣正图兴国富民,正是用人之秋,为此,让各位提前回国,他日国家如有需要,没有完成学业的还可以再出洋学习。希望你们这次回来,能耐心等候,服从官府安排,安心前往南北洋各地为国宣力效劳。今日见各位仪态庄重,本官实是欣慰。吴子登大人对各位实多嘉称,他让我特意转告,望你们不要有太多怨望,出洋回国都是朝廷用人之策,非一人所定。前两批回国者多为学习电报和矿业的学童,都已分往北洋各地,你们这批等李鸿章大人和总理衙门指示再分派,学生们先到求知书院呆上几天,等待分配。”

仪式毕,大家都被送到书院,书院外,有持刀水兵把守。极像牢房。书院昏暗的屋内,学童们盖着潮湿的被子,躺在两块板凳,架着一块木板的简易床上,学童们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詹天佑想只有睡觉好像死亡一样能结束一切痛苦和折磨。但现实是残酷的,只有在梦境中与过去欢笑揉合起来。对于正想合上眼皮的人,他们一定再度回到太平洋彼岸享受愉快的时光。

一夜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朝阳由破缝中射入,形成一道道光束,学童们陆续起床,他们或坐或站,有的踱步有的发呆。蔡绍基到门缝偷窥,见外面有水兵巡逻,感觉从头凉到了脚。晨曦凉凉风,吹得他们回到冷酷的现实。两天过去,他们仍被禁闭在这个地方。正值中秋佳节,许多父母已备佳肴美酒,期待与万里归乡的儿子团聚,可是那种温情却被剥夺了。

终于到了分派的日子,上海道台衙门刘瑞芬高高地坐在堂上。学生们拜毕,刘瑞芬根据总理衙门和李鸿章大人的意见,将学生们派往上海机器局、江海关及福州船政学堂及李鸿章大人所辖之天津电报局、北洋水师学堂等。学生们谢过刘道台,领到派遣公文,即刻动身前往各处报到。詹天佑看到自己被派遣到福州船政学堂,唐绍仪去天津海关,梁如浩被派往北洋水师学堂,梁敦彦去北洋。邝景阳是被派往天津。

大家把行李整理好,一一拥抱道别,在一起相处了近十年的伙伴,从此要各奔东西,没有一个人是愿意割舍的,但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必须分开。容闳要到北京为他担任外交副官一职述职。陈兰彬一年前已经到了北京。

容闳先来到天津总理衙门拜访李鸿章,天空飘着小雪,前院一片银白。李鸿章亲自迎出。李鸿章见了容闳已经满头白发,连声说:“纯甫辛苦了。请进。”

容闳随李闳章来到客厅坐下,下人看茶。大厅内,李鸿章边烤着火,出乎容闳的意料之外,李鸿章对容闳说:“纯甫,你为什么要让学童归来?”

容闳此刻被李鸿章问得莫名其妙,当场一愣,心想,不是你李鸿章让我们的学童召回的吗?容闳不知道李鸿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又不好责备李鸿章,便说:“不是陈兰彬部长接到皇上圣旨,奉旨行事;解体我们的计划。容某以为中堂大人及陈大人、吴监督,三人皆赞成此事,我这只手难以回天。更何况,如果我站出来违抗圣旨的,如同叛逆,是要砍脑袋的!”

可是使容闳想不到的是李鸿章故装懊恼,直拍桌子:“嗳呀!不是这样的。老夫也希望学生,继续留美,不要回国啊!盼着你能阻止此事。”

容闳有点发懵,既然你心里一直赞成让学生留在美国,让他们完成学业,你应该上奏皇上,下圣旨让他们留下,谁人敢说不字? 你李鸿章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却放马后炮。但容闳不想冒犯李鸿章,问:“那、那肄业局裁撤之时,您也没表示反对,卑职在四万五千里外,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尤其是您已经说了要召回我的学生。如果阁下能够先给我写一封信,要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中断教育计划的话,我就会坚持教育计划。”

李鸿章长嘘短叹:“唉,棋差一着啊!”李鸿章故装醒悟,用颇为生气的口吻激动地说:“我明白这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他们是陈兰彬和吴子登。”

这时,周馥入内禀报:“大人,肄业局监督吴子登求见。”

李鸿章拂袖气道:“哼!他和陈兰彬这两个烂舌头,老夫永远都不见二人!”

周馥拱手应是,然后躬身退出。容闳误以为有恢复学童去美国的希望,于是趁机说:“既然大人也不赞成,那就再让学童复学吧!如此一来,也不会功亏一篑。”

李鸿章沉吟了一下,缓缓说:“朝中政局有变,支持洋务的恭亲王,如今已经失势,等一阵子再说吧!”

容闳意犹未尽:“可是,那日本……”李鸿章不悦,打断容闳:“日本怎么样?我已向德意志订购的两艘铁甲战舰,名为‘定远’和‘镇远’,不久就可交舰,他们能比得上吗?”

容闳不好再作声,随之调转话头说:“大人,美国的排华风潮,方兴未艾,卑职希望能回美国,去替华工奔走,争取他们应有权益。”

李鸿章轻轻抚须,由感而发说:“人生就如朝露,倘若及时得手,作一二件济世安民,顶天立地的事业,岂不胜于空谈?”

容闳欣喜问:“大人是答应了?”李鸿章滑头说:“你的想法不错!人品、能力都胜任有余;但是,驻美使节之职,不归老夫管,你到总理衙门待命吧!”

这场谈话是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也是一场颇为悲伤的谈话。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容闳只有祈祷他的学生们能在破旧的中国发挥最大的作用。

 

1881年深秋的一天,分配到天津的一批留美幼童来到直隶总督署,叩见总督李鸿章。李鸿章看着这一批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感叹不已。十年前,这批孩子还是真正的幼童,从九岁到十五岁。这十年后,他年近花甲了。

学童们下跪叩首,他们显得有些紧张。很多学童的辫子是假的,如果落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偷偷打量两鬓斑白的李鸿章,心中涌起的是亲近和敬意。李鸿章对这些学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之意。强有力的劲敌让李鸿章的心血付之东流!在召回的问题上,他没有挺身而出,捍卫他自己的宏图大略,却屈从了保守派的意见。更有甚者,因为他曾经听信了那些反对派的传言。特别听到关于幼童们的负面评价。他责备自己心态矛盾,摇摆不定。这次召回,他很难受。他已经知道了学生们在上海的冷遇,这批学生到了他那里,他要好好地招待他们,毕竟他们是受了洋教育。这十年是关键的十年,李鸿章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海陆军及兵工厂均在其管辖之下,每项工商建设,均需要人才。他创办了一个医院及穷人救济院。尤其是1881那一年,中国海军的基础建设已大规模展开。夏天,李鸿章的智囊班子起草酌议北洋海防水师章程,发展北洋海军。已经从欧洲购买了‘超勇’,‘扬威’;军舰,几乎在同时,李鸿章发电报到欧洲将正在制造的两艘中国的铁甲舰命名为‘定远’和‘镇远’。这十年是李鸿章为中国崛起最重要的十年。他多么需要人才啊!

      在欢迎的仪式上李鸿章作了下面的讲话:“谕告诸生等知悉: 我国家作育人才,不惜巨帑,送尔等肄业。尔父母亦不耽溺爱,令尔等离家前来。无非期望尔等学业有成,上可报国临民,下可光宗耀祖,为尔等终身之计……”于是,仪式过后,他下令把他们安排到招商局大楼居住,学生们才得到较好的照顾。

 

容闳正在前门饭馆吃着炸酱面,忽听有人喊:“容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吃面呢?”容闳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吴子登,容闳感到有些意外,便说:”哦!是你啊!”

吴子登热忱说: “我到处找你;走!请你上东来顺吃涮羊肉。”

容闳淡笑:“谢了。” 他低头继续吃。

吴子登坐到邻坐,强调说:“我可是真心诚意,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容闳放下碗筷,起身要走:“我已经吃饱了。”

吴子登一把拉住他,笑嘻嘻说:“我们一年多不见,坐下来聊聊叙叙旧。”

容闳别开脸问:“还有什么好叙的?”

吴子登自责说:“以前是我不好,误听陈兰彬的鬼话,才搞出那些事,现在我也后悔了。”

容闳嗤之以鼻:“哼!”

吴子登又说:“他诡计得逞,名利双收,回国享清福了。而我呢?得罪了李中堂,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

容闳愤恨指责:“这你是自作自受,你知道那些学童,被你害得多惨吗?他们吃的住的,听说连猪都不如!”

吴子登嬉皮笑脸地说:那是以前,现在他们都转运了,像成绩优异的耶鲁学生梁敦彦,就当了两广总督张之洞的文案;黄开甲为中国电报局总办盛宣怀的协办;唐绍仪、周寿臣被派到朝鲜,成了袁世凯的幕僚。第一批廿一人中,有十七个被分配到天津电报学堂。詹天佑、黄季良等十六名幼童,被分到福州船政学堂,可说各个都有出息。”

容闳不敢置信:“真的吗?”

吴子登说:“我那敢骗你啊!这就叫塞翁失马,焉之非福。”

容闳欣慰说:“他们都有好出路,我也就放心了。”

吴子登厚颜恳求:“纯甫兄,那你也要帮帮我啊!以后在中堂大人面前,麻烦你美言美言。”

容闳板起脸孔:“再说吧!言毕,他起身走出饭馆,”

吴子登跟起喊:“纯甫!纯甫。”

容闳头也不回,吴子登黯然叹息::唉!看来我仕途是完了。”

这次相见以后,容闳再也没有见过他,后来,容闳才知道他们的吴监督先被派往法国任驻法公使,没多久就请假回国,三年后,在家乡江西去世。

 

      容闳到了北京,北京的交通极其不方便,高官们都住得很有一段距离,要到各个地方去汇报,只能用驴车代步,驴车又笨又慢,北京的道路又是凹凸不平,年久失修,行在路上灰尘蔽天。这些灰尘几乎都是黑色的驴粪灰尘。一天下来,驴粪灰往眼里,耳朵里和毛孔里钻,整个身上都沾满了驴粪灰,简直很难洗去。容闳感到在北京住简直太难受了。

      容闳想到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王文韶那里去询问驻美使节一事。他来到总理衙门前,要门卫报容闳要见王文韶。王文韶听说过容闳的名字,他咳着嗽,手捧铜水烟,由丫环搀扶着,老沉持重走出来。

容闳起身拱手:“王大人。”

王文韶说:“容大人,坐!坐!”两人分宾主落坐,王文韶吸了口烟,慢条斯理说:“你这么晚前来,是为驻美使节的事吧?”

容闳还没回答,王文韶抬手打断说:“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事我呈报上去了,可是还没示下,你要耐心多等几天。”

容闳不客气说:“大人,如果此事有困难,还有件事,容某也愿意效力。”

王文韶悠然吸烟:“什么事啊?”

容闳一个字一个字说: “禁烟。”

王文韶听了,刚吸的烟呛得他咳起,丫环忙帮他抚背顺气。容闳没有察觉,侃侃而谈:“自林大人禁烟以来,四十多年过去,竟连天子脚下的京城,印度鸦片贩子又来贩烟,这里烟馆林立,再不严禁,国家哪有富强之日?”

王文韶推卸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惜卖家都是夷人,讲的是两国条约,我们太缺乏这方面人才。”

容闳毅然表示:“根据中美续修条约,中巴条约规定,绝对禁止鸦片贸易,我国是有权取缔!容某深谙此法,愿意供大人驱使。”

王文韶假意嘉许:“老兄,你虽然年过半百,但老当益壮,还有颗拳拳报国之心,实在令本官佩服啊!可是,这归刑部衙门管。老朽实是无权过问。”

容闳听到这归刑部衙门管,霍然起身,迫不及待说: “那容某上书刑部!”说完,他调头转身想走。王文韶不忍心喊道:“哎!容大人,本官想提醒你一事。”

容闳转身说:“请讲!”王文韶缓缓起身:“这、这烟不是那么好戒的。否则,本官也不会如此漠视。”

容闳纳闷问:“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原故?”

王文韶点头:“这背后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啊!”

容闳不以为然:“凡事公事公办,按大清律令行事,还有何错综复杂的?”

王文韶凑近低语:“你当了那么久的官,难道还不明白?这个背后啊!牵扯许多大人物的利益,不是你我能禁得了的。”

容闳却坚持不移:“再难我也得一试!”王文韶当堂傻眼。

容闳是个说的出做得到的硬汉子,他心里既然这样想,口里既然这么说,他是要去做的。于是他择日来到刑部,他跟把守在大门的衙役通报了姓名,说要见尚书大人,那几个把守不认识容闳,再说这几天路途辛劳,风尘仆仆,看上去也有些衣冠不整,被这些衙役驱赶了几次,怎奈容闳弃而不舍,这次被分到这里的留美学童梁诚看到,梁诚赶紧将老师拉倒一边,梁成说“老师,这禁烟的事,这里是没有人管的。”

可是梁诚没有能说服容闳,梁诚只得撒了一个谎说尚书大人不在。隔了几天,容闳又来了。他来到挂着刑部匾额的门下,门旁佩刀衙役把守,又恰好在门口接待送客。老衙役眼睛一亮说:“哎!姓容的怎么又来了?”

梁诚只好又拦住容闳,他把容闳拉到一旁,容闳兴奋问:“梁诚,尚书大人可有回音了?”

梁诚苦着脸说:“没有啊!我的容先生,求您别再来了。”

容闳纳闷问:“为什么?怕我给你添麻烦?”

梁诚皱眉摇头:“不是!容先生,您带我出洋游学,是我的导师,我怎么会怕你添麻烦?”

容闳莫名其妙:“你既然不怕,那总有个原因吧?”

梁诚欲言又止,神情为难:“这。”

容闳坦然表示说:“你若不说实话,我是不会死心的。”

梁诚拗不过他,凑近低语:“好吧!我就老实告诉您,这会儿呀!大人正跟姨太太……”说到这里,他比个吸鸦片的手势。容闳的心头一震,梁诚见他还不走,又问:“你知道太监阎连成的事吗?连紫禁城都开烟馆了。”

容闳听了,知道自己是妄想螳臂当车,太过幼稚。想不到这大清朝烂到了根上,容闳一气之下,吐了口鲜血!梁诚吃了一惊:“容先生,您身子还好吧?”

容闳抬臂一挡,没有答应,黯然神伤的走了。梁诚‘唉’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回到衙门,连说声再见都来不及,只见容闳消失在街上。

容闳觉得要想实现理想离现在和遥远。三十多年前,多少老百姓被这鸦片祸害,他们贫穷,走投无路,卖儿卖女,上吊自杀,无家可归。多少仁人志士,为了反抗鸦片毒害,林则徐,马辰,彭凤池,洪福,褚秀才等为之冒着生命危险,为之牺牲的从事中国扫除鸦片的事业,现在竟然轻而易举卷土重来,华夏大地又成了鸦片鬼域。容闳感到羞耻。他现在感到,寄希望于这垂死的大清皇朝,这个国家只有死亡一条路。容闳没有感到绝望,他没有感到泄气,这一切给这个知天命的汉子注入要改变这个国家的使命和勇气。他感到中国一定会有一场大的暴风骤雨,一场流血革命,但是这场革命在这个发霉腐臭的京城是不可能发生的。容闳决定到上海去看看,于是,他来到了上海。

 

      到上海,第一个想到要去看的人是徐润。他来到海关旧地,旧地已经人过境迁,面目全非了。容闳随意闲逛,世界上竟有这么巧的事,他竟然遇到在马礼逊学校唐杰,老同学相遇分外亲切。他们来到唐杰的大上海商店。屋内陈设十分豪华,唐妻的穿著讲究,她笑瞇瞇走出:“嗳哟!容哥,到上海也不来这住?”

容闳气色很差,勉强笑说:“那边办事方便。弟妹,最近可好?”

唐妻喜孜孜点头:“好!都托你的福。”

容闳客气说:“是吗?”

唐妻认真说:“谁说不是?你把我们家阿俊啊!是教导成材了,现在在我们家商号里,可说独当一面啊!”

容闳拍唐杰的肩,开玩笑说:“那要归功他。”。唐杰又说:“好了!快去把客房收拾收拾,阿闳要在这住一阵。”唐妻欠身说:“那你们慢慢聊吧!我失陪了。”

容闳浏览屋内陈设后,和唐杰分别坐下,他忍不住赞道:“在马礼逊学校,我们六个同学中,你的成就最大。”

唐杰微笑说:“我只是在商场方面,受李中堂的器重,主持了轮船招商局,现在又筹办开平煤矿。”

容闳感慨地说:“当年我的构想,如今终于有人做了。”

唐杰接着说:“而在教育方面,培养人才,可是非你莫属啊!”

容闳苦笑:“可惜以失败告终。”

唐杰却说:“俗话说:莫以成败论英雄。我们都在用生命,记载着历史,不到盖棺,是不能下定论的。”

容闳点头:“没错!阿胜为中国出版先驱,创办了中华印务总局;阿宽的西医技术,在我国可说是开先河,每人都有非凡成就。唐杰附和说:是啊!他是我国第一位,英国爱丁堡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当过李中堂的医疗顾问,可惜天不假年啊!”

容闳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唐杰诧异问:“阿宽为培育西医人才,两年前积劳成疾,不幸去世你不知道?他的医术医德,在广州备受推崇!”

容闳十分伤感说:“同学那么多年,我得去吊唁吊唁……”这时,徐润匆匆入内,递上一封信:“纯甫,有你美国的信。”

容闳感慨说:“游学计划虽然失败,你在国内帮我挑学童,和送学童赴美国,跟阿胜两人帮了我大忙。”

徐润摸头笑说:“那都是小事,可惜功亏一篑,实在令人可惜!”

唐杰又说:“学童们回国时,情况窘迫,他还自掏腰包,每人借给三十美元,让他们买服装,及一切用品。”

容闳感激说:“这我会记在心上。”

徐润客气说:“别这么说,你也在为国出力,我这点绵帛之力,跟你无法相比。”

容闳话题一转问:“对了,你们合作的茶叶生意,最近做得还红火吧?”

徐润尴尬笑叹:“唉!我这个近代中国茶王的封号,已成过去了。”

容闳诧异问:“为什么?”

徐润解释:“现在我国茶、丝的世界市场,已被日本夺去大半。”

唐杰问:“你还记得胡雪岩吗?”

容闳兴致勃勃:“当然记得!著名的红顶商人,当年曾经点拨过我。”

唐杰黯然说:“他也不行了,从年初丝栈倒闭,跟着商号、钱庄也相继关门,已到破产边缘。”

容闳倒抽口气:“嗄!看来,日本派遣游学生,学习西洋的强国计划,终于开始生效了;反观我们朝廷,还茫昧昏蒙,丝毫不知道改进,我看将会迎来一个,更加严寒的冬天。”

唐杰愁上了眉梢:“日本这个小国,真还不能小觑啊!”

徐润想起一事:“纯甫,快看信吧!是你住处转来的。”

容闳拆信一看,脸色骤变!唐杰关切问:“信上写些什么?”

容闳蹙眉回答:“我妻子来信,说她病了。”两人听了吃了一惊!

 

玛格丽特一手抱觐槐,一手持信在看,觐彤靠在母亲身旁,容闳的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玛格丽特,妳和两个儿子都好吗?我很想念你们,更想念在家的日子。现在,我已到了京城,虽然是国家首都,街道还是非常脏乱,京畿幅员辽阔,为让游学计划起死回生,我每天都忍着颠簸,去见恭亲王、庆亲王及六部尚书。”

看到这里,玛格丽特忍不住拭泪,觐彤看见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玛格丽特回答:“你爸爸在中国好辛苦。”

觐彤天真说:“那就叫他回来啊!”

玛格丽特苦笑摇头:“不行!他为了国家富强,还要不断努力。”

觐彤效法说:“那我以后要跟爸爸一样!”

玛格丽特既高兴,又不舍,把他搂过来:你真是个好孩子。话语刚落,玛格丽特感到身子不适,‘哎’了一声。觐彤关切问:“妈妈,你怎么了?”

玛格丽特强忍着不适,挤出笑容说:“我没事!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

觐彤起身说:“妈妈,明天见。”

玛格丽特也回答:“明天见。”觐彤亲她一下,转身奔进房,玛格丽特看了很欣慰

 

街道行人来往,玛格丽特上医院去看病,三岛迎面走来喊:“嗨!容夫人。”

玛格丽特定睛一看:“咦?你不是三岛先生?”

三岛笑着点头:“是啊!好久不见了。”

玛格丽特轻咳了几声,好奇问:“你怎么会来华盛顿?”

三岛回答:”哦!我到公使馆办点事。对了,容君他还好吗?有时间请他喝咖啡。”

玛格丽特欲答又咳,三岛故装关切问:“你好像生病了?”

玛格丽特点点头:“一点小感冒,正准备上医院。”

“哦!闳他不在,回中国一年了。”

三岛微微反应:“难怪,这一阵没他消息。他怕中国游学计划复活,”然后他故意婉惜说:“唉!容夫人,你不该让他回去的。”

玛格丽特不解问:“为什么呢?那是他的祖国啊!”

三岛夸大其词:“没错!但大清皇帝十分专制,稍有违逆,便会砍人的脑袋。再说,容君负责的肄业局,牵涉浮报贪污,和学生入教的问题,我在担心。”

玛格丽特追问:“你在担心什么?”

三岛皱眉摇摇头:“他会被判重罪的。”

玛格丽特紧张追问:“有多重?”三岛停顿了下,才说:“不被处死的话,也要关个十年八年。”

玛格丽特倒抽口凉气,登时觉得一阵晕眩!三岛连忙扶住她,“喊:容夫人!振作一点。容夫人……”玛格丽特回过神来,站直身子,脸色还是很难看。三岛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玛格丽特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行。谢谢你告知,有空到家里坐,我先走了。”

三岛还嘱咐说:为了容君的安全,写信叫他早点回来,别再搞游学计划了。”

玛格丽特回头应:“好的!再见。”三岛见她走远,不由诡谲的笑了。

觐彤拿着木制长枪,边向卧房作射击状,口中边发出枪声:“砰砰”觐槐持木手枪,由卧房出来,朝他开枪:“砰!”觐彤手抚胸膛,故装中弹倒下地:“哎!我死了……”他倒地装死不动。觐槐过来推他:“哥哥,快起来!哥哥……”

玛格丽特提着菜篮,推门进来问:“怎么了?”

觐彤撑身坐起:“没事!我们在玩打仗。”

玛格丽特咳了几声,放下菜篮,蹲身帮他拍灰:“瞧你!浑身搞得脏脏的。”话语未了,玛格丽特又一阵晕眩,软瘫倒在地上。

觐彤紧张推她:“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

觐槐天真问:“哥哥,妈咪是不是中弹了?”

觐彤斥责:“不许乱讲话!妈妈,你快醒醒!”

玛格丽特人事不醒,动也不动一下。

 

下卷 第三十六章--第四十章

第三十六章

 

山房高中背靠一座山岭,岭上长满了山桂、山毛榉、枫树、松树,白橡树等,十分幽静,校园有一个运动场。詹天佑和欧阳赓正在打棒球。突然乔治跑来大喊:天佑,欧阳,你们肄业局的长官来视察你们了。”

詹天佑惊叫起来:“啊呀,这怎么办呢?欧阳,我们快跑去换衣服吧。”

欧阳赓却说:“来不及了。我的官服都在更衣室里。”

詹天佑自我希望地说:“要是容大人来就好了。”

欧阳赓说:“就是容大人来了也要责备我们的。”

“他可不会将我们遣送回去。”

人们发生的事情常常和自己的主观愿望相反,来视察的恰恰不是容闳,而是区谔良总办,翻译邝其照和汉文教习刘其骏。他们远远地先生詹天佑和欧庚跑过来。区谔良总办已经注意到他们的装束:“这两个家伙怎么不穿官服?”

 “看上去他们在上体育课。” 邝其照说。

 “不穿官服的还有几个学童,他们也将辫子剪了,肄业局已经决定将他们 送回去”。刘其骏说。

邝其照提出自己的看法:“我想肄业局的做法太过份。”

区总办听到牢骚,说:“你们俩可不敢乱说。”

詹天佑和欧阳赓来到他们跟前。区谔良质问:“你们怎么回事?难道忘了肄业局的规定吗?”

欧阳赓临危不惧:“区总办,你知道上体育课不穿体育装我们要被体育老师要责备的。”

 “放肆,我们和学校早就有协定,你就这样来骗本官?” 区谔良大声说。

 “区总办,不是我们有意骗你,是我们上体育课穿官服跑步打球实在不太方便。要是我们能有点施展得开,我们不会这样换衣服的。” 詹天佑说。

 “陈兰彬已经来电报,有几个违规的学生就要召回,你们如果再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了。” 区谔良说。

 “区总办说得不错,你们如果再这样下去,也只能被召回。” 邝其照也说。

詹天佑看到这样再坚持下去后果可能被召回,因此他向区监督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区谔良见詹天佑保证,也就不强调了,说:“你们要记住,这个周末到肄业局来。”

 

            肄业局讲堂内的教习办公室里,区谔良,邝其照,刘其骏等人正在讨论召回的事。区谔良将这份名单发给他们,要大家议议这件事怎么处理。他并且告诉大家一个消息,他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他吃不惯洋饭,而且他的太太天天和和叨咕。陈兰彬说他乳沟要想回去,要带走一批犯规的幼童走。

邝其照劝区大人不要做这样的恶人。他说:“区总办,你想想,我们来了没多久,陈大人你和吴大人就要我们肃整。他在的时候为什么不做这件事呢?很显然,是因为容大人不想这样做。”

刘其骏说:“邝教习说得有理,学童们这样的行为不是一两天养成了。他们早就自由惯了。为什么陈兰彬自己只召回几个呢。”

区总办埋怨说:诸位,照你们这样说,我被夹在中间了。那召回名单是陈兰彬亲批的。如果不执行,我在李鸿章大人面前如何交代才好呢?”

刘其骏出谋划策地说:“依我看,陈兰彬是要想借区总办您之手惩罚容先生。给容先生难堪。你区总办若要两边不得罪,何不将计就计。”

 “刘教习,请指教” 区谔良说。

 “区总办是一个聪明人,还用得上我指教吗?” 刘其骏说。

 “哎,刘教习说什么话。三人行,必有我师。” 区谔良说。

刘其骏说:“你要离开前夕,就宣布召回名单,让他们第二天在肄业局集合,如果容先生不加阻拦,那你就堂而皇之地带他们走,如果容先生横加阻拦,强将人留下,那是他和陈兰彬的事了,你则可明哲保身,安全无恙了。我料定陈兰彬必定迁怒与容闳,他们本来就面和心不和。陈兰彬必将很快就会派一个铁腕人物牵制容闳,那时,容闳的日子更加难过。”

区谔良赞扬有加地说:刘教习果然是精通中庸之精髓,分析句句入骨。好,好。”

 

肄业局宿舍内,夜深了,詹天佑半夜醒来,看到潘铭钟还在那儿点着油灯夜读,他索性也坐起身,走过去,看看他在读什么书,原来是一本英文书,詹天佑站在他身后好久,他都没有发现,要打瞌睡,潘铭钟揉了揉眼睛,用手向后想伸个懒腰,碰到了詹天佑的胳膊,这才发现身后站了个人。潘铭钟尴尬地笑了笑。

 “铭钟,好样的。你每天这样晚还不睡觉吗?” 詹天佑说。

 “天佑,你说我们中国在古代发明很多东西。可是到了现在,我们却一无所有。我们古人人发明了指南针,别人却拿来用于航海,哥伦布用它发现美洲大陆,英国人用它航行到了北美建立美国,我们古人发明了火药,英美洋人们却用它来建大炮洋枪来打我们,焚烧我们的家园,而我们还不明白这是我们祖先发明的东西。我们古人发明铸铜炼铁,可是西方人却用来造他们的机器,而我们的政府还要出银两要我们来学他们的技术。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潘铭钟说。

 “铭钟,其实我也多次考虑过。可是我们的国家总以为礼仪忠孝而不是科学技术能发展国家,或者国家根本用不着发展只要老百姓归服。他们的心思和金钱用在使老百姓对皇帝的愚忠而非重要的科技。” 詹天佑说。

 “怪不得两次鸦片战争受尽其辱,可悲的是,现在陈监督,区监督还要我们摩顶礼拜,山呼万岁。这群傻瓜,人哪有不死的,有的皇帝甚至短命。” 潘铭钟说。

 “不管怎样,容先生是对的。他努力了多少年,使我们来这里学习成为现实。可是你说肄业局的这些官员,给他设了多少路障。我知道他做了多少的妥协。其实我现在知道他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 詹天佑说。

 “不,我想是我们大家的理想。而这些妥协就是肄业局的官员和教习学习汉文,读四书五经,行大清国礼仪,我们没有办法选择手段,但是有办法选择我们的目标。尤其将来我们能考上大学,更能如此。” 潘铭钟说。

 “铭钟,现在太晚了,你也该睡觉了。”

 “这本亚当斯密的经济学书还有几个章节,对经济学讲得十分透彻。要是我能翻译,让这些皇宫大臣们看看,说不定能改变这个皇朝。”

 “要翻译的书太多了。要将文明介绍给中国的书太多了。”

詹天佑说着,就要睡过去了,说话渐渐含含糊糊 :“铭……钟……我们……睡觉吧……潘铭钟吹熄油灯,睡了下去。”

 

 1877年的春天一辆马车从肄业局前面的街道急速驶来。还没有到达门口,车上一位个子不高的小伙子跳下车来。这个小伙就是潘铭钟。潘铭钟一路跑进肄业局,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容先生,区监督,我考上仁萨尔理工学院了,我考上仁萨尔理工学院了!我考上仁萨尔理工学院了!

众人跑过去,将潘铭钟抬起来,往上抛。肄业局沸腾起来。大家高喊:“上大学喽,上大学喽! 潘铭钟! 潘铭钟! 潘铭钟! 潘铭钟!”

全体幼童都到了,肄业局早就得到消息,庆祝会准备就绪。容闳准备了红酒。每个学生都拿了一小酒盅。区谔良举杯:“现在大家举杯,都向潘铭钟祝贺。”

全体同学:“潘铭钟,祝贺! 潘铭钟!祝贺! 潘铭钟,祝贺! 潘铭钟!祝贺!”

区谔良说:“作为总办,而且作为潘铭钟的同乡,我为他成为官派第一个大学生感到骄傲。我为有这么一个小老乡而骄傲。他为我们家乡争了光,为大清国争了光。现在让容先生讲话。大家拍手。”

容闳想了一下:“从1872年到现在刚好过去五年时间,铭钟不仅克服了英语语言关而且出色地优秀地完成了高中阶段的全部课程,所以他的住家爸爸罗斯教授鼓励他提前报考仁萨尔理工学院。象他这么年轻进入大学的,美国孩子也不多见。入学后,我希望铭钟努力学好专业,嗣后为我大清国效力。”

 “容大人,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努力学习。” 潘铭钟说。

容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心里十分激动。他走到潘铭钟面前,一只手举起潘铭钟的手,面向全体学生。容闳高声说:“诸位学生,今天我们中一个学生考上理工学院,我们已经曙光在前。我希望我们中更多的学生能考上军事学院,医学院等。以实现我等的理想。”

 “容先生,你给我们讲讲你来就学的情景吧。” 潘铭钟喊道。

 “当年,布朗先生带着我和黄胜先生和黄宽先生来读书,是多么的不容易。如果不是布朗先生和一些好心人给我们资助,定难完成学业。你们就不同了,有祖国做你们的后盾,有肄业局来保护你们,你们心里踏实,责无旁贷地学习,来完成伟大的使命。” 容闳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今天我真的好高兴啊。”

潘铭钟向前走了一步。转过身,站在容闳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全体同学见状,都转向容闳深深鞠躬。容闳也激动地向大家还礼。

 

肄业局门外,一辆马车停在肄业局门口,杜曲尔牧师跳下车,径直奔向讲堂。他见这么多学生向容闳在鞠躬,没有打断他们。少倾,学生们行完礼,牧师进。牧师说:“同学们,我受耶鲁大学朴德校长之委托我给你们送来一个好消息,经耶鲁大学校友会和校董事会推荐,耶鲁大学赋予你们的容先生名誉博士学位。”

学童们听了,大家鼓掌。容闳说:“我亲爱的牧师,你是我的吉星,总能给我带来好事。”

区总办拍着手说:”容大人对中美交流作出巨大贡献,尤其是你们一百多名中国少年来美国学习,这对中美交流意义更为巨大。名誉博士学位是对他的一种肯定和赞赏。”

大家又一次拍手。区谔良说:“诸位学童,我知道就为你们能来这里上学,容大人奋斗半生。也是曾文正公之初衷,因而你们有这么好的条件。看来,你们中很多人的确是优秀人才,不负众望,努力向学。铭钟今日提前考入大学,这就是佐证。你们正值青春年少,责任重大,将来学何本事,一定不要忘记,国家花这么多银子给大家提供条件留学,千万不能忘本,始终要记住我们是大清国的子民人不可一日无感恩之心,现在请大家转身。大家转身。”

大家自觉排队,转身。区谔良大喊:“一拜孔子。”

学童们向孔子牌位行了一礼。

吴子登:“肃静,向皇太后,皇上行大礼,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山呼: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礼毕,吴子登说:“容先生,上课时间到了。让学生上课吧!”

容闳点点头,同学们鱼贯而进,走进讲堂。

 

山房高中,下课铃响了,欧阳和詹天佑从教室里出来。欧阳赓说:“天佑,我想要你陪我去督导老师那里。”

“你去那里干什么?”

“铭钟提前上仁萨尔理工学院。难道我们就不能提前吗?”

“欧阳,你是不是有点不服气呀?”

“说实话,有点。我也希望像铭钟那样跑进肄业局大喊一声,我上大学了。”

“铭钟有这个天赋,他是天才加勤奋。我很钦佩他。可是他的课程和成绩是实实在在的。我想我不去督导老师那里。那些基础课对我来说太有用了。”

“难道你甘拜铭钟下风?”

“阳赓,知识这东西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来不得半点的虚伪。”

“天佑,你说我虚荣吗?”

“我不是说你虚荣。我算了一下,我们的学分还差一点,倒是现在能选些大学预科的课程。”

欧阳赓觉得天佑说的对:“你说的对,我们去找督导去。”

欧阳赓看着他,点了点头。

            詹天佑和欧阳赓坐在马车上,马车向肄业局门口奔跑而来。马车停在肄业局门口詹天佑和欧阳赓进入。刘其骏教习向他们招手,要他俩走进,站到那边去。

詹天佑不解,问这几个同学为什么站在那里。刘其骏坚持要你们俩去那边站着,告诉他们一会儿就知道为什么了。欧阳赓对詹天佑挤挤眼,今天恐怕麻烦了。詹天佑还是不认为这件事那么严重,再说,他们不是已经认错了。他怎么也不认为他们麻什么烦。但是欧阳赓可是不认为他们没有穿官服的事,这些学监和老师们这么快就忘了,他们一定会在这件事大做文章的。欧阳赓还是觉得这件事很严重,那时认错是没有什么用的。他们一定会用这件不穿清服定为大逆不道。他们一定会杀一儆百的,把他们俩遣送回国。

容闳到了肄业局门口,看到一部分学生已经被站到一边。室内的气氛十分萧杀可怖,他料定发生什么事了。他没有进去,悄悄的在窗外站下。他看到肄业局讲堂里,区谔良走上讲台。他听到区谔良说:“诸位学童,大家知道,前些日子,我们刚庆祝过潘铭钟学生被大学录取,看到你们这么朝气蓬勃,本官确实为你们感到骄傲,本官来美任肄业局监督一年有期,我目睹你们艰辛学习,既要学美国之知识,又要习中国之书。而且我们官员与教习对你们有严格要求。绝大多数同学学得很好,可是我们肩负着不是一般的责任,正象陈兰彬大人所说,也有这么几个学生开始被洋化妖化。我很快就要回国销差了。但本官身为肄业局之监督,深感责任重大,近日,本官和同仁视察汝等所在学校,看来,不少学童深染恶习,屡犯肄业局之纪律,本官以列出下列学童名单,备报于陈大人及其李鸿章大人以召回。下面由刘其骏教习来宣读名单。”

 “大家听好了。这些人将被报批召回:容耀垣,牛尚周,陈荣贵,黄有章,李恩富,温秉忠,吴应科,詹天佑,欧阳庚。” 刘其骏。

容闳在窗外听到他们这样说话,十分气愤,推门进。容闳责问区谔良,这份名单他怎么不知道呀!区谔良见容闳突如其来的出现,有点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地解释说他也是照章办事,他个人决不造次。这份名单是陈兰彬给他的,而他视察后,见有些学生的确犯了这些纪律,因此他才这样当众宣读,以示警戒。容闳听了,很显然这个区谔良显然是拿陈兰彬做挡箭牌。至于这个区谔良,不学无术,处处处心积虑地想好自己的退路,容闳不想和这种人较劲,和他较劲没有任何用处,于是说:“你这样作很好,可是,这召回名单这些孩子,没有到召回的程度。这样吧,能否让我和陈兰彬商量一下。” 容闳给了区谔良一个台阶下,这位区谔良也知趣,说:“好吧,容先生,那我将名单交给你了。”

容闳道了谢。区谔良向刘其骏看了一眼,刘其骏会意,将名单交给了容闳。

 

            陈兰彬办公室,容闳推门而进。陈兰彬看到容先生急急忙忙的样子,他知道容闳对他的什么决定感冒了。对陈兰彬来说,容闳是他心头的一根去不掉的刺,这根刺在心头横亘着。陈兰彬已经去不掉这根刺了。他升官,因为容闳开辟的幼童留学项目,他现在被提拔,因为他在美国能牵制容闳。现在,他的这个差事断然去不掉容闳,因为如果没有容闳,他在美国就是一象一个傻瓜。所以,当容闳对他愤怒时,陈兰彬有些心虚了,他问容闳这么急有什么事。

 “我有要事和你相商。” 容闳说。

陈兰彬办公桌上堆满文件,陈兰彬现在缩手无策,容闳的出现,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说:“好,不过你先看看这些文件。朝廷要我们处理一些侨务,你看。美国政府排华行动越演越烈,华工受到凌虐 日甚一日,甚至焚殴残害,层见叠出势处危迫。”

容闳阅读了文件,知道了什么事,也知道他是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事,但是他还是需要询问陈兰彬的意见,他说:“你要我去处理,还是你自己去处理?”

 “这件事先你去处理。你起草照会信,递交上去。” 陈兰彬说。

 “好,我立即去起草。再说一下肄业局的情况。我知道区监督要回国销差。可是按你的指示,他要带走一些学生,说是犯规的学生。” 容闳同意。

 “这事我知道,区谔良任总办以来,日吸洋烟、恋姬妾,十数日不到局一次,终到亦踰刻即行,绝口不言局事。该学生等毫无管束,遂致抛荒本业,纷纷入教。学生们等或习为游戏,或流为异教,非徒无益,反致有损,关系实非浅鲜。他对肄业局基本无所作为,暗地给朝廷上奏,说家中有事,急需提前回国。要朝廷另派监督。使留学幼童受美国当地社会习气影响越来越大,他去各校视察是我的命令。” 陈兰彬说。

容闳见陈兰彬想把容闳明知道召回学童是他陈兰彬的主意。现在他把疏于束管的借口推诿在区谔良身上,十分生气,容闳还是责备陈兰彬:“那你为什么不跟我通个气呢?”

 “我没有机会通知你,我在这里,你总是在那边。不过,区谔良的察访很有成效,这些学童的确有问题。剪发的剪发,去教会的去教会。” 陈兰彬总是不忘数落写生一番。

 “陈大人你言重了,你想想,我们的学生潘铭钟已经上大学了,而我们的詹天佑,欧阳赓等人也将高中毕业。离上大学也不远了。他们很快就能学到知识,他们很快就能成为国之栋梁。他们不是你和我的这么些年的理想?你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回去,你怎对得起朝廷,对的起曾国藩曾大人,对得起李大人。甚至对得起老百姓?” 容闳说。

 “那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陈兰彬说。

见陈兰彬征求他的意见,容闳说:“依我看,把那些孩子留下来,让他们上完学,学成回去。”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陈兰彬坚决地说:

 “什么条件?”

 “在新的监督尚未任命前,让容增祥先任监督,那些剃头的孩子们必须头上长辫子。” 陈兰彬说。

容闳迟疑了一下,见陈兰彬松口,答应说:“好,我尽力去做。”

陈兰彬说:“区谔良回国的时候我会来肄业局,如果这些学生还是这样,就让区大人召回他们。”

容闳说:“好,那就一言为定。”

 

詹天佑和欧阳赓做了几个风筝,他们在诺索布门口下车。见门口竖了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今天是索菲亚生日。他们来到他们家里。老奶奶和索菲亚正在准备一个生日聚会。老奶奶见天佑他们回来了,说:“天佑,来,帮奶奶把牛肉和青椒串在一起。”

他们一边串一边说笑。欧阳和威廉在放风筝。那是詹天佑已经成为大学生了。老奶奶对天佑说:“日子过得可真快,一转眼你们俩快就要成为大学生了,我真为你们高兴。”

要是美国的学生很多人早就知道想读得专业了。诺索布夫人想问问他们俩都想读什么专业?詹天佑说他们想请教诺索布教长。这时,诺索布校长也走过来。

诺索布说:“天佑,上大学选专业又你决定将来从事何种职业决定。大清国派你们来美国学习的目就是要你们学技术。我想耶鲁大学工程技术类课程是美国最好的。而且在本地,你们可以考虑报耶鲁。”

诺索布夫人说:“容闳是耶鲁大学毕业的,你们让他参谋参谋。”

这时老奶奶叫道:“孩子们,来大家来吃烤牛排。”大家有说有笑的走过去。

 

            容闳急急忙忙的走进米奇儿的马厩。容闳见雷诺在干活,大声说:“雷诺叔,你在喂马?”

 “我们的曼恩想你了,你就来了。”

 “雷诺叔,我要用曼恩。”

 “小曼恩等着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福特镇。”

 “你去福特镇干什么?”

 “雷诺叔,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等我回来在和你解释。”

雷诺答应:“好,你走吧。”容闳骑上吗,消失在小山包后面。

 

            一辆马车在外面停在诺索布家,詹天佑和欧阳庚上车。驾车黑人说:“你们要去哪里?” 欧阳说:“我们去肄业局。” 奶奶走过来,拥抱了他们一下,跟他们说再见。他们和诺索布夫妇说再见。欧阳对威廉说:“这风筝就给你了。”

他们上车,车子向前驶去。欧阳对詹天佑说:“你说容先生会给我们推荐哪个学校?”

 “一定会是军事学院。我们国家太需要军官了。”

 “我很喜欢读军事学院,指挥士兵冲锋陷阵,多过瘾。”

 “是啊。你看我们国家遭受多少战争凌辱。可是听说美国不让我们去读军事学院,倒是让这些日本学生去。前天碰到一个日本同学,他去西点。”

欧阳赓说:“难道这是因为……?”

詹天佑也不解:“具体原因很难说。”

马车快到了肄业局,欧阳赓看到肄业局前陈兰彬和一批人在那里。欧阳赓说:“天佑,陈大人也来了?停车,先停车。”

马车停在路边。天佑记起来了。今天是区大人回国销差的日子,陈大人是来送行的。欧阳赓看到几个同学也到了,他们被叫到一边。天佑害怕了,他想起那些人就是上次要被召回的人,看他们都在。欧阳赓为自己壮了壮胆, 对自己说别怕,就走了进去。他们俩来到肄业局内。区谔良等人站在门边,很多同学在里面。区谔良见詹天佑和欧阳庚,向他们俩招手。他们俩走近。区谔良说:“詹天佑,欧阳赓,你们俩也站到那边去!”

欧阳赓睁大眼睛:“我们俩?”

区锷良说:“是的,你们俩。”

詹天佑在同学容耀垣一边站好! 詹天佑转头问容耀垣问:“我们这是怎么啦?”

容耀垣耸耸肩告诉詹天佑两个同学逃走了。詹天佑几乎惊叫起来:“谁?”

容耀垣说:“是牛尚周,陈荣贵。”

詹天佑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容耀垣提醒说:“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俩剃了发。陈大人要是来了,他们一定是和我们一样被召回的。”

欧阳赓说:“那容先生呢?他到哪里去了,难道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召回吗?”

容耀垣:“嘘,陈大人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保镖,很厉害。”

他们几个不做声了。

 

容闳在山道上快马加鞭,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裹。 容闳在马背上用袖子使劲擦着汗水。容闳:“驾,曼恩,快一些,再快一些。”

几辆马车停在路边。区谔良的小老婆和几个抬着箱子的佣人出来,黑人赶车的将他们的行李辎重装上车。

教室内,陈兰彬和随从端坐在台上。区谔良和叶教习进来。区谔良在陈兰彬的耳边耳语几句。陈兰彬点点后。区谔良抬起头,清了清嗓子: “诸位学生,我就要回国销差,看到你们这么朝气篷勃,本官确实很为你们感到自豪,本官来美任肄业局监督一年有期,知道你们很辛苦,你们既要读美国课程,又要在肄业局读中国书。个中辛苦,我是最知道的。你们没有辜负皇上的一片厚望。一份耕耘一分收获,你们不仅美国课程学得好,汉文也学得很棒,你们写的汉文文章有锦绣之气,就是国内一般秀才也难达肄业。我很快就要回国销差了,我希望将来在中国看到你们载誉归来,为国效劳。”

陈兰彬也站起来说:“诸位学童,自从我去华府述职已很长时间,想不到你们进步如此惊人。潘铭钟学生提前考入大学,也有几位同学也快进大学。但是,不管你们成绩有多大,肄业局的规矩还在。近来区大人察访了不少学校,有一些学童违规严重,我们将他们排在那边,他们将和区大人一起被召回。不管哪个人,这就是违反规矩的后果。好了,大家去准备上课吧。”

 

米奇儿十分着急地等着容闳,因为他们知道,陈兰彬要让区谔良带走一些孩子了。来回几十里地住家妈妈开始议论容闳是不是能及时赶到这里,如果容闳没有按时到。牛尚周和陈荣贵这两个孩子是走定了。住家妈妈们是留不住他们了。米奇儿见住家妈妈们开始泄气,就鼓励他们不要丧气。突然,他们听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米奇儿一听,这马蹄声十分熟悉,是曼恩马,一定是容闳来了。果然是容闳,他一边栓马,一边对对曼恩马说:“你真的像你的爸爸。学生们有救了。”

肄业局门口,区谔良小老婆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从车上跳下来。小老婆进入教室,她用手捅了区谔良一把,说: “他们在搞什么名堂。都半天了,怎么还不出发?”

区谔良说:“快了,快了。你看,两个学童的住家把他们的东西运了过来。”

陈兰彬听到他们在议论,说:“估计再过一个时辰,你们就可以走了。” 他转向学童,“你们别磨磨蹭蹭的,快些上车。”

学童们带着行李开始上车。正在这时,容闳带着两个剃了头的学生牛尚周,陈荣贵来了。陈兰彬对容闳说:“你来晚了,他们都要起程了。”

容闳说:“陈先生,一点不晚,我来得正是时候。你不是说过,只要这两个学童长出头发,你就不将他们召回。”

陈兰彬说:“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我不信他们能长出头发。”

容闳招呼这两个学生过来:“尚周,荣贵,来,让陈先生看看你们的头发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兰彬和区谔良抬头看时,这两个学生真长了头发。区谔良走过去,拉拉他们的头发。区谔良惊奇:“是真的。”

陈兰彬说:“是真的?”

区谔良惊叹:“是真的。”

陈兰彬沉思片刻。陈兰彬说:“好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让他们留在这里。”同学们都欢呼起来。陈兰彬对区谔良说:“那你就走吧!”

区谔良巴不得陈兰彬说这句话,他上车,马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逐渐远去。陈兰彬走到邝其照和刘其骏旁边说:“我也该回华盛顿了。邝翻译,刘教习,这里有什么情况,你们要通报我一声,好吗?”

邝其照说:”你放心,陈先生,我们会向你汇报的。”

 

 

 

 

第三十七章

 

1877年,哈特福德城里那座宏丽的中国留学事务局大楼。

容闳他们搬了进去。曾国藩的画像高高挂在堂中央。容闳,吴子登、陈兰彬,老师们都在庆祝大会上。容闳说:“同学们,这是我们自己的大楼。这漂亮的大楼凝聚着我们大清政府对我们多少的希望。希望你们要好好学习,在美国发展自我个性,努力学习。”

陈兰彬竟然打断容的话: “同学们,不,你们一定要恪守皇帝的教规,不断约束自己。你们不能无限制自我发展,你们是皇上派来的,一定要按大清的要求发展自己。你们懂了吗?”

容闳看了看陈兰彬,继续说话:“将来学生们分五班,二十人一班,每个班在 Mission 屋里训练两个星期。 中文以及考试。 计划为学生们到美国最好的精英学校去读书打好基础。课程有大学专业学校特殊课程,体育,机械,军事,政治历史,经济,国际法,民事管理准则和实践。” 同学们都鼓掌。吴子登对陈兰彬,小声地说:“这些课是你定下来的吗?”

陈兰彬:“没有,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先让他高兴高兴吧。以后就看你的了。”

     

      在容闳救过黑人奴隶的小餐馆,小田龟和丹尼尔请容闳吃饭。小田龟闻说容闳只买了这么些黎约翰水雷?是不是没钱买武器。容闳从容回答说是的。

小田龟故意用三岛激将法, 问容闳记得不记得他和容闳摔跤的事,那时小田龟输得心服口服。因此小田龟问:“那时你和我摔跤,你是不是时刻和我们日本人当作假想敌?”

容闳当然没有忘记,容闳说:“也许你们的渡边督学是。”

小田龟没有否定:“也许吧!  我也很快回日本,你看,我跟你摔跤,但是我们并不是敌人。我们是朋友。我知道你又有大任。我觉得你会很快回中国。我真的很高兴你能买这些武器, 你知道吗,我们势均力敌, 那才过瘾, 我不希望有个手无寸铁的对手。这样交手没劲。”

容闳说: “好, 那你们为什么暗箭伤人, 背后出刀。”

小田龟笑着说:“我真的佩服你了,你比我还幼稚。你们的督学陈兰彬先生和现在的吴监督做的对, 中国老祖宗的话你们只知皮毛,只知跪拜磕头,而我们日本人却将精髓学到了手。这叫什么, 叫兵不厌诈。中国有句古话,说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这句话太把中国人变成懦夫, 笨蛋。你看, 你买了这么几个黎约翰水雷,还是你们自己出的钱。这还象一个大国的作为吗? 今天我为你送行去华盛顿,来大家敬容闳一杯。”

容闳被小田龟说的哑口无言。只得默默举起酒杯,将杯子里的就一股脑儿地喝了下去。

同学们都等着吴子登,吴子登还没有到,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都在窃窃私议。 谭耀勋在和钟文耀说话。“听说吴大人又要修改我们的课程。”

李恩富说:“ 这个吴委员。你说怎么办?”

谭耀勋说:“我们总是要表示一下抗议。”

李恩富:“嘘,他来了。”

吴子登入,课堂一下鸦雀无声。吴子登开腔: “全体学生们,我刚发布了《谕示》。你们要好好学一下。《谕示》要求你们在学习外国知识的同时不要忘了我国规矩,要努力温习四书。每值暑假,中国各生当全心全力研习中文,每月均须将所作中文课业呈送本局查考。凡按时呈送且成绩优良者,必发奖励,凡迟送者,当处罚金。”

李恩富举手,要想提问。吴子登说:“李恩富,你有什么话要说。”

李恩富说:“容先生不是宣布过我们上大学需要的课程吗?现在都又……”

吴子登说:“现在我们重新研究了,各生每月有30页的中文功课,必须呈送本局,不得有误;凡一切仅适合美国学生而不适合中国学生之学科,本局切盼中国各生之美籍教师们立刻予以停止教授。 每值学校短期假期,各生不得离开原住处,不得提用假期生活费,作为旅行开支,往他地接受美国家庭之食宿招待; 凡住康州哈特福德城各生,每值周六及周日,必须到局听宣讲《圣谕广训》; 凡不专心学业各生,本局当勒令其退学,并遣送回华。”

下课铃响了,大家都走出教室。谭耀勋,容尚谦,黄暄桂,李恩富,陆永泉和张康仁等在走廊里碰到麦克和马修。

马克说:“嗨,潭,听说你们不能来跳舞了?”

陆永泉说:“你怎么知道的?”

马克说:“是麦丽莎和佳西卡告诉我的。”

马修说:“他们还告诉过我。”

张康仁说:“是吗?那又怎么呢?”

马克说:“我们已经成为麦丽莎和佳西卡的舞伴了。”

马克和马修说完就离开了。潭耀勋问容尚谦他们该怎么办?李恩富建议大家自己去。管他那个吴魔鬼。黄暄桂却害怕了,悄悄地说这样做不好! 容尚谦责备他是个胆小鬼。他走他的,要去的人偷偷去。潭耀勋有点担心偷偷不太好。容尚谦不耐烦了,说:“那依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连舞会都不能参加吧。”

黄暄桂说:“我们还是去问问大人。万一被他们知道了,这是要被遣送回去的。”

容尚谦说:“我们还斗不过吴子登这个老东西吗?逃! 怕什么。天无绝人之路。你们怕吗?”

黄暄桂老老实实地坦白说:“我有点怕。我们真的不能违背朝廷的规矩。”

容尚谦却大胆地说:“去你的,什么朝廷规矩。我草他朝廷!”

潭耀勋最后建议说还是去问一下米奇儿妈妈吧。大家都同意了。谭耀勋和容尚谦他们来到米奇儿马厩。米奇儿正在家里的马厩喂马。潭耀勋殷勤地帮米奇儿妈妈,喂马。容尚谦自告奋勇来轧草。米奇儿感到很奇怪,这些小鬼今天怎么了,都这么空闲和勤快。

“哟哟,你们几个到我这里这么勤快,一定要妈妈作什么事了。别要米奇儿妈妈给你们找女朋友这样的事。”

潭耀勋说:“没有,我们想问问你,麦丽莎和佳西卡邀请我们去跳舞,我们能去吗?”

米奇儿笑笑:“你们这几个淘气鬼。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为妈妈做事呢。”

容尚谦说:“米奇儿妈妈,如果你让我们去跳舞,我们每天到你这里来为你喂马。”

米奇儿思考了一下,她真的不明白跳个舞能出什么事。“去吧。”

容尚谦和潭耀勋高声地谢谢米奇儿妈妈。

“我们都可以去吗?”

 “还有谁?” 米奇儿问。

潭耀勋说:“还有其他同学都想去。”

米奇儿不假思索地说:“那就去呗。” 他们干活更勤快了。

 

     中国的同学以使人耳目一新的穿着出现在舞厅里。他们脱去了长袍马褂,将头上的辫子盘在头顶上。他们对女孩的态度,又优雅又恭顺,在场的女孩子都喜欢他们,和东方人共舞具有异国情调,还是真吸引全场舞者的谈论 。

麦克和马修等男同学等在一边,希望女孩子能邀请他们跳舞。可是他们神情痛苦,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他们心仪的女孩特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接受他们的对手──那些中国男孩的邀请。那些中国男孩的舞跳得也真是很好。

 “我们被他们耍在一边了。” 麦克对马修低声说。

 “我就不相信那些女孩子要和那些小眼中国人跳。” 马修说。

马克走过去试试。他将他喜欢的麦丽莎一把搂过来。麦丽莎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说:“马克,看你有多粗鲁。你怎么好这样,你能学学那些中国的同学吗?我不想跟你跳舞。”

 “你干吗和这些不男不女的人跳舞,他们有什么好?” 马克说。

麦丽莎看看马克,说:“马克,你要是有知识,不会说这样无知的话。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和你跳舞,因为你还没有开化。等你有了知识,再来邀请我。”

马克气悻悻向潭耀勋挥挥拳。马克说:“Shit, 咱们走着瞧!”

马克愤怒地回到他的同伴那里去了。 博物馆里有一个巨大的八音盒,是一架八音琴。在上满发条后,它可以完整地演奏一首圆舞曲。

潭耀勋给米奇儿妈妈献殷勤, 我们常来喂你马。

容尚谦说: “米奇儿妈妈,我来给你轧草。”

米奇儿奇怪地说:“哟哟,你们两个。到阿姨那里这么勤快,一定要阿姨做什么事了。别要阿姨给你们找女朋友这样的事。”

潭耀勋试探着说:“没有,我们想问问你,以后麦丽莎和佳西卡邀请我们去跳舞,我们能去吗?”

米奇儿见他们说了真正的目地,说:“你们这两个淘气鬼。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为我做事呢。”

容尚谦:“米奇儿妈妈,如果你让我们去跳舞,我们每天到你这里来为你喂马。”

米奇儿思考了一下: “跳个舞能出什么事。去吧。”

容尚谦和潭耀勋高兴得跳了起来:“阿姨,谢谢你。我们都可以去吗?”

米奇儿问:“还有谁?”潭耀勋说:“还有其他同学都想去。”

米奇儿觉得跳个舞,没有什么大事,说:“那就去呗。”他们干活更勤快了。

一会儿,美国大文豪马克吐温出现在舞厅里。大家高兴极了。众人都围到马克吐温旁。几个同学都抢着要马克吐温在他们的书上签名。张康仁和其他几位同学想得到马克吐温的签字,马克吐温欣然给他们签了字。 潭耀勋不相信马克吐温是麦丽莎的爸爸,他指着马克吐温说:“麦丽莎,他是你爸爸?”

这个问题问得麦丽莎哭笑不得:“怎么,爸爸还有假?”

潭耀勋钦佩地说:“我们在读的汤姆,索耶历险记是他写的吗?”

佳西卡说:“当然是我爸爸写的。”

马克吐温听到孩子们在谈论他,高声说:“孩子们。大家跳舞吧。”

博物馆里有一个巨大的八音盒,是一架八音琴在演奏一首圆舞曲。大家翩翩跳舞。

 

      舞厅一角,黄暄桂看到沈金午出现在舞会边上。沈金午向他招招手,黄暄桂过去。黄暄桂说:“沈教习,我们是米奇儿妈妈同意的。”

沈金午显得不高兴:“哼,米奇儿妈妈,是那个容大人身边的红人婆娘?你知道吗?你们这些人都要被遣送回去了。”

黄暄桂担心地所:“沈大人,我可不想被召回。”

沈金午说:“那你还不快去吴大人那里报告。立即要他到这里来看看这批学生被洋恶习教唆成什么样子。”

黄暄桂有点怕:“那我不成了告密者了吗?大家都会恨我的。”

沈金午警告说:“难道你还想被召回?”     

黄暄桂听了,信以为真,就拔腿就去吴子登那里报告去了。

黄暄桂领着吴子登来到博物馆舞厅,吴子登从外面看去,看见这么多的美国孩子和中国孩子搂着抱着跳舞,勃然大怒。

黄暄桂心里害怕:“吴大人,你能不能原谅了他们?”

吴子登说:“原谅?他们这样何成体统。大清国的银子就这样付诸东流?培养这批大逆不道的花花公子?”

黄暄桂十分害怕:“吴大人,那我叫他们停下来回去好吗?您能原谅他们吗?”

吴子登说:“一块白布染成黑色,还能变成白的吗?他们是不可能洗心革面的。你这样做很好。我很欣赏你。”

黄暄桂:“可是吴大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为了朝廷好。你可不能告诉大伙儿是我告的密。我会被大家骂叛徒。我会受不了的。”

吴子登:“黄暄桂,你走的是一条正道。人正不怕影子歪。他们要说就叫他们去说吧! ”

     

大楼门口,很多同学围着看张贴在门口召回名单。大家小声地议论着。陆永泉,张康仁和容癸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立即掩面哭了起来。李富恩等也在名单之列。

李恩富十分愤怒:“这是谁的主意?为什么让我们回去?”

黄暄桂说:“都是你们干的好事。跳舞的时候你们感觉怎么样?”

李恩富说:“原来是你告的密! 同学们,他是告密者。”

愤怒的学生们过来,抓住黄暄桂的衣服。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一学生:容先生回来了! 容先生回来了!容闳看到同学们几乎失去理性,说:“同学们,我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他这样做太不应该了。”

容闳上前,将贴上的布告撕了下来。沈金午不理解地说:“ 这布告可撕不的。可犯大忌的。”

容闳说:“什么撕不得,哪有这样对待学生的吗?说召回就召回。”

沈金午说:“你这样做,你就会丢了你的乌纱帽。”

 “我根本不稀罕这种乌纱帽。我稀罕的是我的学生,他们做错什了?你们就这样对待他们?” 容闳说。

“容先生息怒。他们违反了朝廷的戒律。吴大人通过陈兰彬先生接到李鸿章的意见和皇上的旨意这样做的。”

李恩富说: “容先生,谢谢你。你放心。他们把我召回去,我会回来的。我要自己来这里学习。这样,我就用不着受他们的窝囊气了。”

陆永泉和张康仁也说:“我们绝不屈服, 我们发誓被召回后再来美国, 继续学业。”

容闳说:“不,我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子登突然出现在人群中。吴子登要容闳不要费心机了。这是皇帝的旨意,还想抗旨吗?”

 “我要和李大人李鸿章发电报告你。” 容闳说。

 “你也太小看我了。召回的名单征得李鸿章的同意。你还有什么要 说的吗?” 吴子登说。

容闳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容尚谦倒在地上。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抬上马车去大夫那里。容闳告诉大家,这件是他会来处理的。大家散去。

 

这天,学生们在学校操场上体育课, 他们正在进行橄榄球比赛, 很多女孩子都在旁边观看。马克和马修也在球队里。他们都坐在板凳上休息。马修向马克挤挤眼。马克坐了过去。

“在舞会上,我们遭麦丽莎的嘲弄,现在你要不要报仇呀?” 马修说。

 “这个仇怎么报呢?” 马克说。

 “捉弄那些小眼人。”

 “好就这么定了。”

容癸和邓士聪一起在一个队里。他俩都穿着长袍, 盘着辫子。马克用脚一勾,邓士聪就倒在地上,裁判吹哨喊停。邓士聪爬起来。邓士聪指着马克走上去问:“你为什么勾我?”

 “我没有勾你,是你自己跌倒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到男队参加比赛。” 马克说。

 “你勾了我还在理了?” 邓士聪说。

 “裁判,我们不想跟女人比赛球。” 马修说。

 “你说什么?他们是女人? 他们都是男人呢!” 裁判说。

 “那你要他们证明是男人。” 马克说。

容癸火冒三丈,指着马克的鼻子吼道:“你。”

马克吓得向后退了几步,说:“想打架吗? 来, 来啊。”

邓士聪将麦克揪出来。麦克和马修一把把邓士聪打翻在地。容癸上去,遭绊跌倒, 他们俩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裁判将他们拉开。容癸擦去鼻子上的血,站在一边。马克走过来,揪住容癸的头发,又将容癸打倒在地上。

观众席有个女同学梅走了过来。她走到容癸面前, 指着容癸的鼻子。梅直喊:“容癸是懦夫, 被人家打了还装熊。”

容癸被梅奚落得面红耳赤. 他爬了起来, 象猛虎般地扑向麦克。麦克被容癸突如其来的反扑惊了一下,被容癸压倒在地上。容癸抡起拳头也把麦克一个打的鼻青脸肿。麦克也不示弱,他抓住容癸的发辫, 几乎将他的头发揪下来。这时, 梅扑过来, 将麦克拉开。麦克见梅站在容癸一边, 生气极了。

梅跑进学校的学监的办公室。学监:“梅,你这样急匆匆干什么?”

梅喊:“不好了。容癸,邓士聪和麦克,马修打起来了。”

 “现在还在吵架吗?”

 “现在已经被我拉开了。”

 “走,去看看。”

他们向学校操场走来。比赛继续进行。又矮又壮的邓士聪,身材天生接近地面,跑动起来像只小猎犬,跳的功夫又像只猫。邓在速度和风度上占优势, 再加上身材健壮。 他穿越四五个美国同学的封锁,试图闯过目标线。眼看中国队员的队就要赢了,马克又和马修商量好要去撞邓士聪。 梅带着学监快速赶来。这时学监看到马修一下子又把邓士聪撞到。邓士聪绊着自己的衣服,深深地摔了一交,直出鼻血。学监向马修招了招手,马修走过去。

 “你自己看你都做些什么了?” 学监叫道。

 “我。” 马修。

 “好了,你这个赛季不能参加任何比赛了。”

梅已经将容癸和邓士聪叫到学监跟前。这时容闳,丹尼尔和米奇儿等人也到了。学监对他们说:“你们俩比赛还穿着这样不方便的衣服。以后比赛把它们给脱了。”

邓士聪说:“不,学监,我们会被遣送回去的。”

学监大笑:“什么,体育课穿体育衣是犯规?不穿体育衣也是犯规的。”

容闳他们站在一边商量着。米奇儿对容闳说:“ 你们能不能改改这样的陋习。”

容闳上前一步:“看来,这个恶人要我来做了。”他转向学监:“ 我决定,从今往后,我们的学生上体育课和进行体育比赛,一律穿学校规定的服装。”

同学们都高兴雀跃。容癸大喊:那我们能将这该死的臭鞭子剪了吗?

容闳说:“这恐怕还不行,同学们不要这样做,等以后再说。”

比赛结束,有中国学生的队赢了, 队员们正在排队上场得奖。容闳对他们说:“你们快去吧,等下发奖少了你们。”

容癸和邓士聪上台。梅走上去, 将一株花献给容癸, 同学们都很嫉妒地叫起来。容癸在众目睽睽之中拥抱了梅, 同学们纷纷开玩笑。

 

唐绍仪,周寿臣,吴仰曾。李恩富、陆永泉和张康他们聚在教室里讨论服装事件。唐绍义建议,容先生已经取消了在体育课穿长袍,他认为也可以将辫子给剪了。这破玩艺给同学们带来的不仅是不方便而且是屈辱。有些同学准备破斧沉舟,主张来个先斩后奏,将该死得辫子剪了,大不了和李恩富一样,打道回府。这不,他还没有走嘛。也许他不会被遣送了。吴仰曾提出了折衷得方案。先将辫子剪下来,不要扔去,去肄业局上课的时候,就编成假辫子, 绑回头上,这样两全其美了。陆永泉和张康都同意。他们拿来剪刀, 开始将头发剪下来. 唐绍仪将辫子绑回头上, 完美无缺, 看不出这是假辫子. 于是大家就放心了。

容闳召集的一些孩子,陆陆续续来了。容闳问同学们哪个体育项目他们能够有把握获胜。周寿臣想了一想,说按中国人的习惯,端午时吃粽子赛龙舟的时刻,还是赛龙舟能有获把握。李恩富、陆永泉,和吴仰曾都附和,中国同学赛龙舟有把握赢。容闳听取了大家得意见,决定学校成立划船队,因为划船在当时的美国学校也是一个十分普遍的运动。容闳吩咐唐绍仪等学生组成一个筹备组,讨论他们组成划船队之事。他们首先规定,参加划船队的同学,必须实施假辫子计划。这样,划船队员首先行动起来。

 

日本学生在河上练习划船。渡边十分满意。他想知道日本学生划船队对中国队比赛有没有胜算。三岛代表日本学生首先喊着,接受大清学生队的挑战。一定胜过他们。渡边拍手叫好。渡边见学生们底气十足,十分满意,让三岛去准备比赛的事宜。

 

梅和容癸在河边徒步,他们边走边商量毕业舞会的事。今天梅不知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梅平时说话可不是这样,容癸觉得有些异样,问:“怎么啦?平时你讲话十分爽快,今天变成口吃了。”

梅说: “没有,只是说出来你千万别生气。”

容癸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那你说呀!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梅终于说出原委,原来她爸妈不让她在毕业晚会上找容癸做舞伴。容癸问为什么,可是梅牙齿咬着嘴唇,变天不说话。容癸极了。“梅,有什么事情说不出口呢?你快说,我都急死了。”

梅终于吞吞吐吐地说:“我爸爸不让我和中国人来往。”

 “中国人怎么了?”

“也许什么人在我爸妈前面已经说了中国人坏话。”

“那你呢?”

“我一定要坚持的。”

     “那不就好了。“

容癸挽起梅的手向远处走去。容癸知道自己恋爱的是一个美丽的美国女孩。在肄业局,自己已经触犯了天条,对于不了解中国的美国家庭,梅行为也触犯了天条。触犯了天条的恋爱总是有两种悲惨的结局,一种是放弃,还有一种是私奔。私奔在概念和行动上是浪漫的,但是在实际生活中是悲摧的。容癸在和梅的牵手的那一刻,她已经选择了后者,去经受磨难。

 

河边的划船比赛开始了。中国队的船势如破竹, 美国队和日本队也不示弱,他们奋起直追。但中国队还是位居第一,一举夺得冠军。 中国队赢了,吴子登似乎很高兴。他向陆永泉走过去。陆永泉向后退了几步,其他同学同时向他投去害怕的目光。吴子登很奇怪,陆永泉见到他象见到了一个魔鬼异样。

“你怎么啦?” 他问。

陆永泉眼前的吴子登看上去就是一个魔鬼。他说:吴大人,没没什么。”

吴子登说:“那你看到我象见到魔鬼般。你怕我吗?”

吴子登说着向陆永泉走近,其他同学为陆永泉捏了一把汗。 陆永泉说:吴,吴大人,我,我生病了。”

吴子登感到太奇怪了。 但是他想表示一下祝贺。他拍拍陆永泉的头。这一拍不要紧,陆永泉的假头发都被拍了下来。吴子登大骇:”你……你……”

陆永泉说:“吴大人,我头上生虱子。我将头发剪了。”

吴子登怒气冲冲:“哪个人没有生过虱子?你这是对皇上的大敬……”

吴子登抬头,看到学生们都用眼睛看着他。他发怒,难道其他同学都是这样,他冷不防奔向别的同学。疯了似的在他们头上撕辫子……吴子登歇斯底里:“反了反了……”吴子登好像死了他爹一样的歇斯底里。他决心将这些人都遣返回家。

 

 梅和她的爸爸妈妈乔治和凯赛琳在家门口种花。乔治用锄头挖开泥土,将鲜花种下去,他感到一阵头昏脑胀,凯赛琳将他扶进屋。凯赛琳说:“乔治,你身体这个样子,要你不要劳累,你偏要这样做。”

乔治无奈地说:“我不做这些事,谁来做呢?”

凯赛琳说:“唉,就要有个男孩就好了。”

乔治说要凯赛琳不要说了,孩子听了不好。凯赛琳自知梅会有想法,就不作声了。梅快要高中毕业了,在美国,按理说,应该找到一个High School darling。可是凯赛琳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男孩子对她好。在高中毕业典礼,会有一场毕业舞会,很多姑娘都选择好了男孩作为自己的男朋友去参加毕业舞会, 而女儿梅一点动静都没有。乔治和凯赛琳又不好问。这些烦心事无疑使家里增加了一种烦躁气氛。

其实梅早就选择好了毕业舞会的男朋友。但是,近日来,常常同学老师和家长在议论中国小留学生,尤其他们的生活喜欢,衣饰打扮,行为举止等等常常沦为他们的笑柄。

梅的爸爸妈妈可是没有见过很大世面的小镇农民。她倒不怕别人的议论,但怕父母对她的男朋友发难。所以她不想告诉他们。今天,父母的抱怨在梅的脑子里就因为自己不是一个男的。帮不上家里的忙。她知道要是她有个身强力壮的约翰或马修,也至少能为家里做些体力活。凯赛琳见梅静默不语,耐不住性子,问:“你到底选择谁当她的舞伴?”

      梅的思绪被母亲的问话打断。她很纠结索性现在就告诉他们还是以后再说。于是她说:“选是选了,但没有多少男同学可选。我说出来你们会不高兴的。”

      “你说你找谁当你的舞伴男朋友?”

“容癸, 一个中国的男孩。”

凯特林吃了一惊:难道就是马克说的这个中国人?你怎么能有一个中国男孩来当舞伴呢?这不可以。”

梅预料到爸妈会十分生气,她有准备爸妈会反对。但这该死的马克,梅不想选他做

她的毕业舞伴,他也不至于在背后跟她爸妈说容癸的坏话。她想听听马克是怎样在她的父母面前说容癸的坏话。她问:“马克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乔治说:“马克没有说什么。是我们感到不舒服。一个中国人将来能做什么?这么多的男孩子追求你,难道你一个都看不上?”

梅说:“爸,妈,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我跟你们说实话吧,象马克那样的男孩这样傲气, 懒惰和粗俗,我对他们产生好感吗?”

“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一个扁鼻子外国人?”

“爸爸,你常常教导我要尊重人,今天你说话为什么以貌取人?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上一个中国人?容癸是一个十分完整的男孩。他勤奋,他诚实,他努力。我将来还要嫁给他呢!”

凯赛琳说:“梅,你这样做可知道后果吗?”

梅说:“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成人了,我可以自己作主了。”

乔治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你……给我滚。” 说完,他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子。梅什么也没说,带了一些衣服赌气就走了。

凯赛琳和乔治到处找,找到深夜都没有找到。他们夫妻俩这下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办才好。

 

乔治和凯赛琳到处找梅的事很快传到容闳的耳朵里。 容闳很担心容癸会惹出点事来,便要学生去找容癸,特意要容癸去容闳的家。容癸进容闳家。容闳以长辈的身份和容癸谈话。容闳说:“你和梅的事在外面传得纷纷扬扬。十分为你担心。你知道梅去哪里了吗?”

容癸说:“不知道。我想她很快会跟我联系的。”

容闳说:“你眼看你们高中就要毕业了, 就要上大学了, 不要因为找男女朋友而将前途给葬送了。我们的学生现在就要到关键时刻,如果在这个时候出错,就会前功尽弃。”

容癸坦率地说:“我已经爱上了梅。我问你,这有什么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而你们,尤其是这个吴大人,如此的不人道。我想让哈城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我爱上了梅。”

容闳看到容癸这样坚决:“你难道没有考虑过这样做会付出代价的?”

容癸说:“我已经想好了, 我就要娶梅, 为了梅, 我可以一生命作代价。”

容闳说:“你往死胡同里钻,我可是没有办法你拉出来。”

容癸说:“事到如今,一切都由着去吧!’

 

梅家, 凯赛琳在流泪, 乔治十分着急。凯赛琳,埋怨自己的丈夫不该将梅赶出家门。他根本不应该用这样的方法和女儿说话。现在到什么地方去找。女儿要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是怎么办呢?凯赛琳更伤心了。

乔治想想很窝气,就怪自己的老婆说女儿这样,都是她怂恿出来的。事实上,女儿的婚事他们也不能不干涉。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干涉好,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如今的这个局面,有一部分也是他和他的妻子造成的。

现在女儿出走,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找不到。乔治真的象热锅上的蚂蚁,嘴里喃喃地说着这可是怎么办呢。乔治对凯赛琳说:“梅是不是会去找这个该死的中国小子。”

凯赛琳觉得有些道理,就说:“那你还不会去他们的肄业局,问问他们领头的,向他们要人。”

凯赛琳只好催着丈夫到处去找。乔治知道医生家,医生问清因由,告诉乔治容闳的住处,乔治径直来到容闳家,他大声地敲门。容闳开了门,他已经知道了乔治的情况。

容闳夫妻俩请他到家里坐。乔治说:“梅和你们的一个叫容癸学生私奔了。我们现在找不到人。”

 “刚才还和容癸在说话。我听说梅让你给赶跑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这个叫容癸的学生,老缠着我们家的梅。”

 “乔治,这谈恋爱是两相情愿的事,是你把梅赶走,现在却把责任推给我们。你知道我们要培养一个人才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们是不提倡高中学生谈恋爱的。”

 “现在的确是你们的这个容癸拐走我的女儿。”

 “你怎么这样肯定?容癸没有和梅在一起。你别怨天怨地了,我们分头去找吧 !”

乔治气冲冲地离开容闳家。容闳来到米奇儿的家,米奇儿在马厩。容闳常常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总是来米奇儿这里求得她的帮助。米奇儿说:“听说了容癸和梅的事。”

 “那你还不给我想想办法。”

米奇儿说:“想想你当初, 人人都在非议你的婚事, 你能放弃吗?”

 “现在这件事非可小同, 如果让吴子登知道了, 一定将容癸召回。”

 “梅一定在什么地方,这个小姑娘我知道。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说服乔治和凯赛琳不要去肄业局告容癸。”

 “我说服不了他们的。米奇儿,这件事一定得你出面才能解决。最好让容癸离开梅。”

米奇儿感到很茫然:“这些孩子都到了交朋友的年代了, 他们应该知道男女之事了。你们中国人凭什么不让他们这样做呢? 他们交朋友是自然的事。”

容闳说:“中国的孔孟之道和本项目规定学生不能这样做。”

米奇儿说:“你们这样做不是违反人性吗。”

容闳说:“现在看来只能让他们慢慢地冷却下来。”

米奇儿答应去跟乔治和凯赛琳商量。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不出问题, 以后的事以后慢慢解决。米奇儿动身去梅的家。   

 

 

 

 

 

 

 

 

 

 

 

 

 

 

 

 

 

 

 

 

 

 

 

 

 

 

第三十八章

 

 

肄业局讲堂内,刘其骏准备上汉文课,容曾祥在点名。容曾祥把学生的名字喊了一遍,大家都到了。容曾祥点完名,就开始给同学们训话。容曾祥今天显得很高兴:“诸位学童,首先是祝贺詹天佑和欧阳赓就要从他们的高中毕业。这是继潘铭钟同学后我们又在美国高中毕业的同学。欧阳、天佑,有些事情还是要一如既往地克制自己,你们学成都要回国效力,所以始终都要记得自己是大清国的国民,国家的传统一定不能丢,让我们感恩。诸位,我们列队,感恩皇上,皇太后的恩典。”

下面的同学讨论起来。容曾祥大喊:“肃静,现在我们向天地君师亲牌位和孔子牌位跪拜!”

同学们都跪下,叩头。容曾祥看见潘铭钟,伏在桌子上,没有嗑头,说:“潘铭钟,你怎么不嗑头?”

詹天佑触触潘铭钟。詹天佑看到潘铭钟脸色白的象一层白纸,他的眼睛里充满血丝,额头冒出了汗珠。他立刻就断定潘铭钟病了。“铭钟,你病了?你怎么出汗了?”

“没……没……病。”

“那容先生要我们起来做叩礼。”

潘铭钟仰起头,无力的眼睛看看詹天佑。詹天佑问:“铭钟,你怎么了?”

潘铭钟有气无力地说:“天佑,我很难受。我站不起来。”

容曾祥命令道:“扶他起来。”

欧阳赓说:“铭钟病了,不让他做好吗?”

容曾祥坚决地说:“不行,只要没死都得做!”

詹天佑不客气地回嘴:“容先生,你也太残忍了。对待一个病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容曾祥见詹天佑说话没有礼貌,教训道: “什么?你说什么?我为皇上说话,你竟敢说我残忍,好个詹天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顶撞本官,好,来人,把他关禁闭!”

下人上来,将詹天佑关了禁闭。潘铭钟求情地说:“这不关天佑的事,我起来,你能饶了天佑吗?”

容曾祥不依不饶:“不行! 顶撞本官,该当何罪?”

潘铭钟说:“他是为了我才顶撞您的,你罚我吧,让我去禁闭室。”

容曾祥不耐烦地说:“少废话。你给我站好了。”

大家将潘铭钟扶起来,站好。容曾祥发令:“向皇太后,皇上行大礼,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山呼: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同声喊:“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没等到礼毕,潘铭钟支撑不住,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众人围上去。众人喊七嘴八舌地喊:“铭钟,铭钟……”

邝景阳顾不上容曾祥的说话,和罗国瑞一起将铭钟扶到宿舍去了。一起来到宿舍的谭耀勋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容督也太没有人性了。潘铭钟病成这个样子还让他拜,拜,拜,叩头,叩头,叩头。我的同学们都学我们跪拜的样子,说我们弱智。”

这样跪拜的弱智动作什么时候休啊!钟文耀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钟文耀的歇斯底里的喊声,与其是出于他的恨,倒不如喊出所有同学的憎恨和自卑的心声。在肄业局里的那帮匍匐在皇帝脚下的管事们,他们没有感受过这些学生在他们的美国同学的讥笑和藐视。这样的动作在他们看来,多么的弱智,多么的卑微可笑。他们的高中的同学还学他们跪拜时的蠢样。同学们再也受不了这样愚蠢的傻拜。

钟文耀大喊:“太stupid了。我们以后不拜了,这样的跪拜太弱智了。” 钟文耀的喊声激起了所有同学的愤怒。

“我们从此不跪了。”

“Stupid!不跪了”

“拜他妈的!”

同学们开始骂起来解恨。容曾祥也跟着来了,他听到宿舍里有人在喊,有人跟着在喊,但没有听清学生们在喊什么,便问:“你们在喊什么呢?”

谭耀勋索性告诉他:“容大人,我们同学说跪拜死人,跪拜皇帝老二,还跪拜那个皇帝的老太婆,太傻了。我们以后是不是不拜了。”其他同学附和着。

容曾祥听到他们这样亵渎皇上的话,简直吓瘫了。他吓懵了,声音颤抖地说:“

亏……亏你想得出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你们难道要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黄仲良说:“我们的同学也取笑我,他们还这样学我们,挖苦我们。”

同学们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这时,邝其照和刘其骏也来了,他们也听到了学生们在高声抗议,他们俩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他们从出生到现在,跪拜就象他们每天需要吃饭那样,那一天有人哪怕说一句冒犯皇上的话,就象五雷轰顶那样的恐惧。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邝其照在刘其骏耳边悄悄说话。“这……些学生…….简直要想要反了。他们俩说这话,退了出来。

刘其骏说:“陈先生说过跟我通过气。我看这件事就要跟他汇报。”

邝其照说:“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邝其照给陈兰彬发了电报,把这里的详细情况汇报给了陈兰彬实在不放心,他回电要吴子登亲自到华盛顿去一趟,汇报情况,让容增祥先代理一下监督工作。不久,吴子登便启程去华盛顿。

 

听到潘铭钟病了,容闳闻讯赶来。他走到潘铭钟的房间他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他的额头热得发烫。脸上死灰白。看上去病已经十分严重了。容闳心急如焚,担心地说:“唉呀,铭钟,你生病了?哪儿感到不舒服啊?”

潘铭钟点了点头,咳嗽着。有气无力地轻声说:“容先生,……是啊……感到身体很沉……似乎动不了。我……上不了课了。”

容闳心里太难受了,铭钟眼看着就要上大学,他太害怕中途夭折了,他急忙说:“铭钟,不行,你病得不轻,要去看医生。”

潘铭钟又咳了几声,取出手绢,将一口浓痰在手绢上。将手绢收起。潘铭钟接着说:“容大人,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好象动不了,这怎么看医生啊?”

容闳再次摸了摸潘铭钟的额头,感到真是发烫。詹天佑看见容曾祥来了。

 “容博士,你也在。他真的病了。” 容增祥说。

 “孩子病了还有假的吗?”

“我,我,真不应该逼他叩头。”

“曾祥,现在不是说道歉话的时候,你懂一点中医吧。”

容增祥按了按潘铭钟的手脉。这种脉搏对容增祥来说很陌生,跳动得十分激烈。他认为潘铭钟一定已经病入膏肓了。既然潘铭钟病得这样奇怪,而且不能起身,那能不能考虑把他抬到附近的美国医务所去。他想着,记起容闳提起过他的岳父是个医生,也许西医还能救潘铭钟。容闳望着沉睡的潘铭钟,忧心忡忡,听到容增祥的提议,他说:“不行,先这样吧,我去叫一个医生来。”

容增祥说:“那就有劳容先生去请凯洛克医生来看一看吧。”

潘铭钟睁开眼睛:“容先生,我真对不起你,对不起皇上。”

容曾祥心里难受至极了,这样的学生,怎么能说被夷国的文化所异化呢?在疾病的折磨之下,还想着报效祖国,报效皇上。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大声呵斥是不应该的。他一边把着他的脉,他赶紧说:“你快别说了,是我不好,不知道你生病了。”

潘铭钟显得很痛苦,但是还是彬彬有礼地说:“容先生,你原谅我了?”

容曾祥:“原谅你,原谅你。”

他转向容闳说:“他的脉搏虚脱,跳得飞快,他的病情不轻,肺炎。”

潘铭钟张开恐惧的眼睛,轻轻地问:“我会死吗?”

容曾祥说:“别瞎说,你怎么会死呢?”

潘铭钟惋惜地说:“皇上皇太后为我花了这么多银子,我可不能死。我死了,不能完成学业,不能回去为朝廷效劳,他们的银子可是白花了。”

容曾祥听了,一阵心酸:“你这孩子。病成这样了还在想学习的事。现在别想了,听见吗?”

潘铭钟点点头:“谢容先生。”

潘铭钟又咳嗽。容增祥对下人说:“去,把毛巾打湿了冷水敷在潘铭钟的额头和四肢。”

这时,容曾祥突然想起被关在禁闭室的詹天佑。容曾祥对下人:“快!快!你们还不快将詹天佑放出来。”

下人应声去吧詹天佑放出来。

容闳说:“他的病严重吗?”

容曾祥说:“十分严重。就是在中国也没有好药的。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要跟别人说。最好不要有很多人跟他在一起太长时间。赶快看医生。”

容闳离开,去找他de丈人医生了。

邝其照说:“刘教习,我记得你有一颗急诊备用的中药丸。”

刘其骏想起来了:“对,现在正好用得上。”

刘其骏让潘铭钟用开水送服下去。潘铭钟停止咳嗽,镇静下来,似乎迷迷乎乎睡着了。容曾祥要大家离开,让潘铭钟一个人好好休息。

 

他们回到办公室,邝其照想起陈兰彬说过的话,对刘其骏说:“刘教习,潘铭钟生病,看来,现在的局面就像陈先生所预测那样,陈先生真神。你说我们要给他上个电报吗?”

刘其骏同意,说:“对,他临行事托付过我们。”

邝其照说:“那好,我拟好你读一下我们就发出,顺便告诉他潘铭钟的病情。”

很快,刘其骏就将潘铭钟生病的情况给陈兰彬做了汇报。

 

容闳领着科洛克医生来到肄业局宿舍,潘铭钟还在昏睡。科洛克医生示意大家不要叫醒潘铭钟,他看着潘铭钟昏睡,脸发红,呼吸很快,用他拿出一根温度计,轻轻地夹在潘铭钟的腋下。他将容闳叫到外面。凯洛克医生说:“Wing, 你这个学生病得不轻。”

容闳说:“医生,他生的是什么病?”

凯洛克的诊断证实了容曾祥的诊断:“肺炎。从外表看,他得的是肺炎。”

容闳:“容监督也说是肺炎。他真神了。”

凯洛克没有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容闳说:“没,没说什么。我自言自语。医生,有药吗?多少时间能治愈?”

凯洛克医生说:“我现在还没确信是肺炎,你可别乱猜。科洛克医生卡看了一下温度计,说:“不算太高,三十九度。你们是不是给他用过药?”

容曾祥在一旁说:“用过”。

“什么药这么神奇?”

 “是中药。”

 “我能看看吗?”

容曾祥拿出一颗乌黑的药,说:“这就是。”

凯洛克仔细看了这黑乌乌的中药,问:“这是什么药?”

容曾祥说:“我不是十分清楚,一定有几味药配成。从气味上推断,一定有甘草,黄芩、连翘金银花等。这是祖传秘方,抗热清凉。”

凯洛克赞叹:“很神奇。能将他的烧退下,神奇。不过,如果能有杀菌药就好了。目前还没有根治肺病的药。这里有些药,但是不能根治,病人自身抵抗力十分中药。不能让他劳累,有生命危险。继续给他吃你们的退烧药。也服用我的药。让他好好休息。我走了。”

容闳吩咐罗国瑞到对面药店去买药。罗国瑞出去。潘铭钟急促地咳着醒来了。潘铭钟说:“容先生,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容闳说:“铭钟,别说这些话,我们就是你家里的亲人。你只是偶感风寒,医生会帮你治好的。”

潘铭钟看到天佑:“天佑,他们把你放了?”

詹天佑:“是的,容监督说了,这是误会。”

潘铭钟说:“景阳,欧阳,你们耽误汉文讲习了。”

景阳说: “汉文我们会补回来的,你的病需要有人在这里帮助你。晚上我来陪铭钟吧。”詹天佑说:”大家别吵,还是我来吧。”

潘铭钟咳嗽着说:”你们。多谢你们。”

罗国瑞进,手里拿着医生开的药。容闳吩咐罗国瑞倒一杯水,容闳接过水,扶潘铭钟起来,让他吃好药。肄业局的厨师熬了一碗热腾腾的稀粥,容闳接过。他准备喂潘铭钟,容闳接过碗,坚持要自己喂,他要大家都离开去休息。但最后还是容增祥吩咐天佑,景阳、国瑞三人守在这里。

潘铭钟靠在床头上,詹天佑和邝景阳陪着他。月光从窗户泻下惨淡的光。潘铭钟感慨万分:“天佑,我每次看到月亮这么大,月光这么好,老是想家。”

 “你是在想李白的床前明月光了吧。”

 “你难道不想吗?”

詹天佑十分坚定地说:“我出来时,我的谭伯伯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要读好书回国作贡献。再说有你们这些朋友,也不那么寂寞了。”

远处传来几声恐怖的鸟声。这声音听上去像似旷野里传来。夜显得万分的神秘和静谧。在这层气氛中,潘铭钟显得很悲哀,他低声地对天有说:“天佑,我很害怕我活不到回家。”

詹天佑听到铭钟这样说话,心里也感到空荡荡的,害怕起来。邝景阳不喜欢听他们这样的丧气话,他大声地说:“铭钟,你别瞎说。你已经好了。我不喜欢听一些婆婆妈妈的话。”

潘铭钟要他们回去,詹天佑和邝景阳坚持陪着他,久久不肯离去。

 

     陈兰彬在办公室坐在桌子前看文件。吴子登来到办公室。吴子登显然不明白陈兰彬竟然不让他休息,一到就要见他。吴子登想陈兰彬一定有什么急事了。陈兰彬一见到他,说:“子登老弟,我也不管你旅途劳顿,就把你叫过来了。你看,这些是邝其照和刘其骏发来的电报。目前学生的情况很糟糕。”

吴子登听了,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心里不太舒服,但是嘴上说:“这不是在你荔秋兄的预料之中吗?”

陈兰彬说:“你说得对,子登。容曾祥也和区谔良一样,他很快丁忧回国,说是丁忧,乃是一种最好的借口而已。我和纯甫一起推荐你。你就做好上任的准备吧。”

“想不到这上任就这么个风风火火的。那我只好老骥伏枥了。”

“子登老弟,你还记得在船上跟你讲过的话吗?”

“记得,定将幼童学成带回国。”

陈兰彬点点头:“对,这是皇上的希望,也是容闳的希望,更是我的希望。我们这一代人,万里迢迢来到这陌生而强悍的国家。为了什么,也不是为了我们民族的强盛,而这些学童,正是我们希望所在。”

吴子登听了这些老生常谈,说:“荔秋兄,这些话你不讲在下也明白。我只是担心和纯甫各有其方法,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做事向来认死理,也许会比较严厉,按纯甫的性格,他会比较宽松,想来日后必会有冲突,还望老兄多多指点。”

 “这你不必多虑。日后我多会支持便是。”陈兰彬说。

 “那我就去准备了。”

“不急,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华盛顿,现在这里逛些天再去吧。”

吴子登谢过陈兰彬,便回到下榻的宾馆歇息去了。

 

詹天佑和欧阳赓来到肄业局容闳办公室。一进门,就行了一个鞠躬礼。容闳要两位坐下。詹天佑没有坐下,还是站着。容闳觉得这孩子今天有些别扭,喊着大家坐下来,就坐下来。大家来到美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那么拘泥礼节。大家都知道, 这是肄业局教规定的,所有幼童见肄业局官员或教习,都必须是站着。容闳当然也知道这些规定。

容闳只好说:“好吧,今天我给你们特权。让我权把你们当一回美国人。”

詹天佑和欧阳赓谢过容闳。他们俩坐下。容闳说:“今天要你们来,想听听你们两读什么专业。”

说到专业,詹天佑打开了话匣子:“我去问过诺索布先生。” 其他学生都嚷嚷起来,他们都询问了他们的长辈和专家。欧阳请教了霍纳教授,霍纳教授建议他们报考耶鲁大学。

容闳听到大家 做得很好。就教导他们人要记恩,人要多请教,也要多联络感情。人是感情动物。大家都记住了他的话。欧阳赓问容闳对同学们报考的想法。容闳想了一想,觉得应该启发大家。大家在美国这么些日子,最深的印像是什么?

詹天佑说是火车,是火车,这头大铁牛一次能拉这么多人,这样的速度。欧阳赓对军事有兴趣,尤其是海军。容闳听了大喜,说:“好哇,小子们。好样的。这样吧。你们报考俄亥俄海军学院和耶鲁大学。李鸿章大人现在在天津创建北洋水师,希望你们能报读美国海军学院。我知道有日本学生在那儿学习。”

欧阳赓说:“我们听您的,就这么做!”

詹天佑另有看法,国家的强大不一定要靠军队兵壮马强。而是靠科技。尽管清兵十万百万,人家来侵略只有几千个人。两次鸦片战争,面对清朝的军队。外国的军队可以说是摧枯拉朽,清军闻风而逃。可是我们却已割地赔款而告终。什么最重要,是枪,是武器,是科技。听说,日本推翻幕府的军事统治后,虽然也重视国家的海军建设,但他们更重视西方科学技术的吸收,派到美国的学生更多地是在学技艺。日本学生都在学习科技。清国不仅老百姓一穷二白,科技更是一穷二白。李鸿章大人花国家的银子送留学生到美国,就是要学到真本事。他最后说:“容先生,请容许我到耶鲁大学学习铁路机械专业。”

容闳说:“好,有志向。我支持你。”

 

肄业局起床的铃声响过。大家都来到教室。容曾祥点名。当容曾祥点到潘铭钟的时候,大家都扭头四处寻找潘铭钟。容曾祥问詹天佑:“昨晚你们不是和潘铭钟在一起,他好多了,今天他会去哪里呢?”

詹天佑说:“容监督,要么我去宿舍看看。”

欧阳赓说:“容监督,我和天佑一起去。”

容曾祥说:“好,你们快去快回。”

詹天佑和欧阳赓跑进宿舍,见潘铭钟斜躺在床上,脸色十分不好。

潘铭钟有气无力地说:“没有什么,我只是感到有点累。”

詹天佑走近,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詹天佑叫起来:铭钟,你的额头发烫。

潘铭钟说:“我感到身体很沉,似乎动不了。你能不能帮我向容监督请个假?”

詹天佑说:“不行,你看上去病得不轻,还是要去看医生的。”

潘铭钟吐出了一口浓痰。潘铭钟说:“你还是先帮我向容监督请假吧,我怕监督发现我没到会责罚我。”

詹天佑说:“好吧,欧阳,你去请假,告诉容监督潘铭钟病得很厉害,我在这里照顾他。”

欧阳风风火火走进容曾祥办公室。见到容增祥喊道:“容大人!潘铭钟他……”

容增祥一听,猜度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欧阳赓继续说:“潘铭钟病得很厉害。”

容增祥啊呀了一声,大叫:怎么不去找医生。去告诉容先生,要他去叫科洛克医生。

欧阳庚应声走了。容曾祥来到宿舍。詹天佑把容增祥领到潘铭钟床边,潘铭钟吃力地看着容增祥,又咳了几声。潘铭钟轻声地说:“容监督,真是对不住,我不能去上中文课了。皇上知道了该骂我了。”

容增祥俯下身,他看到潘铭钟咳得涨红了的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额头发烫,再摸他的后颈窝,全是汗湿了。容曾祥安慰他:“铭钟,皇上知道你带病学得这么好,高兴还来不及呢。”

潘铭钟说:“容监督,皇上知道我在这里读书吗?”

容曾祥说:“知道,皇上知道你在这里读书。皇上知道你被大学录取。”

潘铭钟脸上浮现出苍白的笑。他闭上眼睛。容曾祥急忙吩咐欧阳赓去叫邝翻译和刘教习来,要快。欧阳哭出声来:“容监督,铭钟不要紧吧。你救救他吧,容监督!”

容曾祥大声吼斥:“别哭,没有那么严重。”欧阳赓抽搐着,说不出话来。容曾祥又吩咐欧阳,你再不去怕救不了铭钟。快去。

欧阳赓一听拔腿就跑。容闳去为潘铭钟买药到了门口,碰到去喊容闳的欧阳赓。他见到容闳,哭了起来,一边催促道:“快,快去请医生,快去看铭钟。”

容闳急切地问:“铭仲怎么了?”

欧阳赓带着哭腔说:“容大人,铭钟快不行了。”

容闳急了要欧阳庚跟他一起去医生那里。容闳和欧阳赓奔跑到哈德福市的大街上,街上非常冷清,马车或稀少的行人。他们很快来到医生诊所。喊: “医生,潘铭钟很危急,请你去看看。”

医生闻声,拿上药箱就跟容闳他们走了。

 

容曾祥进入宿舍内,听见潘铭钟开始讲梦话:区监督,陈大人……我背……我背……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这时,容闳带着医生进来。容闳凑近潘铭钟,轻声说:“铭钟,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潘铭钟昏迷不醒。科洛克立即拿出一些急救药。凯洛格吩咐容闳立刻将这药让病人服用。容闳接过药,詹天佑倒上水。容闳将潘铭钟轻轻扶起,潘铭钟还是没有醒来。容闳一边扶着,一边说:“来,铭钟,容先生给你吃药,你要好起来,你要挺住。”

容闳摸了摸潘铭钟的额头,很烫。容闳说:“来,铭钟,张大嘴,。”

潘铭钟微微张开嘴,吃力地将药咽下。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铭钟。欧阳赓哭出声来。詹天佑抹了一下眼泪,将欧阳拉出去。容闳看看医生。容闳问:“医生,你还要施药吗?”医生摇了摇头,注视着潘铭钟。少倾,潘铭钟张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天佑,天……佑。”

容闳喊:“快叫天佑进来。”天佑进。潘铭钟望了望詹天佑。潘铭钟极其微弱地说:“天佑,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回到老家,我看到了爸爸和妈妈。他们都在那里欢天喜地迎接我呢。可是我又在这里了,我还背,我还背书。”

詹天佑微微地抽搐,说:“铭钟,你在这里,你在美国,你在肄业局,你和我们在一起。你看看,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一起回去,你去发明,我去修铁路。咱们还要去见皇上呢。”

欧阳赓哭出声来:“铭钟,你只是感冒了,梦见爸妈是好事啊,你不会有事的。”

潘铭钟又是一番急咳,这一声咳,咳出满口的浓痰来。詹天佑给他倒了一杯水,容闳扶着潘铭钟,让他喝下。容增祥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把脉,发现脉膊非常微弱。

邝其照说:“容督,再给他服一颗刘教习的药吧。”

容曾祥摇摇头:“怕是没用了。”

科洛克将容闳喊出去。凯洛克说:“他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怕是没有救了。”

容闳给科洛克深深地鞠了一躬,央求道:“医生,您一定帮我把孩子看好。我求你了。”

凯洛克说:“我已经没有了回春之术。 容闳,很抱歉。你为他准备后事吧。”

容闳大声说: “不,你有办法的,你有办法的。”

容闳说完,蹲下,双手捂着脸,悲痛万分。只听到内屋传来容曾祥大声叫喊:”铭钟,铭钟。” 詹天佑,欧阳也跟着喊起来:“铭钟,铭钟。” 欧阳赓哭着说:“他不能醒来了,他不能醒来了。” 詹天佑扑上去,被邝其照拉了回去。很多学童都来了。他们一片恸哭。容增祥、容闳和所有幼童都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门外,米奇儿和丹尼尔挤了进来。他们看到潘铭钟的遗体,也都哭出声来。

米奇儿说:“Wing,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本来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你们赔我的孩子。”

容闳擦擦眼睛,说:“米奇儿,的确是我们疏忽了。我们竟然没有发现他的身体这么弱。”

米奇儿说:“铭钟本来身体就弱,我们都观察到了。他读书简直不分昼夜。这样容易得病。自从被大学录取后一天简直十八小时读书。可是今天他却走了。”

容闳安慰米奇儿:“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考虑办后事了。”

丹尼尔说:“铭钟早就是我们家的一员。就让他安息在我们家的墓地上吧。”

容闳转向容曾祥:“容先生,你说呢?”

容曾祥说:“那铭钟太高兴了。我们也有机会常常去看他。”

 

      吴子登来到华盛顿陈兰彬办公室,脸上呈现惊恐悲哀。陈兰彬抬头,见吴子登如此惊恐万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吴子登沉痛地告诉他幼童潘铭钟死了。陈兰彬先是一怔,沉默许久,说:“多么好的一个孩子,他是我们大清学童的骄傲,难道就这样走了。子登,我们立刻启程去看他。”

吴子登说:“现在去也来不及了。他们正在料理后事。”

陈兰彬用衣袖擦泪水:“唉,我现在也是公务在身。让他们把铭钟的后事办好,我改日去。”

陈兰彬一直觉得得容先生的教育方法有问题。让孩子们到处乱跑。这唠病在美国也流行。这就感染了唠病。容曾祥现在向朝廷告假,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廷准许他回家。”

因此他提议:我想和容先生正式向朝廷推荐你去那里当监督。”

吴子登说:“可不是现在要我去吧。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陈兰彬说:“子登,我们新丧潘铭钟,待他的丧期过后,再做道理吧。不过,你得准备一下怎样避免这些学生太融入美国,避免他们感染各种疾病,保证他们健健康康的完成学业,带他们回国。”

吴子登说:“陈先生,多谢你即将为我推荐,我老骥伏枥就是了。在下就告退。”

 

肄业局堂内摆着一口上好的美式棺木。学童和官员,翻译,教习,杂役都带上麻布条。他们都穿着白衣白帽,还有一些幼童们自己写的挽诗词句。米奇儿向每个人分了一朵小花。大家按杜曲尔牧师的建议,围潘铭钟的灵柩走一圈,每一个人走到灵柩前都静静地向潘铭钟的遗体鞠了一躬。詹天佑走到潘铭钟灵柩前失声痛哭,容闳上前将他拉下。

仪式毕,一辆马车将灵柩装上,欧阳赓为潘铭钟灵柩开锣。按中国人的习惯,将灵柩护送到墓地。

墓地,墓坑已经挖好,杜曲尔站立在棺木的一侧,杜曲尔手捧圣经,用哑沙的声音念祭文:“全能的上帝,既然大发慈悲,使我们这所爱的铭钟潘灵魂归于上帝,我们就将他的身体埋在地里。” 牧师把一小撮土放在墓穴中继续说,“使土仍归于土、灰仍归于灰、尘仍归于尘,我们这样行,因为我们确实的盼望离去的人靠着主耶稣基督复活得永生。阿门。”

全体:“阿门。”

容闳代表肄业局把准备好的一块墓碑立在坟前,上面写着大清国驻洋官学生潘铭钟之墓。容闳一个人站在墓前。米奇儿欲走去将容闳拉回,丹尼尔将米奇儿拉过。

丹尼尔说:“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吧。我们走。众人离开。

 

耶鲁大学的那些大楼呈现这漂亮的欧洲歌特式风格,另外一些大楼散发着英国乔治王朝建筑的美。校园壮丽而古典。正值金秋,校园里金黄褐色的落叶遍地。阳光斜照着那些满是暗红黄褐色树叶,将校园染成一副油画。詹天佑和欧阳赓入画,他们从大楼边上的那一头走来。

 “欧阳,想不到大工程有这么复杂的制图。一切工程都到图纸上了。”

 “接下去我们要上力学课。他们把所有的机械原理都计算正确无误。”

 “你知道吗?这就是诺索布教长说的科学。我们中国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

 “这不是以前我们就有了吗?我读过《天工开物》就有图纸。”

 “那是简单的插图,可是我们在学得是系统的。” 欧阳赓说。

 “报名参加数学竞赛了吗?”

 “报了。” 詹天佑说。

 “你准得第一。”

 “你怎么知道。”

 “因为有人要你得第一。” 欧阳赓说。

 “谁?”

 “是个女孩。”

 “耶鲁大学没有女学生。”

 “是一个旁听的女学生。”

 “啊,你说的是日本女学生。”

 “是啊。你脸红了吧。” 欧阳赓说。

 “欧阳,你可不许乱说。我在老家是有娃娃亲的。” 詹天佑说。

欧阳赓告诉詹天佑,那天是那个女孩子那天碰到欧阳庚,他还以为她是中国人。他在纳闷耶鲁怎么有出来一个中国女孩。不是像他一样吧,留根辫子然后扮成女孩子。她怎么知道欧阳庚是中国人?她还说认识詹天佑。她说她知道只有詹天佑能夺冠。

 “那她是什么人?” 詹天佑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女孩子是谁。

 “你记得那天在世博会上为我们说话的那个日本女孩子。”

 “唉,你绕了半天的弯子,说的就是她。” 詹天佑装作无辜的样子。

欧阳赓做了个鬼脸:“原来你们认识。”

詹天佑说:“我还不是一样和你认识。”

他们听到教堂钟声响了,“啊呀,到点了,我们赶快进教室吧。 ”

 

肄业局里,容闳正在办公室阅读文件。一个挂着背包的邮电员敲门。

 “请进。”

邮电员进来将一份电报递给容闳。容闳接过一封电,拆开。电报写道:容先生,听说了留学事务局的情况。正如我多次提醒过你、区谔良和容增祥,你们要注意幼童们西学长进而中学荒疏的问题,提醒他们不要让幼童涉猎过宽,要集中学习国家急需的技能。如果学生还是这样专注于西方的生活方式, 整个教育计划就会面临被召回的命运。另外,务必尽一切办法, 通过一切朋友希望国会能按 Birlington 条约, 让我学童进入军校深造,此乃系国之重托,万望竭尽努力。容闳读完,站在窗前,久久眺望远处。

 

米奇儿家的马场里,容闳和丹尼尔在马厩外给马匹在梳毛,洗刷。丹尼尔对容闳说:“曼恩现在对你越来越好了。连我都很嫉妒。”

 “因为你的心不再曼恩身上。动物也和人一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亲近。” 容闳说。

 “这就叫人和动物的友谊。” 丹尼尔说。

 “你就要去国会了。你一定不能忘了我的事。”

 “ 什么事?” 丹尼尔故意问

容闳捶了他一拳:“你看你把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的下一批学生就要毕业,我要知道他们升大学了。没有军事院校,这怎么行?”

米奇儿说:“Wing, 怎么会忘呢,你对他比对曼恩还好。他昨天还跟我念叨你的毕业生趣西点海军学院读书的事。也奇怪,国会怎么会过问这件事。一般来说,大学招生一直是自主的。怎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丹尼尔说:“别猜了,我后天到国会不就知道了吗?嘿,曼恩看着我们干什么?噢,它要你去溜它。走我们溜马去。 ”

 

容曾祥让肄业局厨师炒了几个菜,想和容闳一起吃一顿饭。容闳来了。坐下。容曾祥说:“纯甫,来,今天喝酒,是为让你为我送行。”

容闳提起酒杯,两人一碰杯,一饮而尽。容闳问:“怎么,你这就要回家去了。”

“我父亲过世了,我要回家丁优去了。我虽是监督,但是你操的心比我操得更甚。” 容曾祥说。

 “曾祥,快别这么说。你也是呕心沥血,想把这在洋肄业学生带好。”

 “不知有几句话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好听的要听,不好听的也要听。有时候忠言逆耳更要听。”

 “我知道这批学生是你的命根子。他们的成材是你毕生的奋斗目标。朝廷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朝廷为什么只给你一个副监督的官衔。”

 “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是美国人。”

 “不管我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我身上流淌的血永远是中国的血。我的皮肤永远是中国皮肤。我的心永远是中国的心。”

 “这我知道。可是别人不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

 “在朝廷的眼里,你是美国人,在美国人的眼里,你是中国人。你是两面人,在两个国家永远显示背面的人。在朝中那些大人老爷们看来, 只有经历过完整的科举的人才会继承中华传统, 忠诚于大清王朝, 至于你这样在美国训拔人才,只有在曾文公和李鸿章这样的人物才能得已实现,而朝中遗老遗少现在还大权在握。他们认为你是美国人,他们不愿意出钱让你把孩子变成你的翻版。因此,每每让你担任副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他们也知道对于孩子,你比什么人都重要。”

 “这我知道,可是不管是正职还是副职,只要能让这些孩子成才,去建设中国,实现我的教育救国的理想,我什么委屈都能受,我就死而无憾了。”

容曾祥提起酒杯:“来,喝酒。”

容闳提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容曾祥脸上微红,有了些酒意,说:“既如此,我就说了。我说这些孩子已经很美国化了。如果下一个监督是一个十足的保守派,那,这些孩子一定会有厄运,被中途遣返。我怕的正是这个。因此,你得想个折让孩子们保守,行为规范,让朝廷那些士大夫放心。”

容闳同意曾祥的看法,心想,可不就是那些礼仪和规范束缚了中国人的创造发明的大脑和手脚。来这里学习,除了科技,还要让他们自由地发掘他们最大的技能,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发明,有时候能改变一个民族的命运。我们需要培养的是这样的人。因此他说:“你说的极是。”

容曾祥说:“纯甫,我明白你的鸿鸪大志,可是就连蚂蚁都知道前面有障碍,得绕道去。何况人乎。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一任监督会是现任驻西班牙参赞侍讲翰林编修吴子登。我们共过事。此人原属顽固派的人物,不说他是一个十足腐败的官僚。但他十分正统,他认为中国学生到外国留学是离经叛道的举动,以前和洋务派的曾国藩、丁日昌不睦。此人精于数学,能看懂英文,对西学有兴趣,也和西学之士往来,但思想上传统意识特别浓厚,本质上还是一个维旧派。我想你要教导学童,守规守矩。”

容闳感叹道:“你说的肺腑之言,我容闳谨记在心。来,为你丁优一路顺风干一杯。” “纯甫,你明白我的心意了,老夫也就放心了。”

 

肄业局外,丹尼尔从马上下来。将马拴在马桩上,自己直奔容闳的办公室。容闳见他这样风火:“你一定有好消息给我了。”

 “你以为我老是报喜不报忧的?” 丹尼尔说。

“那今天你一定是报忧了?”

丹尼尔说:“这也不是什么忧,可是有点忧。”

“你别绕弯子,直说了吧。” 容闳镇定地说。

“国会根本没有讨论你们学生能否去军事学校的事。”

容闳听了,断定那是好事,嘴上说:“那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喽!”

丹尼尔说:“是的,本来招生是学校自己的事,如果国会要通过什么决定的话,那是国会将教育政治化,这不违反学术自由,损害了教育独立,在美国这个自由世界里,谁也不会答应的。”

“那,我们先下手为强,让学生们报上再说。”

丹尼尔说:“如果生米做成了熟饭,大家还有不吃的道理。”

“丹尼尔,有时候你的诡计可是很好用。”

 “但我们要准备最坏的结果。”

 

吴子登终于来了,他自己叫了两辆马车,从火车站直奔肄业局。马车在肄业局门口停住。他看见院内几个学生在下棋,还有一些学生在玩沙袋。学生们看到门口有马车到,一定有什么客人来了。大家都围上来看。黄仲良最先看到门外有马车,而且看到一个身穿官服的大人,好奇地走出去。仔细一看,原来是吴监督回来了。吴监督看到黄仲良。

 “仲良,你们的容大人在哪里?” 吴子登问:

 “我帮你去通报。” 黄仲良说:

他转身跑进去。吴子登吩咐车夫将行囊卸下,他付过钱,马车就走了。容闳和官员们从肄业局内匆匆走出来,见吴子登,大家向他拱手作揖。容闳说:“吴大人回来了,有失远行,惭愧,惭愧。辛苦了,辛苦了。请进。”

吴子登等着这群孩子给他下跪,见孩子们一个个看着他,甚至没有下跪的意识,脸上闪过不快,不过稍现即逝。吴子登说:“你请。”

容闳陪吴子登到了他的房间。容闳说:“吴大人,这是你的房间。”

他转身对一位下人说:“你服侍吴大人。”

下人应了一声:“是,大人。”

容闳说:“您路途劳顿,现歇息。回头我再将这些天的肄业局的情况向你汇报。”

吴子登:“容大人,别客气了。你先忙你的吧。谢谢多关照。”

容闳说:“哪里的话,这话应该是我说的。那在下告辞了。”

吴子登说:“请便。”容闳离开,吴子登对下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下人回答:“我姓康名六宝。大人。”

吴子登说:“六宝,你去把汉语教习沈金午给我找来。”

六宝毕恭毕敬地说:“是,大人。”

吴子登回来,他更加感谢陈兰彬为他配备了一位仆人和一间专门的宿舍。他更衣毕,有人敲门。吴子登开门,见沈金午来了,他让沈金午进,沈金午欲施礼,吴子登止住,说:“金午,我们间不必拘泥礼节了。”

沈金午谢坐。吴子登:“沈大人,听陈兰彬大人说起你了,特向你转陈兰彬大人的问候。”

 “多谢陈大人,我刚访问称大人回来。难为他为下官做了这么好的安排。” 沈金午说。

:“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帮我解答。”吴子登说。

 “吴大人不必客气,你说就是了。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子登很满意;“那好,我今天回来了,理应说我身为朝中官,到肄业局时,这些孩子不可正面看着我说话,按照我们的规矩,他们都理应下跪,可是这些驻洋官学生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就这样不尊重官员。”

 “是的,吴大人又是这些幼童的监督,既是长官,又是老师,幼童们必须行跪拜礼。我刚来时,也有你一样的疑问,可后来看到容大人与他们接触时都是这样,我也只好迁就了。”

 “我去陈大人前,这些人还有点礼貌。难道变的如此快吗?” 吴子登担心地说。

沈金午回忆,刚来美国时,陈兰彬大人约束得紧,这些官学生都很老实,也肯用功学习汉文,你去华盛顿后,区谔良大人和容增祥大人在任时间短,也就放任了。

 “那容大人呢?”

 “容大人可是主张摈弃礼约,让他们自由发挥。”

 “那不是乱了套了?”

 “好在大人您来了,立刻就发现了问题。他们是应该要好好管一管的。否则,再过几年,这些年轻人可能都变成美国人了。这样的话,朝廷每年花那么多银子可就白花了。”

 “这样的孩子能用心读书吗?即使能,将来如何在国内和别的官员合作呀? 这是根本违背了朝廷选派之初衷!所幸我及时到了。而且我还能调教他们。”

 

幼童回肄业局集训开始,吴子登在肄业局门口迎接学生。陆永泉和吴子登打招呼:吴先生,你好。

邝荣光、吴仰曾:“哈罗,吴先生。”

吴子登尴尬地点点头。突然,吴子登看到曾笃恭穿着西装来肄业局。

“这位同学,你为什么穿西装来上学?”

“方便,穿西装方便。”

吴子登自言自语地说:“应该整顿,应该整顿。”

肄业局内,学生们列队,静静地等待吴大人训话。吴子登显得十分严肃。吴子登走上讲台,眼睛扫视了一下下面的学生。吴子登开始演讲:“诸位学童,你们都将成为国之精,国之栋梁。可是要记住。吾早研习肄习西学之条规,在应办事宜里,首条便是考察中学西方,分别教导。将来出洋后,肄习西学,兼讲中学课以孝经,小学,五经及国朝律例等书,随资高下,循序渐进,每遇房虚昂星等日,传集各童,宣讲《圣谕广训》,以忠君亲上之意,庶不宥于异学。你们记住, 孝,起于孝,终于忠,做人讲孝弟忠信,礼义廉耻。”

容闳进,回到座位。容闳听到詹天佑和唐绍仪在悄悄说话。

詹天佑说:“看来这新来的吴监督要下大雷雨了。”

唐绍仪说:“我们受训又要开始了。”

 

米奇儿匆匆走入避难山教堂,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牧师杜曲尔迎面走来。米奇尔将手中的报纸递给杜曲儿:“牧师,你看。”

牧师接过报纸,米奇儿指着她想要牧师读的那篇。米奇儿说:“吴监督在报上登的一个声明。”

 “这个人时时批评留学事务局过去的规定挑毛病找差错,摆开了整肃的架势。” 杜曲尔说。

 “他说所有的学生都不能辱没祖宗,都要好好学习,为清庭服务。 他还跟孩子们说, 师有师威, 官有官威。没有规矩, 不成方圆。他是在说容闳吗?” 米奇儿说。

 “米奇儿,看来他要向容闳发难。容闳的工作会十分困难。

米奇儿点点头:“牧师,我知道。”

肄业局中文教室里, 学生们正在背诵《圣谕广训》,吴子登拿着板尺站在那里。有个学生瞌睡了。吴子登走过去,打了那个孩子几板子,那个孩子被打醒,哭了起来,吴子登把沈金午唤了过来。吴子登吩咐他把他关到禁闭室去。

沈金午推说这孩子可能太累了。吴子登严厉地说:“现在学生已经出现出轨, 如果再不对他们严厉, 恐怕这些孩子都会离经叛道,  有负皇上一片苦心。国家出了这么多钱来培养这批学生, 眼看他们已经有成功的希望, 如果让他们自由行动, 他们定会辜负皇上一片苦心。”

沈金午只好说:“吴大人,你的良苦用心想必他们都知晓了。再辛苦也要把这些学生培养好, 送回国家,为朝廷效力。这些学生的确十分努力。”

 “如果不盯紧一点,他们就会放纵。对他们一定要严格。你先把这个学生送到禁闭室。”

沈金午只得答应:“好吧。”吴子登在学生中间渡步。他对学生更加严厉。学生们都小心翼翼地背书,生怕被吴子登揪辫子。如果他们中哪一个被揪了辫子, 那么, 他们的假辫子就会露馅。吴子登就会毫不犹豫的遣送他们回去。

 

 

 

 

 

第三十九章

 

          沈金午在肄业局门口张贴警告的名单。很多同学围着看,大家小声地议论着。陆永泉,张康仁和容癸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立即掩面哭了起来。李恩富问这是谁的主意?为什么让他们回去?黄暄桂却说都是因为那次跳舞造成的,要怪就怪我们自己。

李恩富听了义愤填膺,一把抓住黄暄桂,大喊:原来是你告的密! 同学们,他是告密者。愤怒的学生们过来,抓住黄暄桂的衣服。突然人群中有人喊容先生回来了! 容先生回来了! 容闳走了过来,跟同学们说:“同学们,我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他们这样做太不应该了。”

容闳上前,将贴上的布告撕了下来。沈金午看到容闳撕了布告,担心地说:“ 容先生,这布告可撕不的。可犯大忌的。”

容闳说:“什么撕不得,哪有这样对待学生的吗?说召回就召回。和我商量了吗?”

沈金午说:“你这样做,你就会丢了你的乌纱帽。”

容闳说:“我不稀罕这种乌纱帽。我稀罕的是我的学生,他们做错什么了?你们就这样对待他们?”

沈金午说:“容先生息怒。他们违反了朝廷的戒律。吴监督通过陈兰彬先生接到李鸿章的意见和皇上的旨意。”

李恩富说:“ 既使他们把我召回去,我会回来的。我要自己来这里学习。这样,我就用不着受他们的窝囊气了。”

陆永泉和张康仁也说:“我们绝不屈服, 我们发誓被召回后再来美国, 继续学业。”

容闳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吴子登突然出现在人群中。吴子登看到容闳也在场,警告容闳不要费心机了。这上面是皇帝的旨意,容闳如果抗旨,后果自负。容闳不屑地看了吴子登一眼,说:“我要和李大人李鸿章发电报告你。”

吴子登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看我了。召回的名单征得李鸿章的同意。你还有什么要 说的吗?”

容闳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容尚谦倒在地上。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抬上马车去大夫那里。

 

讲堂里,两个孩子跪在墙角。吴子登高声宣布:我现在宣布,我们先作集体学行跪拜礼。这是我们学《圣谕广训》的仪式。向皇太后,皇上行大礼,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行! 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山呼: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子登看着这群跪不象跪,叩首不象叩首的懒懒散散的学生,大声喝道:“你们跪的姿势有问题,开始学跪。诸位教习,请纠正他们的姿势。”

教习们一个个地纠正学生跪拜的姿势。 肄业局的家长, 米奇儿,  杜曲尔, 卡特勒, 甚至小田龟都来了。大家看到这情景,又觉得十分好笑。米奇儿欲去阻止, 却被杜曲尔拉住了。 这些老师耐心地纠正孩童的跪拜姿势,  这时, 陆永泉跪不住了, 膝盖疼痛不止, 站了起来。陆永泉喊着:我痛,我痛。吴子登用板子一拍他的头,陆永泉哇地叫了一声, 跪了下去, 痛哭流涕。吴子登将陆永泉拎出。吴子登命令他去面壁,跪在那里听候处理。

李恩富跪在陆永泉旁边。陆永泉用英语说话,因为吴子登不懂英语:“We speak English. He doesn’t understand. He is a devil.”

李恩富说:“Yes, he is. I can no longer stand. ”

这时容尚谦的眼睛出了问题,跪在那里眼睛出血, 支撑不住,  倒下了, 容闳的太太玛丽赶紧进入,将他扶起来,  吴子登直瞪眼睛。吴子登对容太太说:“放下,这里不是你的家!  我们在训练,我们在教育他们 ! 你离开。”

容太太默默地离开,心里不是滋味。李恩富十分生气, 一下站起来。李恩富高喊:这里不是你的朝廷, 我们不信这封建的一套! 我们受不了了。

其他几个同学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吴子登一看这情形,你们简直反了。他举起尺子向李富恩头上打下.  嘴里一边教训着。 李恩富痛的哇哇直叫。谭耀勋 钟文耀, 詹天佑等学生也站起来。

谭耀勋,钟文耀说:“吴大人, 我们膝盖疼。”

詹天佑说:“吴大人,能让我们休息吗?”

吴子登恶狠狠地说:“不行,继续练习。”

学生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吴子登继续说:“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这些人越来越西化。”

钟文耀说:“吴先生,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吴子登像一头见了红绸的牛:“我这样对待你们是为你们好,你们知道吗?你们违背朝廷,会犯杀头之罪的。” 他转身对沈金午说:“去给我拿鞭子来,这些人不动鞭子不会知道他们做错什么。”

沈金午拿来了纪律用的鞭子。吴子登并亲自拿起鞭子,鞭笞谭耀勋等三学生。谭耀勋 钟文耀, 詹天佑李恩富痛的哇哇直叫。米奇儿实在看不下去, 冲了进去, 用身体护起三个孩子。米奇儿说:“吴先生,你要他们学跪,要学多少时间?你们国家的百姓每天都跪着吗?每个人别的不用学,就要学跪姿势吗?你不能这样折磨孩子。你这样做是违法的。”

吴子登已经近乎疯狂:“违法的?违什么法,你的法还是我的法?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米奇儿说:“这不是闲事,我是人。” 她指着学生,“ 他们也是人,是人你就得尊重他们。”

谭耀勋,钟文耀, 詹天佑,李恩富:“米奇儿妈妈,你走开,我们让他抽。我们是不会听他的话的。他不是朝廷,他是朝廷的破坏者。”

米奇儿固执地所:“不,阿姨不走开,阿姨不能让你们这样受伤害。”

其他得住家的家长们也十分气愤。他们上前和吴子登论理。吴子登见他们人多势众,就开始上课了。

教室内,幼童们都在窃窃私议。谭耀勋在和钟文耀说话。“听说吴监督又要修改我们的课程。” 谭耀勋说。

李恩富说: “你说怎么办?”

谭耀勋说:“我们总是要表示一下抗议。”

吴子登严厉的目光扫视课堂,课堂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吴子登开腔: “ 诸位学童,我刚发布了《谕示》。你们要好好学一下。《谕示》要求你们在学习外国知识的同时不要忘了我国规矩,要努力温习四书。每值暑假,中国各生当全心全力研习中文,每月均须将所作中文课业呈送本局查考。凡按时呈送且成绩优良者,必发奖励,凡迟送者,当处罚金。”

李恩富举手提问: “容先生不是宣布过我们上大学需要的课程吗?现在都又……”

吴子登说:“现在我们重新研究了,各生每月有30页的中文功课,必须呈送本局,不得有误;凡一切仅适合美国学生而不适合中国学生之学科,本局切盼中国各生之美籍教师们立刻予以停止教授。 每值学校短期假期,各生不得离开原住处,不得提用假期生活费,作为旅行开支,和往他地接受美国家庭之食宿招待; 凡住康州哈特福德城各生,每值周六及周日,必须到局听宣讲《圣谕广训》; 凡不专心学业各生,本局当勒令其退学,并遣送回华。”

学生们无语。他们感觉又有一次灾难降临。

 

体育课学生们在学校操场正在进行橄榄球比赛,  很多女孩子都在旁边观看。马克和马修也在球队里。他们都坐在板凳上休息。马修向马克挤挤眼。马克坐过去。

 “在舞会上,我们遭麦丽莎的嘲弄,现在你要不要报仇呀?” 马修说。

 “这个仇怎么报呢?”

 “捉弄那些小眼人。”

 “好就这么定了。” 马克说。

容癸和邓士聪一起在一个队里。他俩都穿着长袍, 盘着辫子。马克用脚一勾,邓士聪就倒在地上,裁判吹哨喊停。邓士聪爬起来。邓士聪指着马克说:“ 你为什么勾我?”

 “我没有勾你,是你自己跌倒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到男队参加比赛。” 马克狡辩。

 邓士聪并不害怕,说:“你勾了我还在理了?”

 马修喊道:“裁判,我们不想跟女人比赛球。”

 裁判说:“你说什么?他们是女人? 他们都是男人呢!”

 “那你要他们证明是男人。” 马克说。

容癸听了,简直火冒三丈,指着马克的鼻子向他吼叫。

马克有点胆却:“想,想打架吗? 来!来!” 马克摆开架势。邓士聪将麦克揪出来。麦克和马修一把把邓士聪打翻在地。容癸上去,遭绊跌倒, 他们俩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裁判将他们拉开。容癸擦去鼻子上的血,站在一边。马克走过来,揪住容癸的头发,又将容癸打倒在地上。 观众席梅走了过来,  来到容癸面前, 指着容癸的鼻子,直喊:“ 你是懦夫, 被人家打了还装熊。”

容癸被梅奚落得面红耳赤. 他爬了起来, 象猛虎般地扑向麦克。麦克被容癸突如其来的反扑惊了一下,被容癸压倒在地上。容癸抡起拳头也把麦克一个打的鼻青脸肿。麦克也不示弱,他抓住容癸的发辫, 几乎将他的头发拔了下来。这时, 梅扑过来, 将麦克拉开。麦克见梅站在容癸一边, 生气极了。

梅跑进学监的办公室。学监说:“梅,你这样急匆匆干什么?”

 “不好了。容癸,邓士聪和麦克,马修打起来了。” 梅大喊。

“现在还在吵架吗?”

“现在已经被我拉开了。”

“走,去看看。”

比赛继续进行。又矮又壮的邓士聪,身材天生接近地面,跑动起来像只小猎犬,跳的功夫又像只猫。邓士聪在速度和风度上占优势, 再加上身材健壮。 他穿越四五个美国同学的封锁,试图闯过目标线。眼看中国队员的队就要赢了,马克又和马修商量好要去撞邓士聪。梅带着学监快速赶来。这时学监正好看到马修一下子又把邓士聪撞到。邓士聪绊着自己的衣服,深深地摔了一交,直出鼻血。学监向马修招了招手,马修走过去。

“是的,学监,我来了。”

 “你自己看你都做些什么了?”

 “我……”

 “好了,你这个赛季不能参加任何比赛了。” 学监说.

这时梅已经将容癸和邓士聪叫到学监跟前。容闳,丹尼尔和米奇儿等人也到了。美国学监说:“你们俩比赛还穿着这样不方便的衣服。以后比赛把它们给脱了。”

邓士聪说:“不,学监,我们会被遣送回去的。”

学监大笑:“什么,体育课穿体育衣是犯规?不穿体育衣是犯规的。”

容闳他们站在一边商量着。米奇儿对容闳说:“你们能不能改改这样的陋习。”

容闳上前一步: “看来,这个恶人要我来做了。” 他转向美国学监,“ 我决定,从今往后, 我们的学生上体育课和进行体育比赛,一律穿学校规定的服装。”

中国幼童听了,都高兴雀跃。 

 “那我们能将这该死的臭鞭子剪了吗?” 容癸说。

 “这恐怕还不行。同学们见不要这样做,等以后再说。”

比赛结束, 中国学生队赢了, 队员们正排队上场得奖。容闳说:“你们快去吧,等下发奖少了你们。”

容癸和邓士聪上台。梅走上去, 将一根花献给容癸, 同学们都很嫉妒地叫起来。容癸在众目睽睽之中拥抱了梅, 同学们纷纷开玩笑。

 

大楼里,唐绍仪,周寿臣,吴仰曾。李恩富、陆永泉和张康他们聚在教室里。李恩富说:“容先生已经取消了在体育课穿长袍,我想我们将辫子给剪了吧!”

“这破玩艺给我们带来的不方便和屈辱。” 唐绍义说。

 “大不了和李恩富一样,打道回府。这不,他还没有走嘛。也许他不会被遣送了。” 周寿臣。

容闳来了,他想开展一些体育运动,促进同学们身体健康。按中国人的习惯,端午时吃粽子赛龙舟的时刻,容闳觉得还是赛龙舟能有获胜把握。 李恩富、陆永泉和吴仰曾都同意赛龙舟有把握赢。容闳决定在肄业成立划船队和别的学校比赛划船。就这样,唐绍仪等聚在一起商讨组成划船队之事。

 

在一条大河边,日本学生也在河上练习划船。渡边十分满意。渡边在问日本划船队能不能战胜中国队。那些日本学生众异口同声地说没有问题。渡边说以后接受中国留学生队得挑战。 

 

  梅和容癸在河边徒步,他们边走边边谈天,梅谈到毕业典礼,她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容癸见她说话十分迟疑。心里想梅一定有什么事要求他,便问:“怎么啦?平时你讲话十分爽快,今天变成口吃了。”

 “没有,只是说出来你千万别生气。”

 “那你说呀!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爸妈不让我在毕业晚会上成舞伴。”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什么?你快说,我都急死了。”

 “我爸爸不让我和中国人来往。”

 “中国人怎么了?”

 “可能什么人在我爸妈前面已经说了坏话。”

 “那你呢?”

 “我一定要坚持的。”

容癸听了,心里十分高兴,挽起梅的手向远处走去。

 

划船比赛开始了。中国队的船势如破竹, 但是美国队和日本队也不示弱,他们奋起直追。但中国队一举夺得冠军。中国对赢了,吴子登似乎很高兴,他向陆永泉走过去。陆永泉向后退了几步,其他同学同时向他投去害怕的目光。吴子登很奇怪察觉到异样。

 “永泉,你们怎么啦?” 吴子登说。

 “吴大人,没什么。”

 “那你看到我象见到魔鬼般。你怕我吗?” 吴子登说着向陆永泉走近。其他同学为陆永泉捏了一把汗。陆永泉说:“吴, 吴大人,我,我生病了。”

吴子登越发感到奇怪了。好好的一个运动员,在刚刚的比赛中生龙活虎,比赛完了,他称自己生病了。他这是玩的拿出戏啊!他想表示一下祝贺,走过去他拍拍陆永泉的头。这一拍不要紧,陆永泉的假头发都被拍了下来。吴子登大骇,喊道:“你!你!原来这样大逆不道,把辫子剪了!”

陆永泉害怕了,就他这种年龄,也已经知道了剪辫子是要掉脑袋的。他害怕的浑身发抖:“吴大人,我头上生虱子。我将头发剪了。”

吴子登怒气冲冲:“ 哪个人没有生过虱子?你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吴子登抬头,看到学生们都用恐惧的眼睛盯着他。他像一头疯狗一样发怒了。他的脑子有一种不祥的念头,难道其他同学都是这样?他冷不防奔向别的同学。疯了似的在他们头上撕下辫子。吴子登歇斯底里::“反了反了。砍头的罪啊,都反了。”

 

梅的家,爸爸妈妈在家门口种花。乔治用锄头挖开泥土,将鲜花种下去,他感到一阵头昏脑胀,凯赛琳将他扶进屋。凯赛琳对没说:“你爸爸身体这个样子,要他不要劳累,你偏要这样做。” 梅走到爸爸旁边,给爸爸倒了一杯水,给爸爸喝。“爸,这些事都留给我做吧!我会做好的。”

 “你一个女孩子,就别逞能了。我不做这些事,谁来做呢?”

凯赛琳叹了一口气,说:“唉,就要有个男孩就好了。”

梅知道她妈妈是在说她。在这里,高中毕业,大部分学生应该有了“高中甜心”。这就是说男女学生在高中时期,应该有一个异性朋友了。虽然这种异性朋友不全能发展成为婚姻的对象,但是,到了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家庭和学校都希望学生交往异性朋友,一边以后对异性能有一定的交往经验。可眼下,乔治和凯赛琳也没有看到女儿梅的男性朋友。心里有些着急。不然,这种力气活,梅的男性朋友就能帮的上忙了。

乔治赶快阻住凯赛琳的谈话,他怕伤了女儿的自尊心。可是凯赛琳没有领会丈夫的意思,还是唠唠叨叨地说:“ 就要毕业了, 很多姑娘都选择好了男孩作为自己的男朋友去参加毕业舞会, 梅,你到底选择谁当她的舞伴?”

梅直截了当地说:“妈,我已经选好了。”

“哪个男孩子啊?”乔治问。

“容癸, 一个中国的男孩。”

凯特林吃了一惊:“难道就是马克说的这个中国人?你怎么能有一个中国男孩当舞伴呢?这不可以。”

梅十分生气地说:“这该死的马克,他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乔治否认:“马克没有说什么。是我们感到不舒服。一个中国人,将来能做什么?这么多的男孩子追求你,难道你看不上别的男孩子吗?”

 “爸,妈,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我跟你们说实话吧,象马克那样的男孩这样傲气, 懒惰和粗俗,我对他能产生好感吗?” 梅说。

 “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一个扁鼻子外国人?” 乔治说。

梅诚恳地说:“爸爸,你常常教导我要尊重人,今天你说话为什么以貌取人?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上一个中国人? 容癸是一个十分完整的男孩。他勤奋,他诚实,他努力。我将来还要嫁给他呢!”

凯赛琳完全失望了:“梅,你这样做可知道后果吗?”

梅做好了准备:“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成人了,我的青春我自己作主。”

乔治听了,怒火中烧:“那你给我滚……” 他还没说完,就剧烈咳嗽。

梅不忍心再去刺激父亲,便再也不做声了,便悄悄地离开了家。

一开始,乔治夫妻俩还以为梅赌气到外面去朋友那里,哪知道知道晚上,梅都没有回来,他们俩开始着急起来。他们到处找不到女儿,心急如焚。凯赛琳在流泪, 生怕女儿想不开,出了意外。乔治更加着急。两口子就自己责备自己了。

乔治说:“女儿这样倔,都是你怂恿出来的。

凯赛琳说:“就是你,将梅赶出家门。现在什么地方去找。女儿不要有个三长两短。你根本不应该用这样的方法。”

乔治听了,非常后悔自己对女儿太粗暴:“我立刻就去找。可能和这个中国小子在一起。事实上,女儿的婚事我们也不能不干涉。”

凯赛琳说:“那你还不会在去他们的肄业局,问问他们领头的,向他们要人。”

乔治找到容闳家。容闳夫妻俩请他进家里坐。乔治单刀直入,说:“容闳先生,梅和你们的一个叫容癸学生私奔了。我们现在找不到人。”

“刚才还和容癸在说话。乔治,梅是让你给赶跑的吧。”

“还不是因为你的这个叫容癸的学生,老缠着我们家的梅。”

 “乔治,这谈恋爱是两相情愿的事,是你把梅赶走,现在却把责任推给我们。你知道我们要培养一个人才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们是不提倡高中学生谈恋爱的。”

 “可是现在的确是你们的这个容癸拐走我的女儿。”

容闳听了这句话,心里有点不太高兴:“你怎么这样说话,我肯定容癸没有和梅在一起。你别怨天怨地了,我们分头去找吧 。”

乔治和凯赛琳无计可施,只得怏怏地走出容闳家。

梅的父母亲几天都找不到梅,就在当地的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

这件事,弄得当地纷纷扬扬的。

容闳也为了容癸和梅恋爱的事,想找容癸谈话,他要容癸到容闳家来。

容癸来到容闳家,

容闳打量容癸,这小子长大了。容癸知道容闳为什么找他。 容闳单刀直入:“容癸,你和梅的事在外面传得纷纷扬扬。十分为你担心。你知道梅去哪里了吗?”

容癸是有备而来的,说:“不知道。我想她很快会跟我联系的。”

“你眼看你们高中就要毕业了, 就要上大学了, 不要因为找男女朋友而把前途给葬送了。我们的学生现在就要到关键时刻,如果在这个时候出错,就会前功尽弃。”

容癸坦率地说:“我已经爱上了梅。我问你,这有什么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而你们,尤其是这个吴监督,如此的不人道。我想让哈城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我爱上了梅。”

容闳见容癸这样坚决,料定也说服不了他,只好说:“你难道没有考虑过这样做会付出代价的?”

容癸说:“我已经想好了, 我就要娶梅, 为了梅, 我可以一生命作代价。”

容闳想到了自己娶玛格丽特的情景,还不是往死胡同的钻,陈兰彬的阻挠和威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自己拉回头的。想到此他不再责备容癸往死胡同里钻,他也没有办法把他拉回来。事到如今,一切都由着天意去吧!  

 

夜深了,容闳来到米奇儿和丹尼尔的家。容闳承认在他家容癸的事情上,他已经无能为力了。米奇儿知道她是容闳的最大的依靠,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个人想到的总是她。米奇儿已经听说了容癸和梅的事。也听说了传得纷纷扬扬得梅失踪的事。米奇儿说:我已经知道了梅这个倔女孩的举动。既然梅有心上人容癸,那么她就不会有危险。

容闳绝望地说:“米奇儿,梅家这个乔治逼着问我要人,我怎么办呢?况且,这件事牵涉到肄业局的规定。容癸违法了规定。那你还不给我想想办法。”

米奇儿说:“想想你当初, 人人都在非议你的婚事, 你能放弃吗? ”

容闳说:“现在这件事非可小同, 如果让吴子登知道了, 一定将容癸召回。”

米奇儿说:“梅一定在什么地方,这个小姑娘我知道。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说服乔治和凯赛琳不要去肄业局告容癸。”

容闳面有难处:“我说服不了他们的。”

 “这件事一定得你出面才能解决。让容癸离开梅。” 米奇儿说。

米奇儿感到很茫然, 这些孩子都到了交朋友的年代了, 他们应该知道男女之事了。你们中国人凭什么不让他们这样做呢? 他们交朋友是自然的事。

 “中国的孔孟之道和本项目规定学生不能这样做。” 容闳解释道:

 “你们这样做不是违反人性吗。”

 “现在看来只能让他们慢慢地冷却下来。”

“我去跟乔治和凯赛琳商量。”

容闳见米奇儿答应,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就看你的了。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不出问题, 以后的事以后慢慢解决。”

 

      凯赛琳躺在床上,哭得象泪人似的。乔治被妻子哭烦了,说:“凯赛琳,你就别哭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让肄业局出面, 找到这个小子,找到我们的女儿。”

凯赛琳:“告诉这个中国小子不要再纠缠梅. 走,我们就去肄业局。”

他们俩刚走出没有多久,米奇儿赶到他们家。米奇儿见他们不在家,她怕他们到大清肄业局去告状,就急匆匆的来到肄业局。她看见吴子登将他们俩引到客厅里去。米奇儿也顾不上什么. 一把抓住他们俩。

:”哎,终于找到你们了。我有急事相告。” 米奇儿说。

吴子登不悦, 但是也没有办法。 凯赛琳说:“米奇儿,你有什么事?这样风风火火的。”

 “走,到外面去说。” 米奇儿说。

他们来到街上。米奇儿责备说:“你们两毁了自己女儿还不算,还要毁那个年青人?”

凯赛琳奇怪:“我们怎么毁那个年青人呢?你凭什么这么说话?”

 “他们是来学习的。他们有十分严格的纪律,如果一个中国男孩爱上一个美国女孩,他是要被遣送回去的。那这个男孩学业就会半途而废。你忍心去破坏人家的学业吗?况且爱是双方的,我们不能单方面地去责备一个人。” 米奇儿说。

 “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我有一个条件。” 乔治说。

 “你说什么条件?”

 “为了孩子好好学习, 容癸在几年之内不能和梅接触和见面,也不能以各种方式联络。如果是他们真相爱,若干年以后,等他们完成学业,再来谈恋爱。”

米奇儿见他们夫妻让了一步,觉得有了说服年轻人的资本,于是说:“让我试试说服他们。”

 

容闳在避难山教堂里等着梅和容癸。他们来了。容癸说出很使人担心的计划:“我和梅都想好了,如果她父母不答应,我们就私奔。”

 “容癸,你这不是害了梅,害了他们全家,还害了我们的学习计划。”

怎么害了?我们俩的事是我们俩的事,和这么多的人有什么关系.”

容闳想了想,说:“容癸,你想想,梅将失去了她的父母亲。他们不想再看到梅。”

梅哭了,哭得很伤心。容闳继续说: “你呢,那个吴子登正担心抓不到把柄,他会将这件事小题大做,你这件事一闹大,他就有借口将我们的肄业计划给毁了。”

 “那依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答应他们的条件,有机会争取他们。照例说,这些孩子都长大成人了,都应该有男女恋爱的事了。可是这朝廷,这个吴子登,这个陈兰彬,这些障碍太男逾越了。这些年轻人的美好的爱情在这些卫道士眼中变成了灾难。”

 

容闳去米奇儿家。老雷诺出来。雷诺:”是你呀,进门坐。”

 “雷诺叔,你还精神。还养马吗?”

 “养,瞧,这是曼恩的后代。它们多结实呢。”

 “米奇儿和丹尼尔呢?”

 “还有他们的儿子,都上华盛顿去了。今年国会很热闹。你有事吗?”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很快回来。但具体时间就不知道了。”

 “雷诺叔,来,我来给你喂马。你看,小曼恩对我还很亲呢。”

 “是我的曼恩传下来的种,它们就亲近你,它们有灵性。”

 “是,它们有灵性。”

容闳喂了一会马,就回去了。

 

小田龟和三岛匆匆进入督学办公室。渡边不满地责备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差点耽误时间。小田龟说:“先生有何吩咐?”

渡边告诉他们岩仓具视快到了,我要他们俩去接待这位贵宾。三岛去准备好他的下榻的一切。小田龟和他一起去。岩仓专门要你小田龟去接。小田龟觉得十分荣幸。

岩仓具视为何许人也。岩仓具视(1825—1883) 是日本政治家,他出生于京都,被贵族岩仓家收养,受训于关白鹰司政通,在安政元年(1854年)担任孝明天皇的宫廷大臣。他成为日本右大臣后,为外务卿,后任右大臣兼特命全权大使,率领政府首脑遍访美国及欧洲各国,考察欧美近代国家的制度和文化,令井上毅起草钦定宪法的原则,奠定明治宪法体制的基础。还银行,建立日本铁道公司。对日本皇室有很大的影响力,也影响明治维新的发展。这样的人物到美国来考察,渡边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

不久岩仓具视来到日本教育中心。岩仓见到小田龟十分高兴,拉着他的手和他聊起小田龟的父亲的家常。过了一会儿,渡边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便迎了上去。他把岩仓引入会议厅。岩仓具视在日本教育中心会客厅开了一个会。他坐在中央,他对众人说:“我得到命令, 买军舰的资金已经得到解决, 我要立即和英国去谈购买军舰事宜。”

众人拍手。岩仓具视又说:另外我接到命令, 学监和小田龟立即着手将美国的教育制度搞清楚, 尤其花这么多钱派留学生来美国学习, 到不如将美国的整个教育制度搬到日本, 这样日本就会更迅速地发展。大家也举双手赞成。这样他就来到了美国。

渡边十分欣赏这个岩仓具视的学识和远见。 开完会,岩仓具视接见了众人,大家都分外高兴。小田龟是正统的日本世代武士家出身,岩仓具视对他的家族有几分敬畏。他们又彼此寒暄了一番。渡边开始赞扬其岩仓具视的教育计划。渡边说:“这个把美国教育模式移到日本的主意好。 省钱有省钱又省力。”

岩仓具视说:“小田龟立即组织人将美国教育体系翻译成日语在日本实施。”

小田龟和渡边齐声说好。

岩仓具视站起来:“来,为天皇干杯!”

大家肃然起敬地站起来,将酒喝干了。

 

小田龟听说布朗老师从学校回家休假,他就到布朗家,去探望老师 布朗接待了他。小田龟问候了布朗老师的身体。布朗说托上帝的福,身体还可以。小田龟看到布朗老师的气色好多了,就有了谈兴。布朗告诉小田龟上次容闳两口子给我什么中药材,我熬喝了一些。 这时小田龟心里暗暗在想,这容闳已经捷足先登了,问:“容闳什么时候来的?”

布朗回忆说一个星期以前吧。小田龟赞扬容闳他们很有情义。布朗说:“你也是。坐吧。你一定有事找我,说吧。”

小田龟这才坐下,说:“好吧,老师,我不客套了。老师,我来是请教您, 我如何能收集到美国的教育制度书籍?”

 “你们正是在和容闳赛跑吧。”  布朗笑笑说。

 “容闳也在这样做?”小田龟说。

 “我不是说你们竞争不对。我是说你们都想到一块去了。中国有句话说什么来着?噢,英雄所见略同。”

 “老师,你不会反对我们光明正大的竞争吧。现在日本只是比容闳的中国早走一步, 容闳的那个国家是病了, 悲哀的是这个病人的家长不相信西药。他们的病是治不好的。”

 “小田龟,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告诉你,康州教育局局长诺索布先生的著作, 著名大学校长在内的教育专家关于教育制度的资料都可以收集,都可以问和他们商量翻译成日语的版权。” 小田龟谢了他的恩师。他们闲谈了一会,小田龟告辞。

 

麦克从什么地方将唐绍仪的西瓜帽偷到手后,在课堂里他戴着西瓜帽在学跪拜礼。唐绍仪冲过去拿帽子,嚷嚷:把帽子还给我。麦克将帽子扔给马修。唐绍仪转身到马修那里去拿帽子,马修将他的帽子又扔回麦克。唐绍仪一把抓住马修的衣领,准备一拳下去。詹天佑将他拉开。唐绍仪用中文骂:“他妈的再敢这样我就揍扁他。”

 “整他们有的是机会。现在我们就饶了他们吧! 詹天佑说。

 

星期六,吴子等要学生准备好《圣谕广训》,学生们从教室的壁柜,取出《圣谕广训》,来到教室坐好。陆永泉抱怨说:“绍仪,又要来了。我刚接受了教育,就忘了一干二净了。”

唐绍仪:你还指望着他这个僵化脑袋还能开化?”

吴子登看到他们俩在交谈。立即阻止了他们说:“肃静! 大家跪拜!”

学生们都一动也不动。

吴子登又喊:“大家跪拜。”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个同学跪下去了。又有一个同学跪下去了。李恩富低声骂道:“软骨头,在魔鬼面前吓尿了。”

吴子登听到李恩富的不敬,说道:“李恩富,你不要命了?”

李恩富回嘴:“吴监督,我受不了了。你觉得有必要吗?”

吴子登见李恩富回嘴,喝道:“你闭嘴。你最好给我跪下。”

唐绍仪说:“吴大人,这种礼仪具有等级的歧视。这是封建的, 我也拒绝行跪拜礼。”

吴子登又发怒了:“岂有此理,就吃了两片洋面包,你们还以为你们是洋人了?你们到哪里都脱不了黄脸中国人的壳,知道吗?难道你们俩就不怕打板子。”

李恩富说:“打板子也要比跪拜强。”

吴子登听了,他们两个分明是在向他挑衅:“那好,你们就不跪拜吧。来人,将他们俩各打五十板子。”

两人仆人应声出来,将他们俩拖了下去。传来板子种种拍打的声音。门口米奇儿和几个家长又在议论着。

米奇儿十分忧心忡忡来到布朗家。趁布朗老师休假,来布朗大娘家来讨教。米奇儿说:“老师,我始终想不通,他们中国人动不动就打学生。”

布朗说:“这在他们的社会里不奇怪。这是他们的打文化。在他们的思维中,玉不琢不成器,孩子不打不成材。在他们社会里是多见不怪的金科玉律。”

 “你知道吗,在我们这里叫做虐待孩子,这是一桩罪。这是要坐牢的。这样折磨孩子让人看了揪心。

 “可是大部分学生和家长都能接受。”

 “你有办法说服容闳不要让吴再折磨这些将来能成为中国栋梁之材的孩子们。”

 “米奇儿,我答应你和容闳谈谈。不过,他们的封建礼教不是一朝一席所能改了完事的 。”

一天,吴子登来到华盛顿陈兰彬办公室,这次来事吴子登不请自来,很显然,吴子登有天大的事要和陈兰彬商量。

吴子登轻轻的敲了一下门。陈兰彬见到吴子登,吃了一惊:“子登老弟,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也可以为你接风。”

 “接风只是一个形式,我要实质性的行动。” 吴子登说。

陈兰彬听出吴子登话里有话,很有先见之明地说:“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了。这群孩子又动乱了。你说难道打板子,坐禁闭无济于事?”

 “效果不明显。学童违规越来越多次,他们竟然还跟我进行什么辩论,讨价还价。” “老弟,看来问题越来越严重。 我觉得现在是向皇上呈折子告状的时候了。再晚了就会鸡飞蛋打。”

 “陈大人,你说我们能说服李鸿章,让李鸿章再向皇上呈折子吗?”

 “难说。他现在和容闳正逼太后买军舰。他们成了一家了的。”

 “那你说怎么办?就没有办法了?”

陈兰彬眼珠转了几转:“办法会有的,容我想些时辰。去,我们去外面馆子吃饭。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上一顿中国菜了。”

陈兰彬整理好案卷,和吴子登一起来到一家中国店,点菜赏菜不再话下。

 

丹尼尔急匆匆来到容闳办公室。容闳奇怪地问丹尼尔怎么会到他的办公室来。丹尼尔气愤地说你们的朝廷干什么吃的?到现在都没有一句回话。容闳将他的火压下去:“这么大的事,让人家考虑再三也不为过啊。我的丹尼尔。我也等着李鸿章先生的指示,朝廷应该立即决定购买这艘十分现代化的舰艇。我又给李鸿章发很多封电报,可是遥无音讯,石沉大海。”

 “日本人已经抢先一步, 在购买这艘军舰。 很可能这艘军舰的主人成为日本人了。 ” “你不为因为心急而和我开这个玩笑。”

 “不,这是真的。这正是我忧心忡忡的最不想看到的事。”

容闳也一直最担心的这件事。丹尼尔说:“还有,根据我太太说, 最近小田龟到布朗老师家去过几趟。也许在布朗老师那里会有小田龟他们更多的消息。他们好象又有什么新的动作。”

 “小田龟已经组织人和森有礼一起将这些资料翻译成日文,以《文学兴国策》为名,经天皇诏准颁布,在全日本实行。”

 “他们日本人的速度是要比你们快。”

 “是的,我是恨铁不成刚啊!按这样的速度发展,中国便指日会变成日本的殖民地。可我已经尽力了。我有些日子没有去看望老师了,也应该去看看他了。”

 

小田龟又来布朗老师家看望布朗, 他拿着这本书给了布朗,布朗十分惊奇。

“这么会这么快就翻译好了。”

 “先生,这是日本速度啊!”

正在这时, 容闳走进布朗家, 见小田龟也在那里, 他感到十分不自在。而小田龟却显得很高兴。布朗先生把小田龟的书递给容闳, 同时将书架上的《海国图志》递给容闳。

 “看来你们俩的竞争就要到白热化程度了。你们俩都是为了各自的民族, 在美国找到出路。”

 “老师我和容闳的机会是均等的。” 小田龟说。

“《海国图志》指引小田龟译写了《文学兴国策》, 购买英国舰艇。 而容闳你的道路何等艰难。”

容闳只能说:“谢谢老师的教诲。” 他无可奈何地对小田龟说:“中华泱泱大国,  岂能买不起英国的战舰。是我容闳先下的订单, 有什么理由让日本先买。现在谁胜谁负还不能说。”

小田龟听了哈哈大笑:“你们那个垂帘听政的老太太早把钱花到花岗岩大船上去了,就是你还蒙在鼓里。”

 “我不信。小田龟,你不要信口开河, 造谣惑众。 ” 容闳说。

“我没有造谣惑众,我说的是事实,容闳,你自己去弄清楚。”

这次容闳彻底地被小田龟奚落了一顿,就好像一记记巴掌打在脸上,他的脸感到火辣辣的,但是,小田龟的话是何等的精确。这娘们的确把钱挥霍光了。还要叫孩子们跪拜,容闳嘴巴里骂了一个从来骂不出口的词:shit! 中国啊中国,你怎么到了这个光景了呢?他颓废了,踉踉跄跄从布朗家出来,像喝醉酒一般步履不稳地向家里走去。

 

光阴荏苒,时间到了1876 年了。地点:Menson 高中。

几个美国女孩子围着珍妮, 咯咯地笑个不停。

同学简问:“珍妮,你的朋友是男还是女的? ”

珍妮毫不犹豫地回答:“史锦镛是个男孩子。”

女孩子们都会心地笑起来。另一个叫丽萨的女孩评论说:“明明是个长着辫子的女孩子, 怎么说他是个男孩子。”

珍妮索性来个全不管了:“要不我要他显示给你们看他是个男的?”

女孩们咯咯地笑得更厉害。女孩们七嘴八舌:“好哇,好哇,把他叫来。”

马克和马修走了过来。马克讽刺地说:“这些中国人都是不男不女的窝囊废。这里的女孩子都瞎了眼, 被魔鬼附了身才会被这些不男不女的邪教魔鬼拉走。”

珍妮听了很生气:“马克,你趁机说刻薄话了是不是?你没有女孩子理你,你就嫉妒人家是不是,你这样的行为,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女人了。我不理你!”

珍妮气得哭着跑开了。珍妮在操场上找到史锦镛。史锦镛见珍妮脸上有泪迹说:“你怎么哭了。”

珍妮劈头盖脑的问史锦镛:“你真的爱不爱我? ”

史锦镛被她的话问懵了:“爱的,我怎么会不爱你?  你怎么想得出这个问题?”

珍妮说:“史锦镛,我实在受不了你的那根长长的辫子。同学能都说你是不男不女. 你要是真的爱我, 你就把这玩意给剪了, 还有, 马克和马修都说你是邪教徒, 要是你真的爱我, 你要手捧圣经,成为基督教徒。你能吗?”

史锦镛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瞠目结舌,好久没说话。珍妮说:“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一定不爱我。”

她说罢,泪汪汪地跑开了。

住家妈妈家,史锦镛心里十分茫然, 他要证明给珍妮看他是爱她的。赶忙从家里找一把剪刀。住家妈妈问:“锦镛,你在找什么?”

“剪刀。”

住家妈妈吓了一跳:“你要剪刀干什么?”

史锦镛没有说, 脸上显出很悲伤的神态。住家妈妈说:“锦镛,我在问你呢?怎么不答应?”

史锦镛转身去住家妈妈外屋,住家妈妈突然记起什么,连忙跟了出来。可是他已经出去。住家妈妈叫住他,说:“锦镛,你还没有把马厩扫干净。”

没有人回答。住家妈妈自言自语地说:“剪刀?他要剪刀干什么?”

住家妈妈进屋,打开抽屉,看到少了一把剪刀,她立刻就出门。住家妈妈害怕这孩子拿着剪刀去做傻事, 便跑到米奇儿家。住家妈妈急匆匆地对米奇儿说,史锦镛拿着剪刀,不知去向。米奇儿知道现在是学生们上中文课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肄业局找他。

 

北京,中国宫廷。李鸿章跪在皇宫前, 太监秉报慈僖太后。太监喊道:“老佛爷,李鸿章长跪在宫前。太后十分生气:“就这么一件事, 我早就告诉这个李鸿章, 朝廷没有银子买这鸟军舰, 还跪在那里作什么? ”

太监出去, 传达太后的御旨。太监说:“老佛爷说了,朝廷没有银子买这鸟军舰,你还跪在那里干什么?”

李鸿章就是不起来。太监回禀:“李中堂就是不肯起来。”

慈僖没有办法,只得更衣接见李鸿章。更衣毕,慈僖对太监说:“好吧,让他进来。”太监大叫:“宣李鸿章进殿。” 这时, 只见李鸿章站起,又扑通一下翻到在地。他的膝盖已经跪伤, 不能站立。太监们将他架到慈僖前。慈僖见状, 十分心痛。慈僖要太监给他搬一张椅子。

“坐吧!”慈禧说。李鸿章见慈僖在上端坐, 慌忙下跪, 但扑通一下有跌倒在地。太监又把他架回椅子上。慈僖说:“你为何从天津赶到宫里长跪不起。”

李鸿章老泪纵横,说:“米国容闳在世界博览会上订了一条军舰, 这是关系到我中华生存的大事, 希望朝廷能拨款。”

慈僖大怒:“我泱泱大国, 没有一条破军舰, 就会灭亡吗? 清庭四百年基业, 会毁在一条船上? 让倭寇去买,又怎能敌得我大清帝国。我已将款子用于建园, 要容闳取消订单便是。”

李鸿章说:“太后,这军舰是……”

慈僖从龙椅下来, 太监们扶着她离开。李鸿章悲痛万分,连声说:“中国灭在旦夕。中国灭在旦夕也”

 

史锦镛走进教室, 手里拿了一本圣经, 在他的那个位子坐下, 同学们纷纷交上作业,史锦镛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吴子登走了过去,问:“你为什么没有做完作业?”

史锦镛说:“我老实告诉你,已经恨做这种作业。别的功课太忙。”

史锦镛挥了挥手中的圣经。吴子登从史锦镛手中夺过圣经, 这时从圣经里落下一张照片。吴子登捡起, 翻到后面看。吴子登说:“哼,照片,还签上名的。那张照片是送给珍妮的。谁是珍妮?就是你的那个常常在一起的女孩?”

 

史锦镛没有答话。吴子登再看下去。吴子登说:“还写诗呢。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哼,很有才气啊! 宗教图饰,中间写着圣经的指南。你既然现在信邪教了?”

史锦镛说:“这不是邪教。圣经是基督教。它能指导你不变成魔鬼。”

吴子登听到史锦镛话中有话,回嘴,更加恼怒。他将他拎了出来,大声吼斥。

 “你才是小魔鬼! 你是个辱没祖宗的小魔鬼。” 吴子登歇斯底里喊。

史锦镛愤怒地盯着吴子登的脸,吴子登更加狂怒, 拿起尺子劈头就打。史锦镛双手抱着头, 没有哭, 也没有求饶。吴子登说:“沈教习,将史锦镛拖到禁闭室去! ”

史锦镛拿出剪刀, 大家都惊谔。史锦镛大叫:“你关我禁闭, 我将这劳什子先给剪了。史锦镛拿着剪刀, 谁也不敢接近. 史锦镛三下两下把他的辫子剪了,其他同学面面相觑,  都摸摸自己的假辫子。剪罢,他将剪刀扔到吴子登的脚下,便跟着沈金午老师去禁闭室。曹嘉祥和两个孩子见他剪了辫子, 他们也一样痛恨辫子,捡起史锦镛扔下的剪刀, 也一把剪了辫子。吴子登这时目瞪口呆,手里的尺子狂泻在这几个孩子的头上。这时米奇儿已经到窗外。他们看到这个情景, 连忙闯了进去。沈金午拦着她:”米奇儿,你不能进去。”

米奇儿急得直嚷嚷:“让我进去! 让我进去! 你们不能这样虐待学生! 你们不能这样虐待学生 。”

办公室里,容闳和丹尼尔接到李鸿章的回电报。“回电来了,说现在国库空虚, 没有这么多钱买这艘军舰。”

 “买这艘军舰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丹尼尔说。

 “现在是否能向美国华侨去募捐。” 容闳说。

丹尼尔提醒他:“现在华侨正在受到美国政府的排挤, 想募捐这笔数额巨大的款子,  就是募到了, 这船早就被日本人买走了。 ”

“我已经山穷水尽,别无他法,看来中国是只有落得被别国殖民的份了。” 容闳说。丹尼尔点点头,说:“这是你们国家的悲哀。”

米奇儿进门,大喊: “容闳。” 米奇儿哽咽着,“史锦镛被你们的吴监督打了,关进

禁闭室。”

 “米奇儿,吴监督进来越来越丧心病狂了。我会跟吴子登去说说, 不能这样对待这些孩子啊。”

 

禁闭室,  詹天佑和别的同学一起去看史锦镛和三个剪了头发的同学。 “锦镛,我们大家都为你们勇敢的行为而骄傲。” 詹天佑说。

 “我希望我们这百个学生都能象我那样。” 史锦镛。

 “那个日子很快就会到的。”

 “天佑,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我很愿意。”

史锦镛拿出一封信, 递给天佑。史锦镛说:“天佑,这封信是我写给珍妮的。你对她说我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我拿着圣经上学, 在课堂里将该死的辫子剪了。我已经实践了我的诺言。也告诉她我爱她,虽然我已经被被禁闭几天了。我不会屈服。告诉她我一定能跟她一起进入耶鲁大学的谢费尔德科学院。”

 “好,我一定转告。我们要告辞了。吴大人会派人来监视我们。”

 “还有,告诉她我最近要去一趟哈特福德去实现最后的一个诺言,我去见一位公理会的女士,我就受洗。” 史锦镛说。

 

会议室里,容闳找到吴子登, 他打算和他开个讨论会。

“吴大人,最近这段时间在对待我们学生中,可能我们操之过急吧?”

吴子登不以为然:“过急?处理这样的学生我们过急?我们太不急了才会导致学生思想和行为滑坡 。我害怕过不久他们会申请美国籍,变成美国女婿了。”

容闳觉得吴子登话中有骨头:“吴大人,你说话能不能冷静些。”

 “冷静? 再冷静下去,我们会失去这些孩子,我们的教育计划会为他人作嫁衣裳。大清的银子花在别人的头上。容先生,这你想过没有?”

“退一万步说,就是我们的孩子成了美国女婿,美国的面包改变不了他们的皮肤,改变不了他们的中国心。你的心胸不能这么狭窄呀。”

听了容闳的这句话,吴子登好像被蝎子要了一口,跳了起来:“谁心胸狭窄?我?为了大清帝国呕心沥血的我?你错了,我为了大清国,不会在乎你容大人说什么。我知道我怎么做! ”

 “难道我们不能换位想想?从更人性和理性的方法去解决学童的问题?先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认识,让他们知道应该怎样做。”

吴子登说:“我知道你的态度。学生们这些大逆不道的行为都是你怂恿的。你要我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我吴子登做不到,我也不想这样做。我要向皇上呈报。”

这时,珍妮妮闯了进来. 她见到容闳,十分激动。詹珍妮妮说:“容先生,我问你,史锦镛犯了什么罪,把他关进禁闭室?”

容闳说:“我们正在处理这些事,等我们商量好了,再告诉你好吗?”

珍妮妮说:“这种事还要商量。是你们老师违反宪法, 打骂和折磨学生, 这是违反基本人权的,上前大声责问:“我是史锦镛的女朋友, 我有权力保护我的男朋友。我要去法庭控告肄业局。”

吴子登冷笑:“本来就是关关禁闭, 现在这史锦镛更是犯了蔑视皇上的大罪, 罪该万死。”

珍妮:“万死?你是什么意思?蔑视什么人要犯死罪?笑死人了。你们还有没有言论自由? 你们还有没有法律?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这一切,我们都在做,相信我们会做的更好。”

“你这个丫头,嘴巴好凶啊。好,我给你上一堂课。什么教犯上作乱?史锦镛违反大清国法蔑视皇上剪了辫子叫犯上作乱;什么叫大逆不道?史锦镛加入邪教,叫大逆不道。史锦镛读书期间谈上媳妇。这些都是犯忌的事, 罪加一等。这还不够死罪吗?”

詹妮挑战地说:“哈,你给他定个死罪多容易啊?你就是法律吗?你就是律师吗?”

 “我不是,可是我们皇上是。皇上的口谕就是至高无上的法律。”

 “幼稚,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喻理了。怪不得你们一步三鞠躬,培养窝囊的,毫无创造力的人。而我的男朋友史锦镛才是真正的你们所需要的人。我佩服他的勇气,我爱他。”

吴子登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教训他,起得牙痒痒,恨不得将珍妮也关。吴子登说:“来人,将这个美国丫头赶出去!”

容闳说:“住嘴!  这位姑娘说得不错! 吴大人,你连这样的话都听不进,你还吹嘘自己是个饱学之士,简直是太不应该了。你应该好好回味一下珍妮的话,好好反省反省你的作为。”容闳转向珍妮,“珍妮,先回去, 史锦镛的事会处理好的。”

珍妮见容闳的态度诚恳, 就怏怏地离开了。容闳耐心地对吴子登说:“吴大人,这些孩子这样做也不是有意的, 而是觉得方便和不方便的事。依我看只要教训他们就行了。”

 “容大人,你也不要试图再说服我了。我一定会将他们的行为上报李闳章。还要求将这几个列入名单的学生遣送回国。”

      “那我也只好由着你来了。”

 

1878年, 五月。

日本学生们在教堂外围坐学习圣经。中国学童在远处看。曹嘉祥说:“我们自己也组织一个团体怎么样?”

 “什么团体?” 唐国安问。

“学习圣经团体。” 曹嘉祥说。

“好哇,我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学习圣经了。” 唐国安。

曹嘉祥连名字都想好了,那就叫 China Christian Home Mission,你们说好不好? “我们要是组织这样的团体,那吴委员一定会将我们打入禁闭室。” 黄暄桂说。

曹嘉祥说:“我恨死他了。我在打猎的时候,要是我看见他,我一定一枪打死他。”

黄暄桂害怕地说:“曹嘉祥,你一定不要乱来。我不想这样做。”

 “你这个软骨头。你走吧,可是你不能成为叛徒,你不能告密! 要不,我们会对你不客气!” 曹嘉祥说。黄暄桂害怕,就离开了他们。

 会议室里,吴子登召开了教师策商会。“诸位,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们的学生以曹嘉祥为首的竟然组成 China Christian Home Mission,要中华帝国基督化,这是对皇权之挑战, 对儒教之挑战,对清廷之挑战。各位, 你们还记得太平天国邪教,在中国差点颠覆朝廷,这邪教将中国弄得鸡犬不宁,害得多少人丧生刀下。若论宗教,自一百二十年前的中国是没有的, 一有太平邪教就有动乱。我们岂能听之任之。”

沈金午接着说:“吴大人说得极是。朝廷对基督教谈虎色变。要是这件事传到朝廷,咱们哥几个有几个脑袋。”

 “所幸他们刚出现在萌芽之状,我们也把他们消灭在萌芽之中。现在我们证据确凿。沈金午,你明天将曹嘉祥等人传来,我们给他们被关禁闭处分。”

沈金午点点头:“我即刻带人就办。”

容闳闻讯着急万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赶着去找沈金午,他看到沈金午来到现场正要抓曹嘉祥的 。容闳大喊:“停着,你别去抓他了。有责任我来承担。”

 “容大人,我们怎么交差?” 沈金午问。

 “我即刻就去吴子登那里说服先将这些被抓得孩子放出来。” 容闳说:沈金午说。

“那好吧! ”

会议厅里,容闳和吴子登面对面地坐着。“吴大人,你能不能省点事,你就别再折腾了,好不好?让这些学生好好安心学习。”

 “我早就说过,你一直护着他们,你居心何在?皇上派我来就是要牵制你。不让这些学童越滑越远。”

 “我再三跟你说了,皇上将他们派出来最希望他们在美国学习括军事 、 航海、医学、法律和建筑工程。他们应该掌握化学、自然哲学、地质学、天文学等等. 将他们关起来, 影响他们的学习, 辜负了皇上和李鸿章大人的一片苦心。 你明白吗?”

吴子登针锋相对:“我告诉你, 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眼看着皇上的一片苦心, 被美国的邪教邪学所毁. 我一定尽快禀报皇上, 尽快将这些不肖之子遣回中国以免中国为别人作嫁衣裳。我已经上奏你和学生的行为,等到李大人的手谕到,不得不让你知晓你包庇怂恿学生的后果。”

这次会议不欢而散。

 

周末,曹嘉祥的住家爸爸带他去西哈特福德去打猎。曹嘉祥扛了一把超过12英镑重的猎枪坐在马车上。住家爸爸说:“嘉祥,你的枪法这么准,你说过中国的百步穿杨什么的,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士兵。”

 “Gerald Daddy, 我要做军官,我要做指挥官。” 曹嘉祥。

住家爸爸说:“啊,你小子口气倒不小。今天我们主要是打金翼啄木鸟和草地鹭。我看你能猎几个。”

马车经过肄业局门口的时候, 刚好吴子登从大门出来。曹嘉祥远远地举起猎枪要射。住家爸爸急忙阻止: “嘉祥!你要干什么?”

曹嘉祥说:“我恨他,我一枪把他给崩了!”

说时迟,那时快,住家爸爸一把将猎枪抬高, 子弹呼呼地朝天上掠过。

 

 

 

 

 

 

 

 

 

 

 

 

 

 

 

 

 

 

 

 

 

 

 

 

第四十章

 

     吴子登爬在地上不敢起来,过了好一会,他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回肄业局的办公室。两个中文教习听到枪声,看到吴子登这个样子,他们也惊呆了。吴子登语无伦次地说:“快! 快! 叫警察,谋杀,有人想谋杀。”

叶绪东去到警察局报案去了。但是走到半路,他停住了脚步,思忖如果美国警察调查,这孩子就遭殃了。况且这吴子登也不是什么好鸟,这样给他惊吓一下也好。这样他就回来了。

 

住家爸爸驱车快速地向前跑去。他也被曹嘉祥的举动惊呆了。住家爸爸说:“嘉祥,你为什么要射你的老师。”

 “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魔鬼。” 曹嘉祥说。

住家爸爸说:“他不是你们的督学吗?怎么会是一个魔鬼呢?”

 “他把我们关到黑屋,他鞭打我们,他用戒尺敲我们的头,用棍子打我们的屁股。”

 “那你们为什么不上法庭告他?” 住家爸爸问。

 “法庭?法庭是专管美国人的,我们属于我们皇上管。皇上是法律。” 曹嘉祥说。

“噢,我明白了,你们没有法律。可是如果他去告警察,我们就会有麻烦。”

 “我想他不会去告警察的。他也不相信美国的法律。”

“你怎么这么自信?如果他去告了呢?那就是二级谋杀罪。”

 “我恨不得杀了他,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为我们这百十个人除一害,我就是死也值得。”

 “你真的这样想的吗?”

曹嘉祥点点头:“真的。”

住家爸爸说:“不管他是不是魔鬼,以后再也不能做这种蠢事了,听见了没有?”

曹嘉祥应了一声,就不做声了。他们来到山上, 他们开始守猎。 住家爸爸吩咐曹嘉祥待在他的身边,不要去后山, 很危险。住家爸爸要他记住。不多时,曹嘉祥看到一只山豹。他一转身,跟着山豹,已经不见踪影了。住家爸爸很害怕, 边慢慢跟了过去。曹嘉祥在后面疯狂的追赶。山豹一转就不见了。住家爸爸在后面,突然看到山豹向他扑来, 他来不及扣扳机, 人却被山豹扑倒。正在这个危急关头, 曹嘉祥一扣扳机, 山豹应声倒地, 将住家爸爸压在低下。

 “好险呢!” 住家爸爸说。

 “没事,我看见它了。要没有它把你掀倒,我还打不死它,我生怕伤了你。” 曹嘉祥却说。

住家爸爸赞扬他:“好样儿的,你小子。有出息。”

 

他们回家,警察已经等着他们了。也不知道是谁报的案。警察上前将住家爸爸铐了起来。曹嘉祥大叫:“松开住家爸爸,射杀老师是我干的。没有我住家爸爸的事!”

警察听他这么说,边放了住家爸爸。将曹嘉祥铐了起来,带走。

 

沈金午匆匆进吴子登办公室。

“吴大人,他被警察抓进去了。”

“谁被警察抓进去了?”

 “这小子,放洋枪打你的曹嘉祥。” 沈金午说。

吴子登命令道:“我们把他保回来,召回朝廷,让朝廷治他的罪。”

 “一旦警察局抓了,他们就会调查。如果我们不起诉,他就会没事。” 沈金午说。

 “那我们起诉呢?” 吴子登说。

沈金午想了一下: “如果我们起诉,那他们就会处理。朝廷不可能再能治曹嘉祥的罪。而且,这小子就会留在这里。”

吴子登听了,还是不起诉把他弄到朝廷解恨。沈金午同意不起诉,把他弄到朝廷去发落。让他待在这里便宜了这小子。吴子登同意就这么办了。

 

 警察局内,沈金午,住家爸爸,容闳和一些家长们都在。警察问:“受害人呢?”

 “他不在,由我来代他,他给了我一张委托书。” 沈金午说。

警察对曹嘉祥询问:“你不是有意杀人?”

曹嘉祥说:“没有,警察。我是很恨这个老师,可是我没有故意要杀他。要是我要杀他,凭我的枪法,他也活不到今天。我和住家爸爸去守猎,我在马车上查看枪里的子弹,不小心走火了。”

警察对住家爸爸说:“你说是怎么回事?”

住家爸爸说:“我可以作证,当时我们坐在车上,这孩子要检查枪,我说好,这孩的枪走了火,他并不是真的要杀了他的老师。是走火。”

警察长:“好吧,先把他保释出去,我们如果调查到新的证据,就会要他来警察局。谁来保释这孩子?”

米奇儿和丹尼尔上前。丹尼尔说:”我们一起来保释曹嘉祥。”

警察见丹尼尔,国会议员,说:”啊,是你,议员先生。”

“谢谢你们这样处理,这些孩子还要读很多书呢。” 丹尼尔说。

“嘉祥,以后可不许再做这样的蠢事了。“米奇儿说。

曹嘉祥点点头,眼睛里充满眼泪。他向众人鞠了一躬。 大家见事情已经解决便各自回家了。

 

吴子登在家终于等到了李鸿章的来电。吴子登拆开电报。吴子登发怒,自言自语吼叫:李鸿章啊李鸿章,朝廷耗尽银子,皇帝期望甚高,可是这个夷人容闳却将我们学生引向斜道,他们大逆不道,无视朝廷清规戒律,亵渎皇令,背叛朝廷,公然入邪教,李鸿章呀李鸿章,而你却要我再耐心地做一些教育工作。你不谴责容闳反而袒护容闳。我要让皇上知道。看你如此奈何。去华盛顿,我去华盛顿找陈兰彬。

吴子登是个敢说敢做的人,他很快动身去华盛顿了。到了华盛顿陈兰彬办公室。陈兰彬将吴子登引入会客室。陈兰彬说:“吴大人,看来你又打动肝火了?”

 “陈大人,这次我差点儿送了命。” 吴子登说。

 “我也听说了。你做得对,咱们只要将这批学生弄回去,什么事都可以处理了。你知道哈城乃是容闳的天下。我们在那里奈何得了他?” 陈兰彬说。

 “那按你说我们现在束手无策了。” 吴子登说。

 “看来这个李鸿章实际上是护着容闳, 让他胡作非为。且李鸿章是朝廷的重臣,非一般人能搬得动他。要想惩罚孙悟空,我们必须找唐僧。” 陈兰彬说。

 “可这个唐僧可在哪儿呢?”

 “我告诉你,这个唐僧便是李士彬。他是御史,专司检举揭发。他可以纠弹贪官污吏,也可以制造有利于最高统治者的官场政争。李鸿章先前不知挨过多少御史的参劾。我们要李御史去参他们一本,必定生效。”

吴子登佩服陈兰彬:“陈大人不亏见多识广。我折服。谢谢指点迷津,但这事还得大人出面为好。”

 “那是自然,我和李士彬还有些来往。”

吴子登解恨地说:“这个容闳,岂能让你挟学童为非作歹。” 

 

那天廷气氛十分紧张,李士彬正在上奏折。李士彬说:“皇上,根据臣之观察调查,福建船政局和出洋留学事务局都不务正业,铺张浪费。福建船政局滥竽充数,大家虚糜。造船学生学画画;而出洋留学事务局此风更甚,虽初定规矩不准流为异教,据报,闻近来多入耶稣教门,更有甚者,其寄回家信有‘入教恨晚死不易忘’等语。我以为这些首领先参劾并追究责任。”

皇上说:“李爱卿是否道听途说?寡人从另一渠道听说福建船政局和出洋留学事务局都在积极扩展。尤其是容闳的出洋留学局。现在学生们很多都已经高中毕业。他们要去上大学,到那时,容闳的计划就能实现。我们中华就能胜夷邦。”

李士彬说:“皇上,即使容闳之学生能上大学,学会技能,然他们按吴子登委员之说,夷化洋化,充美国人之女婿,岂不是我们白费银子为人作嫁衣裳?如若现在还未到此程度,即时召回,他们学得一技半知,还能服务于大清国。何乐不为呢。”

皇上听了,频频点头:李卿说的极是。朕将召李鸿章议之。

 

此刻容闳同时也接到一封电报,容闳拆开电报。容闳仿佛听到李鸿章声音:容闳,朝廷开始接到有关这些学生被洋化异化之说, 有些学生开始吸烟。 还有些学生悄悄地信教, 剪辫子, 扔长袍马褂等大逆不道的之事。现如今最至关重要的是让学生学军事, 尤其是海军军事。想方设法让学生进入到海军学院和西点。皇上亟盼能让花旗国训练一批指挥有方的能操作军舰, 指挥海战的将军。我乐观地告诉你, 有一笔赔款, 能用于买军舰建海军。 我们的理想终于能实现, 但是还需要人。容闳,你一定要把这些将军培养出来。要不然, 容闳的教育幼童计划会流产, 学童会被皇上召回。

容闳看到电报十分激动, 他连夜去避难所山教堂找丹尼尔。容闳对丹尼尔说:“丹尼尔,只要我们能让学童进入军事学院,海军学院,我的学童计划就能成功!”

 “容闳,就是说,现在这副重担压在我的身上了。 ” 丹尼尔说。

 “我知道这对你的压力很大。但谁叫你是容闳的铁血朋友。你不为我容闳谁为我容闳?”

 “容闳,你还记得我们救黑人奴隶戴文和嘉美卡的事吗?那时,拯救黑奴根本不是你的事,但是你却出生入死和我在一起将他救了出来。为了正义而战是不分国籍的。”

容闳万分激动:“丹尼尔,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对为了正义,我们不分国籍。我也会作出努力,我将去看望布朗老师, 杜曲尔牧师,马克吐温, 和总统格兰特,在国会形成舆论,让他们通过你的的提案。”

丹尼尔也十分激动:“你我朋友几十年, 你为了自己祖国在为每一丝希望在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可是别忘了去看看你的妻子,玛格丽特。”

容闳说:“好。我这就去。”

 

      这一年,容闳的不少学生高中毕业了,在学生毕业典礼上。康州教育局长诺索布先生、 NEW BRITAIN市长,前任州财政大臣CAMP先生,康州其它一些中学的校长都来了。音乐教授IRVING EMERSON指挥的MARYLLIS的曲子,毕业班的学生款款进入礼堂,绕过前台走到他们的座位上。男孩们身穿黑深色套装,女孩们身穿黑色丝制长裙,头上戴着花环。三位中国学生身独树一帜,他们身着华丽的丝制长袍,一位是橄榄色缎子,另一位在橄榄色长袍上系着华丽的珍珠色缎子腰带,第三位身穿非常名贵的浅褐色丝袍,打着黄色缎带绑褪,为了和服装款式相配,第三位学生手中还拿着一把扇子,并戴了一顶满清式的缀有红钮扣的帽子。

中国学生出场,他们的打扮无疑要吸引太多的目光和掌声。 等到领导讲完话,舞台演讲开始。

现在是第四个节目,幼童毕业生张康仁上台,台下有是一片掌声。字幕打出节选自1.10.33 西塞罗写自公元前45年 "de Finibus Bonorum et Malorum"的朗诵内容。张康仁清清嗓子。张康仁用拉丁文朗诵:

At vero eos et accusamus et iusto odio dignissimos ducimus qui blanditiis praesentium voluptatum deleniti atque corrupti quos dolores et quas molestias excepturi sint occaecati cupiditate non provident, similique sunt in culpa qui officia deserunt mollitia animi, id est laborum et dolorum fuga. Et harum quidem rerum facilis est et expedita distinctio.

"On the other hand, we denounce with righteous indignation and dislike men who are so beguiled and demoralized by the charms of pleasure of the moment, so blinded by desire, that they cannot foresee the pain and trouble that are bound to ensue; and equal blame belongs to those who fail in their duty through weakness of will, which is the same as saying through shrinking from toil and pain.

 

另外一个中国孩子的节目死第七个节目,表演者黄仲良,他的内容是选自Selection in Chinese,的唐诗,是用中文朗诵。大家听了,也引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会场一角,有人递给容癸在这是接到一张纸条,他打开一看。原来是梅的纸条:“容癸,我的父亲突然去世。我家极需要你来帮忙。你赶紧过来。”

容癸看了赶紧将条子收起,也不管以前有约, 不能去看梅,拔腿就朝梅家里去。这时,会场内;轮到梁敦彦出场,他表演的是题为北极熊的演说,讲的是围绕俄国─土耳其战争,分析俄国处理事件的方式。梁敦彦把俄国人描绘成穿着警察制服的小偷,有着狐狸一样的狡猾和老虎一样的残忍。如果不遏制俄国企图霸权的野心,那么不久以后,欧洲将被这一巨大的霸权控制。 俄国是窃贼!梁敦彦声泪俱下,观众被他的情绪深深地感染,赢得了观众雷鸣般的掌声。梁敦彦居然被多次回台上谢幕。

每日论坛评述道:“那天最精彩的当属进耶鲁大学学习的中国学生黄开甲。尽管黄的英语口语略带口音,但是他极其出色地运用了优雅的表情──尤其是恰到好处的手势。黄开甲的遣词造句非常得体,段落组织精妙绝伦,成为当天演讲比赛的一个楷模。黄得到了一个美丽的花篮和观众热烈的掌声。

 

      容癸来到梅的家, 梅家笼罩着悲惨的气氛。容癸进入, 梅见容癸进来, 相似有了主心骨似的, 向容癸扑去,偎依在容癸身上。这时, 梅的母亲见到容癸, 登时火冒三丈, 立即当着梅的面,显出十分愤怒的神色。

 “你出去,我们不欢迎你。” 凯赛琳喊。

 “妈妈,是我要他来的。” 梅说。

 “我难道不知道是你要他来的吗?你难道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们家不欢迎他。” 凯赛琳说。

梅央求道:“妈,爸爸刚过世,我们需要容癸来帮我们。妈留下他吧!”

凯赛琳断然拒绝:”不行,就是因为他,你爸爸给气死了。还不够吗?你还想把我也气死。”

 “伯母,伯父不是我给气死的。我没有这么坏吧。” 容癸说。

 “你别插嘴,你给我出去! 我不想在我们家看到你! 你要再不走,我就去你们的肄业局告呢。” 凯赛琳。

 “妈,你就这样对待你女儿心爱的人吗?你为什么要逼我?” 梅说:

 “梅,你可以做出抉择,你大了,有权力有你的选择,我不强迫你。你要留在我身边,你就要放弃他,你要他,就必需离开这个家!” 凯赛琳。

梅哭得象泪人一般:“我不离开这个家,但是,妈,我发下毒誓,这辈子非容癸不嫁。

 

毕业生庆祝大会还在进行,蔡绍基出场。字幕:耶鲁大学肄业,蔡绍基后任天津北洋大学校长。

蔡绍基开始演讲:“近代中国的悲惨是从大英帝国用鸦片打开中国的大门开始的。”蔡绍基拿出几张照片。这是几张真实的照片,照片中一位鸦片瘾君子的生前和死后的可怕照片。这时一个父亲正在出卖他的女儿。这一张用出卖女儿的钱在购买鸦片,因为你只要一旦沾染鸦片,就难以自拔。坐在台下的容闳眼睛湿润,模糊了。

容闳听的真切,他的脑海里渐渐涌现出望月被卖的情景。南坪街上邻居围着一个骨瘦如柴,衣衫烂缕男人,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六七 岁的女孩子,她身上挂着一块牌子“这孩子卖十块大洋”。这孩子脸上头发赃得看不出样子。可是仔细看上去透着秀气。

 她在连声哀求:先生买我的女儿吧,大人,给点大烟吧。

礼堂内。容闳蓦地回过神来,擦擦被眼泪湿润的眼睛,听到蔡绍基继续在演讲。蔡绍基:“女士们,先生们,我最有资格说鸦片,因为我亲眼看到了它所带来的影响。在中国的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出售名为神奇抚慰者,无价之宝的鸦片。如果人们知道了服用它的后果,他们就会把它称作可耻的污垢和最可怕的毒药。清政府在许多方面罪孽深重,但是这些灾难是大英帝国带给我们的,他们以鸦片打开中国的大门,它们一共向中国出售了三十多万磅的鸦片,收入有六千万美元。出售此毒药给一个人比用刀谋杀他还要恶劣。他们的罪孽更加深重。  蔡绍基说完,台下掌声雷动。

礼堂主持人:下面有中国肄业局容闳先生宣布中国学童被大学录取的名单。容闳走上讲台,丹尼尔等台下观众暴风雨般鼓掌。容闳大声宣读:耶劳大书院录取名单:詹天佑,欧阳庚,容癸,黄开甲,梁敦彦,张康仁,钟文耀,蔡绍基,唐国安,谭耀勋,李恩富,容星桥,曾溥,陈佩瑚,刘家照,陈巨溶,陆永泉,祁祖彝,卢祖华,徐振鹏,钟俊成,钱文魁。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录取名单:邝咏钟,方伯梁,邝贤俦,薛有福,宋文□,邝景扬,邓士聪,杨兆楠。瑞萨莱尔理工学院Rensselaer Polytechnic Institute录取名单:天才少年潘铭钟。容闳念到这里,大家都唏嘘了。容闳接着念:“吴应科,吴敬荣,苏锐钊,罗国瑞,潘铭钟。拉法叶学院(Lafayette College)录取名单:邝荣光;庵空士地大书院 (安姆斯特学院 Amherst College)录取名单:何廷良、邝国光;伍斯特理工学院(Worcester Polytechnic Institute)录取名单:邝炳光、温秉忠;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录取名单:吴仲贤;斯蒂芬理工学院(Stevens School of Technology)录取名单:梁如浩;霍普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 University)录取名单:沈嘉树里海大学 (Lehigh University)录取名单:黄仲良……

 

日本留学局的毕业庆祝会晚了几天。容闳丹尼尔等被邀请去参加。他们来到庆祝大厅。小田龟迎上去:“欢迎,欢迎。”

丹尼尔看到大厅布置得这么漂亮。 日本学生打扮得整整齐齐地端坐在位置上。小田龟将他们引到督学那里。小田龟介绍:“督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容闳,中国留学项目的开创人。这是丹尼尔,国会议员。这是我们的督学渡边先生。”

 “我们早就见过,是吗?” 渡边说.

 “对,就老是想赢我们的督学,对吗?” 容闳说。

渡边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贵处也出了很多出类拔萃之学士。”

 “你们这里更多。尤其是上西点和海军学院, 督学一定如愿以偿了吧。” 容闳说。

 “渡边先生,竞争要光明正大。你很厉害,能使我们国会为你服务。” 丹尼尔说。

 “这不,现在我们都和谐,和为贵,和为贵。” 渡边说。

小田龟看到他们互相不太愉快,赶紧打圆场。小田龟说:“好吧,来就座。”

 “请。” 渡边说。

当容闳他们一行进入到大厅, 就座,他们的庆祝仪式正式开始。会场外,小川一朗正在给几个保镖作指示,保镖听完指示,分散在会场外 。

容闳见森有礼上了讲台。森有礼开始演讲:“女士们,先生们,我谨代表天皇向毕业进入大学的学生们祝贺。你们的成长为天皇殿下增辉。”

说到这里,下面送来一阵热烈的掌声。森有礼演讲完毕,小川一朗开始宣布:“我宣布入学者名单。耶鲁大学:津田梅子,西点军校:东乡平八郎……”

后来容闳回忆起来,这些人都在甲午海战中和中国的幼童交锋。小川一郎宣布完了以后,学生们上台。 打扮得十分威武学生们,腰间挂着菊花刀鱼贯而入,接受证书。仪式毕, 入座, 他们开始欣赏歌舞妓。小田龟坐在容闳和丹尼尔这两个朋友旁边。詹天佑和同学们都悄悄离开了。

津田梅子看到詹天佑他们走了,赶忙过来。 她喜欢詹天佑。 津田梅子和詹天佑搭讪:“詹天佑,你为什么离开。”

 “我不喜欢你们日本人菊花刀。” 詹天佑说。

津田梅子听罢, 觉得很有道理, 边走向舞台, 边向她的那些威武的同学们喊:“你们能不能不挂菊花刀, 为什么我们要向全世界耀威扬武呢?  ”

督学立即示意三岛去把她拉下。三岛很为难: “这个津田梅子亲受天皇的接见。我怎么能对他这么无理呢?”

督学皱了皱眉说:“这是我的命令。 ”

客人渐渐散去,小田龟将容闳和丹尼尔送到日本楼外。小田龟说:“刚才我们学生佩剑是我们的习俗。并不是向谁耀威。”

 “小田龟,你用不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一个强国肯定会向弱国耀威。这没有什么了不起。”

 “容闳,我真的和你在竞争吗?”

 “作为同窗,我们是好朋友,但是你我各自代表国家的利益,这个时候,我们可能就是敌人。朋友和敌人的定义是在不断变化的和转化的。”

 “是啊,中国和日本,朋友和敌人。中国和日本的竞争一定是会有的。我们的竞争也会持续给我们的学生。希望他们不要在战场上见。”

 “你们的这些孩子一定会在战场上和中国孩子见分晓。也一定会领教巨龙的厉害的。”

 

郊外小道,月光影影绰绰。他和丹尼尔步行回来路上。 “丹尼尔,我为中华培养人才的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一部分的学生能否进入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朝廷正在考虑召回我的学生。”

 “目前,美国西海岸排华,使两国关系转入低潮, 现在《浦安臣条约》几成废纸。” “我们难道就不能多说服一些国会议员,来通过你的提案吗?”

丹尼尔先给容闳打预防针:“容闳,希望我的话不会使你沮丧。国会的几个亲日议员已经很难被说服。但是我会联合几个大学校长和一些有名人士, 最近会重提交提案。我会和亲日的议员们进行辩论, 以便得到大多数议员的票数。” 

容闳和丹尼尔走过小巷。突然他们前面的巷子里有几个黑影。容闳赶紧拉着丹尼尔拐进另一条小巷。容闳说:“有人跟踪我们。”

丹尼尔说:“我这个人一定很有人跟踪保护。”

 “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

丹尼尔说:“我没关系。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害怕小混混?”

容闳提醒:“别小看了他们,你出门一定带上助手。”

 

凯赛琳来到肄业局。门口碰到沈金午。沈金午见开赛琳东张西望,问她:“请问,你找谁?”

凯赛琳说:“我找你们的督学。”

沈金午看清凱赛琳的脸,就记起她是谁了:“啊,你是……?”

 “我是梅的母亲,我叫凯赛琳。” 凯赛琳说.

 “啊,记得,记得。怎么?那小子又到你家去了?” 沈金午说。

 “你的学生几乎将我的女儿骗走了。” 凯赛琳说。

 “那个学生正是我们负责人容闳的侄子。他仗着自己的叔父是负责,就这样无法无天。好,你跟我来。” 沈金午说。

凯赛琳跟着沈金午来到吴子登办公室:“督学先生,你的学生容癸几乎拐了我的女儿。”

 “我早就听说了。我想我会向我们朝廷报告。这个学生不会有好结果的。不过,你还是要劝劝你女儿,告诉他我们留学学生是不准谈恋爱的。将来我们全数要回到中国。” 吴子登说:

 “那我能作些什么?” 凯赛琳说。

吴子登怂恿她:“你可以到容闳那里去闹一番。中国人有句话叫皇帝犯罪与庶民同罚。就是说再大的官也得治罪。”

 “你说吧,我怎么做?” 凯赛琳说。

 “你要去容闳那里去曝光你的敦促监督过问这件事。” 吴子登。

凱赛琳走后,吴子登决定亲自处理容癸。他将容癸叫到禁闭室, 他训斥容癸, 容癸愤怒的用眼睛直盯着他吴子登的脸, 吴子登被盯得火辣辣的, 他为容癸的行为感到震惊。

 “你是暴徒, 是文明的反动派。” 容癸吼叫。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还敢对我嘴里说出的话不言听计从。你们已经完全退化到了荒蛮阶段。如不采取行动严加约束,杀一儆百, 后果将无法设想。”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事和我叔叔毫无关系。我一个人做事一人当。”

吴子登哼了一声:“那就由不了你和他了。有其叔父必有其侄儿。你们是一个德行。我明确告诉你, 你将被召回。”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做,你恨不得明天就把我们给撵回去。休想。” 容癸蔑视地说。

 “那咱们就走着瞧。”吴子登离开,吩咐看管人好好教训这小子。

 

陈兰彬站在办公室窗前,凝视外面的大厦。听到吴子登进来,转过身。陈兰彬庆幸地说:“容闳这出戏快要唱完了。”

 “陈大人料事如神。这次他走上死胡同了。”

 “我想给他来个连锅端。”

 “我看还没有到这个火候。”

 “那我们要加柴火烧,烧得越旺越好。将容癸的名字连同另外几个违规同学的名单上奏李鸿章,李大人,看他这回有什么解法。”

 

这一年是1880年。

容癸接到父亲写的信。容癸看着信,仿佛听到父亲声音:容癸我儿,你宣称你自己已经信奉了外国的宗教。如此毫不隐晦,你是在毁你自己。一定受你这个表叔之影响。你还好意思说要救自己的父亲于水深火热的意思。我给你写信的同时,也写信给你们的留学事务管理局负责吴委员,务请他们督送你这个不肖子孙遣送回国,待到家,我将痛揍你这个逆子,促你改邪归正。

这时,看管领着梅进来。看管说:“你们不能有很多时间。”

 “谢谢看管先生。” 梅说。

容癸看见梅,很高兴地说:“梅,你怎么来了?”

 “都是我妈妈惹的。我恨死她了。”

 “没事,我会有办法到你的身边的。“

梅说:”你有什么办法,听说他们要把你遣送回去。我能跟着你去吗?”

“他们不可能扭送我回去的,梅,过来,梅,我有腿,我能跑。你别怕。我会找机会逃走的。”

梅听到脚步,一手将容癸的嘴捂住。梅说:“你可别胡说八道。你会死的,我害怕你死。”

 “不会。我妈说我命硬得很。”监管听到有人来了,说:“走吧。别婆婆妈妈的了。” 容癸说。梅恋恋不舍地离开。

 

李鸿章在自己的府内读吴子登和陈兰彬的奏文。少倾,提笔铺纸给陈兰彬写信:兰彬先生,吾明显感觉到出洋留学事务局大势已去,学生们未能进入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这和我们的初衷大打折扣,由美国西海岸排华使两国关系转入低潮;而我的洋务事业又急迫需要人才。且吴子登恐怕难以久留,又没有人代替,如真无功效,弗如及早撤局省费。先将容癸和其他几个违规的同学一起召回,希你们立刻照办。

陈兰彬接到电报是光绪七年正月即1881年2月 。陈兰彬和吴子登将这封电报视为他们的胜利。他们俩走进华盛顿DC 的一家中国饭店。陈兰彬高兴地说:”今天高兴,让你饱饱口福。这里有点菜。”

吴子登拿起菜单一看,就知道这里的菜都是南方菜。他们点好菜,等着小二上菜。吴子登还是有点担心:“我就怕这些孩子反抗和逃走, 你说怎么办?”

“这些学童学了邪教,心已经变魔了。这次如果召回,恐有些人蠢蠢欲动,要想逃走。” “我也怕此事,我们既不能向朝廷交人,又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如之奈何?”

“我们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派陈实武押送这些召回的学生,他们中有逃走者, 格杀勿论。我还会命令中文老师沈金午 押送这些学生回国。到了中国, 沈金午将这些不守皇命的学生的行为如实报告给李鸿章和江南巡抚李士彬。让李士彬禀报皇上。对那些不忠不孝之人,格杀勿论。”

 “你真是无毒不丈夫。高,陈大人,你实在是高。”

 “你回去即刻安排召回之事。” 陈兰彬说。   

吴子登高兴地答道:“遵命。”吴子登离开陈兰彬办公室。

 

米奇儿心急火燎地来到肄业局, 她找到了吴子登。米奇儿央求道:“吴督学,这些学生眼看就要成材了。 你们不珍惜你们自己的努力,你们也要尊重我们美国住家家长的努力。请你不要将这几个学生送回去。”

 “米奇儿,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 请你少管闲事。”

米奇儿气愤得直摇头:“闲事?这怎么叫闲事?当初容闳的目标就是将他们培养成人才,你知道吗人才。我们双方都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我们花了多大的心血?你们国家花了多少钱?你们为什么不珍惜呢?”

 “米奇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的学生连基本的老祖宗的基本规矩都忘了,还谈得上为国服务,还算得上为朝廷分忧?这些学生还是不毕业的好。” 吴子登说。

米奇儿说:“我要去找陈兰彬和容闳。”

吴子登心想,你再去找天皇老子都没用了。

 

容闳闷闷不乐地回家,在家里到处找酒喝。玛丽知道丈夫心情不好,也知道容闳在找酒喝,就说:“酒在那个柜子里。”

玛丽知道丈夫一定遇到很大的烦心事. 她小心翼翼地将酒放在丈夫的前面。容闳走过去,拿起酒,玛丽拿出酒杯,给容闳倒上酒。玛丽说:“来,喝一杯。”容闳拿起酒杯一干而尽。玛丽又为他倒了一杯。玛丽说: “来,再喝一杯。”

容闳没有说什么, 把酒喝了,然后  深情地看着玛丽,不说话。玛丽看到丈夫难过成这个样子, 坐下,说:”亲爱的,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容闳终于说话了:“朝廷要召回容癸等几个学生。有了这个开端,朝廷将召回更多的学生。我为之奋斗几乎一辈子的事业一夜之间就会付之东流。”

 “听说此事, 我知道你多难受, 你对待这些孩子如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你为他们说话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就是为他想想办法。”

 “我现在想什么办法都不行。玛丽,你要知道中国的皇命是至高无上的,我违抗皇命,那就是自取灭亡。”

 “那你说就没有办法了?”

 “办法倒是有一条,就是中国人说的挺而走险。容癸在召回的途中逃走。但那可是违抗皇命, 要杀头的。”

 “那就看容癸他们有没有你的胆量了。你赶快跟他去商量吧。一个男人没有这个胆量,还有什么质量! 依我看,容癸就是为了梅也要冒这个险。”

 “玛丽,我听你的,我这就和容癸商量。”

 

草坪上,川江三岛等正在草坪上烧烤。津田梅子和几个日本孩子正在草地上玩。渡边坐在远远的草坪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从信里抽出几张信纸,展开,细细地读了起来,从这迭信纸里落下一张照片。他捡起,他的目光停留在这张照片上。

 “督学,这么聚精会神。” 小田龟说。

 “他们给我寄来我女儿小时候的照片。”

 “我能看看吗?”

渡边将照片提给小田龟,小田龟接过照片:“ 啊,多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渡边说:“十六年前,我的前妻带着她走了,我正在寻找。我要他们寄给我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我十分思念我的女儿。”

 “女大十八变,现在就是她在你的前面,你也不嫩同认出她来。” 小田龟说。

 “她小时候,我曾要纹身师给她入墨,她的手臂上刺有武士龙凤菊花剑。”

小田龟很惊讶: “你是一个武士?”

 “是的,怎么?你不相信吗?”

小田龟说:“现在你的女儿在哪里?”

 “不知道,我想找到她。那时在萨摩,我和山和小姐成亲生下她,后来我成了浪人,山和带着女儿走了。这一走就遥无音讯了。”

三岛过来报告:“ 督学,你要的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她在哪儿?”

 “她在那里。督学,你知道吗听说中国的肄业局开始遣送学生回国。”

 “真是令人为之振奋。”

小田龟听了,十分不解:“为什么几个中国学生被遣送回国就把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学监说:“中国政府一旦他们把所有的学生都遣送回去, 他们就前功尽弃。他们的学生刚进入大学, 正是要学到本领的时候, 他们这些朝廷的蠢才和儒臭的卫道士们就做出这样精彩的撤回, 我们就是用枪炮也攻不下的堡垒, 就这么被这些自家的皇家蠢才们给轻松拆除了。将他们变成了破长城。你懂吗?”

 

教室里,吴子登站在讲台前,说:“以上这些人立即召回,启程回国。”

容癸愤恨地站起来,喊:“你凭什么把我们召回?”

吴子登喊:“你挑战我?你就是挑战皇上! 你这个逆子。”

容癸用手指指着吴子登:“我是逆子,你才是!”

吴子登说:“怪不得你父亲如此痛心疾首。”

 “我父亲?你别搬出我父亲来唬我。”

 “你以为我在唬你?”吴子登拿出一封信,说:“我本来不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个逆子。既然你如此鲁狂,我就拿出来念念。”

吴子登念信:吴子登委员台鉴。适闻逆子癸之恶行,已经至无可救药之地步,癸儿不管教诲,入夷教,践洋习,与洋女勾搭,件件皆遭天责。此些行为亏对皇恩。你应鞭揍逆子,令其改邪归正。若仍无悔改之意,请求将我儿子遣送回国。我已痛心疾首。

容癸气愤之极:“ 大家听着,我一不做二不休,我今天正式宣布成为一个基督教徒! (容癸拿出准备好的剪刀) 我今天当着你们的面剪去了该死的辫子,剪去盘在我头上的束缚。洋女,洋女,梅怎么了?她不是人,难道她是魔鬼?什么大逆不道,男欢女爱有什么错?什么皇恩浩荡,把国家糟蹋成地狱!”

吴子登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快,快把他抓起来。”

沈金午过来,将容癸拉了下去。

 

小田龟来到渡边办公室,渡边不在,小田龟在督学办公室桌子上看到一张纸, 上面写着"杀"字。渡边进,说: “你就要回国,要你来,和你商谈一件事。”

”督学,你想杀人?” 小田龟。

渡边一惊: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在桌上写着?”

 “是! 又怎么样?” 渡边说。

“杀谁?”

 “你能完成这最后一个人物吗?” 渡边问。

 “督学先生,你一定又在阴谋策划暗杀。要是和人决斗,我会举双手赞成,而且会让我的菊花刀饮血,可是这样肮脏的暗杀勾当,我不喜欢督学你这样作。”

 “小田龟,我是在创造给你立功的机会,你回到天皇身边得到奖佑。唉,你这个人就是不知好歹。”

 “督学,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得告诉我你阴谋杀谁。如果你杀我的朋友,我就饶不了你。”

 “你说些什么 你小田龟还要恩将仇报?你忘了你流落街头,四处讨乞,是我把你救了。现在你威胁起你的恩人来?你给我滚。”

小田龟无话,默默出去。正碰到进来的三岛。三岛问:“怎么了?督学生气了?”

 “没你的事! ” 小田龟离开,三岛进。渡边余气未消。三岛shuo :“督学,生小田龟的气呢?”

渡边说:“小田龟忘恩负义,我后悔当初救了他!”

 “小田龟就是太耿直。这种性格是要吃亏的。幸亏有您给他把舵指点。”

 “他越来越不听话了。再这样下去,保不住什么时候丢命。”

 “督学,有何吩咐?” 三岛问。

督学递给三岛一张纸. 上面有“杀”字样的条子。

津田梅子来到渡边办公室前,突然听到渡边的声音很大。停下脚步。渡边说:“他们现在在崩溃的边缘,我们要推他们一把, 给他们火上添点油。”

 “我明白,您是说要彻底挫败他们的进军事院校的计划。”

 “对,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全军覆没。有一个人是关键。”

 “是丹尼尔,你要杀的是他,对吗?” 三岛猜。

 “三岛,你太聪明了。” 渡边说。

三岛说:“督学,不是我太聪明,而是您处处比别人想前一步,没有了丹尼尔,就没有国会提案,没有国会提案,也就没有中国学生进军事院校的机会。这样他们全线崩溃了。”

渡边说:“三岛,你……你太有才了。不亏为我的学生。”

津田梅子听到他们在密议要杀丹尼尔. 她吓了一跳。碰到了门框。渡边警觉。渡边抬起头:“谁?”

津田梅子极力镇定下来:“我,梅子。督学,是您要我来见您。我刚到。”

渡边放下心来,对三岛说:“你走吧,注意保密。”

三岛下,津田梅子进。渡边抬头,看到津田梅子站在他的前面。津田梅子眼睛盯着渡边桌子上的照片。渡边说:“津田梅子。”

梅子抬头,惶恐地看看渡边。

 “你喜欢这张照片?”

 “督学,这张照片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

 “真的吗?在哪里?” 渡边急切地问。

津田梅子说:“有点眼熟。我忘了,记不起来了。”

 “是吗?这中间的是我的女儿,旁边是我夫人。” 渡边说。

津田梅子从惊怵中醒来:“噢,督学,你找我?”

 “是的。”

 “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喜欢中国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

 “他叫詹天佑。”

 “对,叫詹天佑,你和他好上了。”

津田梅子说:“督学,这是我个人的事,我有必要向你们报告吗?”

“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在责备你,我们是有规矩,我们的学生不能和异国人恋爱,尤其是中国人。可是现在,我们修改了这一条,所以我想听听你对中国学生的看法。”

津田梅子把督学的话当真了:“您真的不忌讳我们和中国男孩好?”

渡边:“不,不忌讳。人总有七情六欲,好恶爱憎。你和他相好,我们不干涉。但是如果他欺负我们的女孩,我们一定要出面干涉!”

津田梅子说:“不,不,他是个绅士,我看他比任何男孩都有修养,十分聪颖。我喜欢他。”

“好,我为你祝福。” 津田梅子突然觉得渡边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他理解她像理解自己的女儿。津田梅子幸福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陈实武正在练武场练武,陈兰彬来了。陈实武见陈兰彬严肃的样子,猜着一定有什么事了:“陈大人这么急来我处,想必有紧急的事要办。”

 “对,我想派你去执行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

 “你去押送几个召回的学生回中国。”

 “容闳容大人知道吗?” 陈实武问。

 “吴大人已经定下的事,我想不必让容大人知道了。” 陈兰彬说。

陈实武说:“陈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陈兰彬觉得陈实武有些过分,便责备说:“实武,这恐怕不是你应该过问的。吴大人受朝廷的派遣,完全有权处理这事。你只要将他们安全押送到中国就是了。”

陈实武还是觉得不妥,虽然他被派来做保镖的,但是他毕竟来自皇上的身边,而且他也觉得陈兰彬的做法也有不妥, 他还是继续问:“陈大人,那些学童愿意离开吗?依我看,很多人不愿意离开的。”

陈兰彬见陈实武还没有听懂他的警告,或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口气就变得严厉:“实武,我警告你,你不要婆婆妈妈的,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陈实武也不示弱,他先将可能会发生的事先想到提出:“那如果他们中途逃走了呢?”陈兰彬从口中吐出可怕的话:“杀,杀,统统将那些企图逃走的学童杀了。”陈实武一听这话,像被人从头倒下一瓢凉水:“这……?”

陈兰彬说:“怎么?你不去?”陈实武接不上话:“不,我是在想…..”

陈兰彬语气坚定地说:“你用不着想,要你干啥就干啥。”

陈实武只得应诺:“咋。”

陈实武欲离开。陈兰彬喊住了他:“慢。”

陈实武回头:“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陈兰彬叮咛说:“不管什么人,有什么背景,一视同仁。”

陈实武说:“咋,我这就去。”

陈兰彬看着实武的背影,回味着刚才陈实武的话。

 

 

 

 

 

 

 

 

 

 

 

 

 

 

 

 

 

 

 

 

 

 

 

 

 

 

 

 

 

下卷 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一章

 

那些凶徒用力地敲着医院大门,就像大门要被敲碎。医务人员都惊慌失措。民工们也吓的乱成一团。容闳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想出办法来。容闳见一个护士走来,容闳拦住她,和她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走.这位护士倒还沉着,她要他们跟她来。容闳他们跟着护士来到医院的后门,护士打开后门让他们走了出去。

不远处就是海港码头。这时,一个民工在黑暗中看到他们。民工走过来说:“大人,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前面码头。”

容闳听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好,我们立刻到那里。” 他回头对护士说:“你回去应付他们这些恶徒吧。我估计我们不在,这些恶徒也不能对你们怎么样。”

护士放心地走了。容闳一行上船,船渐渐离开码头,容闳的心稍稍宽了一些。船在海上航行了一段路,靠岸,他们上岸。容闳他们径直到李鸿章府去了。

容闳他们一行到了李鸿章处。李鸿章吩咐下人款待这些民工。容闳就将他经历的故事告诉李鸿章。李鸿章不时地点头,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说:“纯甫,你辛苦了。你们在险情中逃脱,很不容易。我已经将那些人安顿好了。你放心吧。”

容闳宽慰地说:“他们在你这里,我是一百个放心了。”

李鸿章胸有成竹地,他已经我拟好章程四条, 他让容闳看看,设计一下怎么去葛使谈判,使他心服口服。容闳结果文件,心里想,这下我可有护身符了。他要求要带两个人去。那未受伤的工人兄弟和一位民工。李鸿章立刻答应。

容闳稍作休息,喝了茶,就起身告辞。李鸿章留他住在李府,容闳去谈判心切,带着两个人就回往自己的住所,好明天早些启程。李鸿章见容闳如此坚决,为他们备了马车,也就不再挽留。

 

第二天一早,容闳来到秘鲁特使葛尔西耶处, 秘鲁特使葛尔西耶长的又矮又粗,浓眉下的三角眼,看起人来像要把人吞下去似的。容闳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更使容闳感到威胁的是站在葛尔西耶后面的竟然是这个大胡子。他知道大胡子一定立刻认出他了。

大胡子果真喊起来,他是商辉,他正是商辉吗。他拐走了我们的劳工。把你抓起来!

听到大胡子的威胁,容闳反而镇定起来:”我不叫商辉,我的真名是容闳。”

大胡子一下不知所措。葛使说:”克鲁斯,你怎么了?”

大胡子见容闳不卑不亢,觉得这个容闳一定有什么背景,也许不好得罪,于是说:“对,对,我得休息一下,头晕。”

葛使说:“那你先下去吧!” 大胡子不声不响地退下。葛使十分奇怪但没有时间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容闳和葛使面对坐下。两边的随从也坐下。葛尔西耶说:“我们不想绕弯子,还是我还是单刀直入主题吧。你的主李闳章先生说我们在澳门诱拐劳工,哪有此事,回去告诉李先生,我们是为了贵国增加就业机会,让劳工们有饭吃,有钱寄回家。才在这里招收劳工的。”

容闳反讥:“照这么说,你还是一个恩人了。”

葛尔西耶说:“在一定的定义上,你可以这么说。你们恭亲王弈忻就是这么说的。”

容闳要求在谈条件之前,先请出那个大胡子随从。葛尔西耶对容闳的这个要求时分十分奇怪,刚才克鲁斯见了容闳,一开始还气势汹汹,现在容闳又指名道姓地要克鲁斯参加这次谈判,他有点懵了,说:”你要他参加干什么。他刚才还好好的,见了你就生病了,他头疼。”

容闳说:”不对吧,我想是他看到我这个商辉头疼了。是我使他头疼的。”

葛尔西耶说:“我看也是,你还没来,他好好的。”他呼了一个随从,“你要他出来。”容闳说:“阁下等下还是您问问他,他在澳门干了些什么?”

葛尔西耶说:“当然,我是要问他的。”

大胡子进。他的眼神不敢和容闳对接。葛尔西耶问:克鲁斯,你说吧!“

大胡子喃喃地说:“ 我说……我说……我说什么呢?”

葛尔西耶说:“你说你光明正大地招劳工,光明正大地将他们运到秘鲁。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大胡子畏惧地看看容闳, 结巴起来:“我……我……”

葛尔西耶大声吼道:“你什么呀你,快说!”

 “你还认得我吗?商辉。我是商辉。”

 “原来你在暗访我,你这流氓。”

 “说流氓,人贩子,圣经里的恶魔应该是你。”

葛尔西耶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闳对同来的一个民工说:“你把他去叫来。” 他对葛尔西耶说:“你说你们的人是光明正大招揽工人,我现在给你看一个人,你会知道你们的魔鬼怎么样折磨我们的民工。”说着话,受伤民工到。他浑身缠着纱布,头上也扎着纱布。容闳说:“大使先生,你要我将他的绷带打开给你看看他的伤口吗?”

葛尔西耶说:“不用,现在我明白了克鲁斯为什么怕你,克鲁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胡子急急巴巴:“我……我……”

葛尔西耶说:“不过,容先生,这毕竟是克鲁斯个别现象。”

容闳愤怒地说:“个别现象?个别现象?我给你带来这个劳工,你要问问他们吗?我的同胞们在澳门被人诱拐,受尽凌辱, 被囚幽室, 直到你们的浮动监狱开到澳门, 才放出来赶到船上。在船上,你们的暴行更是令人发指。你要我一一列举吗?你前面的这个伤劳工,就是他打的。”

容闳唤出这几个工友。容闳对他们说:“你们说是不是他干的。”

工友指认葛尔西耶背后的大胡子:“就是他干的这些事。”

葛尔西耶狠狠地给了大胡子一个耳光,骂道:“你该死,你,克鲁斯,你到地狱去吧! 是你干的吗?”

大胡子无言以对。葛尔西耶怒火中烧:“你这混蛋,我跟你说话呢。”

大胡子嘟哝这说:“是,是。”

容闳说:“好了,你要勒令停止在中国贩劳工。”

葛尔西耶却推说那是恭亲王弈忻同意的。

容闳说:“就是皇帝老子同意的也不行。你不知道人有基本的生存权,每个人都值得尊重,你懂吗?好了,在我们的谈判结束之前,我要让你赔偿我们的医疗费损失费!”

葛尔西耶对大胡说:“去,把这个事去处理好。”

容闳然后言辞严正地说:”你应该结束你在中国招劳工计划。我是代表我国政府对你说这句话! 中国政府,你懂吗?你好自为之吧!”

葛尔西耶见容闳证据确凿,言之有理,只得妥协同意。

 

几天后,容闳回到李鸿章处。李鸿章出门迎接。李鸿章已经知道容闳的胜利,高兴地赞扬容闳干得漂亮。容闳谦虚地说李大人过奖。这些人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货。

李鸿章说:“这一回合虽然我们胜了,但是凭借他们势力, 葛尔西耶一定会请求英,法,美驻华公使从中调解订约, 届时这个恭亲王弈忻不知还会作出什么糊涂事来。 你还要做一件事。”

容闳坚定地说:“只要为了中国,我一定舍命去做。”

李鸿章说:“是啊,这是舍命的事,只有你才能担当此重任。你到了美国,处理好必要的事,即刻赴秘鲁进一步调查华工受辱的实情,以解救我们劳工的地狱水火之苦。”

容闳答应了“好,李大人,我受命。”

李鸿章高兴极了,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像样的使者能代表中国,代表大清了,他的思维跳跃到另一件事上:“我们光顾了说那些悲痛的事,我有一个令人高兴的事要告诉你。我已经批准你在美国建造大楼的计划。我让他们即刻拨款。”

容闳听了,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谢谢李大人。我们能扬眉吐气一番了。”

李鸿章说:“不光是你们,还有全中国。我们可以勒紧裤带,但是我们的这个气还是要争的。” 说完,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

 

一八七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一艘轮船在大海中航行大海,船头站着的容闳。容闳奉命离开天津来到美国。他开始准备去秘鲁执行这项冒险的使命。

 

星期天到来了,午饭后,玛丽叫学童们做好准备去主日学校。黄开甲不知道什么是主日学校,他问玛丽什么叫主日学校呀?玛丽不想现在就解释,说去就知道了。蔡绍基动作比较慢,他急了,要大家等等他,还要收拾课本准备呢。玛丽告诉他不需要带书本。吴仰曾也正在准备课本,听到玛丽这么说,想今天可就轻松了。凯西可是警告大家,去主日学校不是让他们去玩的,是让他们带着耳朵去听的。爱米丽窃窃地在笑。布洛克在爱米丽的耳边说些什么。玛丽责备布洛克可不可乱说。布洛克听了赶紧闭嘴。 他们就空着手出门了。 等到达学校后,孩子们一看,这是一所教堂。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里面的人正在起立唱歌。梁敦彦、黄开甲, 蔡绍基和吴仰曾都惊叫起来:是教堂!教堂。他们仿佛听到陈兰彬的教训。他们面面相觑。 梁敦彦提醒大家,为了避免被陈兰彬惩罚,大家可以偷偷溜出教堂,别让玛丽发现。幼童们都觉得他说的对,他们就一个接一个跑出来。玛丽正在和别人说着话。 幼童们已经回到住处的房间。 礼拜结束, 玛丽却找不到一个学生。她心里十分生气。来找陈兰彬。

玛丽问:“陈先生,我带孩子们去教堂,现在他们都跑了,他们有没有跑到你这里来了?”

陈兰彬摇摇头,说:“没有哇。玛丽,我们留学事务局有规定,我们的孩子不能上教堂。他们是要受罚的。”

玛丽说:“可是我已经把他们带去了。你可不能罚他们,要罚就罚我吧!”

陈兰彬听了,就犯难了:“我怎么能罚你呢。你是不知者不为过。学生们知道这个规矩,他们是知错犯错。”

玛丽说:“可是是我要他们去的。”

陈兰彬说:“可是他们去了。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惩罚,我要他们学会遵守规矩。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没有规矩成不了方圆。他们要成材,就要守规矩。”

玛丽说:“陈先生,我听懂了。”

 

陈兰彬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孩子们都鸦雀无声。他们看到陈兰彬十分严肃的样子,一个个吓得不敢往上看。陈兰彬训话:诸位学童,我们早就有规定,你们不能到教堂去,更不能信教。现在有人去教堂,读了圣经,我现在不知道他们信没信了教。我们一定会处罚。现在,我要那些去过教堂,读了圣经的学童自己站出来。

梁敦彦,  蔡绍基, 黄开甲, 吴仰曾都慢吞吞地站了出来。蔡绍基说:“陈先生,我们四个去了。但是,我们都偷偷地溜出来了。”

陈兰彬见他们自觉承认错误。因此也没有惩罚这些孩子。詹天佑欲要站出来,欧阳赓将他拉住。欧阳赓说:“天佑,我们是去学英语的,不象他们去做祷告。”

詹天佑:“做不做祷告不是一样的。”

欧阳赓说:“不一样,他是说那些读了圣经的。我们不是闭起眼睛了吗?”

陈兰彬说:“好,你们还能自己承认,背《圣谕》五十遍。”

天佑和欧阳赓只好面壁背《圣谕》了。

 

在梁敦彦就读的公立学校教室里,史密斯老师正在讨论小虫子的作文。学生们都认真地完成了, 史密斯先生要大家来念。梁敦彦第一个举手。史密斯就要他朗读。梁敦彦:“…… 有小蚂蚁来报,有别的部落的蚂蚁入侵蚂蚁国,国王听到报告后,立刻召集所有蚂蚁,开蚂蚁大会,大家一致要求赶快囤粮食,于是,他们就排队出发,背来大批的粮食……” 梁敦彦把自己的小虫故事念完, 同学们都拍手。史密斯先生赞扬梁敦彦的创造性和想象力。当然梁敦彦拿到了第一名。

 

容闳到哈城,没有回自己的宿舍, 先到肄业局教室。只听到叶绪东领着大家在背《圣谕广训》。学童声音朗朗:务令以孝悌为本,才能为末。器识为先,文艺为后。所读书皆正书,所交者皆正士,确然于礼义之可守,惕然于廉耻之当存。在野不愧名儒者,在国即为赤臣!

容闳入神地在窗外听着。突然他听到蔡绍基说:“叶先生,我们是不是能到外面树林子里去读书。”

叶绪东看看他:“你说什么?你的要求简直不可思议。 ”

蔡绍基说:“林子里去读书多好哇,先生,我们记得牢。叶绪东说:”

蔡绍基,这里谁说了算?“蔡绍基说:”您说了算。”叶绪东说:“那你还嚷嚷什么?”

蔡绍基还是企图说服叶绪东:“老师,我们学校的美国老师就是这样做的,我们都很喜欢。”叶绪东:看来,我给你的警告还不够,非要给你板子不可。你上来。”

蔡绍基只好走上去。叶绪东说:“伸出你的手。”

蔡绍基伸出手。叶绪东举起尺子,眼看尺子落下。这时容闳进。容闳连忙喝住:不要打! 不要打! 住手!

叶绪东住手,放下木尺。叶绪东看见容先生回来,十分高兴,迎了上去。孩子们见容先生回来,都雀跃起来。容闳对叶绪东说刚才他听见刚才蔡绍基的提议是对的,容闳要他不妨试一下。 这下学生们欢乐起来。 但是叶绪东可是不想惹麻烦,如果真的到野外上课,陈兰彬怪罪下来,他叶绪东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他跟容闳说是不是先征求一下陈兰彬的意见再说。容闳见叶绪东不敢越雷池一步,也不想责备他,跟孩子们说商量后再说,孩子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陈兰彬坐在他的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在读古书。容闳进来。陈兰彬抬头见容闳回来,很高兴,请容闳坐,还问一切可都顺利。容闳告诉他一切都顺利,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容闳没有说什么好消息,只是从袋子里拿出几块陈兰彬想吃的腊肉和一些鱼干。陈兰彬见了喜出望外:“啊,这么好的东西,我口水直流啊!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吗?”

 “今天饱餐一顿。怎么样。”

 “好,我请客。”

 “好消息不是这个,你要不要听好消息?”

 “要哇。”

容闳说:“李大人已经批准了建大楼的计划。”

陈兰彬听说,差点跳了起来:“是,这是最好的消息。钱什么时候到位。”

容闳说:“已经到位了。”

陈兰彬停了兴奋不已,他搓搓手,说:“这下,让我们堂堂中华的肄业大楼也亮亮相。”

容闳见陈兰彬高兴,趁机说:“是啊,我觉得我们也要扬眉吐气了。嗳,刚才我来的时候,听到蔡绍基给老师提议,到户外去学习,我想这个方法倒是可行,既不影响学习,有能让学生保持新鲜感。我还想我们可以减少背诵《圣谕广训》的时间,多些时间读读别的书。你说行不行啊?”

陈兰彬听了容闳的建议, 如临大敌一般:“容先生,这事万万办不到。朝廷定下的规矩不可以改。”

容闳说: “陈先生,我是出于让学生多学点东西考虑。公立学校的史密斯先生的野外上课法以及启发学生问出的科学的问题让学生在不用死记的情况下理解了很多自然现象和内涵。我们能否这样试试。”

陈兰彬说:“容先生,背书记事是中华教学传统。因为有这一优秀的教学传统,我国状元秀才辈出。我们也不乏治国栋梁之材。只是夷国小聪明小发明使我大中华显落后。但夷国不是所有的东西优于我中华。教学幼童牢记祖训乃是我大清教学的第一。应用夷国教学之风格,此风不可长。祖宗的规矩改不得。”

容闳见说服不了陈兰彬, 也只得作罢。

 

      米奇儿得知容闳归来,十分兴奋地来教室找容闳。 米奇儿见了容闳,向他贺喜:梁敦颜考取第一名, 蔡绍基第二名, 黄开甲考第三。他们很快要去高中学习了。他们中学准备八年纪的学期结束发奖仪式。容闳应该去参加。容闳激动地大叫:太好了。他们能上高中了。

米奇儿说:“中国学生都象你,他们太优秀了。”

容闳说:“我第一个要谢谢的就是你。”

米奇儿说:“快别谢谢我了。赶快通知陈先生。”

他们来到中学门口,之间丹尼尔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等着容闳, 见容闳来了,他把报纸递给容闳。丹尼尔要容闳读一下这份报纸! 横穿美国的铁路上发生了土匪抢劫杀人事件。容闳接过报纸,快速地读完报道。

丹尼尔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的第三批学生是不是在路上?”

容闳说:“是啊,你要说是这些孩子是不是在这趟火车上。”

丹尼尔说:“是呀,是呀。这就是我担心的。”

 

其实丹尼尔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时奉命护送第三批留美幼童官员祁兆熙,正带着孩子们坐在火车上。孩子们正在欣赏车外极速移动的景色: 山川,田地,树木,恍如电光过目。忽进山洞, 比夜更黑,不见天日, 忽见山头积雪。有孩童将头伸出窗外。祁兆熙警告小留学生们千万别把头伸出去。如果他们伸头出去,会伤命的。

火车徐徐到了站台。火车停车就下站台在食铺买些牛肉、羊肉和馒头,每人每次花费一美元。每到吃饭的时候,祁兆熙只能留在车厢看护行李,然后很快买点面包充饥。其实劫匪不止行劫一列过车,幼童的火车行至美国西部尚为一片未开垦印第安人住得宽广的高原上,幼童们欣赏着弯弓盘马射杀美洲野牛的惊险场面。火车随时可能被成群结队受惊的野牛野马所冲撞,突然, 他们听到了令人惊慌枪声。火车果然遇美国臭名昭著火车劫匪捷西.詹姆斯兄弟。

 

容闳看了丹尼尔给他的报纸,十分着急, 他现在要想办法联系到这批幼童和祁兆熙。他来到报社卡特勒办公室。容闳说:“卡特勒,你能为我发一份电报吗?”

卡特勒也在发火车劫匪的消息,听到容闳有幼童在途中,也很担心,他见容闳要他发一份电报,说:“好,我试试。”

容闳说:“上帝啊,保佑我的学童们安全到达吧!”

卡特勒发着电报。可是电报发不出去,卡特勒十分担心,他说:“很有可能火车上的电报已经被毁了。发不出去。”

 

正在这时,火车上的幼童们感到火车剧烈地向后踉跄地滑了一段,又猛烈地向前冲了几英尺,然后遇到阻碍,又向后退。车厢里一片混乱与恐慌。枪声从幼童们惊恐的哭喊声中传来。孩子们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毛骨耸然,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匪徒,在只有四十英尺以外的地方举枪向车上的旅客瞄准。祁兆熙大声说:“大家蹲下,缩在椅子下面。”幼童们吓得浑身颤抖。祁兆熙口里念念有词,祈求菩萨的来显灵救他们。

      一会儿,车外铁路两侧的枪声大作, 原来列车上的警察和匪徒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一个警察走过来,到祁兆熙旁边。警察说:“你是不是会打枪, 如果能, 就给一根枪参加打强盗的战斗。”

祁兆熙拼命摇摇头:“不,不会,我不会打枪。但我会管好我们的幼童。”

但是幼童们多么希望自己老师能打枪能保护他们。大家一动也不动。警察开始向匪徒们射击。一个学童吓坏了,哇哇地哭起来,祁兆熙走过去,用手捂住他的嘴。过了好大一会儿,枪声渐渐消失。几个胆大的学生看看窗外,看见几具尸体,他们吓得赶紧将头缩进车厢。他们大叫:“死人,外面死人。”

祁兆熙赶快说:“快别嚷嚷,说不定匪徒还在周围呢。”

孩子们又紧张起来了。一个乘务员模样的人过来。她对祁兆熙:“机车的发动机被歹徒给损坏了。司机被谋杀!嘱咐你们的幼童安静。”

半个小时之后,这恐怖的局面结束了。一位车道工拿着油灯跑了过来。车道工说:“刚才的险情是有五名匪徒劫持了火车,他们抢走了车上的一些金条,杀死了机车司机,毁掉了火车的引擎。 希望大家要冷静。列车已经派人去下一站发电报, 请求来维修和派司机来。”

不一会,火车上电报机修好了,孩子们都围在电报周围,对于滴滴答答的电报, 孩子们好奇透了。这时,容闳也接到了电报,险情接触了,容闳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天,容闳,米奇儿等在火车站接孩子们。火车徐徐进站,又等了不少时间,孩子们一个个下火车。有了上次的经验,容闳和米奇儿他们又把幼童的都安排好了。

 

1874年,肄业局办公室。

 

工作人员进来:“容先生,电报。”

容闳接过电报。电报是李鸿章来的。电报是这样写的:纯甫兄,秘鲁虐待华工问题现未解决,与葛尔西耶签订通商合同。签约陷入僵局。葛氏恼羞成怒, 想绕开我们, 利用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之关系, 欲说服于我,亦被我拒。葛氏利陈恭亲王奕忻。亲王权衡利弊轻重, 已鸿章先签约后解决华公问题。我与葛氏于1874年5月天津重开谈判, 多有一波三折,然终屈服于恭亲王之压力, 于6月26日和葛氏签订《天津条约》和《通商条约》 临时条约。容闳读到这里,心里十分难受。容闳自言自语道:“真是岂有此理。此等霸道洋人,皆因中国软弱可欺。”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李鸿章的电报:乃庆幸的是我列一条文,为伸张正义,解救同胞于水火留了一笔。秘国需在规定时间内查办华工事件, 如果不办, 条约可以作废。 现葛氏提出要更多之证据, 然我处倘无证据可凭, 鸿章进入万难境地,我的要求成了无理取闹。鸿章身边殛乏有胆量之外交人才, 唯有你能完成解同胞于水火之中之大任。 望不日立即启程赴秘鲁查访受虐华工, 取证验身,将他们之恶性昭示天下。古巴方面,我已托付陈兰彬。

容闳读毕,深知责任重大,时间紧迫, 容闳回到哈城。找到米奇儿。容闳对她说:“米奇儿,中国政府又给我重托,我很快启程赴秘鲁查访受虐华工。你不知道,我们的华工在那个国家受到多么令人发指的虐待。我呢,又把这留学幼童的重担放到你身上。给这是住家妈妈的名单。”

米奇儿说:“谁叫我是容闳的朋友。我不帮你谁帮你?好,象上次一样,我会召集他们。”

 “将来我怎样报答你呢?”

 “我既然做了,没想过报答的事。将来你的祖国富强了,带我和丹尼尔去看看,好吗?”

 “好,一言为定。”

杜曲尔牧师来了,对容闳说:“你去秘鲁查访受虐华工我已经听说了。”

 “你的消息好灵呀。我还刚拿到电报。”

 “是陈兰彬那边传过话来的。我怕你立刻就走,就先来看看你。”

 “我还不知道这秘鲁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秘鲁虽属文明国家,但民风强悍,且不安全。你去要多加小心。”

 “我想跟你商量, 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帮手。这样能使我更安全。”

杜曲尔牧师笑着对容闳:”我正要保举一人, 就是凯洛克医生儿子凯洛克博士。”

 “那真是太好了。最好是你也和我一起去。”

 “我? 我能做什么?”

容闳说:“牧师,你在秘鲁国的教会联系甚广。你到那里可以为我们提供安全保护啊。”

牧师见容闳如此盛情邀请,而且他也有这么多的在秘鲁有关系,就答应了。容闳这个人是敢说敢做,雷厉风行的人,这么说了,他们就立即动身。

不几天,他们就来到了利马,秘鲁政府楼前。

容闳欲要门卫通报,杜曲尔止住了他。杜曲尔有一个建议,他们的调查先悄悄进行。容闳怀疑是不是有这个必要。 他的理由是他代表堂堂中国来调查, 用得着暗地里做这件事。

杜曲尔告诉容闳,他有所不知,这种事自己最好先做好作业,再到这里来报到,否则,会有很多麻烦。

容闳安慰牧师,既来之,则安之。先见了他们的外长再说。牧师却认为如果容闳执意要显示他的大清国,那只好由着他了。将来他会知道ta这样做的后果。正说着,外长秘书出来请他们进去。 他们来到外长办公室。秘鲁外长雅居尔接见了他们:“啊,远道的客人,请坐。”

容闳一行落坐。容闳说:”外长阁下,我是中国李鸿章大人的特使,去秘鲁北部查访华工,实地看一下他们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杜曲尔赶紧补充:”外长先生,我们一行去访问一下华人。顺便去看看他们的生活怎样。”

秘鲁外长喊:“秘书,给他们安排一下,找到华人的工作地点,你带他们去。”

秘书答应着。容闳说:“不,要我们自己去。这样我们才能得到第一手资料。”

外长说:“如果这样,你们的人身安全我们可不能保证了。”

容闳说:“人生活在这个世上,谁能保证谁不出点事。谁不长个心眼,谁就是笨蛋。”

凯洛克博士说:“容先生,你说脏话了。这可是刺激。”

外长说:那好,既然你们要这样,就这么定了。”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在古巴海滩别墅,陈兰彬赤膊从海滩上来。陈兰彬感叹:这里的海滩美极了。我们的青岛有这么漂亮的海滩吗?

手下说:“陈先生,我们哪有这样的海滩呢?”

陈兰彬:“有,我们有这样的海滩。可是我们就不知道利用。古巴人会享受。”

 “中午你想吃什么?”

“中午吃巴哈马鱼。我想吃鱼了。”

“好。陈先生,什么时候动身去哈瓦那?那边的劳工很多。”

陈兰彬懒懒地说:“忙什么,他们好好的,我们就是去了,也是去视察一下,别去打扰他们。”手下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定巴哈马鱼。 ”

 

听到李鸿章派容闳去秘鲁调查取证,葛尔西耶十分担心。葛氏在办公室里问秘书李鸿章那头怎么样! 秘书告诉他他们没有回音。

葛尔西耶说:“就连他们的恭亲王奕忻他也不放在眼里?”

 “李鸿章借口还没有调查清楚,故意托词拖延时间,恭亲王也不能逼他太过,否则在他们的那个皇帝和太后那边过不去。”

 “难道他得罪恭亲王奕忻,还能保住乌纱帽?”

 “您可别小看李鸿章。他在朝廷有很大的势力。”

葛尔西耶无可奈何地说:“现在他来一个我急他不急,他真有心计。我现在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

秘书给他一个建议:只要秘鲁方面来报他们的容闳发生意外身亡,那就好了。葛尔西耶十分欣赏他的主意不错,给他赶紧发秘函, 要他们千方百计阻碍这次调查。话要说得婉转些。让他们领会我的意思就点到了。秘书答应,立刻照搬。

 

      秘鲁方面派出一批人来行刺容闳。 容闳一行进门。 容闳自己要登记,杜曲尔阻止他,自己拿出证件。杜曲尔说登他的。杜曲尔向容闳眨了眨眼睛,容闳领会。服务员向容闳要看他的证件。 容闳拿出证件。杜曲尔觉得气氛不对。将容闳拉到一边,要凯洛克登记。杜曲尔说断定他们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容闳问:“谁?他们是谁?”

杜曲尔被容闳问懵,鬼才知道是谁。可是直觉告诉他,他们被盯上了。容闳听了,不知怎么办才好。杜曲尔说:“听我的。现在只能想怎样脱身的办法。我们先上房间在做道理。”

容闳,杜曲尔和凯洛克来到房间。凯洛克也断定这些人是冲着容闳来的。容闳觉得这位老弟绝顶聪明。杜曲尔不知怎的提起凯洛克有个妹妹比他还聪明。容闳不知道为什么杜曲尔提起他的妹妹。杜曲尔解释说:“是呀,你把他当成弟弟,他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了。”

容闳察觉到杜曲尔话中有话,边说:“不对,他的妹妹是他的妹妹,我也有个姐姐,但很多年没见了。哎,人生如梦,我姐姐现在不知过得怎么样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说正经的,今夜如果我被杀,你俩一定为我完成这个任务。”

凯洛克说:“牧师老了,还是我为你完成吧。还有,如果我们被分散,就各自回国。” 说着,他们各自去自己的房间。

一名服务员推杜曲尔的房门,大喊容先生的名字。 容闳应声而答:“我就是。”

服务员说:“下面柜台边有一华人找你。”

容闳警觉:“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说不知道。杜曲尔说:“你不能去,准是他们的阴谋。要去我去! ”

容闳说:“那我们就不去好了。”凯洛克对服务员说:“容先生在上厕所! 现在不能去。”

服务员离开了。一名房间清洁女工推着一辆清洁车从过道上来到容闳门口,推门。推入车。女清洁工问这里谁是容先生?

容闳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

女清洁工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她是这里的清洁工。刚才有位先生对她说,容闳是来救华人的大老爷。这位女清洁看有人层层将容闳围住了。到了夜里他们一定动手杀容闳。

 

 

 

这位服务员刚才想把容闳叫到楼下,将容闳救了。但容闳没有去,他要女清洁工将这套工作服给容闳。穿要容闳穿上这身衣服脱身。女清洁工将衣服放在容闳的床上,转身将推车推出去了。容闳这才相信刚才楼下这个人是救他的。

杜曲尔说:“容闳,穿上工作服,适当的时间出去。”

容闳穿上工作服。样子极象工作人员。出去。监视他房间的人员一开始不注意。就让容闳出去了。有个保安怀疑,呼叫起来。他们立刻冲进房间。容闳已经不在那里。为首的大声命令:“追!”

容闳刚在街区拐弯,那些杀手跑过来,容闳赶紧躲到街角,一个过路的华人走过来,杀手们将这个华人抓住,但是一看,不是容闳。

杀手问这个华人他刚才有没有看到个人从这里逃走。 这个华人用手指了指相反方向,这些杀手就朝反方向跑了。 在这个华人的保护下,  容闳安然度过恐怖之夜以及杀手的追杀。华人将容闳带到他自己的家。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朋恩中。”

 “好,恩中。你知道那些在这里最受欺凌的劳工?”

 “知道,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父亲没有逃出来。现在还在那里。”

“我受中国政府的派遣,来到这里进行调查,本来我想可以光明正大,可是没想到几乎遭到刺杀。我想就是冒死,我也要查到证据给李大人李鸿章以解救解救受难华工。”

恩中很受感动。在历史上, 中国百姓受尽别国的欺凌而从来没有中国政府出外保护自己的子民。这次中国政府第一次伸出手来帮助同胞摆脱苦难。中国有容闳这样的人就有希望了。恩中说:“容大人,我带带去秘密区域。”

在华人的指引下, 他们来到北部贩卖华工的秘密劳工区工棚。工棚十分昏暗,里面面对两排地铺。容闳进,闻到一股强烈的臭味。

恩中说:“现在是下班时间。劳工们该回来了。”

容闳说:“怎么,现在都几点了。”

“大约晚上九点。”

“他们要干几个小时?”

“他们要干十几个小时。”

容闳掏出本子,写下时间。容闳问他们吃饭在哪儿。恩中告诉容闳他们都在工地上吃饭的。这时,劳工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见容闳,一个个十分惊讶。

恩中说:“工友们,这是李大人李鸿章派来查访解救我们的容先生。他从朝廷来。”

众劳工都泪水满面地说:“容先生,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容闳说:“乡亲们,来告诉我他们是怎样折磨你们的。”

受尽欺凌的同胞在容闳面前呜咽痛苦, 泣不成声。容闳一一记录受虐同胞的诉词。

 

葛尔西耶在自己办公室里十分神经质地快速来回徒步。葛尔西耶突然转过身,气急败坏地说:“ 这批混蛋,这批笨蛋。连个小小的容闳都搞不掉。秘书,秘书!”

秘书答应了一声。葛尔西耶说:“你给我再发一份电报,命令一定不惜代价将容闳查到刺杀。”

秘书发电报去了。 葛尔西耶喊另一个秘书进,他吩咐:“现在趁容闳还没有拿到证据,一定要逼李鸿章签约,吩咐下去,叫他们备车,我要到李府去。”

下人很快备好车,他们一行就到李鸿章府上来了。他们到了李府,葛尔西耶要下人去报。下人来到客厅,李鸿章在那里,下人说秘鲁葛尔西耶求见。李鸿章一听,就知道这个葛尔西耶已经成为热锅上的蚂蚁,说:“请他进来。”

下人指引态度傲慢葛尔西耶进入。李鸿章说:“外长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高见?”

葛尔西耶说:“李大人,你没有接到恭亲王的信件?”

李鸿章说:“收是收到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研究呢。”

“研究?又是研究。你们的研究两字就是拖延时间,就是变相拒绝。这时你们拒绝的婉言的说法。”

“葛尔西耶先生。如果你们这么理解中国的文化,那就对了。说明你学到中国文化的内涵。”

“你知道吗?你们这样老牛拖车,难道是中国的文化?我们不喜欢你们的‘拖学’。李大人,恭亲王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在这三个月时间内你不能拿出证据, 那么两个条约中的关于劳工的基础条件,自动失效。我们不欣赏你们的‘拖学’。否则,我们就采取单边行动。”

李鸿章出于压力,说:“好吧,我答应你。”李鸿章说完,要下人送客。李鸿章紧接着亲自给容闳发电报。容闳他们来到咖啡馆内,容闳将李鸿章给他的电报拿出来翻译给杜曲尔他们听。电报是这样写的:纯甫兄,时间紧迫,一定要拿出确凿的证据, 将葛尔西耶镇住, 解救这些被虐的同胞。你虽笔录了许多被虐的实例, 但葛尔西耶定会狡辩, 会说你们口说无凭,必须有图片才能让这个横蛮无理的秘鲁人心服口服。听说有人已经发明照相术。若能用此类机器制造图片,则被虐劳工解救成矣。

杜曲尔说:“我们用照相机拍摄照片来记录他们的暴行。”

容闳说:“好. 但是要去劳工区拍摄他们受虐的照片。他们戒备森严。近距离照相一定会被那些秘鲁工头发现。谈何容易。”

“是的,这件事很冒险, 会逼得那些盯着他们的匪徒狗急跳墙。我们定会有生命危险。还得从长计议。”

容闳说:“你的话很有道理, 你们两去旅店等我回来。”

“那你呢?你去哪里?”

“我去和恩中商量,看看有没有办法再去华工工区。这件事非得这么作不可。 我一定要潜入华工工区,才能偷拍华工被打的相片。”

杜曲尔说:“那你多保重内。”

咖啡馆,恩中进。他们坐下,要杯咖啡喝。恩中说:“容先生,你这样做很危险。这些工头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容闳看来也是有准备的,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这些受虐劳工,舍命也要走一趟。”

恩中的确感动了:”容先生有史以来,劳工就是猪狗不如。有谁来关心过我们这些人?您有福不享,却来舍命解救我们这些劳工,史无前例。请受我一拜。”

 “啊,恩中,不敢这样,不敢这样。”

 “先生既能这样舍命,小人我也舍命陪君子了。工头每天会在华工的破工棚宿舍前训话,  稍不顺眼, 就会派打手大打出手, 甚至还会派狼狗咬。若要拍相片, 只能扮劳工混进工棚宿舍, 从窗子或墙洞就可以往外拍照。 可是这是十分危险的事,一旦被发现,他们肯定把你我给打死。”

恩中:“你先生不怕,我还怕什么。只要能救出我父亲,拿我的一条命去换,我也愿意。”

 “好样的,我就要你这句话。”

恩中从怀里掏出一套破烂的劳工装和一顶破毡帽。恩中说:“先生,委屈你就穿上这个。”

容闳说:“好,恩中,我们今晚就出发,在这里等。”

容闳和杜曲尔,凯洛克坐在旅馆椅子里商量。

容闳说:“我和恩中今晚就出发。如果明天我不能回来,肯定落到他们手里,你们就去美国领事馆,要求他们跟秘鲁政府要人。记住,我身边的人一定说是我雇用的,他叫恩中,一并将他也救出来。”

凯洛克说:“容先生,你让我也去吧。我看上去就是美国人。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你不行,他们一看就知道你是去拿证据的,去拍照的。傻瓜也不会让你这么做。商量已定, 就这么做。”

 “容先生,万一有三长两短,你要通知我们,我们可以来解救你。”

“我们不见不散好吗?”

凯洛克说:”好。“

杜曲尔再三叮咛容闳小心行事。容闳说了声知道了。夜里, 容闳打扮得象个劳工,怀里藏着照相机出发。

 

第三十二章  

          

自从19世纪60年代法国铁匠皮埃尔.米奇在巴黎创办了米奇自行车公司后,自行车很快传入美国,米奇自行车公司的一个雇员在1863年在美国创办了自行车公司,在美国的市场上就有卖自行车了。日本学生首先骑上自行车。看到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省力又省时。

督学渡边头脑里产生一种想法,骑自行车是一种很好运动,平时他们的学生都可以骑。这样既锻炼身体,又作为交通工具。所以,他吩咐小田龟替学生们买了学车, 还可以组织日本学生自行车比赛。小田龟立刻就执行督学的建议,他们来到自行车店,他挑了车后就买下了几辆。督学要小田龟试骑一下。小田龟挑了一辆骑了起来。督学十分满意。

和容癸一起上学的一个日本男同学有了一辆自行车。他在学校操场里骑各种样式。容癸十分眼红。容癸想骑一下这个日本孩子的自行车。日本孩子不让肯让容癸骑,还讽刺容癸穿的衣服。“你穷得连衣服都买不起,成天穿着破大袍,还跟我说骑车。”

容癸不服,警告这个日本孩子:“你说话不能欺负人。”

日本孩子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说的是实话,你有钱去买一辆我瞧瞧。”

容癸挑战说:“我买了你怕不怕跟我比?”

日本孩子用鼻子哼出一句很不好听的话:“看你们这样的熊样,  你这样的长袍能骑上自行车? ”

容癸十分愤怒, 发誓要和这个日本人比试一下。因此他施了激将法:“你怕了吧,不敢和我比试一下。”

日本小孩又鼻孔里哼出不肖一顾的口气,说:“你看上去象是一头笨猪。还要跟我来比。”

容癸不服气地说:“你才是笨猪,如果你输了怎么样,你的自行车归我? ”

日本幼童想容癸连自行车都没有, 要和他比赛, 肯定会输, 说:“好,一言为定。”

容癸在肄业局旁边的自行车店买了自行车, 他是中国孩子第一个买自行车的。星期天, 他骑着自行车来到肄业局来上学, 同学们都十分新奇, 围着他的自行车在玩。大家都嘻嘻哈哈的。

叶绪东大声招呼:“学童们,上课了。”

由于大家都去玩容癸的自行车,结果全迟到了。叶绪东大发雷霆:“你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来,你们背一下守则。”

学生们背守则。容癸最后进入课堂。他不但迟到, 而且为了骑自行车他把中国的长袍马褂脱了。叶绪东看到容癸脱了长袍马褂,简直是大逆不道:“你的长袍马褂呢?”

容癸说:“脱了,穿着很难骑自行车。”

叶绪东命令:“背一下陈先生给我们立下的规矩第七条。”

容癸背:“衣着干净,穿我大清大服。”

叶绪东责备说:“你不但迟到,而且还违反着装规矩。我关你禁闭。你的自行车被放在肄业局里等处理。”

这件事让容癸的住家妈妈维拉太太和米奇儿来找叶绪东。维拉太太说孩子接受新事物是件好事, 你们为什么要关他禁闭?

叶绪东理直气壮地说学生违反了我们的规矩。谁都要受到处分的。

维拉太太说直截了当地说: “叶先生,你知道吗?我早就想和你们谈谈孩子们的着装问题。中国的服装是具有民族特色。可是它不宜每天在生活中穿着。这种服装十分臃肿,而且双腿被裹住,行动十分不便。听说这是马背民族的服饰。现在都下马背多少年了。你们还穿这种服装,太守旧了吧。”

米奇儿说:“还有,你们孩子回到住家,每天傻傻的背书。孩子都背得傻了。你们简直将他们的思维给凝固了。将来他们还有创造力吗?”

叶绪东哀叹说:“我只是一个老师,是执行指示的机器。严格执行程序,这不是美国人所倡导的吗?你们有建议,可向我的领导陈大人,陈先生提。”

维拉太太说:“那你可以放了容癸吗?他并没有错啊!”

叶绪东感到为难,还说着陈词滥调,这我们得研究研究。维拉太太长叹了一口气: 唉,你的研究研究就是拒绝。说着,维拉太太和米奇儿就离开了。

跟日本孩子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学校操场上,容癸跟天佑说:“你们说我们怎么办? ”

几个幼童七嘴八舌地说:“ 就和他们比赛呀。”

有个同学说:容癸,你去把你的自行车给偷出来。”

詹天佑想了一想说:“对,你把自行车去偷出来。只有把自行车去偷出来,容癸才能练习, 才能和这个日本孩子进行比赛。”

容癸说:“我对他们的挑战实在容忍不得了。有几个方案你们看看行不行?”

詹天佑说:“好,我们就晚上去偷回。”

几个孩子悄悄地溜进肄业大楼,  容癸和詹天佑一起, 去取车。容癸说:“你们看,车子在里面。可是门锁着的。”

詹天佑说:“我们还是去求求叶教习吧。”

容癸说:“你去求他,等于放弃这场比赛。”

詹天佑感到有些束手无策:“那怎么办那?”

容癸说:“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进去。”

钟文耀催促着:“容癸,你快一些。晚了,叶教习来了。大家都关禁闭了。”

容癸看到有一扇窗户开着:“看,这个窗户开着。我从这里进去。” 容癸爬了进去,这时,大家听到大门开了。孩子们赶紧将自己藏起来。进来的是叶教习。他拿了几本作业本,看看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就走了。容癸从窗户探出头来。

容癸说:“我把门开了,你们进来吧。大家伙进去,容癸将自行车从架子上扛下来。

容癸说:”我们走吧。”

钟文耀十分小心:“我先去望风。”钟文耀走到外面。见四下无人。钟文耀轻声喊:“现在很安全,走吧。”容癸和同学们都消失在黑暗中。

容癸违反纪律,让陈兰彬知道了,理应被关禁闭。詹天佑等心急如焚, 急忙找米奇儿帮忙。

米奇儿说:“我对于你们的叶绪东叶老师毫无信心。看看你们的陈老师究竟什么态度?” 米奇儿硬着头皮进陈兰彬的办公室。陈兰彬和叶绪东都在。米奇儿对他们说:“陈先生,容癸有个活动,你们能放他出来吗?”

叶绪东说:“不能,这偷盗乃是大逆不道之行为, 不能不惩罚。”

米奇儿说:“孩子的功课不能耽误。而且,他取的不是别人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自行车。 你不能说他是偷吧。”

叶绪东说:“没有经过同意的拿就是偷。”

米奇儿反驳说:“叶先生,偷的概念是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用不法手段拿别人的东西。他取的是自己的东西,怎么说是偷呢?”

叶绪东说不过米奇儿,很恼怒:“你们西方人和我们东方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米奇儿说:“但是我想东方人和西方人对是非问题的定义一定是差不多的。拿自己的东西不算偷这个定义一定是一样的吧!”

陈兰彬说:“米奇儿,我们中国学做人要比学本事重要得多。这个定义嘛,还是留给学者去讨论吧。”

米奇儿说:“陈先生,你不是中国的大学者吗?你倒是说说,容癸做错了什么?”

陈兰彬不得已,只好推诿说:“好吧,我们研究研究再说吧。”

米奇儿还是缠着他们不放:“陈先生,你的研究研究就是委婉地说不。你们中国男人做事怎么这样的女人味。就这么一件小事还要几个人讨论不成?”

陈兰彬被米奇儿说得面红耳赤。米奇儿见到这样的情景,估计这两个男人做不出什么决定,就气冲冲地只得作罢。 

 

日本教育中心的小田龟知道了日本孩子向容癸挑战的事, 他要这个孩子到他那里。日本孩子进入他的办公室:“先生,您找我?”

小田龟说:“是啊,听说他们向你挑战?”

日本孩子说:“是。他很高兴。”

小田龟对那个要比赛的孩子:“你象我,好样的。要比,明着比。和他们比,一定要赢,懂吗?”

日本孩子点点头:“听说您小时候也跟他们比过。”

小田龟说:“是的,那是和那个容先生。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日本孩子说:“我想这个姓容癸的小孩还是很直率的。”

小田龟说:“在比赛的时候,我要做你的观众。”

 

再说容闳还没有获取到所需要的证据。

夜里, 容闳跟着那位华工从小路, 去华工工棚区的宿舍。他躲在华工的宿舍里,这宿舍的臭味实在难闻,容闳被熏得难受。查华工宿舍的华人工头进来。华人工头看到容闳,一个陌生人。华人工头询问:“谁?你是谁?”

容闳说:“我是中国人。”

华人工头说:“我不认识你。”

说完,华人工头扭头便走。容闳大声说:“请留步。”

华人工头说:“对不起,我有公务。”

容闳说:“你是不是中国人?”

华人工头说:“我是华人。”

容闳说:“既然是华人,能帮帮我们吗?你看这么多的兄弟都在这里受折磨,难道你能无动于衷吗?”

华人工头无可奈何地说:“其实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容闳说:“办法还是有的,你们只要让我呆在这里,我就有办法了。”

华人工头说:“我们可以答应不去报告。但是你们的行迹有些暗探已经知道。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容闳说:“你们能做到这样已经够了。谢谢了。你们工头果然没有报告,一夜平安。”

 

第二天早上, 工棚宿舍区的华工们排好队, 听候训话。只见又一个华工偷跑没有成功。工头将他绑在树桩上,开始用皮鞭抽。 容闳躲在墙角, 将此情景用照相机照下。工头抽打问了逃工后,他们就开始去干活。 容闳混在劳工队里, 到了一个林子, 和其他劳工一起扫集鸟粪, 装袋。 休息时, 容闳拍下了很多受虐的证据。一个暗探走过来,两个劳工迎上去。一个劳工说:“老兄,你又来了。”

暗探说:“你们滚开。”

另一个劳工将容闳拉到一边:“ 快,快把相机给我,我给你藏着。”

容闳将相机给他。暗探过来,问容闳在干什么?容闳坦然回答他没有干什么。他在干活。暗探看到容闳不是这里的人。因此他要搜查。容闳让他搜查,但暗探在他身上没有搜出任何东西。暗探说:“你恐怕早就转移你的东西了吧!”

容闳装着有些愤怒:“我早跟你们说过,我是来探亲的。”

暗探断定容闳是暗探。容闳反讥说我不是暗探,你们是暗探。

华人工头过来,他证明容闳是来探亲的。暗探只好认输,也许是他搞错了,但是暗探还不放过容闳,说:“看你就不是什么好鸟。跟我走一趟。”

容闳只得跟着他们走,容闳抬头,看到天就要下暴风雨了。容闳说:“天要下暴风雨了,我们能雨过后再走吗?”

暗探说:“不行,你是在拖延时间吧。少废话,走。”容闳跟着他们离开鸟粪场。

 

      野外,天上乌云密布,开始下雨了。他们走在山坡上,暗探们押着他爬上一个陡坡,容闳脚一滑,人就顺着陡坡滚了下去。暗探们站在上面,看到深不见底的陡坡。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暗探问他的同事怎么办?另一个暗探说:“回吧,谁知道我们逮着了这个人是谁。他现在躺在谷底我估计不死也奄奄一息。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暗探同意,他们俩就回去了。

容闳滚到了低谷,昏了过去。

 

凯洛克家,凯洛克医生、玛丽和牧师还有幼童张和祥都围在床边,容闳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说:“凯洛克,我这是在哪里呀?”

凯洛克说:“你在我爸爸家里。在医生家,你放心好了。”

容闳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凯洛克:“你摔倒山谷底下,幸亏有人将你救了,多亏你还说出我们的旅馆。要不,你就…… 我们就把你救了回来。

牧师告诉容闳他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医生见容闳醒来过来,对大家说:“他还很弱,不能多说话,就让玛丽照顾他。”

凯洛克说:“爸爸,我能叫玛丽出来吗?”

医生说:“玛丽,你哥要和你说话呢。”

兄妹俩出门到门外,凯洛克对妹妹说:“妹妹,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容闳吧。”

玛丽问他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凯洛克告诉玛丽容闳为了拿到证据,简直是在赔上生命。玛丽问:“什么证据?”

凯洛克给妹妹解释:“就像我们国家的黑奴,他们的劳工从中国被押到秘鲁做苦工,受尽毒打折磨。容闳就是为了解救他们去的。他真的是好样的。如果他这次没有逃出来,他就没命了。”

玛丽说:“啊,我懂了。哥,你和这样的英雄在一起,你也成了英雄了。”

凯洛克说:“妹妹,你抬举我了。容闳要我待在一边,他自己去冒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玛丽说:“哥,我会的。”

 

在中国方面,眼看这期限快到了,李鸿章十分着急,他问陈兰彬调查得怎么样了?手下报说被任命为主要调查负责人陈兰彬在古巴不是在调查,而是在走马观花,游山玩水。

李鸿章抱怨这个陈兰彬,老是干这样好事。然后他询问容闳怎么了。手下说已经街道电报,说他一个人深入虎穴,正在调查取证。

李鸿章担心这个地方十分凶险。 他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别伤了他的命。 手下报告说他们正等着容闳的消息。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应该已经绝望了。

 

玛丽进。她手里端着大盘子,盘子上放着好吃的食品。她走进容闳房间,说:“容先生,吃饭了,吃我做的三明治。来,我帮你坐起来。” 玛丽靠近容闳,用手挽住容闳,尽力将容闳扶起来。

容闳抬头,用感激的语气说:“玛丽,谢谢你,我的伤好的很快。”

玛丽把盘子放在容闳前,用餐巾扣在容闳的胸前,说:“吃吧。”

“玛丽,我还是快点回到自己的宿舍去吧。”

“不,你要把伤全养好了,我才让你搬出来。”

容闳笑着说:“我可不愿意成你的大小孩,连累你。”

玛丽摇摇头:“不连累,我愿意。我希望你不那么快好。”

“玛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玛丽深情地说:“那以后我和你一起做。”

容闳察觉玛丽说话有点异样。容闳说:“玛丽,我可不想太麻烦你。”

玛丽说: “我喜欢你的麻烦。我知道你在做天大的事。我喜欢你为那些穷苦人做的事。”

容闳说:“那好,你赶紧要你哥哥和牧师来这里,我要给他们看东西。”

玛丽立刻就通知他们。牧师和凯洛克来了。他们看到容闳坐在玛丽家门口, 等着他们。

凯洛克说:“容先生,你的照片印出来了?”

容闳高兴地说:“印出来了。”

容闳给牧师和凯洛克看那些图片。他们俩看了都义愤填膺。凯洛克说:“这些畜生太残忍了。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所以李大人才派我来解救这些华人。”

“容闳,你做得对。用这些图片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就是用事实事实说明真相。我发誓一定会要为这些被虐华人讨个回说法,送他们回中国。容闳很快把两份报告写了出来。容闳将所有证据,都迅速包装好, 用最快的方法邮递给李鸿章。

约定的那天,葛尔西耶快到李鸿章官邸了。李鸿章已经绝望了。他已经没有多少胜算。葛尔西耶要李鸿章向秘鲁政府道歉。看来他也只好这样做了。手下近来也报告祕鲁的招聘劳工计划也被通知开业。李鸿章悲催长叹:这是期待中的事,他已经无法改变这个局面了。

正在这时,来了下人说:“报,李大人,葛尔西耶来了。”

李鸿章只得说:“有请。”

下人:“李大人有请葛尔西耶。”

葛尔西耶进。他语气轻松地说:“李大人近日可安好?”

李鸿章有气无力地说:“好,好。”

葛尔西耶说:“我们的条约就要签了。你还有什么高见呢?”

李鸿章说:“我没有什么高见,请坐。”

葛尔西耶催促着说:“那我们就签条约吧!”

他们将条约放在桌子上,两个人入座,分别阅读条约的条款。这时候, 外面的邮差进, 将容闳的包裹递给李鸿章。李鸿章一看, 眼睛一亮。他打开包裹, 取出血衣和照片。

李鸿章说:“且慢,你看这些是什么?”

葛尔西耶睁大眼睛:“血,血衣?”

 “还有这些呢?”

 “血衣,还有图片。”

李鸿章说:“这些是照片,这些都是你们秘鲁对我们中国的劳工犯下的罪行。你仔细瞧瞧,那背上的伤痕,换了你,你会怎样?”

葛尔西耶说:“这些都是你伪造的。”

李鸿章将包裹扔给他:“你看,你们秘鲁邮政也是我们可以伪造的吗?”

葛尔西耶哑口无语。

李鸿章说:“现在你该在条款上加上我们的要求了吧。”

葛尔西耶绝望地说:“好吧,我们道歉认错,停止迫害华工。赔偿抚恤金,出资将80名华工送回中国。”

 

    米奇儿听说容闳回来了,心里很高兴,想这次孩子的比赛就会有希望了。她来到容闳的办公室,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容闳沉思片刻,说这件事由他来处理。容闳将叶绪东喊来。容闳说:“叶教习,我想和你商量处理容癸的方法。”

叶绪东说:“容大人喊我一定是为了孩子和日本人比赛自行车的事吧。你放心吧,这件事万万不能。”

容闳说:“我不是来阻拦这件事,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应该放手让学生做些自己的决定。”

叶绪东说:“容先生,这些幼童还小,他们应该被束管得严格一些。要不然,他们会被异化的。”

容闳听了,很生气,说:“叶教习,你的话太循规蹈矩了。你知道吗,这些孩子正在形成他们自己的性格,创造力,形成他们自己的观点和做决定的能力,你用一个模子去制造他们,你说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呢?倒不如让他们呆在中国。你别把他们捆绑的这么严实好不好?”

叶绪东显出不可奈何的样子,说:“这是陈兰彬先生指示, 应该对犯规的学生进行必要的惩罚。”

容闳说:“我同意他的观点这个观点, 但按美国教育方法, 先让容癸承认错误, 给他一个改进错误的机会。这些孩子不是我们的敌人, 他们将来是栋梁之才。要让他们懂得怎样做人, 而不是去惩罚他们, 这种教育方法十分陈腐, 十分被动。”

叶绪东说:“容先生,怎样教育才是主动而先进的呢? ”

容闳说:“ 让容癸好好去反思,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真的错了, 用什么方法去改? 先放他出去完成他该完成的学业作业和各种活动,让他订一个计划来消除他自己的不良的行为。”

叶绪东听了,觉得你的话不错, 说;“就将他放出来吧。”

 

比赛那天, 小田龟特意要容闳一起观看两个孩子的自行车比赛。容闳答应了。日本学生在讨论如何击败容癸。一个学生说最好的办法是在他的骑车路上放石子。另一个学生说故意装做过路的样子撞他一下就行了。小田龟听了这些,十分生气,说:“你们在说些什么?别动歪脑筋。是比赛就要光明正大。”

日本学生们只得哈依一声。比赛就要开始了,小田龟和容闳坐在跑到的旁边。小田龟感慨地说:“容生,你还记得咱俩摔跤比赛?”

容闳笑笑说:“记得,我你都各赢一局。你看,现在我们成了好朋友。”

小田龟说:“现在轮到他们的学生, 我好像感觉我们的谈话好像还在继续。我们在高中的辩论还在继续。”

容闳说:“你的兴国之道是最好的武器,是竞争是征服。我的还是教育是最好的兴国之道。”两人都大笑。

比赛就要开始了。日本孩子的自行车要比容癸的轻。容闳对容癸说:“容癸,他的车子轻,你的车子重,我担心你会输, 这次输了也没有关系。”

容癸说:“取胜最后还是靠骑在车上的人。看谁毅力强。”

容闳说:“你这小子,你说得对。”

裁判在喊了,自行车选手做好了准备:“准备,预备,开始。” 容癸和日本孩子同时起车。日本孩子领先容癸。路上不断有孩子喊加油!骑了一会儿, 日本的孩子朝后面看看, 看到容癸落后于他这么多, 得意洋洋, 想不到他的轮子下一块石头别了他的轮子, 他翻了车。容癸赶上了他。容癸停车,将他扶起来。同学们都沸腾起来。由于日本同学伤了他的腿,比赛就这样中断。

 

 半圆形剧场,一场篝火晚会正在进行。米奇儿和其他的住家家长和孩子们一起庆祝他们初中毕业。大家围这篝火唱歌跳舞。孩子们都十分高兴。梁敦彦念了他的一首诗:

 

I am a pretty Little Kitten

My name is Fabby Gray

I live out in the country

Home twenty miles away

My eyes are black and hazel

My fur is soft as silk

I am fed each night and morning

With a saucer full of mild

 

Hartford   Feb 16th 1874

 

维拉太太催促孩子们都去拿好吃的。幼童们走向烤炉,大家排队拿食品。容闳和丹尼尔站在半圆剧场外谈话。

容闳说:“朝廷李鸿章大人急电,要我询问我国学生上西点军校和海军学院。你知道我十分着急。”小田龟说过:强大的军事力量是强国之本。但是这强国的本中之本是人。你去国会打听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乐观吗?”

丹尼尔说:”你还记得这个爱富来(B.P. Avery)吗?”

 “记得,就是那个和日本督学单个谈话的那个人吗?”

“是的,不知怎么回事,这个美国驻华公使在去年(1874 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向美国国务院报告确定军事院校不录取中国学生。”

容闳很气愤:“噢,我知道日本学生已经进入海军校,为什么我们学生不能进入呢?”

丹尼尔沮丧地说:“我在国会作了一个秘密的调查, 有日本人插手, 我十分懊悔给小田龟介绍爱富来。”

场内传来鼓掌声。打断了他俩谈话,米奇儿出来找容闳,说:“大家都等着你去说话呢。” 容闳只得进去演讲了一番。

 

    牧师家,好朋友杜曲尔牧师夫妇邀请容闳去作客。他们在牧师家里烧烤。牧师故意说容闳,有个家真好。容闳笑了一笑说:“牧师,你可别调侃我了。”

牧师说:“我不是调侃你。我是在想你应该有个家了。”

容闳沉默不语,心想,可能这辈子没有希望了。就算是有一个美国的女人能和我结婚,这也很困难,因为我的事业可能会因为这个婚姻而失败, 或者, 为了事业, 会给婚姻留下创伤。牧师打断了他的思绪。牧师说:“难道就没有第三种选择?”

 “象我这样的性格,很难有第三种选择。”

杜曲尔不甚同意:“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姻缘随时能碰到。主要是你对她重要不重要。”

容闳只好笑笑,他知道有多少朋友都为他的婚事而操心。但是,他的心还在另一件大事上。

 

容闳带着李鸿章的承诺, 和陈兰彬商量盖大楼的事宜。 陈兰彬显得目不关心的样子。容闳知道陈兰彬还在气头上。容癸违反纪律, 容闳宽大处理, 他还耿耿于怀,他的气还没有消。容闳和陈兰彬谈盖大楼的事,陈兰彬当然显出不关心的样子。陈兰彬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不能学生送进军校或海校。李大人和朝廷十分失望,谁知道这送留学生来美国学习的计划能持续多久?他想不如不建大楼, 如果要建大楼, 也用不着建很大, 因为大楼建好用不着了,以后不知道这大楼的归属。

容闳看着陈兰彬暧昧态度,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计划,便耐心解释道:“陈先生,这个教育计划是长期的, 为国培养人才, 政府一定会长期支持。要政府投资这么多的钱, 就是想要求政府作长期的准备。”

陈兰彬还是不吭一声,容闳 只得自己去张罗了。

 

渡边在日本教育中心召集大家开会。他站在台上宣讲:站也站不起来的中国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哈德福特建大楼。 这说明李鸿章已经破釜沉舟, 背水一战。看来, 成为长期的对手已经成为事实。 现在东海我们的八艘幕府时代的旧船正在驶向台湾,我们以台湾高山族杀害琉球渔民为借口,侵略台湾,看看清国有什么耐……

 

渡边的情报十分准确,此刻中国东海,八艘旧船正在驶向台湾,中国的战船迎敌。眼看日本的战舰接近,中国战船上的士兵一字形排开,手拿弓箭的士兵向日本战舰射箭,一个炮弹打来,船中弹,无数中国士兵落水,哇哇叫着死的死,坠海的坠海,个个抱头鼠窜,鬼哭狼嚎 。日本舰只随之向台湾炮轰,中国人被轰得死伤无数。此刻中国的朝廷一片混乱,大臣们鬼哭狼嚎:他们不是冲着银子来的吗?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钱。给这些鬼子钱。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国库拿……

 

      日本教育中心内渡边等在会议厅狂笑。中国如此窝囊,简直象头死象。

小田龟却不同意渡边的说法,他驳斥道:“竞争不是以破坏对方而实现的, 对方实力越强, 竞争就越激烈, 那就越过瘾。”

渡边见小田龟实在是太幼稚。日本国只有在一切领域以石击卵之力压倒中国这条空壳龙, 才能称霸一方。我们就是为日本的这个理想而在努力。在中国国内他们发展,日本无能为力, 所幸的是在他们国内只有那些背背三纲五常, 发发陈腐高论, 沾沾于五千年文明的书虫儒生。

 三岛发言:“督学,你所说的也不尽然是,容闳, 他带出来的那些人, 将来会有巨大的生命力, 能催生抗衡日本发力。”

督学听了,连连点头,说:“这正是在美国的日本武士们的使命,尽可能地将这种力量扼杀在萌芽中。” 在督学看来,小田龟的勇是蛮勇。逞一时之能。这种蛮勇只是武士的原始品质, 要成为真正的武士, 那是为国而战, 有勇有谋。学监接着说:“现在他们建大楼已表容闳的决心, 要坚持下去, 容闳也只能是一介勇夫, 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中国果真有这样的财力人力和洞察力。”

但是,对日本人来说,侥幸的是这个陈兰彬是负责小留学生的头,因为陈兰彬十个十足守旧之人, 他是一个没有目标的人。他们的朝廷如果再派一些这样的人,如果能让他管住学生, 不让他们融入美国文化, 学习先进的知识, 他们的大楼只能成为哈德福特的中国学堂, 学他们的四书五经。 而且, 正像他们的历史一样,  最终他们会伤在他们自己人手里。容闳一定会孤掌难鸣, 撑不下去的。

督学想到这里,哈哈大笑。在坐的那些人被督学笑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日本人推测的还正是不错,此刻的朝廷,李鸿章正在上奏:“皇上,中国有海无防,被小日本取胜,简直太可悲可恨,我们的水师的水兵还配备弓箭,简直是笑话。”

李鸿章讲话自知中气不足。他明白自强运动以来,人人有自强之心,亦人人有自强之言,而迄今仍并无自强之实。中国面临数千年未有之变局,面对数千年未有之强敌,必须改革,再不能不问何症,概投之以古方。现在最重要的是购置机器,定造铁甲舰等六项,变通考试,专开洋务一科取士。海防省份设立洋学局,整顿海防,舍变法与用人,别无下手之方! 因此,他把心里想的全部像竹筒倒豆子,全部说了出来。

可是这时,有一个‘聪明’的官员站了出来:“皇上,用夷变夏不可取,中国之所贵在人心。李鸿章之流恐天下皆将谓国家以礼义廉耻为无用,以洋学为难能,其从而习之者必皆无耻之人,洋器虽精,谁与国家共缓急哉? ”

另一官员也站出来:“请皇上明察。此次倭国炮船来侵,不是区区五十万两就打发了吗?日倭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丢了祖宗的古训。尤其是那个容闳,还领了百十个孩子去花旗国学什么本事,怕就怕本事没有学到,还坏了祖宗的规矩。”

事到如今,李鸿章只能望洋兴叹,那个皇上听了这两个大臣的话还频频鸡啄米似的点头。中国的确没有希望了。渡边督学确高兴的手舞足蹈,高兴万分。现在他要实践他的计划。尽量让学生参加美国学校的一切活动, 让他们迅速了解美国文化。在学生间尽量影响中国学生脱离中国传统, 煽动中国学生文化反叛, 使容闳以外的管理官员对这些学童产生离经叛道的恐惧, 他们就自己会解体。另外, 他们这样的穷国敢花这多的钱, 恐怕以后会杯水车薪。他们的留学计划攻自破。况且他们学生已经不能被军校录取, 日本早已胜他们一筹。会后,他只留三岛一个人,因为他认为三岛最了解他。他要把他的想法详细跟三道说了。三岛心领神会,离开了。

 

容闳为了奠基典礼搞得隆重一些,他要米奇儿组织学生排演舞龙舞。小田龟最喜欢中国的舞龙舞狮的传统节目了。想要日本小朋友参加舞龙舞狮排演和演出。容闳高兴地邀请日本孩子来参加。于是就出现了日本的孩子和中国的孩子合作十分默契的舞龙。容闳还将从中国带来的鼓锣等打击乐器也拿出来。热闹非凡。容闳把奠基仪式办得这样隆重,是要告诉大家, 中国政府的努力会是永久的。容闳邀请一些人到一家最好的餐馆吃饭,来庆祝这一喜讯。

突然,一个住家妈妈来告一个幼童病了。容闳立即到幼童的住家,他得了百日咳,病的十分严重。容闳心急如焚,他首先想到的是杜曲尔牧师,他一定知道那个医生能治这种病。他急速来到杜曲尔牧师家。容闳敲门,杜曲尔牧师开门。他听到容闳描述学生的病情,立刻就推荐凯洛克医生。他说凯洛克医生是这里最好的治疗百日咳病的医生。

牧师和容闳在黑暗中急急地向前走去,他们俩很快来到凯洛克家。容闳敲门。凯洛克医生开门。容闳开着哭腔说:“医生,我们的一个孩童生病了。请您去看病好吗?情况很紧急。”

凯洛克医生问:什么症状?”

容闳说:“好象是百日咳。”凯洛克医生说:“你等等,我拿医疗器材包。”

玛丽从屋内走出来。她看到容闳,眼睛里闪光。玛格丽特说:“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去。”

凯洛克医生说:“天太黑,你就别去了。”

玛格丽特说:“我和你一起去我才放心。”

凯洛克医生说:“好吧,事不宜迟,我们走。”

凯洛克医生在路上跌倒了好几回,都是容闳半搀和着他。 玛丽看到容闳这样的为人,十分感动。他们一行来到住家妈妈那里,住家妈妈正在伤心。

凯洛克医生说:“别怕,别伤心,我赶紧诊断开药。”

玛丽自告奋勇地说:“爸爸,我去买药吧!”

凯洛克医生说:“这么晚了你去敲门?”

玛丽说:“爸爸,药店还开着吧。”

凯洛克医生说:“那你快去快回。”

容闳听了玛丽这样帮他,十分感激:“谢谢凯洛克小姐。”

玛丽昵然一笑,出去了。

容闳说:“医生,孩童没有危险吧。

”凯洛克医生说:“服了药就会好的。”

住家妈妈问:“医生,你的女儿真好。”

凯洛克医生说:“玛丽为人一向内向, 平时不那么说话,可是心里有主意着呢。住家妈妈,服药后,照顾病人很要紧。”

玛丽买到le药,进到屋里,听到爸爸说这样的话,玛丽赶紧建议:“爸爸,还是我留下来照顾病人吧。医生的女儿比别人懂医。这百日咳是会传染的,我知道怎样做。”

凯洛克医生说:“你?不行。你怎么能熬夜?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弱。”

容闳说:“还是我来照顾吧。”

玛丽坚持要照顾病人。杜曲尔看到这个情景,便悄悄对凯洛克医生说让玛丽留下来照顾病人吧,容闳先送医生回家。他心里明白这玛丽一定是想做些什么。

容闳说:“好吧。”

凯洛克医生回家路上,容闳从他那里拿过医疗包。 容闳说:“医生,来我给你拿包吧。你走路不方便。”

凯洛克医生谢谢容闳,说:“我以前常常晚上出诊,这两年我眼力不行了。很少夜里出诊。”

容闳说:“很抱歉,这次要你夜里出诊。”

凯洛克医生说:“没事,我这样做,我的女儿才高兴呢?”

容闳说:“啊,那还得感谢你的女儿。”

凯洛克医生说:“不要谢她。她跟我说她很想参接待两个你们的学童。”

容闳说:“那太好了。下一批学生来了,她来接待两个学童就是了。我也很相信她。”

凯洛克医生说:“容闳先生,我的女儿十分崇拜你。常常喜欢和我谈论你。”

容闳一听,觉得这个玛丽对自己有些亲近感,她这样做好像在显示什么。不过,容闳还没有往以后发生的事去想。他谦虚地说:“啊,是吗?我有什么好崇拜的。”

凯洛克医生告诉容闳,女儿她常跟他说你隔大洋到这里来,你的一切对她都是故事。容闳现在觉得他们在家谈论他挺多的。他说:“啊,是吗?我的经历很普通。只是遇到了好老师,后来他就带我到这里来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凯洛克医生说:“你看她今天晚上的样子,她简直换了一个人。容闳先生,你如果有机会和她说话,要多开导开导她。”

容闳答应:”好,我会的,医生。到家了。” 容闳送医生进屋。就告辞了。容闳回来还是不放心那个学童,他又来到那个住家妈妈的地方,看到玛丽在十分细心地照料病人。突然心头一热, 说:”玛丽,孩子怎么样了?”

玛丽说:”容先生,孩子没有事了。他已经服药了。”

玛特将孩子枕再垫得高些。容闳呆呆地将眼神停留在玛丽身上,玛丽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容闳这样地看她,脸上不禁泛起红晕。她害羞地低下头。

容闳语无伦次地:“玛丽,你应该去休息了。”玛丽深情地看容闳:“容先生,你先去休息吧,我会安排自己的。”

容闳见玛丽为了自己的儿童坚守,那他也不走了。他也在这里陪孩子。

 

孩童的病很快就好了,容闳和杜曲尔带着礼品来看望医生,以表谢意。医生说容闳他们大可不必这样做。他已经收了你们的出诊费。杜曲尔告诉医生,我们也应该学学中国的文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在业务上,而且还是深层次的,彼此可以信任的。比我们美国人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医生说:“那么, 你就是说我收礼品是正常的了?”

杜曲尔说:“作为纪念的礼品是正常的。”

医生说:“那我就笑纳了。”

容闳和牧师离开。医生转身,见玛丽站在窗边,凝视着容闳。她被父亲的脚步惊动。显得不好意思。玛丽说:“父亲,我想再接两个中国学生来家里住。”

凯洛克医生已经看到了女儿的心思:“女儿,我可以答应你。可是……”

玛丽说:”可是什么?”

凯洛克医生说:“玛丽,杜曲尔先生教我一句中国成语,喝醉酒的人说话不再是酒的意义上去理解了。”

玛丽见父亲猜透了她的心思,便撒娇似的说:“爸爸,你在说什么呀?”

凯洛克医生说:“我是在说,你要接待两个中国孩子,你想就此接近容闳先生,是不是?”

玛丽脸一红,说:“爸爸,你冤枉人了。”

凯洛克医生说:“我没有冤枉你。中国还有一句成语叫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理所当然应该考虑你的婚事。在我看来,容闳一切都好,就是和你年龄不配。我可以答应你去接待两个孩子,可是和容闳的交往还是少点好。我知道你一旦和容闳恋爱,我们家就要承受很多的非议。你懂吗?”

玛丽说:“爸爸,我的婚姻我做主,你说对吗?”

凯洛克医生说:“但是,我们家是体面人家,经不起别人说三道四的,你知道吗?”

玛丽知道父亲对她的这件事有一定的看法,也就不说什么了。第二天她去和杜曲尔夫妇商量。牧师一看就知道玛丽闷闷不乐的。玛丽把她的父亲不同意她和容先生交往事说了。牧师太太十分理解玛丽,她说:“玛丽,即使你爸爸同意,你说容闳会同意吗?”

玛丽说:“会的,他一定会的。”

牧师说:“你怎么这样肯定?他告诉过你了。”

玛丽说:“没有,但那天夜里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喜欢我。”

牧师说:“玛丽,你这个痴情的丫头。我怎么说你好呢?就凭眼神,就能看出爱?那也太传奇了吧。容闳跟你年龄相差的确太悬殊。但是也不是悬殊到不可能的程度。你既然这样衷情,我们想办法帮你。”

玛丽说:“杜曲尔叔叔,我谢谢你们。”

杜曲尔太太在一旁说:“玛丽,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玛丽走过去,坐在杜曲尔太太旁边,杜曲尔太太小声地将主意说给玛丽听……

 

 

 

 

 

 

 

 

 

 

 

 

 

 

 

 

 

 

 

 

第三十三章

 

     玛格丽特离开后。杜曲尔牧师兴冲冲地告诉太太这还是真的。这小姑娘倒痴情。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杜曲尔夫人同意丈夫的看法。这些年,丈夫为容闳成家的事操碎了心,今天终于有了希望。她的心里也很高兴。不过夫人提醒他八字还没有一撇,还别乐观太早,这个老凯洛克医生又传统又固执,这事不一定成得了。但杜曲尔看玛格丽特对容闳的那份痴爱劲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夫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让他们发展,看老天爷怎么定夺。 ”

玛格丽特按杜曲尔夫妇的办法去做,牧师看到医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知道他们的计划奏效了。凯洛克发现女儿失踪了,有哪个父亲不着急的。牧师等着医生来到避难所教堂找他。牧师故意说这么火急火燎的来到他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凯洛克医生绝望地说:“你知道我的宝贝女儿不见了。”

牧师故作紧张,说:“怎么会呢?玛格丽特从小就是个乖娃娃,她能有这么强的反抗能力?她能离家出走?”

医生不解地说:“唉,你知道打从跟我去为学童看病,她就变了,象中了邪似的。”

牧师说:“这是典型的爱情综合症。你是医生,你难道没有碰到过这种病?”

牧师故意将医生女儿的痴情说成是病,因为大凡医生,对病这个词很敏感。只有敏感词才能刺激医生的神经。医生说:“没,没,没有。我读书的时候也没有读到过这种病。”

牧师又说:“这是一种常见的心病。当一个女孩或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异性,不管这个人的年龄之差,当不能实现的时候,就会犯这种病,这种病轻着会使人茶饭不思,重者会使人做出常人不能理解的行为。”

医生说:“那我的女儿是后者?她竟然离家出走,那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吧。”

牧师抬头看着巨大的七彩玻璃的窗户:“你看这阳光,多漂亮。你女儿爱上了一个男人,她眼里的生活就象这七彩玻璃滤入的阳光,一丝丝的令人陶醉。可是当她的理想因为什么原因受到威胁时,换了你,也会犯这爱情综合症,不是吗?”

医生充满焦虑。可是玛格丽特的想法是天真的,不切实际的。一旦她和容闳先生恋爱,你知道这年龄的差距会引来多少的非议吗?在这块土地上,他每天要跟人打交道,这脸面往哪儿搁?

牧师看出医生的焦虑,他在思索怎样才能缓解他的焦虑。他说。 “你做医生的总是知道怎样才能治病。不能心急嘛。哎,玛格丽特不是说她想接待两个孩子吗?你为什么不能答应她的这个要求呢?”

医生说:“这不是明摆着吗?要是我答应了,她就有理由和他在一起了。”

牧师说:“话不能这么说,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她和他相处,感到容闳不是她想要的人呢?崇拜是崇拜,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那个环节出问题,婚姻都是不存在的。”

医生说:“这种机率是五十和五十。那如果是肯定面的,那不是我自讨苦吃吗?”牧师说:“果真如此,那也是你女儿的造化。只要你女儿感到幸福就应该是你的幸福了。对不对?”

医生说:“话是这么说,要是换了你呢?”

牧师说:“我就会这么做。让她自己选择。”

凯洛克医生已经几乎被说服了。他不想自己女儿嫁不出去,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如何的倔强。一旦她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会往前走。在美国,没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说法,但玛格丽特就是这样的不撞南墙的人。医生只得答应收两个学童,只要玛格丽特能回来。

牧师一听,怎么好像是牧师吧玛格丽特藏起来似的:“你怎么这么想的呢?好象是我们把你的宝贝女儿给藏起来了。”

医生心里想这是一定的,刚才谈话中凯洛克医生从牧师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态和口气中已经猜度出来。他说:“不是吗?不过,你说得也对。人总是要试试才知道真假。”

牧师的那种好心的撒谎被医生戳穿,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

 

容闳在大楼工地前察看大楼的情况。这大楼真的像他的孩子。他看着这天天看着不断升高的大楼,心里十分激动。容闳将这栋楼的建造合同给了木匠加德。此刻他见容闳在察看房屋,边走了过来。加特纳对容闳说:“容先生,现在已经上屋顶了。一切顺利,过两天就室内装璜。”

 “太快了。这房子造得太漂亮了。” 容闳说。

 “大门也是按您的设计,是中国式的大门。” 加特纳说。

容闳连连称赞好。牧师从远处过来。容闳见牧师脸上挂着一丝喜庆的神色,知道牧师一定是在为他的大楼而高兴!牧师见容闳心中只有他的大楼和他的教育计划,心里不免有些想法,他说:“容闳,天大的喜讯。”

容闳知道牧师在说的是大楼:“什么喜讯?你是说大楼吗?对,你看,这门是中国式的,多漂亮。”

牧师一听,这容闳对大楼似乎是入了迷似的,说:“你扯到哪里去了?是玛格丽特,是玛格丽特。你记得在秘鲁的时候,我跟你提过这个是玛格丽特,医生家的玛格丽特?”

容闳不知道牧师在说什么:“她怎么啦?”

牧师见容闳根本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便进一步解释道:“她向她家里进攻了。”

容闳问:“为什么?”

牧师说:“你还装傻。为什么?难道还要我说为什么吗?”

容闳压根没有往婚姻那头想:“这小丫头是不是想接待两个学童,分给她就行了。”

“她还要一个大人呢?”

容闳不解地问:“大人?什么大人?”

牧师也开玩笑地说:“她还要一个丈夫呢。”

容闳更是不明白:“丈夫?谁是丈夫?”

牧师索性给容闳讲穿了:“你! ”

容闳吃了一惊:“我?你在开玩笑吧! 我和她是叔侄女辈,怎么可能呢?”

牧师说:“又是年龄。容闳,我告诉你,如果她爱了你,她可是一辈子就认定了。你可不能辜负了她。我走了。”

容闳在他的身后大喊:“杜曲尔! 你说清楚。”

牧师头也没回,走了。

 

1875年初,大楼即将竣工,按屏人的的风俗,举行上梁仪式。之后,容闳和师生们搬进华学大楼。当时的教学大楼里面房间不多,中间是很大的一个空间,学生是能排队集合在这里的,旁边有些书桌凳子什么的。还有一个大的讲台。很有气派。陈兰彬是朝廷有名的书生,写得一手好字,容闳想把大楼打扮的像一座书院,想在门额上挂一副匾额。容闳要陈兰彬显显才气。

陈兰彬也高兴极了, 欣然提笔写下 “大清驻洋肄业局”。

容闳看了陈兰彬的字,直呼:“漂亮,好漂亮的字。把字刻在匾额上。”

此后,陈兰彬的写字的名声在外了。日本人常常很会欣赏中国的书法,不时有日本学生来陈兰彬这里求字,不在话下。

 

直到现在,中国和日本不断选派小留学生,哈城的街上随处可见中国孩子和日本孩子,中国孩子还是穿着传统的清服,他们讲的中国话。可是日本的孩子却穿着和美国孩子一样, 随意灵活,看上去他们对美国的生活更习惯。

玛格丽特小姐回来,终于如愿以偿,要了两个学童到家里住。初来乍到,两个学生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玛格丽特知道这些学生缺些什么,她首先给他们上英语课:“你们俩,我来教你们英语。来,发这个字,both, th, th 。Edward, 你来读这个词,对,对,把舌头伸出来,放到牙齿中间,对。你们要记住你们的美国名字。”

Edward: “sth,sth,sth 。”

不对,发出来的音不是 th, 错了……这个音发不准,你的发音就永远是中国式的。 “Jacob, 来,你来发一下。”

Jacob: “th, th, th。” 玛格丽特: “对了,很好,很有美国腔。”

玛格丽特不厌其烦地教着,知道他们发准为止。天色已晚,玛格丽特为这两个孩子张罗吃完饭。

有了两个幼童,玛格丽特和容闳的交往慢慢地多了起来。容闳现在感觉到牧师对于玛格丽特的描述是正确的。尤其是玛格丽特对自己的那种仰慕,是诚挚的,发自内心的,对于容闳的爱,是超越年龄的。过了半辈子独身生活的容闳,天赐这么一个温柔善良而且美丽的姑娘,心里有说不出的幸福感。玛格丽特越接近容闳,就越感到幸福之神不断的接近。那天容闳在玛格丽特家看望两个小家伙之后,玛格丽特要容闳去湖边散步。容闳答应了,玛格丽特感到无比的幸福。

容闳说:“玛格丽特丽特,你负责教他们课,工作十分认真,这两个幼童能说纯真的美国话了。”

玛格丽特说:“中国的孩子学得真快。他们学习很认真。真的很认真。”

容闳说:“你不觉得我的工作也很认真吗?”

玛格丽特说:“啊呀,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找表扬。”

他们在湖边的一棵树下停下脚步。容闳看着这美丽的湖心,说:“玛格丽特,我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我早就将我的毕生交给了我的祖国。”

玛格丽特问:“是美国?”

容闳说:“不,是中国。我每天一闭眼,就想到中国苦难的人们,想到我的褚三伯,想到卖儿卖女,贫困潦倒的家和饱受耻辱的国家。”

玛格丽特凝神望着容闳,他们眼神相交,形成炙热的情感火花。容闳轻轻地将玛格丽特搂在怀里。玛格丽特:“Wing, 我想过了。我也想把毕生献给我们的祖国。”

容闳把她搂的更紧,他们久久地站在湖边,在红彤彤的夕阳和蓝色的湖水间,就像一幅油画。

 

办公室里,陈兰彬的对面坐着叶绪东。陈兰彬好像隐隐约约听说容闳和美国女人谈恋爱, 甚至要结婚,他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这可是一桩天大的事啊。他看到叶绪东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桌边在改作业,他想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容闳和美国女人有这回事吗?” 陈兰彬问。

屋内只有两个人,叶绪东知道陈兰彬是在问自己,说:“啊呀,我说陈先生,你落后了,他们早就黏在一起了。”

陈兰彬得到了确凿的消息,就不冷不热地评论:“他这样做太不妥当. 给幼童们树立了一个很不好的榜样。”

叶绪东酸不拉几地说:“哎,人家学美国人,都要洋化。再说了,他也没有老婆,半路找一个小洋妞,幸福幸福,有什么不可呢?”

陈兰彬没有言语,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看着学童一天天大起来,有几个已经上高中了。要是他们和他们的容先生一样,找上老美女孩子,那大清国和皇上的银子都泡汤了不是。想到此,他心里十分堵。可是该死的叶绪东索性唱起京剧:“还不是给人作嫁衣裳。”

陈兰彬的耳膜被他这种刺耳的京腔给点击,不由得不舒服起来:我想和容闳谈谈,同时宣布一条不准和老美女孩子谈恋爱的禁令。

叶绪东的话老是不很好听:“你做一个孙悟空的紧箍圈,他肯往里钻吗?”陈兰彬正经地说:“这件事我要速秉报朝廷,否则接下去就不好办了。”

第二天,容闳和陈兰彬在叶绪东的教室外。叶绪东在教汉语课,教室内学生们在高声朗读。陈兰彬对容闳说:“ 容大人,我想向朝廷递一份奏折。你看,我们应该禁止我们的男学生与美国的女孩子交朋友。 容闳立刻察觉到陈兰彬这话里有话。 他斜眼看看陈兰彬,不能回中国效劳,我们所有的努力就会毁于一旦的话就是对着他容闳说的。

“陈先生,没有那么严重吧。” 容闳说。

 “容大人,我会给李鸿章李大人写了一封信, 汇报此事。如果今后学童遇到此等事, 宜立即遣送回国。”

容闳想争辩,虽然觉得自己的作用不大,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陈兰彬这时也顾不上面子,单刀直入说:“那是因为你给学生们树立一个坏榜样。容先生,我还是劝你不要和美国女人鬼混,给学生一个好楷模。”

容闳听了,反感透了,现在容闳确定这陈兰彬显然是针对自己来的,便针锋相对地说:“陈大人,这是我个人的生活,你没有评论的权利。希望你自重。”

可是使容闳不能理解的是陈兰彬并不示弱,他觉得皇上派他到这里来就是应该阻止容闳的这种行为,因为容闳也是皇上的奴才,拿的是皇上的俸禄。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说:“这可是牵涉到我们的美国肄业项目,这还是你个人的事吗?”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叶绪东向黄开甲怒吼。“你不好好读书,背不出课文。你平时在干什么,难道你就没有听到我布置给你们的作业?”

陈兰彬禁不住说,指着隔壁教室说:“我们这些人应该给这些幼童树立好的榜样才是。”

容闳越来越觉得陈兰彬这样的讲话太不留面子,太过武断,太不尊重人。容闳本想吼他几句,但是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保全他的学童的教育兴国的理想,他不想和陈兰彬争辩什么。他进入教室,静静所在旁边听课。

 

小凯洛克此刻的哈城听到很多人在谈论容闳的和他妹妹订婚的事。他很害怕他奶奶听到这件事,因为他奶奶很喜欢他的妹妹,她小时候简直是奶奶的掌上明珠。如果妹妹和比她大这么多的一个男人订婚,不知道奶奶会是什么反应。可是老天偏偏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

偏偏奶奶也听说了这件事。她急急地赶来。奶奶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玛格丽特,你怎么了?难道你晕头了吗?还是实在嫁不出去了?”

玛格丽特听到奶奶的骂声,尽量把她的话题引走。玛格丽特说:“奶奶,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我来接你。”

奶奶,没好气地说:“不用你来接我。我还没有老得走不动呢!”

玛格丽特装了一个小花脸:“奶奶,你今天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这么大的事能不生气吗?”

“奶奶,您生什么气,我给你消消气。”

她上前,给奶奶按摩一下背。奶奶说:“玛格丽特,我生的是你的气。”

“奶奶,您生我什么气?”

“玛格丽特,你在我的面前还要装。我问你,街坊邻居在谈论你要嫁给一个外国人,不,中国人,有这事吗?”

“奶奶,你也和他们一起瞎掺和?”

“瞎掺和?我怎么能让我的孙女嫁给一个外国人,而且年岁相差这么大。”

“可是奶奶,我喜欢他。这难道错了吗?”

“这不是简单的对与错。”

“那是什么呢?”

“那是有关尊严,面子,和合理性。你如果嫁给这个外国人,我们岂不成了邻里乡亲茶前饭后的谈资了?”

“奶奶,您说过,婚姻是我自己的事,可是您?”

这时小凯洛克进来,说:“玛格利特,你走吧,我来和奶奶说。玛格利特说:”

奶奶十分固执,你能行吗?”

“让我试试吧。”

玛格丽特出。凯洛克说:“奶奶,你今天怎么了?”

“你妹妹要和一个老男人结婚,你难道无动于衷吗?”

小凯洛克见奶奶十分固执,就想找出为什么奶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说这谈恋爱结婚是妹妹自己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去干涉她呢。奶奶终于说出她的担心。奶奶不说话。

其实小凯洛克很清楚为什么奶奶会生这么大的气。 是因为街坊邻居把妹妹当成笑话在谈论。小凯洛克非常恼火。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强装轻松。说:“奶奶,那你要我干什么呢?”

“你要那个中国人答应我的要求,不和玛格丽特来往。否则我就住下不走了。”

小凯洛克点点头,说:“好,奶奶,我答应你,我来试试,我试试。”

小凯洛克来到街上,他听到几个妇人对自己的妹妹说长道短。他们见到他还指指点点说就是他的妹妹,想嫁给那个中国人。听说还要把他的妹妹玛格丽特带到中国去。凯洛克走近,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嚼舌妇说:“在说你的妹妹呢?你妹妹被中国佬拐走,你还高兴呢! ”

小凯洛克气得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奶奶会这样,于是他骂道:”你们这样嚼舌头,不会烂了你们的舌头呢! 少管闲事。”

那些嚼舌妇下不了台。不作声了。

 

      又是一天,玛格利特气吁吁地到容的宿舍,说奶奶病了,爸爸不在家,现在马上要送诊所。容闳二话没说就跟着玛格丽特跑到她的家。容闳到了她的家,见老奶奶神志昏迷,他立刻就背起她,把她及时送进医院。容闳一直在医院陪着她。医院的医生护士对老奶奶进行抢救,老奶奶醒来。护士对她笑嘻嘻的,说:“奶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奶奶说:“感觉好多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护士说:“是一个年青人将你背到我们这里来的。”

奶奶问:“谁?是谁把我背到这里来的?”

玛格丽特说了实话:“奶奶,是容闳.”

奶奶突然说:“他人呢?叫他进来。”

玛格丽特十分害怕,说:“奶奶,你不要再责备他了。我也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救你的生命才叫他来的。”

容闳进来了。老奶奶看到容这样的诚恳,深深被打动。她向玛格丽特招招手,她拿出一个戒指给容闳,示意给玛格丽特带上。容闳拿过,小心地将戒指给玛格丽特带上。玛格丽特高兴得俯下身来亲热调皮地吻了奶奶一下。奶奶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那一年,容闳已经47岁了。

 

玛格里特来到容闳的住所,十分兴奋地告诉容闳又有好几个学生进入本地高中读书了,而且孩子们都跟得上。成绩也很好。容闳听了高兴得将玛格丽特抱了起来。也许他意识到他的行为太激烈。轻轻将玛格丽特放下。玛格丽特却紧紧抱住容。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玛格丽特的耳边轻轻说:“你嫁给我好吗。”

玛格丽特也在容闳的耳边悄悄地问:“你能一辈子对我好吗?”

容闳咬住玛格丽特的耳朵说:“能。”

他们激烈地吻着,投入了激情之中。片刻,容轻轻推开玛格丽特。

容闳担心地书:“我也许会对不起你。”

玛格丽特捂住容的嘴,用自己的嘴贴近容的耳朵,说:“我知道你不能常常和我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是为了中国人的利益而奔波,我十分理解。”

“亲爱的,我会用我的余生尽可能给你带来快乐。”

“Wing, 跟你结婚,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玛格丽特开玩笑地说:“把我们生孩子的时间要留出来。”

容闳感动得热泪盈眶:“会的,一定会的。”

玛格丽特轻轻地将容闳的眼泪擦干,将自己的嘴唇送到容的嘴唇边,他们激吻。

 

星期日,日本的孩子和美国的孩子正在圣经班学习圣经。米奇儿将曾溥和李桂攀带到教堂。米奇儿要他们俩和这个班的学生一起学习圣经。日本孩子都十分欢迎中国孩子的到来。学完了圣经, 他们开始玩游戏。美国孩子们对中国孩子的服饰十分好奇,便问能不能让他们穿穿?曾溥和李桂攀答应了。他们和美国的孩子换衣服。米奇儿看到孩子们玩得这么高兴, 就没有阻止他们。几个孩子好像也忘记了他们要去中文学校学习了。

 

维拉夫人家,黄开甲正在找衣服。他找来找去找不到。维拉夫人要容癸和开甲来吃早饭了。容癸问开甲怎么了。黄开甲说他找不到大褂了。容癸说:“你还有件呢?”黄开甲说:“我也找不到了。我明明洗涤好了放在抽屉里。”

容癸说:“你一定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黄开甲记得什么地方都没放过。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了,他感到有些纳闷。维拉夫人说:“你们在磨磨唧唧干什么?”

黄开甲说:“我找不到我的大褂了。”

维拉夫人:“那,我给你找别的衣服。这件西装小了些,给你穿刚好。”

黄开甲心里担心,去肄业局上课的时间快到了。如果不找到衣服,不知道这些老师们会怎么说。现在时间紧,就别管那么多了。他就没有办法管那么多了。他穿上维拉夫人找到的衣服。容癸一看,啊,很合身,很神气。黄开甲说:“你就不怕我挨叶教习的整。”

容癸说:“没那么严重。”

黄开甲只好穿上西装。 此刻叶绪东在课堂上走来走去,等着学生们来上学。

 

中国的孩子和美国日本的孩子们在玩软球。突然曾溥记起来了,他们还要去教室学中文呢! 米奇儿也啊呀了一声:“光看你们的游戏,把学中文的事给忘了。”

李桂攀说:“我们肯定要关禁闭了。”

米奇儿走到他们中间。米奇儿说:“孩子们,别怕,我会负责的。今天我们都不去上课了。今天是你们的老师容先生的大喜日子。” 他们都到教堂去。去穿上干净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马车已经在外面了。大家都上了马车,朝街上驶去。

街上,米奇儿的车路过维拉太太的家门口。维拉太太,黄开甲和容癸也都上了车。

米奇儿说:“维拉太太,今天别去上学了。”

维拉太太奇怪地问:”为什么?”

米奇儿说: “我们都去避难所教堂。容闳先生今天结婚。”

维拉太太在奇怪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米奇儿告诉她,其实谁也没有得到通知,可是大家都去。维拉太太说: “那我们也跟着去!”

李桂攀说:啊,开甲,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原来去参加容先生的婚礼。”

黄开甲小声地说:“好象还是因祸得福了。”他们的车子向避难山教堂行进。

1875年二月二十四日,哈特福德市避难山教堂。容闳的婚礼是在教堂里进行着。

 

      课堂里空荡荡的, 叶绪东来到陈兰彬的办公室,见没有人,走出来。陈兰彬迎面而来。叶绪东奇怪地问陈兰彬今天怎么只有几个学生来上课,这是怎么回事?陈兰彬也摸了摸脑袋说:“我还要问你呢?”

叶绪东说:“我知道这些学生都去教堂了。”

陈兰彬心里生气了,大声说:“看来我们这些学生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叶绪东迟疑地说:“陈先生,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你说。”

“我想容先生对学生太宽容,导致住家妈妈对他们太宽容。”

“散漫得已经无法忍受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为美国在培养人才了。”

“陈先生,你知道容先生就要和美国女人结婚了吗?”

陈兰彬说:“我知道他和美国娘们鬼混,但我也知道他就要和这个女人结婚。”

叶绪东告诉说:“有住家妈妈告诉我,说我们还不放个假。连我也接到请柬。”

陈兰彬忍受不下去了:“难道要我们的高中的大孩子去目睹和美国女人交往的戏吗?这是最可怕的。写信,我要呈告他带头违反规矩,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想上奏李大人辙了这个肄业局。”

叶绪东阴阳怪气地说:“陈先生,你说我该去吗?”

陈兰彬坚决地说:“去,不去我的信怎么写?我不但要去,而且要搅乱这场婚姻。”

叶绪东有点害怕,说:“陈先生,婚姻仪式上可不能去搅。”

陈兰彬大义凛然地说:“关系到国家的事,有什么不能做的?我们走!”

叶绪东说:“他们会来接我的。”

陈兰彬突然醒悟:“好啊,你们联合起来坑我。”

 

教堂内的打听布置的十分五彩缤纷,喜气洋洋,几个小孩在里面打闹戏嘻。容闳和玛格丽特正在试穿新郎新娘服。米奇儿进。容闳感到很奇怪,现在是学生上课时间,容闳并没有请他们来参加他的婚礼。他问:“你们怎么来了,你不是和学生们在一起吗?”

米奇儿说:“是啊,可是发生了事了。”

容闳说:“发生了什么事了,一惊一咋的。”

米奇儿说:“孩子们在教堂里玩得忘了参加中文课了,一定给你添麻烦了。”

容闳深知陈兰彬会抓住这件事不放的,这件事不是添一点麻烦,而是麻烦大了。

米奇儿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容闳跟她说明,因为有人一直找不到指责容闳的借口,现在有了。米奇儿这下傻了眼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事到如今,担心害怕都没用了。中国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围。看吧,看看会发生什么。

米奇儿担忧地说: “那我们也不能坐待以毙呀!”

容闳说安慰她: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玛格丽特见容闳和米奇儿还在谈论上课的事,说: “米奇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谈这些公事。”

米奇儿说:”对对,咱们不谈了。”

 

天已经下起雪来,现在已经下的纷纷扬扬了。牧师去接邀请的人们去了,马车在结冰的山道上十分难行,科尔格医生把叶绪东和一些亲朋好友接来,来到门口已经迟到。科尔格医生对大家说:“对不起,迟到了。我们知道很多人要迟到,我们推迟了。”

说话间,很多马车都到了。孩子们蹦蹦跳跳进来,教堂内十分嘈杂。新郎容闳穿着从中国进口的大褂,胸前戴着大红花。新娘玛格丽特小姐穿着从中国进口的婚纱,显得十分美丽。新娘的哥哥和妹妹分站两边作伴。随着结婚音乐,他们从门口进。他们站牧师的讲坛前,牧师正在杜曲尔做证婚牧师。叶绪东悄悄挨近米奇儿,米奇儿抬头见叶绪东。

米奇儿觉得现在是向叶绪东说明学生旷课的事,米奇儿说:“叶先生,几个学生旷课,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提醒孩子们。”

叶绪东说:“我们现在不谈学校的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我能帮你什么帮吧。”

 “等下陈大人到,你一定要把他拖住,别让他进礼堂。”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你能做得到吗?” 米奇儿奇怪,还没有人能要她做事而不告诉她为什么:“叶绪东,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他要来容闳的婚场闹事。你知道将他拖住就行了。”

米奇儿一听他要闹事,就答应了。

教堂里,婚姻仪式还在进行。在牧师的讲坛前。牧师对容闳说:“站在你面前的是即将成为你妻子的女人,你爱他一辈子吗?你发誓吧!”

容闳答:“我发誓。我一辈子爱她。”

牧师对玛格丽特说:“站在你面前的是将要成为你丈夫的男人,你爱他一辈子吗?”

玛格丽特:“我发誓。我会爱他一辈子。”

他们在交换戒指。

 

教堂外,米奇儿远远看到气呼呼的陈兰彬来了。她迎了上去。

陈兰彬问:“米奇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等着您呢。”

“我是来参加容先生的婚礼来的。他在哪里呢?”

“陈大人,我想和你谈谈我的几个孩子忘记来上课的事。你一定有时间的。”

“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谈这件事?”

“不,我很不容易见到你,我们还是谈谈吧。”

“这件事的确很严重。他们坏了我们的规矩。”

“可是这件事的错误不在于这些孩子们,而是在于我。”

陈兰彬觉得米奇儿想把责任揽过去:“责任怎么能在于你呢?”

米奇儿解释说:“因为我是他们的住家妈妈。而且,是我把他们带到教堂里面去的。”

陈兰彬说:“不管怎么样,这些学生早就知道我们的规矩,不能进教堂,不能旷中文课。既然他们知道,明知故犯,这样的责任还不是他们的。米奇儿,我知道你十分关心我们的教育计划,你无私地帮助我们,我很感激。但是,对于我们学生的错误,你如果包庇他们,这是在害我们的学生。”

米奇儿说:“陈先生,你批评得对。可我想这些学生还是孩子呢,你知道孩子的天性吗?他们要玩,要有他们的生活。不是吗?你能不能给他们安排好的业余生活呢?”

陈兰彬说:“我们要讨论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我这是来参加容闳的婚礼,不是来和你讨论学生的情况的。”

这时,婚礼已经结束,大家从教堂里走出来。陈兰彬看上去十分失望。他在人群中搜寻容闳。他觉得此时来搅他的婚宴已经太晚了。他打算离开,见容闳挽着他的新娘出来。容闳见陈兰彬在,门口等他,很高兴。容闳说:“陈大人,刚才还在说你怎么没有来。”

陈兰彬说:“我不是来了吗?我有事和你说。”

容闳对新娘:“你先去你家,我和陈先生说话就来。”

玛格丽特和陈兰彬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容闳说:‘陈先生,你这么着急叫我,有什么急事呢?”

陈兰彬说:”容先生,你这一结婚,学生中,在朝廷影响很坏。你能退婚吗?这可能还能挽回一些错误。”

容闳惊愕:“退婚?陈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我很严肃。朝廷三令五申不能和美国女子相好,成亲,你也不例外吧,如果这样,朝廷会十分震惊,就会影响我们的这个教育计划。如果你现在退婚,我可以举报朝廷,你已经知错改过,我想朝廷不会怪罪的。”

 “陈大人,你要怎么样,随你的便。我是不可能退婚的。我容闳既然和我的太太结婚,我就会对她负责到底。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做人的基本的道德?”

 “原来如此,那我只能说你的一切行为都是有预谋的,策划好的。怪不得那些学生越来越反叛,越来越不象话了。学生被你宠得无法无天。”

 “原来你今天来不是来参加我的婚礼,是来和我辩论的。可是陈大人,对不起,我的婚礼还没有完,很多朋友还等着我为他们敬酒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你什么了。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再见。”

容闳说:“陈大人好走。”

陈兰彬离开,容闳看着他的影子,觉得他又可怜又可恨,朝廷派来的的确是一个没有没人情味的一个忠实的奴才。容闳常常地叹了一口气。在大喜的日子,陈兰彬就这样给容闳的心头放上了一块石头。

 

科尔格医生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厅里大摆中国的菜肴,有好几桌。后门的烤牛架子在冉冉冒烟。香气浓郁诱人。叶绪东等穿着中国传统的长袍马褂。他们在教美国朋友猜酒令。叶绪东和Y Y Foo:“六六顺呀,七匹马呀,八仙过海呀,全家福呀。”

叶绪东猜拳赢了:“啊,我赢了,你喝酒,你喝酒……”

卡特勒说:“ 这个游戏太有意思了,你们一定要教教我呀。来,丹尼尔,我和你一起猜指头八。我八个,来九个,公十个。喝酒,喝酒……”

众人见新郎新娘进来,都站起来。众人齐声说:“来,新郎新娘给我们敬酒。”

容闳和玛格丽特轮着给大家敬酒。众人要容闳和玛格丽特喝交杯酒,他们俩幸福地这样做了。

丹尼尔说:“诸位,静一静,我们能让新郎容闳为我们说几句话呀?”

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容闳看着这一情景,心里十分激动。容闳顿了一下,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容闳有今天全靠大家的帮衬。谢谢大家。”

容闳说完,大家有热闹了一番,各自慢慢离去。

牧师和医生以及两个中国老师进入供着祖先的科尔格医生家的书房做了一个传统形式的祈祷。容闳一块玉雕送给了妻子。

“玛格丽特,这是我珍藏多年的礼物,现在给你。你知道这木雕在我心中的份量?” 容闳说。

玛格丽特点点头:“它包含着你生命中的悲和喜。闳,我会把它珍藏好的。”

做完仪式,客人离去,在容闳的新房里,只留下容闳夫妻两人。玛格丽特梳完头,抬起头偎依在容闳的身边。容闳看着她。容闳捧着玛格丽特的脸庞。容闳说:“玛格丽特,我爱你。从今往后,我得到了真爱。”

玛格丽特也幸福地说:“我也是。”

他们热烈地接吻。一会,玛格丽特抬起头。玛格丽特说:“闳,我能到中国去了吗?我能见到婆婆吗?婆婆长得怎么样的?你家是怎么样的。一定很美吧!”

容闳心里难受极了,说:“玛格丽特,我不能带你去我的家。我不能。”

玛格丽特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我的夫家?”

容闳说:“玛格丽特,我不能带你回中国,因为这会被那些反对我的教育计划的人作为把柄,将整个留学计划破坏。”

玛格丽特说:“怎么会呢?我们结婚能影响你的事业?”

 “是的,他们不让任何老师和学生和美国女人谈恋爱,结婚,留在美国。”

 “这些学生,你们政府对他们的规定我好理解,可是你是美国公民,你是你自己,难道你也受他们的约束?”

 “你知道吗?这教育计划是我一手创办的,是我的生命的一部分。难道我能放弃她”

玛格丽特理解地点了点头: “闳,你别解释了。我理解你,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能到你那个美丽的家乡去看一看生你养你的地方。”

容闳含泪点点头,将玛格丽特搂进怀里。

 

肄业大楼教室内的课堂里,幼童都坐在那里。但大家都在窃窃私语。陈兰彬进,幼童们肃然起敬,都规规矩矩地坐好。陈兰彬坐在大厅的那一头。陈兰彬大声宣讲:“你们都听着,现在我们这里有一股歪风。这股歪风正在腐蚀着我们。我很害怕我们会被阿美利克化。所以我们要取消阿美利克的课程。”

唐绍仪轻声说:“陈先生,难道你又不让我们上体育课和音乐课了吗?”

陈兰彬说:“对,你们不能上体育课和音乐课。”

唐绍仪说:“那还有地理课呢?”

陈兰彬说:“也取消了。你们从现在起给我好好背诗经,礼记。”

学生们都面面相嘘,不敢吭声了。

 

结完婚,容闳和玛格丽特去纽约度蜜月。他们走进一家餐馆,坐下,点菜。容闳说:“亲爱的,我想回去了。”

玛格丽特说:“怎么?我们才到纽约,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几天度蜜月,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吗?”

容闳说:“亲爱的,我实在放心不下那些幼童们。陈先生很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利的决定,我想我应该回去。”

玛格丽特说:“闳,能在这里待一天吗?”

容闳只好同意了。

 

      教室内,陈兰彬让幼童学诗经,礼记又枯燥又乏味, 不少学生上课打起瞌睡。李桂攀头靠在墙上睡着了。黄暄桂摇了摇他,李桂攀醒了。黄暄桂责备李桂攀读圣贤书你怎么好睡着呢?李桂攀老实承认他实在困了。这书读得实在太枯燥无味,他实在太困,因此他睡了过去。不料他们正在谈话时,刚好陈兰彬过来听见了。他简直不相信孩童的对话说这书读得枯燥无味,这两个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亵渎神圣。他必须教训教训这两个孩子。

陈兰彬走过去,用板子狠狠敲了他的头。陈兰彬喊着:“你,跟我来。”

李桂攀跟着陈兰彬到老师的讲台。陈兰彬要他伸出手来。李桂攀伸出手,闭起眼睛,皱起眉头。陈兰彬开始用尺子打。一会儿,下课铃声,同学们都走到李桂攀身边,看到他的手肿了起来。大家都问李桂攀疼不疼,李桂攀擦擦眼泪,说不疼。其实,他是不敢说疼。

唐绍仪说:“我们要去告容闳先生去!”

李桂攀抽泣着说不要去告,他说他很害怕遣送回国。詹天佑很愤怒,他挥挥手中的杂志,说:“来,每人给你们一份。这是《哈泼斯》周刊。”

容癸也嚷嚷咬了一份。唐绍仪说他也要一份。詹天佑给大家每人都有一份。他们还要帮我詹天佑给每一个同学呢。

詹天佑对大家说:”这一期《哈泼斯》周刊有一篇日本孩子写的有关自由的文章。大家好好读一读。”

 

上课了,大家都走进教室。 教室内鸦雀无声,陈兰彬等着幼童们坐好,慢慢的走到黄开甲身边,突然吼叫道:“你,你大胆,竟敢穿西装来上学。”

黄开加和大家被突如其来的大声叫喊吓哭了,说:“大人,我的长衫马褂不见了。”

陈兰彬继续凶狠地吼道:”什么,你竟敢这样亵渎圣衣?”

黄开甲低下头,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也许……是被……人偷走的。”

陈兰彬还吼着:”好哇,我等下和你算账。”

陈兰彬走近一个幼童,这个幼童也被吓得哭了。陈兰彬说:“你把手里的这本杂志给我。”

幼童吓坏了,乖乖地将这本周刊递给陈兰彬。陈兰彬摊开杂志,阅读了一下,然后将杂志卷起,将双手放在背后。陈兰彬这下放低声音:”哼,你们也要讲自由民主了?讲自由了?”

他指着一个学生:“ 你……还有你,都给我背条例!”

两个学生战战兢兢地站出来。黄暄桂说:“陈先生,我来背吧。”

陈兰彬见有人自告奋勇,很高兴:“好,你背给他们听听。”

黄暄桂背得十分流利。陈兰彬很得意,说:“你们看,这才是我们大清国要的才子。我们大清国给你们这些学生花了多少心血,付了多少银子,难道你们就这样效忠皇上,效忠大清帝国?眼看春节就要来临,过后又是一年。你们春节还是继续学习皇帝的训令。你,你,还有你,都给我站出来。你们所有的人都给我面壁思过。你们简直反了。”

大家都面壁站着,陈兰彬出去。唐绍仪,詹天佑和容癸互相看了一眼。唐绍仪对一学童说:“你去门口站着望风。陈先生来了立刻告诉我们。”

詹天佑见现在说话比较安全了,便说:“眼看新年就要到了,难道我们就被关在这里读这些陈年烂书吗?”

容癸说:“投票,民主投票。”

唐绍仪从口袋里拿出小纸条,说:我早准备好了。赞成和不赞成假期被关在肄业局里, 赞成的画圈,不赞成的打叉。我们来个民主投票。”

容癸说:“这次谁也不许窝囊。我们将投的票给陈先生一份。记住,谁都不许窝囊。”

詹天佑开始发小纸条。门口望风的幼童听到走廊的脚步声。望风幼童:“来了,他来来来……了。”

容癸说:把小纸条藏起来。回到原地。大家迅速地回到原地站立面壁。

大家听到陈兰彬的脚步慢慢地向教室走来。都到一半,停住脚,听听教室没有动静,又转回去。他的脚步渐渐远去。

容癸说;”同学们,我们反对独裁的时间到了。来大家一起来投票。”

大家将画好的票交给唐绍仪。詹天佑检票:“叉,叉,叉,叉…… 好了,全是叉,啊,有一个圈。反对,我们全反对春节把我们关在这里。只有一票赞成。黄暄桂,是你吗?你一个人在这里好了。”

黄暄桂说:“我……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容癸说:”叛徒。你自己丢了衣服,已经要被陈先生惩罚,你还这样保这他。”

詹天佑说:“容癸,谁都有自己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我们不能对黄暄桂不礼貌。你应该跟他说道歉。”

容癸说:“对不起。我不好。好了,我们等这陈先生吧。他来了,谁也不许后悔,谁也不许装熊。”

望风的幼童轻声喊:“我听到脚步声了,他来了。”

唐绍仪说:“别怕,别发抖。谁怕,谁发抖是囊种。”

陈兰彬进,看到每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陈兰彬说:”你们怎么了?你们都中了邪了?”

唐绍仪说:“陈先生,我们进行了一次民主投票。”

陈兰彬不解:“民主投票?什么玩意儿?”

唐绍仪说:“就是每个人画圈或打叉来表达对你在春节把我们关在这里读书的赞成或反对。”

陈兰彬责问:“你们?民主?投票?赞成?反对?……” 他吼叫,“ 那是你们做的事吗?你们比皇上还要大吗?你们……你们……你们知道这是在违抗皇命吗?岂有此理,你们简直反了。”

詹天佑说:“陈先生,是我们自己发起的。我们知道您不会同意我们的做法。所以我们才将我们的民意传达给你。我们反对你把我们关起来读书。”

陈兰彬气得直发抖。陈兰彬将黄暄桂叫到身边,说:“你是个好学生,你可不能说谎。告诉我,是谁发起的。”

黄暄桂颤抖着声音说:“大……家,是…… 的……”

陈兰彬定了定神:“是吗?你也学会撒谎了?”

黄暄桂摇摇头:“不,我没撒谎,是我们大家都想这样做的,我没有同意,我画圈了……”

陈兰彬说:“好个你,詹天佑,你,唐绍仪, 还有你,容癸,全给我站好,我要打板子。你们仨关禁闭。”

三个人面无畏惧地站出去。陈兰彬想不到所有的学生都站了出来,都伸出手来准备挨打。黄暄桂也伸出手来。陈兰彬不知说什么好:“你们!你们都反了!我把你们都送回……去!”说完,陈兰彬悻悻地走了。

学生们从教室里跑出来,他们跑到草地上。他们欢呼雀跃,他们将帽子和衣服扔向天空。他们将他们的天性释放出来。

 

 

 

 

 

 

 

 

第三十四章             

     中国的新年到了。孩子们把中国楼布置得红红火火。 所有的中国人都穿上中国传统的服装--厚厚的,灰色丝质长袍,系上一根深绿的缎子腰带。头戴黑帽, 脚穿灰黑鞋。大厅里摆这各种花,墙上挂着中国画和书法。桌子上放着很多可口的食物,有些美国人连见也没有见过,例如在半壳中的牡蛎,果子布丁,和奶酪,色拉,和中国茶。中国茶只是为了拿在手上的。小田龟,米奇儿,丹尼尔等都在中国楼里作客。丹尼尔想不到中国的新年这么有趣,他看道这些孩子们,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喜气洋洋。过年应该是他们的时光。米奇儿他们玩得多高兴。她看到孩子们就要放鞭炮,她捂起耳朵。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他们来到门口。门口更多的鞭炮引来很多很多美国的大人和孩子。听得丹尼尔手痒痒也要放鞭炮。太刺激了。米奇儿对丹尼尔说:“你这个老小孩。去,向他们要去。”

米奇儿和丹尼尔在那边和学童们玩。丹尼尔捂着耳朵放鞭炮。米奇儿格格笑着。米奇儿说:“你这男子汉,还是个将军,战场上放枪打炮害怕过?”

丹尼尔笑着说:“那不一样,我现在不是战士,是孩子。”

小田龟和容闳站在门前。容闳说:“你们日本孩子假期怎么过?”

小田龟说:“日本学生要去旅游, 我们打算让孩子们开开眼界,去看看西点军校。有可能的话,去看看美国海军基地。容闳,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容闳叹了一口气:“也许把他们关在教室里读圣贤书吧。”

小田龟说:“容闳,这知识不全在这圣贤书上。中国的确有很多圣贤书,可是时代变了,知识是需要更新的。”

容闳叹了一口气:“唉,我们这五千年文明,只有四个伟大的发明,平均一千二百五十年发明一个。我们的祖宗就满足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五年四个发明,一年四个发明,甚至一天一个发明,这才能强国。”

 “那你还把他们关着,让他们从古书堆里找发明?”

 “中国要做一件事有多难呢。什么叫封建?封建就是让你的思想固定在一个点上,让你愚昧,让你向泥塑的祖宗叩头,让你不延伸。这愚昧使我们的人民受了多少的痛苦和耻辱。” 说话间,丹尼尔的一颗鞭炮落在容闳的跟前。容闳看着这颗已经爆炸的鞭炮,感慨万千。容闳说:“火药是中国人发明的,可是当英国人用火枪打开中国的大门,迫使中国抽大烟的时候,中国人却喊着刀枪不入愚蠢的口号,用胸膛和血去抵住他们的火药枪口! 八国联军用洋枪打开圆明园,而我们古时候都发明火药的文明国度,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咱们的家园烧了。你说这种窝囊,这种压抑,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心里堵得慌。”

小田龟说: “这批学生是你的希望,你可以把他们塑造,你可以让他们插上翅膀飞呀!”

容闳说:“谈何容易。这是我们的特色。婆婆太多。”

小田龟说:“你说是你们的陈大人?”

容闳说:“即使没有陈大人,他们还会派李大人,吴大人什么的来做婆婆。”

小田龟说:“容闳,我知道你不是容易泄气的人,说服他,让学生开眼界。”

容闳叹口气:“试试吧。谢谢你的提醒,小田龟。”

小田龟说:“我们是朋友,不用客气。”

 

 容闳进陈兰彬办公室,陈兰彬让座。容闳单刀直入:“陈先生,孩子们寒假的活动,你有什么打算?我想和你商量安排。”

陈兰彬从屋里取出一叠纸, 要容闳看看, 容闳看了片刻, 抬头看看陈兰彬, 他欲开口, 但是止住。陈兰彬说:“我知道你会反对这个计划. 为了使学生加强汉学, 加之一些洋课程。我已经为学生排满寒假的课。”

容闳说:“学生们刚刚结束一个学期的学习, 又被关进肄业局大楼苦读圣贤书。可能对他们的压力太大。日本朋友小田龟说日本的学生去旅游, 他们去通过实践得到知识。他们去西点军校,去海军军校参观访问。”

陈兰彬说:“日本人是日本人。我们是我们,我们和他们情况不同。我们的国情不同,我们需要有我们大清国特色的计划。”

容闳说:”我想我们也需要让这些孩子放松放松了。”

陈兰彬说:”书是苦读出来的。只有劳其筋骨, 苦其心志, 这些学生才能有出息。”

容闳见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说服不了陈兰彬, 也就闭口不说就离开了。到了门口,容闳竟然见到住家家长和米奇儿。米奇儿说:”容闳,你见到陈兰彬了吗?”

容闳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米奇儿说:“我们要陈兰彬先生不要在假期将孩子们的课排满。这样,我们有时间带着孩子们去看看美国。”

容闳苦着脸说:“这也许不行吧!”

米奇儿说:“为什么?”

容闳说:“没有为什么。中国人做事不好问为什么,因为中国人做事没有为什么,就是做就是了。他就不允许孩子们去实地学习。这就是为什么。”

米奇儿和住家妈妈都不满意容闳的这一说法:你们做每件事都不问为什么吗?容闳说:“皇上要我们做的我们不问为什么!”

米奇儿说:“难道皇上要你去死,你也会去死?” 容闳可笑地说:“是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住家妈妈说:“你们的皇上已经可笑到了极点,你们的人民简直愚昧到了极点。要知道世界上没有比生命再重要的东西了。难道你们皇上的话比命都重要?那你们的人民都变成了猪,或者牛,没有思维的动物!”

容闳并不否认这些妇道人家的说法: “我同意你们的看法。”

这些住家妈妈们听到容闳这样滑稽又无可奈何的声音,都笑了起来。“没有大脑的人民,怎么有一个进步的社会呢?你容闳可不是这样吧!那我们去说说吧!”

容闳说:“不管你们怎么说,结果一定是一样的。因为中国官员的脑子是一样的。”

米奇儿和那些住家妈妈们可是听不进容闳的解释,他们带着大伙儿进入中国楼的陈兰彬办公室。看到这么多住家妈妈,陈兰彬皱了皱眉,让他们坐下。米奇儿开个头说:“陈先生,我们到这里是来要求给孩子们一些假期,这样我们才能带他们出去看看美国,学到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陈兰彬问:“一定是容闳怂恿你们来的,是吗?”

米奇儿说:“陈先生,我们早就到您的办公室外面等了。我们刚才才看到容闳从您的办公室出来。我们没有跟他说上话,就进来了。你怎么这样说这些呢?”

陈兰彬说:“是我规定的学生们要上学。也是清政府定下的规矩。如果学生不遵守肄业局和清政府定下的规矩, 我将给李鸿章大人一个奏折, 将这些孩子全部撤回中国。住家妈妈们,请你们记住,我们中国人的事有我们中国的方法解决。你们这样来劝说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和容大人再商量一次。”

米奇儿说:“陈大人,学生出外只会对学生学习带来好处。”

陈兰彬答应:“我们会研究研究,酌情处理的。”

 

      星期天, 中文教师叶绪东上课开始。 叶绪东点名:“唐绍仪!”

“到!”

“詹天佑!”

“到!”

“曾溥! ” 没有应。

“曾溥!” 没有应。

“李桂攀! ”没有应。

“李桂攀!” 还是没有应。

叶绪东继续点名:“黄开甲。”

“到。”叶绪东看时,黄开甲还是穿着西装。叶绪东要黄开甲站到外面去。说:“你为什么不穿清服?”

黄开甲说:“我还是找不到了。”

叶绪东训斥道:“你这是说辞。你一定把衣服给扔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顽童。”

黄开甲说:“叶教习,你错怪我了,长袍大褂的确找不到了。”

叶绪东十分生气:“ 好吧,我一并和你们算账。

院子里,陈兰彬正在喂鸟,叶绪东进来。陈兰彬说:你不是在上课吗?你这样急,出了什么事?”

叶绪东气急败坏着说:“陈先生,大事不好,今天又有几个孩子缺席。”

陈兰彬问: “哪几个?”

叶绪东说:“又是这几个。曾溥和李桂攀已经两次没有来上课了。另外,黄开甲还是穿着洋服,托词说清服给丢了。”

陈兰彬听了,觉得事情变得严重,这严重的起因就是容闳,他为幼童开了个坏头,幼童开始散漫起来, 来上中文课随心所欲, 爱来不来。这样下去, 这些小孩会出轨, 会被美国化。

叶绪东说:“孩子不来上课,关键还是在住家妈妈。美国人家就是自以为是,随心所欲。他们自由化惯了,带着我们的学生也自由。”

陈兰彬说:“那是我们有人怂恿他们自由的。这件事只有报朝廷才能解决。”

叶绪东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兰彬说:“我叫曾来顺去探个究竟。这些学生究竟在干什么?我也能呈上理由。”

 

曾来顺来到教堂, 见这两个孩子正在和别的孩子们玩, 他几乎认不出他们来了。曾溥和李桂攀的衣服换成了美国孩子的。曾溥问他们为什么换了衣服。他的答案是美国的孩子喜欢穿中国孩子的衣服,中国孩子喜欢美国孩子的衣服。他们换着穿。曾来顺觉得小孩子好奇,他也不想小题大做,因此就说:“你们还是把衣服换回来吧!”

曾溥和李桂攀说: “我们的衣服已经归美国孩子所有了。我们怎么能再和他们换回来呢?”

曾来顺听了大惊:“你们过来。”

两个孩子却生生地走过去。曾来顺说:“你们知道你们已经陷入麻烦了吗?你们的衣服是神圣的,是朝廷的象征。你们来到美国,是代表朝廷的,你们的一言一动都代表我们大清国。你们怎么能把神圣的衣服都换了。你们知道你们有什么后果吗?”

曾溥和李桂攀说:“不知道。我们好玩才这样做的。”

曾来顺警告说:“如果你们不能将衣服换回来,我就没有办法来保你们了。谁要你们来教堂的?”

曾溥和李桂攀:“住家妈妈。米奇儿妈妈。”

这时教堂孩子班的游戏结束了,米奇儿到处在找曾溥和李桂攀。逢人便问:看见Li 和 Zeng了吗?”

美国孩子说刚才看见他们俩和一个中国大人在说话。米奇儿问在哪里?美国孩子指着在门口。米奇儿急急忙忙跑到门口。她见曾来顺正在训斥他们俩。米奇儿向曾来顺打个招呼,说:”你在责备孩子吗?”

曾来顺说:“是啊,您有何高见?”

米奇儿说:“他们是没有来上中文课,那是我的主意,是我要他们到教堂来的。”

曾来顺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肄业局的规矩?”

米奇儿说:“我知道,可是这对孩子们不公平呀! ”

曾来顺有点来气了:“有什么不公平?这不是人人都一样吗?”

米奇儿见曾来顺没理解她说的话,解释道:“我是说这些幼童。一个学期下来,他们也应该有放松的时间呀。要不,他们太紧张,会把他们的精神给压垮的。”

曾来顺反讥:“也许会压垮美国孩子的精神,但决不会压垮中国幼童,你多虑了。”米奇儿见说不通,也就忿忿走了。

曾来顺回来, 向陈兰彬如实地汇报了他们的行动。孩子们被住家带到教堂去了。不但如此,还怂恿孩子和别的美国孩子还换衣服呢。陈兰彬听了,好像听到有人讲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故事。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幼童真的走斜路了。他们这么下去会被美国文化同化, 我们的游学计划会毁于一旦。 曾来顺说:“陈先生,那你说怎么办?”

陈兰彬歇斯底里地喊:“召回,让朝廷将他们召回。你通知两个孩子单独来到肄业局。”

曾来顺应道:“好,我这就去。”

 

两个孩子来到肄业局。陈兰彬和这两个孩子谈话。李桂攀和曾溥显得十分害怕。陈兰彬说:“曾溥你和李桂攀知道周末要上学吗?”

曾溥说:“知道。”

陈兰彬吼起来:“知道?知道还明知故犯?那你们为什么不来上学?”

李桂攀十分不解:“陈先生,为什么人家日本孩子可以自由自在地和美国孩子一起尽情地玩耍, 和他们参加各种活动, 而我们中国孩子却不能? ”

陈兰彬火冒三丈:“你!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还要顶嘴?你们说,为什么不来上中文课? ”

曾溥喃喃地说:“我们……”

陈兰彬说:“李桂攀,你说,为什么不来上课?”

李桂攀说:“我……”

陈兰彬气得嘴唇发抖:“来人,曾先生,打手板五十下,罚跪三个时辰。你们说不说?”

曾溥说:“陈先生,我告诉你,你不生气吗?”

陈兰彬:“说!”

曾溥只得老实说:“在教堂里我们做游戏,学英语,交朋友。”

陈兰彬说:“你们到这里来就为了做游戏,学英语交朋友吗?我问你们,你们的衣服到哪里去了?”

李桂攀说:“我们和美国孩子换服装了。他们要穿我们的衣服,我们喜欢他们的衣服,我们就和他们换了。”

陈兰彬气得七窍生烟:“禁闭起来。我要把你们召回国。” 

 

米奇儿听到这个消息, 她觉得上上教堂,学学英语,孩子们处于好奇换换衣服,这些都在情理之中,没想到这种小题到了陈兰彬这里变成了天大的问题。孩子们像是遇到了大灾难。她去找容闳。她见了容闳劈头盖脑的就把两个孩子的问题给搬了出来。没想到容闳十分沉着,一点慌乱都没有,一切都像在他的预料之中。米奇儿眼巴巴地看着容闳,等这他拿出个主意来。容闳却说:“米奇儿,这也不是你的错,但是你太不了解陈兰彬,太不了解我们这个项目的严明的纪律。”

米奇儿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容闳说:“陈兰彬是个十分固执的人,恐怕怎么也说服不了他的,不过我还是要去试试。”

      容闳来到肄业局,他在陈兰彬对面坐下。陈兰彬知道容闳的来意。容闳说:“陈先生,曾溥和李桂攀你准备怎么处理?”

陈兰彬说:“容先生,为了严明纪律,报效皇上,我以为还是将他们两个学童召回。”

容闳说:“我不赞成。我们的教育方法的确值得商榷和改进。我们不能成天将学童关在屋内读圣贤书。我们应该让他们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看看美国社会,看看他们日新月异的发展,让他们去旅游,去看看他们的军事学校,让他们去看看他们的海军。看看他们的武器,看看他们的大机器。我们让他们看眼界,这样他们才能有目光,有理想。将来回国能成为栋梁之材。”

陈兰彬说:“你说的我不否定,但是,如果没有了祖宗的规矩,没有了对自己祖国的热爱,没有了自己的文化,即使有了本领,有了目光,有了理想,可是他们的这一切可能成为别国的财富,成为他们的人才,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是为别人在做嫁衣裳吗?我最忧心的就是我们的学童将美国的文化学成自己的文化,将美国当成自己的国家,那么,我们就是培养了人才,于我们中华何用?这些人如果不早日召回,将来还不知道会为我大清国召来多少损失。”

容闳耐着性子说:“陈先生,你的想法为什么这样僵化?我们让他们来,就是要他们学到美国的文化,就是要学他们的豁达,就是要学他们的创造力。我早就想跟你提议,我们的课程定得就像在中国的私塾。 你给他们挖了口井,把他们放到井底,他们能看到天吗?”

陈兰彬固执地说:“容先生,你就别跟我说了。你说服不了我。你给那些孩子树立了多坏的一个榜样?如果将来学童们都像你,做人家的女婿,那你说我们的肄业计划有什么意义?”容闳气得发抖:“你……你……”

陈兰彬说:“对不起,容大人,我已经给朝廷写了奏折,要求召回这两个学生。”

容闳绝望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天哪,要做任何一件事多么的困难。中国啊中国,什么时候你能醒一醒。”

陈兰彬不吭声,站起来,走了出去。容闳也忿忿地走到街上。

 

      天上积起厚厚的黑云,月亮被严严实实地遮住,天色十分昏暗,维拉夫人家显得十分冷清,两个学童在他们的肄业局学中文。维拉夫人吃完晚饭昨晚祷告,便上楼。估计这个时候黄开甲和容癸快回来了。突然,她听到有人开门,她赶紧下去,看看门是否他们回来了,门好好关着。她便又上楼。她不放心,仔细地听着楼下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她又听到拉抽屉声。她又悄悄地走下来。只见黄开甲往外走。维拉夫人走到抽屉边,见那些首饰和古董不翼而飞。

维拉夫人喊:“开甲,开甲,你怎么回来就走了。”

维拉夫人急急忙忙往外走,想拉住黄开甲,黄开甲回头,维拉夫人见他蒙着脸,有点害怕。维拉夫人:“你,你,你是开甲吗?”

黄开甲推了维拉夫人一把,维拉夫人跌倒在地上。一下昏厥过去。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黄开甲和容癸,还有米奇儿,丹尼尔以及牧师站在她的床边。维拉夫人终于醒来。黄开甲和容癸走到她的身边。维拉夫人十分恐惧。

维拉夫人说:“开甲,你怎么拿了这些首饰和古董就走了。”

黄开甲说:“维拉夫人,我和容癸才从肄业局回来。”

维拉夫人说:“你是鬼还是人,怎么我明明看到你进屋开抽屉拿了东西出去。你穿着你那长袍马褂。你一下又变了回来。孩子呀,你需要什么,尽管跟你大妈说,你可不能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黄开甲说:“我没有哇。”

维拉夫人说:“难道那我看错了?不会,是你偷了这些。”

米奇儿说:“开甲,你说实话,你到底偷了没有,你把你的衣服藏在哪里了?你把那些 珠宝金银藏到哪里了?”

黄开甲说:“米奇儿妈妈,我没有偷,我的衣服丢了,是维拉夫人给了我这件西装。我可以对天发誓。”

维拉夫人说:“你这孩子实在太可恶,明明我看到你,你还要抵赖。我不能让你再住在我家了,你另找地方住吧。”

黄开甲眼泪汪汪,怎么解释维拉夫人都不会信。但是的确不是他,他是被冤枉的。

开甲说:“我没有偷。”

米奇儿说:“你也别抵赖了,走吧, 我给你找地方住。”

黄开甲纵然有一肚子委屈,这时候争辩不是时候,这能跟着米奇儿走了。

 

      真是恶事传千里,小店报摊,很多人在买今天的报纸。他们在纷纷议论昨天晚上发生在维拉太太家里的事。一个行人一边开报纸标题,一边读出声来:内鬼出维拉家,偷钱财,中国人,打道回府吧。另一个行人读出声来:这样的学生,太不应该了。早就料到他们会是一群从蛮荒之地来的刁民,怎么能让他们住到美国人家里。还有行人说:以往他们都很好的呀。那些人很会伪装呀,听说西海岸在排华。要将这些华人赶回去。这样的品行,他们是应该回去。

容闳听了心如刀割。他坚信这偷东西不是黄开甲干的,但是,要人相信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陈兰彬气愤地将报纸往桌子上一摔。 陈兰彬对叶绪东说:“你赶快把容闳给我去叫来。这都是他放纵的结果。”

容闳从门外不请自来:“陈大人,我不请自来了。” 容闳从地上捡起陈兰彬摔的报纸。容闳说:“事情还没有弄个水落石出,就生这么大的气,这件事有点奇怪。”

陈兰彬说:“人家连报纸都登出来了,是维拉夫人亲眼看到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弄得我们很被动。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能放纵这些孩子,你不听,这样的舆论,我们在这里是站不住脚了。”

叶绪东说:“这件事影响太坏了。维拉太太本来是一个最热心的人,可是现在。”

容闳说:“我想我要搞一个水落石出。不管是不是我们的人干的。我们至少还给维拉太太一个真实。”

陈兰彬讽刺地说:“等到人赃俱在,你就会心服口服的。”

 

      星期六,和往常一样,住家妈妈们将学童送到肄业局学中文。教室里,学童们个个神情严肃,不时有同学耳语几句。米奇儿送黄开甲来学校。米奇儿对开甲说:“开甲,别跟人家吵架,这件事做了,改正了也就好了。别多想。”

黄开甲说:“米奇儿妈妈,我不会和人家吵架的。”

黄开甲进入教师,同学们指指点点。陈兰彬直着嗓子喊:“肃静,肃静,诸位学童。”陈兰彬显得十分严肃,“大家用不着指指点点。东西是黄开甲偷的,现在人在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赃物。他还是很不老实。他的所作所为,玷污了我大清肄业在美国的计划。我将上报朝廷,严肃处理,以肃纪律。黄开甲,你先站到门边面壁思过。”

黄开甲反驳说:“陈先生,别人冤枉我,可是你也冤枉我,上星期我和大家在一起,直到东西被偷,我一直和容癸在一起,我的衣服也不知不觉地失踪了。”

陈兰彬怒气冲冲:“大胆黄开甲! 我在朝廷这么多年是干什么的,就是侦探研判这些事。你这样东拼西凑找证据,为自己开托。你是罪加一等。少罗嗦,去面壁。等下我用点刑,看你还敢这样说话。如果你不想吃这样的苦头,你就从实招来。”

黄开甲说:“陈先生,你打吧,你打死我,我也给你同样的回答,我没有偷。”

陈兰彬说:“你这样的刁学生我见得多。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吧,来,给我打。”

板子声传出,黄开甲痛得哇哇直叫。吴仰曾在容尚谦耳边说了些什么。容尚谦:“住手!东西是我偷的。”

陈兰彬转过头:“ 啊,是你!”

容尚谦说:“那天晚上是我蒙着脸去维拉太太家去偷的。”

陈兰彬说:“好吧,连你也一起召回。”

米奇儿,丹尼尔,容闳,牧师都在维拉太太家谈珠宝失窃的事。米奇儿问:“维拉太太,你说那天真的是黄开甲吗?”

维拉太太说:“那天我是这样从楼上走下来。我看见一个影子,黄开甲穿着他大褂,他的衣服没有丢。我下去的时候,他就逃走了。”

米奇儿说:你有没有看清他的脸?”

维拉太太说:“没有,他带着面具。我敢肯定是他。因为我太认识他的衣服了。”

容闳说:“米奇儿,你就别希望要维拉太太说不是黄开甲。她不会看错。”

米奇儿说:“我还是觉得中国学生不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这给你容闳的压力有多大,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

维拉夫人说:“难道你们还要我老太婆说谎平息这件事?”

容闳说:“维拉太太,我们会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时间到了1876年。

邮差骑着自行车,将一封信递给看门人。看门人入内,将电报交给陈兰彬。陈兰彬将电报拆开,他将电报快速读了一遍。他啊了一声。他好像听到了李鸿章声音:大清朝决定在美国设立公使馆,命你速回中国受命。陈兰彬站在窗前,目光远视。这样的使命等着他,何等重要。可是他陈兰彬是不是有这样的才干。他有点胆却,胆却的是他不会说英文,皇上要他去这个位置,他明白一定是要他去牵制什么人,就像他现在牵制容闳一样。他从内心上说,如果容闳能和他一起,在外交方面容闳一定能胜任,这样,他就可以把关政策方面的事。想到这里,心里开心起来。

      容闳一直担心着这件偷窃的事。 虽然他也不相信他的学生会偷窃, 但是他没有证据。他需要的是证据,他想去诺索布教长那里讨教。诺索布请容闳坐,他说:容闳,你的学生发生了这样的偷窃行为,而且,差点使维拉夫人送命。社会上的影响十分负面。这件事已经触犯法律,我们协商一下,我想既然这个学生是中国人,我们让你们来处这件事,最好你们将该学生清除。这样可以消除影响。”

容闳说:“教长,我们正在处理此事。是的,出现这样的事,我们也很痛心。我们也在计划将这个学生送回中国。”

诺索布教长说:“我怎么也不相信中国学生会做出这样的事。你看我家的这几个中国学生,他们的行为这样的规矩,温文尔雅,要我把这件事和他们的形象对起来,真实不可思议。”

容闳说:“教长,发生了的事是真实的。这个整个留学计划造成了巨大不良影响。我想我们会妥然处理的。最近我们的陈兰彬督学要回中国,我想我们会要他将这几个孩子带回去。”

诺索布教长:“我相信你,希望你尽快处理这件事。”

容闳从诺索布办公室出来,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说实话,他是一百个不相信黄开甲会做这样的是,但是他说不出来。

不仅容闳不相信,黄开甲的同学们都不相信。尤其是容尚谦,钟文耀,詹天佑,容癸他们这几个同学,更是不相信。容癸觉得一定有蹊跷,因为黄开甲的衣服是被人家偷的,到底是谁偷的,黄开甲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既然来偷珠宝的小偷穿着偷来的衣服,那么这宗偷窃案一定是有预谋的。黄开甲还没有被处理,这个偷衣服的贼一定还会来作案,这样就会加速陈兰彬对黄开甲的处理。容癸觉得一定还会有人来作案。

他们几个几个胆大的埋伏在维拉太太家的树林子里。月光淡淡地照再旷野上,显得格外阴森。吴仰曾跑步来。吴仰曾悄声说:“来了,来了。”

容尚谦说:“你怎么看到的。”

吴仰曾说:“我是跟着他出来的。”

乌云再次遮住月亮,天色漆黑。只见那个人悄悄溜进维拉太太家。那个人掩住门。容尚谦他们把门锁住。邓士聪早把容闳米奇儿一干人都叫来了。来的还有小田龟。他们都站在门外。里面那个蒙面人将价值连城的中国宋代花瓶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放到怀里。悄悄地开门。

小田龟惊叫:“左藤! 是你!”

左藤:“小田龟先生!”

小田龟说:“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拿别人的东西?”

左藤说:“是是……”小田龟勃然大怒。他抽刀架在左藤的肩上说:“是谁,快说。

左藤结结巴巴:”是……是他……叫我偷黄的衣服。”

容闳说:“然后呢?”

左藤惶恐地说:“我不知道。”

真相大白,小田龟显得十分难堪。小田龟的剑顶着佐藤,正要押着他回日本教育基地。容闳说:“小田龟,慢着。”

容闳叫来维拉太太,维拉太太一看,是这个人,穿着黄开甲的衣服。维拉太太很惭愧地把黄开甲拉倒一边,笑了。

 

      星期六汉语课,学童们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突然,一个学生从教室外跑进来。詹天佑:“嘘,他来了……” 学童们一下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静。陈兰彬入。他走到他的墙角桌子边,坐下。眼睛向全班学童扫去。陈兰彬向全体同学说:“学童们,我就要回国。要趁这个机会跟你们强调一下我们这个项目的意义。我们这个项目是皇上亲批的在中华史上开天辟地的项目。然其目的就是让你们学成回国,强我中华。”

学生们鸦雀无声,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因此我们要格守祖训,有违者我必惩之,今我要将这几位违反违抗皇命,忘本忘祖的学生召回, 以儆效尤,尔等要切记,要为大清国富强而学。我回去,但是我们的目标没有变,我们的精神没有变。再见了,学童们。吾等务必刺股悬梁,学而优。”

陈兰彬显得一丝忧伤。他缓缓地走出教室。幼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饷仍然鸦雀无声。蓦地,课堂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临行那天, 肄业局外来了很多学生送别陈兰彬, 大家都围着曾溥和李桂攀哭了。突然, 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 大家一看原来叫黄暄桂的幼童。黄暄桂大声喊:“陈大人,等等。”

陈兰彬回头:“啊,是你,黄暄桂!”

黄暄桂说:“陈大人,我是来给你送行的。”

陈兰彬十分激动:“谢谢,黄暄桂。”

黄暄桂从口袋里拿出他写下了一首诗,大声地朗读起来:

十载攻书向学堂,果然富贵出文章。

鳌鱼涌出千层浪,丹桂贻时万里香。

三级浪中龙见爪,九霄云外凤翱翔。

状元榜上标金字,直入皇都作栋梁。

陈兰彬连连称赞:“好诗,好诗!”

黄暄桂挂着眼泪:“我舍不得你离开。”

陈兰彬走过去,擦去黄暄桂脸上的泪水说:“好学童,好学童。” 陈兰彬说着, 眼里流下泪水。陈兰彬说:“我很欣慰, 我是真心为这些孩子好, 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国学,真的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有这么一个学生理解自己。

他对着曾溥和李桂攀说:”我们走吧!”

容闳望着他们的背影,十分忧伤。

 

阔尔溪镇的凯林顿家有很大的草房子和大批农场。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去,那农村的景色都像画面上的。谭耀勋在学校里的科目最喜欢的就是绘画。他学的是写生和油画。他一边帮住家妈妈干活, 一边在画油画。住家妈妈站在谭耀勋后面在欣赏他的油画。住家妈妈说:“谭,你的油画太美了。你看,这是我们家的草房子,这是青山,我们门前的青山。”

谭耀勋说:“我就将画交给美术老师,等发下来了,我把它挂到客厅里。”

住家妈妈说:“你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家一定变得更漂亮了。”

谭耀勋将油画作业交上去,不几天,老师就将他的油画发下来,当然他得到了高分。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放到画筒里,准备带走,可是老师却要他把他的展示一个星期,他正在将他的油画粘贴到学校的油画比赛的墙上。他的同学容尚谦走过来帮他将油画粘上。

 容尚谦走过来:“耀勋,你画得真好。这不是你的住家吗?”

谭耀勋:“是啊,我想在比赛中得第一名。”

容尚谦说:“一定没有问题。哎,我和钟文耀都报名参加舞蹈课。你报名了吗?”

谭耀勋十分担心地说:“不是不让他们参加这些课程吗?”

容尚谦神秘地说:“我们有不少同学已经参加这些课。有个叫麦丽莎的女孩已经邀请不少同学去参加她的舞会。”

谭耀勋困惑:“这件事容闳老师知道不知道?”

容尚谦说:“是容闳老师批准的。容闳老师告诉我们, 这麦丽莎的爸爸就是我们在读的书《汤姆索亚历险记》的作家。他叫马克吐温。你听说过吗?”

谭耀勋睁大眼睛:“真的吗?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能见到大作家了。”

容尚谦说:“我们还能跟他说话呢?”

谭耀勋高兴极了:“那我也去报名学舞蹈。”

容尚谦说:“走,我带你去。”

 

      麦丽莎和妹妹佳西卡正在分发舞会请贴, 姐妹俩碰到美国男同学麦克和乔丹。麦丽莎很会利用男同学:“ 麦克,你不能就站在那里浪费时间,来帮我们发贴。”

麦克开玩笑地说:“除非你答应作我女朋友。”

麦丽莎说:“好哇,你可以邀请啊。来,先给我发贴。”

佳西卡要乔丹帮忙:“你站在那里不做事多可惜,来,跟我们一起发贴。”

男孩们十分高兴为姐妹俩做这件事。发请帖的时候, 他们看到谭耀勋。麦克递给谭耀勋一张请帖,乔丹拿住麦克的手。乔丹说:“你邀请他干吗?”

麦克说:“这不是麦丽莎说的吗?”

乔丹说:“没看见他的那个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怎能跳舞?”

乔丹用姿势来模仿穿长袍的中国孩子的动作。乔丹继续说:“他这么笨手笨脚不要给他。”

谭耀勋向麦克,乔丹招招手:“你们在说我什么?”

麦克说:“说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怎能跳舞?”

谭耀勋等听了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揍这两个美国男孩。乔丹说:“麦克,别和他罗嗦,我们走。”

迎面来了几个日本学生,麦克和乔丹走过去,将请帖发给他们。一个日本同学趁机说:“麦克,你不要再嘲笑他们了。他们的老祖宗还要让他们穿上一千年呢。他们哪敢脱了这身大袍。”

麦克说:“看上去象头熊。”

麦丽莎和妹妹佳西卡走过来。麦丽莎见麦克又在奚落谭耀勋,替谭耀勋打抱不平:“你又在这里使什么坏?”

麦克说:“这个中国人也要请帖。”

麦丽莎:“那你就给他呀?”

麦克说:“你喜欢他的样子吗?穿着这样的长裙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能跳舞?”

麦丽莎对麦克的粗鲁很反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问你,你是爱尔兰裔吧。”

麦克说:“是啊,怎么了?”

麦丽莎说:“去问问你的外婆吧, 他在爱尔兰穿什么样的裙子。”

麦丽莎这样出他洋相,不知所措:“你,你,麦丽莎,你是在嘲笑我?”

麦丽莎说:“没有,这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你应该记住,麦克。民族文化是百年乃至千年的沉淀。你嘲笑就说明你无知。”

麦克无语,递给谭耀勋一张请帖。姐妹俩笑了起来。麦丽莎转身对谭耀勋诙谐地说:“谭,算我无知了,他们也没有错, 你们穿着打扮, 头上还缠根辫子, 非男非女的样子, 会给人误会, 换一身打扮就这么难吗? 同样是亚洲人, 人家日本人怎么不是这样的? ”

谭耀勋说:“麦丽莎,我只能把你的忠告作为一个参考。这是我们的规定。我无法改变它。”

 

      经过几个月的船上旅行,陈兰彬终于到了中国天津,他来到在李鸿章的府中。李鸿章出府门迎接他,在府门口,他说:“陈翰林,旅途劳顿,一路辛苦了。”

陈兰彬说:“为朝廷,不敢言辛苦。只是心力疲惫。”

李鸿章说:“陈翰林此话怎讲?”

陈兰彬说:“李大人,你喜欢听好话还是听丑话。”

李鸿章说:”陈翰林一向说话不带弯,今天怎么啦。你我相交这么些年,你难道在我这里说话还带官腔。”

陈兰彬说:“那好,我就实话实说。”陈兰彬将他的经历全部倒出来。“我实在是担心我们送出去的幼童召不回来,就象泼出水收不回一样。我们的教育计划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鸿章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此话怎讲?”

陈兰彬说:“那个容先生不以身不作则,开了个恶头。他竟然娶了一个米国女人做媳妇。高中的学童已经到了男欢女爱年代。米国女人发育早,且又性开放,她们从高中起开始自由找爱。有甚至未婚先行房。行房样式五花八门,有野合偷情。且他们高中男女,光天化日,搂抱亲嘴,伤风败俗。而校方却熟视无睹。我们虽有严规严律,且惩处严厉。怎奈这男女之事非惩能止。倘若他们以容先生为榜样,与米国人通婚,定不思回报朝廷。那朝廷之银子,你李大人之心血俱付东流。”

李鸿章沉思片刻,说:“那容闳有什么良策?”

陈兰彬说:“李大人,你若指望容先生对此有些作为,那我担心乃成多余。然,容先生以身作范,俗话说,学坏易学好难。上梁不正下梁弯,我们还能指望他来做什么事?”

李鸿章说:“如此说来,这留学计划乃徒有虚名,名存实亡了。那陈翰林有何高见?”

陈兰彬说:“办法倒有两个,不知李大人倾向于哪个?”

李鸿章说:“陈翰林,说来听听。”

陈兰彬说:“一是全部召回,免得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已经将两个学童召回。以示警讯。”

李鸿章说:“这是万万不能做的,做了,曾大人的希望,大清的倔起都会是一场梦。就毁于一旦。”

陈兰彬说:“那只有第二计。”

李鸿章说:“请讲无妨。”

陈兰彬建议:“那只有派一个铁腕人物去治理这些学生。”

李鸿章问:谁人能担当此任?”

陈兰彬说:“愚以为翰林院吴子登吴翰林可当此任。我深知此人学识渊博,且通晓数理,精于化学。若派此君担此重任,定能扭转局面。”

李鸿章说:“陈翰林,容我三思。待我秉报圣上太后,待旨后即可任命。”

陈兰彬躬身谢过。

 

容闳家,夜深了,容闳还在灯下写东西。玛格丽特端上一杯茶。玛格丽特见容闳伏案多时,心里想容闳必定累了:“闳,亲爱的,夜深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容闳说:“夫人,我很担心这陈兰彬回去。他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玛格丽特说:“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让他去吧!”

容闳说:“这次陈去对我们的学童计划凶多吉少。多少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多少年的强国梦就会破碎。你说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玛格丽特说:“你这样呕心沥血地为你们国家着想,可是一个人最可贵就是经得起失败,失败是成功之母。况且,你还不知道李鸿章先生的态度和朝廷的态度,现在你的担心还为时过早。睡吧。”

容闳将妻子抱在怀里,说:“现在,只有你给我温暖,我亲爱的。容闳吻妻子。

 

      李鸿章和陈兰彬的谈话还在继续。李鸿章告诉陈翰林,除了提议吴子登担任留学事务局监督,他还有一个重任。由于朝廷基于他担任留学事务局监督的出色表现,朝廷已经决定他和容闳任驻华盛顿正副公使。叶绪东被委任容闳的秘书。李鸿章立即向容闳发报宣布这个决定。

陈兰彬想了一想,这样的安排正和他意,虽然他和容闳一向合作不好,况且容闳是美国人,但是有容闳为他解决语言和打通关系问题,他很放心。但他又忧心容闳是美国人,

他怎么能作为中国的副公使呢?

李鸿章看出他的担心,说: “容闳有一颗拳拳赤子之心。他虽入美籍,然心时时刻刻想着祖国,呕心沥血地为祖国的强盛鞠躬尽瘁。国籍乃是一纸文件,容闳比我们中国人还要中国人。难道我们不能委他以重任?”

陈兰彬说:“那自然是皇上,皇太后的英明。”

李鸿章说:“我还给你一个保镖。他是朝廷的护卫陈实武。”

陈兰彬说:“谢李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吴子登任督学,若让区谔良来担任肄业局总办,那就会如虎添翼,一定会马到成功。”

李鸿章说:“好,就依陈翰林,你们择日出发,不敢延误。”

陈兰彬躬身说:“遵命。” 

 

夜深了,容闳坐在家门口,月光如水,洒在容闳的身上。容闳眺望远处。突然,他感到有人给他披上大衣。回头一看,是妻子。玛格丽特说:“闳,你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还是回屋去吧。”

容闳凝视着妻子:“亲爱的,你别出来,小心着凉。”

玛格丽特说:‘你呢?我想你在外面这样站着,已经发生什么事了。能让我知道吗?”

容闳对她说今天的确接到一封电报,是李鸿章大人发来的,朝廷委派她代表中国驻美国副公使,要他去华盛顿述职。但是他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些学生。他要是能分身有术,那该有多好哇。就因为这件事,他在外面惆怅。

玛格丽特非常理解容闳对那些孩子的感情,说:“闳,我知道你对那些孩子割舍不得,日夜盼着他们成材报国。既然这样,倒不如给李大人发个电报,辞去副公使,这样不是遂了你的心愿?”

容闳心里想着,陈兰彬此人虽一肚子四书五经,可是墨守成规,刚履自负,听不进别人的建议劝告。而且是个过河拆桥的主。他把容闳的教育计划作为他升官的梯子,现在官升了,容闳知道他很快会把梯子给蹬了。玛格丽特心里也很清楚。她一直劝容闳,将这些情况跟李大人说。容闳哎了一声:说有何用。容闳虽然对陈兰彬有天大的意见。但是一想起这个根本没有能力的哑巴办外交,朝廷在国际上有何说话份。倘若推辞,我堂堂中华,贫弱的大清成外交婴儿,倒不如容闳到那里为天朝说话,不管大清国多弱,总还有一个人发声。这样想来,她绝无推脱之理。因此他说:“夫人,这件事我还要从长计议。”

看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容闳想明天去看看孩子们。 容闳轻轻将妻子搂起,进屋。

 

今天,叶绪东进教室的时候,他大吃一惊,他看见教室里孩子们做得整整齐齐,大家鸦雀无声地坐在那里等着上课。叶绪东想今天他们怎么了,学童们谁也没有回答。叶绪东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谭耀勋说:“我们想见容先生。”

全体孩子一起喊起来:“我们想见容先生。”

叶绪东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现在是上中文课,你们怎么提出来见容先生呢?你们又有什么事了,不行!”

全体孩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叶绪东前面跪了下来。叶绪东慌忙走了过去,说:“同学们,你们中了什么邪了,怎么能这样! 快起来上课!”

谭耀勋:“你不答应同学们不会起来。”

叶绪东自己似乎也象中了邪一样大声地说:“你们都中了邪了! 起来! 起来!”

他走到谭耀勋前,使劲将拉起来,谭耀勋还是跪在那里。

叶绪东气愤地说: “你们都发疯了。起来,我打板子了,我把你们禁闭起来。”

这时容闳出现在门口,说:“叶教习,他们没有发疯,也没有中邪。他们是想见我。”

孩童们跪着。叶绪东让开。容闳对孩子们说:“现在你们该起来了吧!”

唐绍仪说:容先生,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都起来。”

叶绪东看到这个情景百思不解:“岂有此理,你们都怎么了?都起来。不该跪的时候跪着,该跪的时候死也不跪,你们这些孩子……”

 “叶先生,别责备这些孩子。容闳转向孩子们, “孩子们。你们都知道了?”

唐绍仪说:“容先生,你别离开我们。你别去华盛顿了。”

叶绪东听了,不知所然:“这是怎么回事?”

容闳说:“待会你就知道了。”他又转向同学们,“既然你们对我这么尊重,那么,我要你们坐好,听我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再讨论好吗?”

詹天佑说:“同学们,大家都坐好吧。我们听容先生的。”

同学们都站起来,坐好。

容闳说:“同学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很多年前,我们大清国要找一个会说英语的外交官,可是找呀找呀,就是找不到一个,不象你们,现在都能说洋话。朝廷只好找一个美国人代表中国来美国和美国政府谈判。同学们,我们一个泱泱大清国。连一个会说美国话的人都找不到。可悲可怜到什么地步。同学们,曾先生,还有我的恩师布朗老师希望你们都能学成,回归祖国,成为栋梁之材,救中国于水火。今天,我们国家又需要这样的外交官,可是你们还没有完成学业。先让老师担当此任。等你们学成,我将担子放在你们肩上,好吗?”

容闳听到有孩子哭了,他继续说:“老师开始老了。可是老师要老骥伏枥,哪怕分分秒秒为国效劳,都为己荣。”

唐绍仪说:“老师,我们不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众人喊:“老师,我们绝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容闳说:“老师向你们保证,如果朝廷派来的人努力将这个教育计划搞垮。我就会以死保护这个教育计划。”

众学生说:“老师,我们会拼命学习。”

叶绪东用袖子擦擦眼泪,他被感动了。

 

大海上,白浪翻滚,陈兰彬和吴子登站在船的甲板上。巨轮拖着白色的水带向前驶去。离中国越来越远。陈兰彬看到吴子登站在船头上,两眼盯着前方,他走上去,问:“子登老弟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吴子登的确在想着他到了目的地后,会是怎么样的状况,美利坚是一个大染缸,我们的学童不知被染成什么颜色了。陈兰彬看到吴子登沉默着,他想吴子登一定在考虑到美国以后的焦虑。他担心地说:“我十分担心容闳会把这批学生带入美国, 淹没在洋文化中以至我们大清国化了这么多的金钱而没有任何收获。 尤其让这些学生将来可能会滞留在美国, 倒不如学了一些, 及时将他们召回为先发制人的上策。可是现在李鸿章大人并不完全同意我的说法。我是心有余儿力不足。这回就看你的了。”

吴子登说:“兰彬兄,我虽学识渊博,踌躇满志,然容先生素性好斗,恐我非他的对手。会空怀忠于朝廷的一个壮志。使您失望。”

陈兰彬安慰他说:“我没有在李大人面前反对容闳做我副手。其实我是为了扫除你的路障,让你放手工作。对那些学童的教育就能按我们的规则办。”

吴子登听了,十分感谢陈兰彬想得周到,说:“谢谢陈兄。你以后还得给我提纲挈领。多加指导。”

“吴老弟若能将他们学童学成带回,那就是盖世之功。”

“敢请教兰彬兄开开愚人茅塞,吾人先要做什么?”

“你先可现从礼仪做起,这些孩童被洋文化渗透,很多人变得嫉傲不驯。不守规矩。你不妨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来个整顿。”

“这个主意甚好。我要筹划筹划。要这个区谔良做些什么呢?”

“这个区谔良还能做什么。尤其是这个娘们,成天蔫里巴几的,以后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由他去吧。凡是你自己打主意就是了。”

吴子登听了,心里有了底。现在他知道了他的最重要的任务是将这批学生带回朝廷。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朝廷花了这么多银子。天赐他机会为朝廷立功,为朝廷效劳。他心里十分激动。直到陈兰彬感到有些寒,拉着他下舱去了。

 

 肄业局教室布置一新,上面有欢迎新监督吴子登的横幅。陈兰彬带着新的委员吴子登进入,学童们起立欢迎。黄暄桂迎上来给陈兰彬和吴子登分别送一束花。区谔良带着小老婆也进入。小老婆扭扭捏捏的样子,弄得区谔良十分尴尬。这小老婆等着黄暄桂给她送花,可是黄暄桂迎面而过,没有给她送花。这小老婆噘噘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引得孩子的吃吃地笑。陈兰彬见黄暄桂这么懂礼貌,学究口气对吴子登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成大器。”

黄暄桂下去,容闳对吴子登表示欢迎。大家坐定。陈兰彬高声说:“同学们,我又回来了。可是这次回来不是回到这里,而是去一个更重要的地方-华盛顿。我给你们带一个新的老师和新的监督,他是翰林院吴子登先生还有区谔良先生。”

吴子登和区谔良站起来向学生们点点头。小老婆也站起来,又弄得学生一阵哄笑。

陈兰彬说:”大家严肃点。这是在开欢迎会。” 他清了清嗓子, “现在我请吴子登先生讲话。”

零零落落几声掌声。吴子登扯开嗓门说:“学童们,今天我受皇命来阿美利加国参加管理我们大清国的肄业生,十分荣幸。我们大清国需要你们。”

 肄业局教室欢迎会还在继续,丹尼尔从外面进来,在容闳耳边说了话,容闳立即跟着丹尼尔出去。丹尼尔为容闳带来了一个消息:“黎约翰公司成功研制成威力巨大的水雷,他们现在正在往别国销售,这种武器配备在军舰上,它的威力比原来的炮大多少倍,射程远多少倍。如果你能说服你们大清国买它,你们的海防威摄力会大大地增强。”

容闳听了,喜形于色。“知我者莫过于你丹尼尔。”

 “我给你带来的这个最新武器的消息,你的动作要快,不然,又被人家捷足先登,你们连尾巴都没有了。全被人家占了。”

容闳说:“我知道,前车之鉴,岂可大意。”

丹尼尔说完就离开了。容闳走进教室,吴子登继续在讲话:“吾早研习肄习西学之条规,在应办事宜里,首条便是考察中学西方,分别教导。将来出洋后,肄习西学,兼讲中学课以孝经,小学,五经及国朝律例等书,随资高下,循序渐进,每遇房虚昂星等日,传集各童,宣讲《圣谕广训》,以忠君亲上之意,庶不宥于异学。你们记住, 孝,起于孝,终于忠,做人讲孝弟忠信,礼义廉耻。”

容闳回到座位。容闳听到詹天佑和唐绍仪在悄悄说话。

詹天佑:“开来这新来的吴委员要下大雷雨了。”

唐绍仪点点头:“受训又要开始了。”

 

 

 

 

 

 

 

 

 

 

 

 

 

 

 

 

 

 

 

 

 

 

 

 

 

 

 

 

 

 

 

 

 

 

第三十五章

 

     在肄业局办公室里,容闳和同事们在一起谈天,说笑。容闳见陈兰彬进来,想和陈兰彬商量买水雷的事。黎约翰公司成功研制成威力巨大的水雷,现在正在销售,建议立刻通知李鸿章购买。如果大清水军装备这样的武器, 海军舰队就能增强巨大的战斗力。可是陈兰彬压根没有想过要去做增强大清舰队的事。他认为这根本不是他的份内事。

       “买水雷?什么水雷?” 陈兰彬问。

 “是放射水雷,远距离射程的水雷。” 容闳解释说。

 “我是说我们是读书人,难道我们要变成军人?买武器是军人的事呀。我们管得太宽了吧!”

 “现在国内同胞见识不广,甚至是军人的将领,恐对这些先进的武器不了解,我们在这里有这样的消息,我想为祖国出谋划策每个中国人的职责吧。”

绝对自私的人,怎么能理解容闳的那颗爱国之心呢。陈兰彬认为容闳根本不是为了中国,为了朝廷,他这样提出来做这件事,就是为创造贪污的机会,中饱私囊。

 “为了这帮学生,朝廷出钱还不少吗?我想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没听其他官员怎么在议论你吗?说容闳建议买武器是为了拿回扣。” 陈兰彬说。

容闳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他没有发火,对这样的人,发火没有必要,反而伤了自己的元气。

“陈兰彬,我一向敬重你,虽然我对你有些成见,可是你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要和你论理一番。你说我这个醉翁之意在哪里?”

陈兰彬好像对容闳的沉冤也爆发出来了,他吵架似的说:“那还用我说吗?”

容闳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斥责道:“你,你是个小人。我跟小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陈兰彬自从官运享通到现在,也没听到谁能这样指责他,气得手在发抖。“那你问我干什么?”

容闳听到陈兰彬这样说话,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商量。陈兰彬是怎样一个人他应该早就知道。既然知道,还去和他商量,这不是笨上加笨了。他一回头,走出肄业局。

肄业局门外, 米奇儿,丹尼尔, 杜曲尔等人都在那里。容闳说:“米奇儿,看来事情朝坏的方向发展了。”

丹尼尔见容闳有些消沉,说:“你怎么这样悲观?”

“不是我自己悲观,而是现实使我悲观。我怎么和这样的人老纠缠在一起!”容闳说的这样的人指的是陈兰彬。米奇儿当然不知道容闳在抱怨什么,她自然也不问了。

“这吴委员人怎么样?”米奇儿担心的是学生们,她问。

“从这两天看,这吴委员是十分粗暴,他会十分出格的整我们的学生,米奇儿,在我和丹尼尔去纽约订货这些日子,如果他的行为实在太出格,你答应我好好照顾孩子们。”

米奇儿说:“你就放心走吧,这里有我们这么多人。” 

      容闳来到纽约军火交易所, 猛然他见三岛。三岛见到容闳也感到十分吃惊。三岛想容闳怎么动作怎么快. 他从什么地方得知这消息?这武器十分昂贵,他们怎么能买得起呢?

他说:“闳,这里的武器都很贵哦!”

      容闳知道这三岛是在埋汰中国。只不过他不是明说罢了。而容闳也想了解一些小日本的布局,说:“我们买得起买不起和您有关系吗?你以为只有你们日本人能买的起吗?”

      “我只是说一个事实。” 三岛意识到容闳对他的话不爽,补了一句。

容闳不想对三岛的这种看法驳斥,没有必要,但是他想警告三岛:“我已经告诉你了。三岛, 你们不要象上次我们买武器一样, 要美国国会来出面阻止。”

三岛并不示弱,他的口气带着讥讽: “那我们日本国向美国买武器, 你们中国为什么不让美国国会来阻止呢? 我们大日本国已经步入新时代, 而你们大中国的那些女不女男不男的爷们还躺在五千年的倒塌破烂的长城上睡大觉。依我看,这买武器的大笔钱, 你们的那个什么女人叫慈僖什么的, 还是让她从美国买一个八音盒什么的玩玩。你们的李鸿章能拿出钱来吗? 你还是把这里的那群孩子管好了。现在,  我们用不着动用什么人来阻止你们购买武器的计划.。你买不成。不信, 走着瞧。你泱泱大国, 就有那么几个破脑袋在转悠, 而日本这岛屿小国却又这么多的智囊。 容闳,你活得既辛苦又无奈。”

容闳火了,吼道:“我们走着瞧!三岛!”

 

      吴子登按陈兰彬的指示行事。他时时批评留学事务局过去的规定,挑毛病找差错,摆开了整肃的架势。他向朝廷打小报告,常常捏造事端,惹事生非。他向容闳发难。故意增加容闳的工作困难。

吴子登在报上登的一个声明。声明说所有的学生都不能辱没祖宗,都要好好学习,为清庭服务。师有师威, 官有官威。没有规矩, 不成方圆。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中学四书五经伦常名教中的孝治是其核心。要学习西方之技术,以巩固中学之本,这是根本所系,现在开始系统习研《圣谕广训》。要熟记在心。这个声明在容闳和说有的参加小留学生事务的人无疑是一个下马威。

 

课堂上,谭耀勋小声地问容尚谦是否给他带来那一只淅蜴了没有?他后天就要交作了。尚谦也点点头,他已经带来了,他把它放到小目盒里。容尚谦拿出小木盒,想给谭耀勋。谭耀勋想打开木盒。容尚谦阻止了他。“千万别打开。千万别让它逃出来。”

谭耀勋接过木盒子,出于好奇,他偷偷打开木盒盖,低下头去看淅蜴。

吴子登见竟然有人现在不听他严肃讲课,便凶神恶煞走过来,他的尺子狠狠地打在谭耀勋的头上。谭耀勋啊呀一声,木盒落在地伤。淅蜴爬了出来,爬到吴子登的身上。吴子登还在大声责骂谭耀勋。容尚谦害怕地向吴子登指指他的衣领。

吴子登余气未消:“你也想挨尺子?”

容尚谦说:“先生你……”

容尚谦指指吴子登的衣领,吴子登顿时感到什么东西在头颈里蠕动,一把将淅蜴血浆捏出。吴子登害怕地狂吼:“你们这些野蛮畜生! ”

他两手同时将谭耀勋和容尚谦拎了起来,狂喊:“滚! 滚! 你们给我滚到门口去面壁。看我怎么惩罚你们!”

 

容闳和丹尼尔站在纽约码头上,眺望远处。容闳给李鸿章大人买武器已经电报很多天了,应该现在也回电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得到音讯。丹尼尔安慰容闳,说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李先生一定不会这么快作决定的。可是容闳认为丹尼尔不了解中国的国情,最怕是朝廷那些陈兰彬之类的人,他们会到李鸿章那里进谗言。他害怕中国又会失去这次机会。

丹尼尔很奇怪,难道朝廷里的人就不明白没有武器,就会被打的道理。

容闳对丹尼尔说:“你太不了解中国。在朝廷,这种人太多了。我怕真的应验三岛的话。 中国那些玩八音盒鼻壶爷们娘们, 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我亟盼故国及时拥有西洋利器。”

丹尼尔说:“别着急,在等等吧。”

容闳心里在想,若是按李鸿章大人的性格,一定会很快作出决定,一定回电了。如果需要他等这么长时间, 一定有什么意外。 现在他一定半信半疑, 犹豫不决, 也许买武器之事不会那么顺利了。

 “丹尼尔,我的想另想办法。”

 “这么一大笔钱,你去哪里想办法。”

 “募捐! 我去募捐。”

 “容闳,我真是服了你了。”

 

吴子登回到教室,命令两个孩子跪在墙角。两个孩子没说什么,走到墙角开始面壁。

吴子登余气未消,大声说:“开始训诫课!”

他先领着学生作集体学行跪拜礼。这是学《圣谕广训》的仪式。吴子登命令所有的老师都来监督。学生们开始学跪。吴子登要他的手下一个个地纠正学生跪拜的姿势。

肄业局的家长米奇儿,  杜曲尔, 卡特勒, 甚至小田龟都来了。大家看到这情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米奇儿欲去阻止, 却被杜曲尔拉住了。

这些老师耐心地纠正孩童的跪拜姿势,  这时, 有一个孩子跪不住了, 膝盖疼痛不止, 站了起来。孩子不断地叫着:“我痛,我痛。”

吴子登用板子一拍他的头, 孩子哇地叫了一声, 跪了下去, 痛哭流涕。吴子登将这孩子拎出,让他面壁站在那里听候处理。幼童李恩富跪在陆永泉旁边。陆永泉悄悄地喊:”疼死我啦!”

李恩富也喊:”我也受不了了。”

一个孩子喊:“我要小便。我内急!”

吴子登恶狠狠地说:“你就这样解吧!”

李恩富看到这个孩子的裤子湿了, 他尿到裤子上了。这时容尚谦的眼睛出了问题,充满了血丝。他支撑不住, 倒下了。玛格丽特赶紧进入,把他扶了起来。

吴子登直瞪眼睛,对玛格丽特说:“放下,这里不是你的家! 我们在训练,我们在教育他们! 你离开。容太太只得默默地离开。”

李恩富十分生气, 一下站起来,高喊:“这里不是你的朝廷, 我们不信这封建的一套!  我们受不了了。”

其他几个同学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吴子登一看这情形:“你们简直反了。他举起尺子向李富恩头上打下。嘴里一边教训着。李恩富痛的哇哇直叫。谭耀勋,钟文耀, 詹天佑等学生也站起来。他们和吴子登辩论起来。但是他们是辩不过吴子登的。只好继续学跪。

幼童潘铭钟坚持不了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吴子登走过来,眼看着板子要落到他的头上,  他吓坏了, 靠着墙,双手抱着脑袋。吴子登狠狠地打了两下,潘铭钟只好忍痛继续跪着。没多久,他趁吴子登不注意,敲敲溜出去,赶紧去喊住家妈妈们。他看见在外等着的住家妈妈们都围了过来。潘铭钟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吴大人打人了!”

米奇尔说:“孩子,你说什么?你慢慢说。”

潘铭钟大声说:“我们都不想跪,吴大人很气愤,他在打人了。”

米奇尔对众妈妈说:“走,我们去看看。”

教室里,吴子登还在教室里打学生,教训学生,有些学生站了起来。

吴子登大喊大叫:“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这些人越来越西化, 我这样做是可笑吗?”

钟文耀说:“吴先生,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吴子登说:“我这样对待你们是为你们好,你们知道吗?你们这些混蛋,违背朝廷之意,你们会犯杀头之罪的。”

吴子登要区谔良去给拿鞭子来,这些人不动鞭子不会知道他们做错什么。区谔良拿来了纪律用的鞭子。吴子等并亲自拿起鞭子,鞭笞谭耀勋等三学生。谭耀勋,钟文耀, 詹天佑李恩富痛的哇哇直叫。米奇儿实在看不下去, 冲了进去, 用身体护起三个孩子。

米奇尔说:“吴委员,你不能这样折磨孩子。你这样做是违法的。”

吴子登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违法的?违什么法,你的法还是我的法?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米奇儿说:“这不是闲事,我是人。他们也是人,是人你就得尊重他们。”

谭耀勋 钟文耀, 詹天佑,李恩富都说:“米奇儿妈妈,你走开,我们让他抽。我们是不会听他的话的。他不是朝廷,他是朝廷的破坏者。”

米奇儿说:“不,我不走开,我不能让你们这样受伤害。其他得住家的家长们也十分气愤。他们上前和吴子登论理。吴子登见他们人多势众,便悻悻地走了。

 

 玛格丽特正在家外面用钉子钉房子的破洞。容闳走过去,玛格丽特听到后面有人走过来,吃了一惊,榔头敲在手上。容闳夺过榔头。捧着妻子的手,心痛。

容闳说:“玛格丽特,你……” 容闳揉着妻子的手,玛格丽特说:“破了,要人家来修,又要费钱。”

 “那你为什么不等到我来。”

 “亲爱的,你太忙了。难道我不能体现一下我自己的价值?”

 “你干的真不错。达令,我们家里还有多少钱?”

 “大约还有一万五千美金。你想做什么?”

 “我想捐款。”

 “什么?你?你想捐多少?” 玛格丽特叫起来。

 “我想全捐出去。”

玛格丽特惊叫起来:“你疯了,那我们拿什么生活呀!” 她指指自己的腹部,“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你太忙了,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怀上了。你将我们的家底给捐了,拿什么来养小家伙呀?”

 “真的吗?玛格丽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到底想捐给谁?”

 “我想买武器,我想为我的祖国买武器。眼下我发现一款武器,是 ,我等着李大人给我发话,可是李大人迟迟没有给我回话,可是武器可能会销售完了。所以我才这么急。” “亲爱的, 你等着。” 少顷,玛格丽特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一万五千美金。

容闳说:“你……玛格丽特……”

 “亲爱的,去吧,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也捐了钱……”

 

丹尼尔在米奇儿家的马场在溜马,容闳远处喊丹尼尔。丹尼尔骑马过去。容闳说:“丹尼尔,你猜我集了多少?”

 “你能集多少美金?”

 “我捐13133美金,我的同仁捐3000美金。我们可以买上十部,十部。”

丹尼尔有点失望:“十部,十部,这对一个国家军队来说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容闳,我佩服你。你太太怎么说?”

“这钱是我太太给我的。这也许是我们所有的钱,要不,我还想多买几部。”

丹尼尔感慨地说:“这个玛格丽特,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妻。好,我们赶快下订单。”

 

            肄业局的教室内,学生们都听说了他们要去一个地方,他们都兴奋地等待着区谔良总办宣布。区谔良一边走,一边用手理理头发。今天他颇为得意,因为他宣布的事,学生们一定会高兴的。区谔良走到教室内,同学们的眼睛跟着他的身影。

区谔良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我和容大人想让你们去参加一个博览会,就在费城。这个博览会也后我们大清的展品,我们去参加是为了让你们了解中国的参展的展品。由此,我们教习们将做一个讲座, 讲讲五千年文明的伟大。大家听的时候务必要做好笔记。”

区谔良说完,学生们都拍起手来。

唐绍仪大声地问:“区大人,我们能不能穿西装去?”

区谔良想了一想,说:“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詹天佑发言:“我倒有个想法, 我们能不能在长衫之外, 罩上西装, 这样虽然不伦不类, 但是既不能说我们不穿中服, 也让这些我们过了西装瘾。行吗?”

区谔良不知说什么好:“你们!唉! 好,我妥协。不过,坚决不能脱长衫。”

区谔良知道学生们不想穿长衫马褂了。 这也难怪他们,这种衣服不仅穿起来不方便,穿在身上都束缚了行动。同学们听了,欢呼起来。区谔良从来没有体验过同学们这样欢呼过他。

 

            第二天,肄业局门外停着早有二十几辆马车等候这学生们。中文教习刘其骏和邝其照将学生们领出肄业局大门,大家排队登上马车。浩浩荡荡的马车对穿过哈德福市的街区前往火车站,好不气派。马车经过日本留学馆,里面的日本学生听说大清学生也去参观博览会,大家都跑出来观看。三岛和小田龟出来,将学生们叫进留学馆。

渡边站在讲台上,给日本学生讲话。渡边说:“ 我们也要出发去观看我们自己的馆。

我们是多么的骄傲,这么多的国家都没有自己的展馆,而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展馆展出我们自己的创造。我要你们对军事展品发生兴趣, 收集情报, 特别是中国的动态情报。记住了没有?”

小田龟和川江三岛点点头。学生们齐声说:“记住了!”

 

火车站,一列火车从哈德福市前往费城。 驻洋肄业局包租了两节专用火车车厢,一路上向费城出发。这些中国孩子已经好几次坐过火车,已经对火车不稀奇了。潘铭钟,詹天佑,欧阳赓等坐在一节车厢里。

潘铭钟感到空气有点沉闷,他想出一个智力游戏: “诸位,出发前我对宾州做了一个研究。现在我来考考你们。考不出背一首唐诗。”

蔡绍基说:好,考吧,我第一个回答。”

潘铭钟发问:“费城的英文Philadelphia,由几个希腊词组成?”

蔡绍基回答:“这个简单,二个。”

潘铭钟又问:“这两个希腊词都有什么意思?”

詹天佑举手要答:“老犹太人,你别回答,还是我来回答吧。”

蔡绍基:“好吧。潘铭钟允许。”

詹天佑说 :“这两个词,第一个Philos是爱的意思,后面一个adelphos为兄弟的意思。所以费城也被称为兄弟爱之城。”

潘铭钟仲裁:“对了。还有,再考你们。它是什么时候建的城?”

蔡绍基说:“这下该我来回答了吧。它是美国著名的历史古城,始建于1681年,1776年美国东部十三州在此宣布独立……”

学生们正说着话,区谔良大声说到了。大家下了火车。容闳和区谔良带领130学童来到门口参加开幕式。

天空下起小雨。这里人山人海。共来自世界三十七个国家的20万参观者出席了开幕式。美国总统格兰特与巴西国王佩德罗二世出现在600吨的柯林斯蒸汽机前,主持人宣布拉闸。蒸汽机顿时轰鸣起来震耳欲聋。人们欢呼雀跃,有人兴奋得将礼帽抛向空中。

开模式上,几个名人发言结束后,博览会参观开始,学童们进如大门,来到展厅。日本学生和中国学生在大展厅里无拘无束地到处跑。有些学生们跟着导游进了展厅,他们看到陈列的世界上最大的科林斯蒸汽机,水泵, 抽水机,挖泥船,缝纫机,织布机,造纸机,还有精巧的打字机,自来水笔,手表,幻灯放映机,甚至德国的克虏伯钢炮,刚刚问世的电灯,也看到自由女神像。爱迪生的灯泡和贝尔的电话。

学童们跟着导游来到造纸机前,他们议论纷纷。罗国瑞评论说:“蔡伦发明造纸术竟然在这里被发扬光大。”

程大器说:“你没有看到,我们是在水池里捞,可他们是直接就造出来了。我们用稻草、棉花、竹子之类的东西腐烂后再制成纸。他们却很快就出纸。这些纸比我们精美得多。”

潘铭钟年龄最小,但总是显得老成持重:“那就是人家的发明,哪怕是我们的发明也变成别人的了。你们看着这灯泡。夜里如同白昼。要是挂在田头,农民就能在夜里种地了。”

詹天佑说:“铭钟,你看这打字机,将来写字也不要写了。”

潘铭钟说:“难道我们就不能造一个打中国汉字的机器吗?”

罗国瑞说:“我看有些难,英语是字母,数目有限,而汉语是形象。”

潘铭钟信心满满地说:“我想将来我们一定会有的。”   

 

中国烟台,西方七国各种军舰云集避暑胜地烟台,蔚为大观。李鸿章正在码头上视察。看到停泊在港口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的军舰,李鸿章感慨了,要是我们大清国有这些军舰,那该多扬眉吐气呀。跟随他后面的官员说揶揄地说:“李大人,你不是正在筹建吗?”

李鸿章叹了口气说:“唉,谈何容易啊。”

李鸿章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左右: “你们宴请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负责宴请官员说:“李大人,我们正在准备,我们也随时等候你的指示。”

李鸿章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宴请各国使节。不得有误。一位幕僚走了过来请李大人,过目致辞的讲稿。

李鸿章对演讲照本宣科十分反感,他平生参加过诸多的外交活动,很多重要人物的演讲都非照本宣读。部下要他这样做,岂不出他的丑,在别国政要面前成了智障。因此说,“白痴才照本宣读!”幕僚明白为什么李鸿章这么说。

“为你准备的只是帮你打好腹稿。”

李鸿章哈哈大笑:“你终于开窍了。”

这时,有个幕僚进来,说:“中堂大人,您要的西方礼仪我已经仔细研究了。宴会仪节他们从不跪拜。”

李鸿章指示:“此次乃是我第一次出席大规模的外交活动,宴会仪节从西方礼仪,下跪和磕头的确十分愚蠢。万万不可让西方人看这样的笑话。”

幕僚应了一声:“咋,明白了。”

李鸿章问:“客人都来了吗?”

幕僚答道:“都来了。”

李鸿章说:“好了,我们去大厅吧!”

他们来到大厅。大厅内,七国公使早就济济一堂。李鸿章端起斟满高爵香槟酒,说:“今日不期而遇七大国众位公使大臣, 齐集烟台极一时之盛会,但愿此后永敦和好中外相安。我想在宴会仪节方面,很赞同你们的习惯。你们在敬酒时如颂扬我李某,则不饮,表示谦逊。如果有庆祝我朝等语,或论有关大局,则饮。 ”

这番话说的公使大臣们频频点头。大家高举酒杯,共同饮了一口,李鸿章开始演讲。李鸿章演讲从来没有稿子。他讲的十分生动,大厅里传出热烈的掌声。李鸿章演讲完毕,拿着酒杯向宾客祝酒。这时一个下人呈上一封电报, 李鸿章结果电报,仔细读了一遍, 他抬头向丁日昌笑了笑, 将电报递给他。李鸿章一边说:“这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容闳要我购买英国的战舰。”

丁日昌看了,说:“容闳的目光真远,他乃是国之栋梁也。”

李鸿章见宴席将散,便对丁日昌说:“安排去参观军舰吧!”

丁日昌应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

不多久,李鸿章走上烟台码头,登上停泊烟台的英国、法国、德国军舰参观,仔细观察西方的先进装备。李鸿章来到英国军舰上,见有亚洲人模样的年轻兵士。李鸿章觉得十分好奇。上前询问:“你是?”日本留学生说:“我是日本留学生,在这里实习。”

李鸿章又问:“是你们天皇选派你们到英国去的吗?”

日本留学生:“是的,我们在英国海军学院学习,到他们的舰上实地操作了。”

李鸿章进一步问:“那你们的费用呢?”

日本留学生说:“我们不要出钱,全由政府出了。”

李鸿章还问:“你毕业回去能在这样的军舰上服役吗?”

日本留学生说:“是的,我们的天皇正在向英国购买更大吨位的军舰呢。”

李鸿章很客气地说:“谢谢。”

日本留学生:“不客气。”

李鸿章看看他旁边的沈葆桢、丁日昌,感触颇深地说:“我们酝酿已久的派送海军留学生的设想应该立刻实现。”

丁日昌说:“越快越好。”

李鸿章转头问:“容闳和陈兰彬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丁日昌答::没有,一点没有。”             

 

夜里,李鸿章烟台官邸的会议厅里灯火通明,李鸿章和有关官员制定了出国培训计划和章程。 李鸿章说:“诸位,你们要将款项做出来,我回到朝廷立即秉报皇上。”

丁日昌回报中堂大人,他会很快将培养海军士官的奏折准备好。请李鸿章放心。李鸿章见丁日昌这样说,略略放下心来。他说: “我会力呈朝廷买英国战舰一事。这事若顺利,我们的舰队就可组建起来。” 众人听了无不欢欣鼓舞。

 

欧阳庚在展厅内寻找自己喜欢的展品,他在一展台前尖叫起来:“看,看,我们的东西,我们的东西也被展出了。”

 “是呀,是康涅狄格州教育局把我们展出的。” 黄开甲说。

 “啊,这是天佑的火车模型!” 梁敦彦惊叫。

 “这是黄开甲, 梁敦彦的电报模型。” 蔡绍基说。

 “看,这是黄季良的航模。我们太有才了。” 学童陈佩瑚说。

他们来到旁边的电话区。潘铭钟指着操作员手里拿着的电话样品:“这就是电话。”

 “就是那个有电的话音吗?” 周万鹏说。

 “是的。” 潘铭钟答道。

周万鹏对这个装置感到神奇:”这个东西能在老远能听见。”

 “喂,潘铭钟,你说这声音能传多远?” 林联盛问。

 “你说传多远就能传多远。” 潘铭钟说。

 “能传到我们大清国就好了,我能和我妈妈通话了。” 林联盛梦想着。

 “你们看介绍,电话发明者叫贝尔,他非常年轻,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呢。你们看,电流能传递声音,在终端能将声音还原。” 罗国瑞说。

 “他们的发明实在太神奇了。” 唐国安说。

 “世界无奇不有。我们也应该有这些发明。” 詹天佑说。

中国孩子们继续参观美国博览会,他们进入英国展厅。他们竟然看到英国的大型战舰模型。英国管理人员还让一些大孩子上去可以操作。中国的学生黄季良,邝咏钟,薛有福、容尚谦、杨兆楠、吴其藻等走上一条战舰上。他们开始操作炮弹装置。他们看到另一条战舰上站着日本学生。他们洋洋得意地在瞄准着对方, 模拟进行海战。容闳看到此情景, 一种宽慰和着急的表情浮在脸上。展厅内,两国的孩子们在模拟打海战,十分兴奋。容闳看到此情景, 思绪万千。这时小田龟走了过来, 两人看到孩子们在模拟打海战, 说:“在大海蓝天下的作战可谓是光明正大的斗, 才过瘾。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学生真的能这样英勇地作战。”

容闳附和说:”我也是,要是这样,我人民不会这样容易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小田龟说;“容闳,你我都不是搞政治的,民生和军事挂得上钩吗?”

容闳说:“是你脑子慢了还是怎样?你还记得和我辩论你的军事强国论,可是军事弱国呢?是屈辱,是欺负,是生灵涂炭。我希望中国有一天这些孩子也这样在海上打仗。”容闳突然想起什么,顾不上和小田龟说话, 快步来到英国展台, 他要找他们的代表。小田龟十分困惑容闳突发奇想,耸耸肩,回到自己的队伍。

容闳问英国代表亚当斯:“你们这军舰卖不卖?”

亚当斯说:“你是说我们的军舰卖不卖?”

容闳说:“是的。你们的军舰卖不卖?”

亚当斯说:“我这只是个模型,你要买模型?”

容闳说:“不,真正的炮舰!”

亚当斯神情十分不肖,从上到下打量起容闳, “你想买?”

容闳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他直截了当地说:“先生,我十分严肃, 我可以代表中国跟你说话。”

容闳将自己的头衔给亚当斯看。亚当斯这才严肃起来,说:“我们当然想卖。你什么时候要?”

“我需要给中国发电报请示。”

亚当斯变得十分客气:“先生,我们随时恭候。”

在展馆的走廊里,迎面来了卡特勒和小田龟。小田龟对容闳说:“容闳,卡特勒不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我陪着他来了。”

卡特勒说:“谢谢你,小田龟。”

容闳问卡特勒他怎么也在这里。卡特勒说: “我们的总统要来,我要在这里采访。”

 “真的吗?”

 “那还有假的?他听说中国的孩子在这里,要想接见中国学生。”

容闳高兴极了。卡特勒告诉容闳还有更高兴的事呢。老朋友丹尼尔要为他在国会提交一份提案, 在Burlington条约下, 中国学生应该享受美国公民的待遇, 有资格申请美国军事院校。

小田龟听了,说:“太好了。好多日本学生也去美国军事院校。”

容闳问:“这提案什么时候讨论。”

卡特勒说:“我不知道。”

 

博物馆内,同学们来到中国展厅。唐国安第一个看到中国展厅。华表大门装饰得格外漂亮。大伙看到了中国的华表,就像看到了中国。钱文魁喊起来:“啊,这些古色古香的橱柜,放置着绸缎、象牙雕刻、银器、景泰蓝、漆器、镜屏、瓷器、字画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中国的精品啊。”

在不远处,朝廷派来的代表李圭和区谔良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中国的精美工艺品,在当时引起了参观者的极大兴趣。学生们都围着他听。李圭讲述完毕,和学生们谈话。这时过来不少日本学生。一日本学生说:“大家都来看。这些是中国的展品。他们从山上弄些茶叶来展。”

日本学生发出了哄笑。另一日本学生嘲笑 : “中国的展品是废物, 这些破东西卖不了多少钱?他们把他们的破家给搬过来了。”

还有一名日本学生说:“看这个他们朝廷派来的人,话都说不清……”

日本的女学生津田梅子走过去喊:“你们都住嘴! 你们读过多少有关中国的书?你们有多少见识?”

詹天佑好奇地挤上去听。津田梅子继续说:“中国只是没有开发自己老祖宗的财富而已, 中国发明的火药全世界的人将他们拿去制成枪械, 中国的青铜器别人拿去成了冶金术。全世界都模仿就冶铁。就连我们的文字也从汉语借来的, 日本什么可以值得这样看不起人。”日本学生不啃声了。

他们走过中国展厅。詹天佑十分感激地她:“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津田梅子说:“我叫津田梅子。”

詹天佑由衷地佩服:“你讲得真好。谢谢你。”

津田梅子淡淡地说:“我讲的都是事实。你用不着谢我。你叫什么名字?”

詹天佑说:“我叫詹天佑。”

津田梅子伸出手去,詹天佑却不敢去握。津田梅子说:“到了美国你还是这么封建?”

詹天佑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说:“谁封建了?”

津田梅子微笑着说:“我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别生气。”

詹天佑反驳她:“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老是把你的推测放到别人的身上。你说我封建,是你的推测,你说我生气了,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津田梅子觉得和这个书生说话很有趣,便说:“好了好了,男子汉,就别小气了。你能到我们日本展厅去看看吗?”

詹天佑爽快地答应:“好哇。”

这时他们听到容闳和小田龟在喊:“同学们,我们去日本展厅。”

大家来到日本展厅。詹天佑不由得被它的规模所吸引。他喊起来:“啊,这么大。”

津田梅子介绍说:“日本展厅占地17831平方英尺,比中国展厅大三倍。”

中国学生看得很入迷。津田梅子继续介绍:“我们选送了7112项目。”

詹天佑打断她:“中国也有477项。”

津田梅子说:“日本派出284名参展者。”

詹天佑说:“中国80名。”

津田梅子不管詹天佑打断她,她继续说:“我听说日本很早就计划参加本次博览会,并且向日本内阁通报了参展计划,还雇用了一支世博会的顾问团,听取他们的建议。”

詹天佑丧气地说:“日本的重视程度大大超过中国。你们总是有备而来。”

 

费城国际博览会的第三天,美国总统格兰特(U.S.President Grant)也来了。格兰特总统看上去平易近人。曾溥和刘家照问:“区监督,我们见美国总统要跪拜吗?”

学生们听到他们的问话都笑了起来。区谔良说:“大家莫笑,跪拜是我们中国人的礼仪。我们中国人是礼仪之邦。他们是夷人,夷人不讲礼仪,我们不必跪拜。”

容闳补充说:“同学们。在美国,这叫平等。你们一点点感受到近代文明的自由、平等、民主精神,格兰特总统会非常高兴的。”

格兰特总统听说中国幼童学生也来参加博览会,而且也有一些作品展览,特地跟卡特勒说他要见一下大清国来的少年。学生们听到这一消息,都高兴的跳了起来。会见的时候,学生们都排成几排。格兰特总统和每一名幼童握手、照相、亲切交谈。最后格兰特总统说:”同学们,报纸上常常看到关于你们的报道,称你们个个聪明伶俐,举止端庄。今天有幸看到你们果然个个聪明过人。我鼓励你们用心学习。 将知识学到手去建设你们的国家。”

同学们都拍了手。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谈论美国总统的轶事。

 

渡边盘腿坐在小日本展厅桌前。小田龟站在旁边伺候着。三岛匆匆进来:“ 督学,美国总统接见了他们,面子好大哇!”

渡边看三岛风风火火,他也没有听得很真切。“你说什么啊?”

三岛又重覆了一遍刚才的话,渡边沉思了一下,说:“看来,这个丹尼儿真是厉害。容闳比我荣幸。”

三岛不明白美国总统和丹尼尔有什么关系。三岛问:“督学,你怎么断定这是丹尼尔所为?”

渡边说:“丹尼尔是容闳的铁朋友。你连这个都看不出?丹尼尔也是美国总统格兰特的朋友。我在感叹你们哪个如有这么好的美国朋友,我们的事业能做得更好。”

小田龟说:“我同意。不知怎么的,我们交朋友都交不深。也许我们缺少什么。”

渡边说:“不是我们缺少什么,而是我们比别人强。”

小田龟突然想到今天容闳和丹尼尔在谈的国会提案,他说:“督学,今天我偶然听说丹尼尔又为容闳在国会递交一份提案。”

渡边听到提案,震惊了一下:“提案,什么提案?”

小田龟回忆说:“是要求美国履行 Birlington 条约,允许他们学生报考军校的提案吧。”

督学以责备的口吻说:“小田龟,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汇报。”

小田龟说:“我以为这并不重要。上什么学校有什么重要的。”

渡边听到小田龟说出这样的话来,对情报如此的不重视,也没有意识,气得骂人:“八格。这消息比什么都重要。你不报告是你的失责! 你知道吗?三岛得到容闳想买英国军舰的消息, 他立刻上报给我。小田龟,你什么时候能丢掉你的武士幼稚?”

小田龟说:“可是……”渡边严厉地说:“不要可是了。我没有时间听你解释。三岛!”

三岛听到渡边喊自己的名字,连忙答应了一下:“哈依。”

渡边吩咐:“我们的大臣岩仓具视也在博览会。我要立刻向他作了汇报, 务必要在中国人之前买下英国这艘出售的军舰。你去安排会议室。小田龟,你去通知他们的人。”

三岛和小田龟一边答应,一边退出去做事去了。

 

 

           

 

 

 

 

 

 

 

 

 

 

 

 

 

 

 

 

 

 

 

 

 

 

 

 

 

 

 

下卷 第二十六章--第三十章

第二十六章

 

 清军的军队包围了石城,形势万分危急,外面的援兵通道已经被切断,洪仁玕知道已经没有了退路。洪仁玕站在城头上,石城外, 浓烟滚滚, 战火冲天。洪仁玕的人马在江西石城和清军决一死战。

洪仁玕手下兵士来报。南北城门已经被清军攻破, 清军势不可挡地涌了进来。将士们请玕王快快撤退。

洪仁玕回答说:“知道了。”

但是他还是坚守在城头上指挥部队。望月见坚守已经没有希望,唯独还有西门可以突围,就催促玕王赶快撤退。

她大声喊道:“玕王,你赶快带领人马从西门突围, 我带领一部分人在这里坚守, 迷惑清军,牵制清军主力, 为你突围创造契机。”

洪仁玕见望月要就自己撤退,宁可自己舍身,感动的热泪满面。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壮士断魂的准备:“不行,望月,你不能在这里,要撤大家一起撤! 要么你先离开。”

正说着,又一个兵士来报:“玕王,清兵即刻就杀过来。”

望月闻报, 一把拉过洪仁玕, 用刀尖抵在他的脖子上。 望月大喊:“玕王,如果你不离开, 我先杀了你,要比被清军把你杀了好。”

洪仁玕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危险之中,他心头一热:“大丈夫死在疆场,值得!”

众士兵都跪地要玕王撤走, 玕王感慨万千:“望月啊望月, 你这么个弱女子这样深明大义, 我还有什么好说。”

望月大声向众人喊:“肯为玕王而战的留下来和她一起战斗。”

有不少的士兵留了下来。然后在扑向清兵, 很多人顷刻死在疆场。望月见洪仁玕还不走,气得跳了起来:“玕王,这么多士兵为你而死,难道你还不能珍惜自己,大家用生命让你留得你这样的青山在, 太平天国会有希望的,我的爹仇能报,秀才爹的仇能报,我的师父的仇也能报! 你快撤吧!”

望月将头颈上挂的一块玉摘下来给玕王。望月说:“如果你能活着出去, 你把这块玉交给容闳。容闳若得到这件东西, 一定会知道我遇难了。他也好安心了。”

玕王流下泪,说:“望月,我一定办到。”他转向士兵:“大家跟我走。”

望月吩咐完毕, 即刻来到城墙上, 眼看清兵越来越近. 望月奋力杀敌, 突然一箭射来, 正中望月手臂, 望月倒下, 清军排山倒海到。洪仁玕回头,只见望月又站起来, 奋力杀敌。不远处, 洪仁玕看到城墙上太平天国的大旗落下, 知道望月等人已经死的死, 降的降, 全军复没。洪仁玕没想到正在这时, 清兵四面围困。洪仁玕对天长叹:“我们已经逃不出去,我们已经完全被包围了。天将灭我,我自去也!”

洪仁玕抽出剑,欲向自己脖子上抹一点刀, 被左右将拉住。左将说:“玕王,你不能自杀。”

右将也大声嚷:“望月不是说了留得青山在,也许会有机会。”

清兵至。清兵们大叫:”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太平军将士纷纷跪地投降。洪仁玕被俘。

     

美国船正停泊在上海港口。曾国藩和他的同僚们都等在那里高兴地谈论着机器。曾国藩骄傲地问左右:“你们能想象这机器是什么样子的吗?”手下的官员各有不同的答案,有的说一定是个庞然大物。也有的说一定是一把割铁的大刀片。曾国藩听了不由的哈哈大笑。曾国藩说谜底等下就会揭晓。

船坞的过板已经搭好, 他们热切地走进舱内, 曾国藩终于看到巨大的机器,锃亮的铁老虎闪闪发光,曾国藩不禁用手抚摸着。旋即,曾国藩高声喊:“我们终于也有机器了。最新式、最重要的母机, 她能造出很多机器来。”

官员们也新奇不已。这时有士兵来报, 太平天国的头子洪仁玕已经抓到。曾国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命令:“ 杀!”

      南昌城外的刑场,重兵把守。远处, 洪仁玕和他的战士们手铐脚镣走入刑场。他们没有一点害怕。斩首的铜锣敲过三巡,行刑官手里拿着判决纸,后面跟着提着飘着红缨的使人不寒而栗砍头大刀的刽子手。

行刑官问:“洪仁玕,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洪仁玕说:“我懊悔落到你们的手中。 中国完了。 中国完了。”

洪仁玕话还没说完,就被押上断头台。刽子手手起刀落,洪仁玕被斩首。

 

容闳走在上海街头,快到上海寓所的时候, 远处来了一位人力车夫模样的人, 将一小包给了容闳, 待容闳欲问究竟时, 这个人已是不知去向。容闳打开小布包一看, 不是别的, 却是那块和他挂在头颈里一样的玉挂。容闳将戴在头颈上的玉挂摘下,仔细对照,这两个玉挂一模一样。容闳明白这是褚秀才当年给容闳和望月的生死礼物,这一块玉挂是从望月那里来的。 两块玉挂在一起了,望月意味着洪仁玕和望月已经遇难行。 容闳悲痛欲绝。车夫将容闳送到寓所, 容闳付了银子,问车夫有没有太平天国的消息。车夫说:“唉,天天打来打去,听说洪仁玕在江西南昌被斩首了。”

容闳听了,心里万分痛苦,口里却说:“谢谢,谢谢。”

容闳进屋。他再打开小包, 见小包里还有张小纸条, 容闳展开纸条, 那是望月的笔迹。她被关在曾国藩的大牢里。如果容闳看到这张纸条,速速去救她。

容闳来到大街上。他到一家酒肆吃饭,听到很多酒肆里人们都在谈论太平天国,打听到洪仁玕被曾国藩军队消灭的消息。

一酒客道:“江西石城一战,清军大胜定局,玕王和他的手下全军覆没。最惨烈的是他手下的一个女将,叫望月。”

另一个酒客说:“听说她舍身报王。可是她并没有保住玕王。”

容闳见两位说的头头是道,便说:“两位可知这望月是否死去?”

酒客说:“听说望月受了重伤,被俘的,关在大牢里。”

容闳听了内心不胜唏嘘。他丢下酒钱,离开酒店,心里在火急火燎。现在,他不知道到望月被关在哪儿,到什么地方,怎么能把她给救出来。容闳首先想到的曾国藩,是他的军队将太平军剿灭,是他的军队将望月俘虏,这个曾国藩一定知道望月在哪里。

容闳来到曾府,曾国藩府内差人来报,内差人:“有容先生来访。”

曾国藩一听容闳的名字,就立刻说:“有请。有请。” 曾国藩亲自迎了出去。他在门口接见到容闳,以示尊重。

曾国藩一见到容闳,就赞上一句:“好一个容闳。把机器给买回来了。”

“能得到大人的支持,我们才能有今天的机器。”

“你为中国做了件大事。请。”

他们入客厅,就座请茶毕。曾国藩继续赞扬容闳:“你这样冒险买到母机,乃是大清国的一大幸事,从此我们也制造洋枪洋炮了。我在太后面前怎么举报你都不过份。”

容闳平静地说:“曾大人,我先人其实早有技能制造各种火器机械。而后人没有能习研继承,眼下国内动乱不已,皇宫摇摇欲坠。我堂堂中华帝国如果要免遭列强掳掠欺负,必学他们之先进技术,以壮我国威。”

曾国藩极力赞同:“纯甫说得极时。我已经保奏容闳为五品实官。在江苏省衙署任通事译员。”

容闳向道了谢,正要开口问曾国藩关于望月的下落,这时,有皇帝的信使到,容闳不得不告辞。

容闳走出曾府,十分惆怅,不知道怎么才能将望月就出来。这时他又想到了一个人,这人便是丁日昌。于是,他叫了加快步伐,朝丁府走去。

他来到丁府门外,要门人通报。丁日昌听到容闳到访,立即迎到府门外。丁日昌脸上溢出笑容:“纯甫兄,欢迎欢迎。稀客稀客。”

容闳边进边试探着说:“丁大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丁日昌十分谦虚:“哪里哪里,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请进。”

丁日昌将容闳引至客堂,大家坐定后,说:“看茶。”

容闳说:“谢丁大人。”

丁日昌十分仰慕容闳,说:“久仰纯甫兄大名,海外名校就学归来,又为大清国开了用母机制造之先河。此乃我们大清国之幸。纯甫兄一定有很多治国高见,以后一定多多见教。”

容闳谦虚地说:“丁大人,治国高见谈不上,我在美国经历了这些年,的确有很多感想。您是我听到的大清国最有识之士之一。我容闳三生有幸结识您和曾大人。我知道江苏省衙任通事译是个闲职,若丁大人用得到我容闳之处,尽管召我。”

丁日昌说:“纯甫兄,一言为定,我可能被调两淮盐运使,去扬州,不知兄可随我去否?”

容闳不假思索地说:“义不容辞。”

丁日昌说:“去扬州还有些时日,不知近期纯甫兄有何打算?”

容闳:我想除了衙署拟稿和翻译,打算翻译了美国著作《契约论》,这部著作对中国一定有很多帮助。”

丁日昌十分好奇地说:“纯甫兄能略说一二?”

容闳说:“丁大人。我在留学时,我的一个日本同学小田龟跟我说过一席话,我虽然不甚同意,但无不有所借鉴。他主张军事强国,然军事要有基础,我主张教育强国,因教育乃是基础。”

丁日昌说:“纯甫兄所说极是。我国力贫乏,教育几无,百姓在水火之中,岂敢有强国之论。”

容闳自勉说:“丁大人,我辈从现时做起,还为时不晚。”

丁日昌说:“昔日日本国深觉西方富强,便开始由武士派掌政,实行明治维新, 和我们守旧腐败的清廷,走上不同的道路。据我们所知,日本已经向美国大量派遣学童。”

容闳说:“丁大人,你说得对,确有此事,日本派遣学童已有时日。我同学小田龟说过在日本国内一个叫福泽谕吉办学训练出国学生。”

丁日昌想了一想:“纯甫这方面有何高见。”

容闳说:“我也想在军工厂的基础上办学, 训练学生。”

丁日昌听了,连连点头说这个主意好极了。这时,容闳终于进入正题。“丁大人,我有一事相求,我女朋友望月一直在洪仁玕阵营里。不瞒你说,洪仁玕也是我的旧识。现洪仁玕已被正法,而我女朋友不知去向,甚是着急。”

丁日昌一听便说:“纯甫,我真的为你女朋友感到难过。但是,人各有志,在任何一边都是天定,战场上两军相对,便是你死我活,生死有命,怨不得谁人。我马上差人去询问这个人。但是我劝纯甫你切忌在曾国藩面前还是不要提你的女朋友为要。”

容闳点点头,这政治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你我都是一样,当时我也了解过洪仁玕的太平天国,虽然他们有一阵半壁江山,但是他们既无纲领,有无现代的治国理念,乃是一群农民加歪曲的基督教要义,加之洪秀全荒淫,终不能成大事。他们的覆没也在情理之中。我女朋友和我青梅竹马,她性子耿直,学识不多,只是为了报仇而入太平,跟玕王。如丁大人能救她,我感激不尽。”

丁日昌当即吩咐下属立刻去查。容闳见此,心里稍稍安些。

 

上海军工厂机床车间内排列着十几部机器。洋人在操作机器。中国工人刘雄和老西正在将一大件铁毛坯从地上扛上机器加工。约翰口中叼着雪茄烟,左看右看。一会儿要他们摆这个方向,一会儿要他们摆那个方向。老西十分劳累,想歇一歇,抽根烟,烟被洋人打落在地上。

洋人骂道:“你们这些笨蛋,连摆个方向都不会,畜生! ”

刘雄听到洋人用中国话骂人,扬起拳头为老西出气,拳头被老西拿住。

老西说:“小刘,我们还要不要饭碗?忍着。”

约翰见刘雄来了拳头,不由分说,一脚飞过来。刘雄冷不防被揣了一脚,痛得蹲下,约翰还上前要打时,老西急忙拦住。拉着刘雄往外走。想不到刘雄一回头,一个巴掌煽在约翰的脸上,刘雄吼道:“这一掌你还爷爷的命根子。” 他抡起拳头又打下去。刘雄又吼道:“这一拳让你偿还你打别的员工的恶行。”刘雄打得约翰哇哇大叫。中国工人围过来,起哄,“打得好!! 活该。”

 

      丁日昌通知容闳去上海军工厂, 因为曾国藩要去视察容闳从美国买来的机器。

开饭了,刘雄和老西看着隔壁饭厅干净整洁,而这边中国工人的饭厅连桌子都没有。大家都蹲在地上吃饭。

刘雄说:“哎,这是中国,这是上海。就是要教训教训这洋鬼子。”

老西说:“你这样打了约翰,你也许会被解雇的。”

刘雄倔强地说:“不怕,大不了再到码头扛大包去。”

工人们也七嘴八舌地说:“我们找工头说去。我们做你的见证人!”

工厂办公室内,几个愤怒的洋人向厂督在施加压力。一洋人向厂督报告说约翰教他们如何施工,受到这样的殴打,太可怕了。另一个洋人附和着说如果厂督不处理这个打洋人的工人,他们就立即撤走。中国人的厂督建议自己向被打得洋人道歉。但洋督要询问被打约翰想怎么处理.中国的厂督小心翼翼地问约翰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过了一会儿,洋督询问了约翰的意见,说他要用皮带抽那个打他的中国工人解恨。不然他要厂子巨额赔偿。厂督见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只好这样做了。

 

刘雄躺在工厂宿舍内地铺上,小声和老西说话。刘雄觉得洋人们神气就是因为他们的那些画画道道的图纸。他想要是把这些图纸偷出来,照样做,就不怕他们了。老西认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首先中国人没人看得懂图纸,那玩艺有很多弯弯绕的洋文,就铺面前也傻眼。老西劝他别瞎琢磨了。可刘雄却说有一个自小的朋友,现在在洋人公司做买办。这个朋友懂洋文。刘雄叫这个朋友帮忙就行了。老西还是要刘雄别琢磨歪道道。

老西说:明天你在不在这里做工还不知道。你打了这个约翰,他肯罢休?”

刘雄听到老西打鼾声,他悄悄地起来。他踏着月光进车间。可是这个约翰将图纸锁了起来。刘雄找到一根铁丝,将约翰的钥匙打开。取出图纸就走。刘雄回到宿舍,见老西还在打鼾,就放心睡下。

 

第二天早上,刘雄被哨子吹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少倾,工人们都在外面排好队。洋工头和中国翻译工头过来。刘雄心里直鼓捣。可能是他偷了图纸惹的祸。果然不出所料。约翰领这洋工头和中国翻译工头来到他面前。

约翰说:“我料定是这个叫刘雄的偷的,他是贼!”

工头问老西,老西说:“他怎么可能偷呢?他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今天日头老高。要偷他梦游了。”

约翰骂道:“你这老东西,住嘴,你也不是好东西。去搜! 赃物一定藏不远的。今天老子要你俩好看。”

两个大汉从刘雄的地铺床下取出图纸。约翰见了,说:“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雄说:“你存心要惩罚我,你说吧!是我昨天打了你。怎么样。反正我也干不了了。”

约翰从身上抽下他的宽皮带。脱了衣服。约翰说:“我抽你五十下解恨。”

那一年是1867年,曾国藩在容闳带领下,兴致勃勃,一件一件观看从美国运来的设备,看容闳试验自行运动之,听容闳讲解机械的原理。曾国藩看着这些自动运转的机器,心里十分高兴。走出车间,他们看到厂区那头很多围着很多哦工人。

曾国藩很好奇,说:纯甫,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他们来到人群边。只听到老西挺身而出。老西说:“昨天下午打约翰的事是因我而起。约翰先打我,刘雄为我打抱不平,出手还击了约翰。图纸的事,刘雄告诉过我,他想学怎样看这个洋玩艺,学会了,我们中国人就不要洋鬼来吆五喝六。刘雄没有错。要打,拿我这副老骨头打,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年,留下刘雄,干事情。”说着,他脱去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

约翰说:“好,既然你逞能,那我成就你。” 约翰抡起膀子往下抽,一只有力的手挡住,皮带落地。约翰骂道:“你他妈的什么人?”

和容闳在一起的梁干事说:“他是我们的……”

容闳赶紧拉了梁干事一下,梁干事不言语了。容闳说:“我是什么人不要紧。你先放下皮带。有话好好说。”

曾国藩和丁日昌站在远点地方看着。容闳拉过刘雄:“大兄弟,你为什么要拿图纸?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拿图纸?”

刘雄说:“我气这约翰狗日的。他们就欺负我们啥都不懂,对我们吆五喝六。抬手就打。我们也是人,和他们一样的人! 就是这狗日的图纸,他们拿着它欺负人。我拿了它,今天就到托尼,不,儒生那里去学。”

容闳说:“儒生是谁?”

刘雄答道:“他是我小时候朋友。他在做买办。他懂洋文。我不相信弄不懂它。”

容闳转向约翰:“我说约翰,这图纸是厂里的图纸,不是您的。工人要想看看,学学也理所当然。自己厂里工人想学技术参考厂里的资料不能说是偷。刘雄只是没有写借条,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写借条。至于他打你,中国人有句老话叫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老西太老了,也不经打,刘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都指望着他养。来!我给你抽五十让您解恨。”说着,容闳脱下衣服。

刘雄说:“大人,您怎么能替我受过呢。是我打了他,男子汉一人作事一人当。”

他也脱去上衣。容闳见状,好,真是男人。他转向约翰,说:“你抽,你抽呀! ”

约翰也不是软骨头,摇摇牙,一下,两下。

曾国藩和丁日昌看到这个场面,十分感慨。容闳说:“曾大人,我想在这个厂里成立一个军工机械学校,培养机械人才,摈弃外国工程师。曾国藩立刻点头同意。

约翰被解雇,临走时,众人到工厂门口送行。约翰对翻译工头说:“ 想不到我们这样的工程师也会被辞退。”

那天出来为刘雄替打得这个人究竟是谁?

翻译说:“他叫容闳,是耶鲁毕业的容闳。”

约翰赞道:“在中国还有这样的铁血汉子。真是难得。我佩服他!”

黄包车过来,约翰上车。向众人告别。

 

       容闳和丁日昌在曾府客厅。曾国藩告诉他们他虽然是两江总督,但是办学之事,慈僖太后下旨否决了这个决定。现在曾国藩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丁日昌替曾国藩出主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慈僖太后只说办学校不行。他们可以来个猫捉老鼠,立个其他名目不就行了。曾国藩叫起来,这个办法好。可以令两广衙门办这个学校。

      不久,这个聪明的办法生效了。中国的第一家机械学校就这样诞生了。开学典礼十分隆重,容闳在机械学校门口作为东道主欢迎大家的到来。容闳在成立会上讲了话。

会后,容闳和丁日昌一起吃饭。席间,容闳有机会向江苏巡抚丁日昌进言。容闳提出四条建议给丁日昌做为参考。一、建立纯粹为中国资本的股份汽船公司。二、选派优秀青年出洋留学。三、开采矿产以尽地力。四、禁止教会干涉民间诉讼。他觉得他们一直酝酿已久的改革方案的时机来了。丁日昌分析了容闳的建议,认为现在实现这些方法还不是是最佳时机。一、三、四条实现难度较大,留学建议或许可行。

容闳听了,趁机说:“丁大人,你有奏事权,你能把陈条递上去的。”

丁日昌吩咐随从:“传我的话,立刻写陈条,把条陈呈递给大臣文祥,要这位开明的大学士代奏,以确保这些改革建议不至于遭受阻碍。”

容闳十分欣赏丁日昌的果断的行事作风,而且考虑问题十分妥帖,他觉得丁大人的做法非常可行,当时的文祥正权重一时,丁大人的缜密的安排使容闳充满信心,他的留学计划志在必得!

开学典礼结束后,大家散去,丁日昌和容闳又留了一会,讨论了容闳的留学计划。同时丁日昌告诉容闳,下属还没有查到望月的下落。

 

第二天早上,容闳去上班。路上的行人一下都骚动起来。只见前面来了一队人马,押着一队犯人,敲着大锣抗着大旗走过来。容闳问路人:“这是什么队伍呀?”

路人告诉容闳这是朝廷押太平天国犯人去执行死刑。容闳看到肃穆阴森的架势,心里十分害怕,他怕望月也在死囚队伍中。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每一个死囚犯,害怕看到望月。还好没有一个女的。

 

      衙府内,丁日昌见容闳垂头丧气, 心事重重的样子。丁日昌问:“容闳,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容闳说:我的女朋友望月也许被关在死牢里。”

丁日昌猛然记起:“对,我没有叫属下查一下死牢,你等待几天, 让我想想办法。太疏忽了。”

容闳赶紧说:“谢谢丁大人。”

丁日昌说:“你先别谢我。这件是也许文祥能办到,我先去死牢查看一下望月的下落,查到人,再托文祥将望月释放。”

容闳说:“果真如此,我必将重谢你,丁大人。”

丁日昌哈哈大笑:“纯甫,我如果要你重谢,我现在就不帮你了。你太小看哥们了。”

容闳自知说得十分惭愧。就不说话了。

时夜,丁日昌在府内独自饮酒。容闳来访。丁日昌请容闳坐。容闳见丁日昌酒醉,便要起身离去,丁日昌将他拉住,往酒杯倒了一杯酒。

丁日昌说:“纯甫兄,你知道我心很难受。”

 “丁大人,你有什么苦衷,不妨说来听听。不要闷在心里。”

 “你听到文祥的噩耗了没有?文祥他…… ”

容闳大吃一惊:“文祥怎么了?”

丁日昌悲痛地说:“文祥他走了。”

容闳像被雷电击中:“那怎么会呢?他母亲逝世,回乡守孝三年,只是他不得过问政事。怎么会自己也随母离世了呢?”

“丁大人,那我们的兴国计划很难实现了。”

“纯甫,我们只能好自为之。但他临行时还为你做了件好事。明天你去接望月出来。他已经托人将她赦免了。”

容闳真是喜出望外:“真的?那真是太难为他了。”

丁日昌含糊地说:“来,干了这一杯。”容闳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狱门外,望月提着一个包裹出来。门开,望月出。容闳简直认不出当年那个英姿勃勃的望月。他只见一个头发乱蓬,目光滞呆的望月。望月低着头,不敢看容闳一眼。容闳走上去,双手扶着她的双臂。她抬头,泪汪汪。

望月说:“阿闳,谢谢你救了我。”

容闳悲痛地说:“望月,别说了,咱们回吧。”

容闳和望月来到容闳的小房子住所,望月进入,她被房间里面的布置给惊奇了。原来容闳已经将房间布置成新房。望月流下眼泪。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吗?阿闳?真的吗?这是真的?”

“望月,这这么能假的,这怎么能加的。容闳紧紧地将望月抱在怀里。”

容闳单腿跪下,就像西方青年求婚那样:“望月,嫁给我吧! 好吗?”

望月惊喜得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容闳轻轻地将她的眼泪擦干。容闳将桌上准备好的小酒盅倒满酒。容闳高兴地说:“来,my dear,我们喝交臂酒。”

望月说:“阿闳,你说什么?”

容闳重覆刚才的话:“my dear,亲爱的。你忘了我们小时候,葛慈莱夫夫人总是这样叫我们的。”

望月陷入沉思。是呀,要是我们一直不长大就了,那个时候我们多顽皮。“阿闳,你记得你被罚站戴高帽子吗?”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容闳说:“酒快洒出了,来,喝吧……”

    床上,望月依附在容闳的身边,容闳吻着望月。望月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阿闳,我问你一件事。我在监狱里的时候,我犯的是弥天死罪,下的大狱死牢,你是怎么把我给放出来的。我的伙伴一个个都被杀了。唯独我就这么出来了。你真的使了什么法术,有这么大的能耐。”

容闳说:“你没罪,你只是被邪教蛊惑了你的心。我现在这么对你说,你是不会理解的,还是让后人去理解吧。只有洪仁玕,他是个有理想的人。亲爱的,我们不说这个好吗?”

望月点点头:“你跟我说,你究竟使用了什么法术将我给救出来?谁把我给救了出来。”     “望月,你小时候的倔脾气一点也没有改变。通过谁把你救出来现在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告诉你你也不认识。咱们还是早点睡吧。容闳吹熄灯。”

 

      江苏省衙署,容闳将一份翻译稿送到丁日昌处。丁日昌问:“夫人的身体怎么样,快生贵子了吧。”

“多谢问候。内人快临产了。”

“希望生个男孩?”

“女孩也行。只不过男孩将来好养些。女孩子娇嫩是不是?”

丁日昌揶揄地说:“生个男孩就象你这样的倔劲。现在你一定会问我计划了是不是?”

容闳笑着说:“对呀,丁大人。你看我每天会成了火头军了。三点一线,菜场,工作,烧饭。现在国家如此贫弱,正需要我们出谋划策的时候,你说我们天天束手无策,多窝囊。”

丁日昌理解容闳,他说::我知道你是个耐不住的人,你的那些理想对中国会有巨大的推动。可是要实施你的理想要有三个条件。”

“哪三个条件?”

“我不说你也知道,你是聪明人。”

容闳不知所然:“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吧。”

丁日昌知道容闳在抬高自己:“好吧,我说错了,算我没说,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不能缺一。”

容闳舒了一口气:“丁大人,你说别的陈条需要天时地利和人和,可这教育计划,怎会如此。中国有句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培养人乃是兴国之本,没有时利和这一说吧! ”

丁日昌叹了一口气:“唉,若是每个君皇都有这一想法,岂不是都成了明君了吗?周武成荛,唐宗宋祖,那个君皇明白这一点,岂不成明君了吗?我们中国有千年造火药之技术,怎反成了被洋人的洋枪洋炮打得尸体遍地,割地赔款的东亚弱国,受尽耻辱。我们就像一头病象,体大而无力,西洋东洋谁都能来割你一块肉,我们还得陪笑脸。”

容闳的心情一下变得沉重:“丁大人,你别说了。你的话是在万箭穿我的心。我容闳万死也要弄到这个天时地利人和。”

丁日昌说:“我何尝不如此! ”容闳记起来今天是也许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就告辞。

 

容闳回家后,进出房间十分忙碌,接生婆大声地招呼望月使劲,望月痛楚大叫。容闳在房间门前回来走动,着急万分。不一会,只听到一声婴儿啼哭,望月停止喊叫。婴儿啼哭一声紧似一声。不一会儿,接生婆抱出一个小白胖小子。

接生婆大声地叫道:“恭喜了,容大人,是个小鸡鸡。那是您前世修的福。”

容闳塞些钱给说话好听的阿婆。走进房间。将孩子交给望月。望月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望月说:“阿闳,我们有孩子了。你给起个名字吧。”

容闳说:“名字我早就起好了,我这么多年想念你,就叫他念念吧。”

望月听了名字,觉得很顺口,便说:“好,噢,噢,我们孩子有名字了。小念念,欧。”

 

江苏衙署,丁日昌做在案前阅公文。容闳匆匆进。

容闳说:“丁大人,你这么急招我有何紧事?”

丁日昌抬起头,说:纯甫,你有否接到曾大人急信。他要你快启程到他那里,有紧要外交事要你去办。”

容闳感到奇怪:“我没有收到急件啊。”

丁日昌说:这是朝廷加急公文,应该不会迟误。你去问问嫂夫人他有没有收到。不过,没有收到也不要紧,你赶快准备启程去曾大人出。”

容闳说:”好。我这就去准备。”

丁日昌给容闳提一个醒,这次去可能会有天时地利人和,要抓住机会。容闳理解丁日昌的这个提醒指的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差事不是行署一级,而是国家一级。容闳将认识更多的人,尤其是容闳直接可以为曾国藩做事,这样,他离他的留学计划更近了一步。容闳到了家门口,见望月在领着念念学步。容闳火急火燎的走过去。问望月有没有收到曾国藩大人的官件。望月脸藏愤怒,不露声色。望月故意装作不知道哪个曾国藩大人.容闳告诉她

曾国藩是朝廷的两江总督,他有外交要事。容闳问望月你到底收到过没有。望月直截了当地说:“我收到过,但被我给撕了。”

容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撕了,望月,你怎么能撕我的公文呢?那是我的前途,是我的理想所在。”

望月冷笑:“你的前途,你的理想。你出外这么多年,在美国读了这么多的书,把你读成什么了?把你读成冷血动物的同类。把你变成侩子手的帮凶。把你变成魔鬼……”

容闳被望月骂得几乎晕了过去:“望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望月还是凶悍地说:”你连洋文都懂,就听不懂我的话?怪不得你变成了魔鬼。”

望月开始哭嚎。她边哭边说:“我怎么没有看透你这侩子手的帮凶……”

容闳大声地说:“望月,你究竟中了什么邪了?你告诉我,亲爱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望月歇斯底里地说:“谁是你亲爱的?你知道吗?我多少的好兄弟,好姐妹,全是这个侩子手一声令下给砍头的。我知道我苟乞活着,一定是有原因的。原来你去求他的情,给我一条命。要是我知道内情,我怎么能这样苟乞活着呢! 我怎么对得起我的好兄弟姐妹呢! 还有,我竟然还嫁给侩子手的帮凶,还给他生了个孩子。我在地下的好兄弟姐妹们每天在嘲笑我,我受不了了。”

容闳凝视这望月,望月啊望月,原来是为了这个。望月真的太幼稚了,她有一颗太善良的心。但是她分不清是非。我们中国的兄弟姐妹们有太多的她这样的人。为了那种原始和单纯的爱和恨,被人蒙蔽和欺骗,多少无谓的牺牲和杀戮。

“望月, 你可不能再这样,你听我解释,中国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不能再无知了。”

望月听容闳解释的越多,越觉得容闳是在狡辩,她愤怒地说:“容闳,你有知识,你懂道理。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和那个侩子手没有什么两样。信我拿了,我撕了。你叫那个曾侩子手再把我抓到牢房里去,把我也杀了。我因为那个侩子手手下留情而苟活,生不如死。现在是你走还是我走?”

望月抱起念念就要走。容闳说:“好,就我走。可是望月,你听我说。”

望月说:“我不想听你说,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恶心。你滚吧!”

容闳无法,就进屋抓了几件衣服离开家。

      容闳急急跑进丁府,丁日昌见容闳这样狼狈,知道容闳在家跟夫人吵架了。丁日昌说:“夫人火气大了一些,夫妻吵架,过一天两天就会好的,你不要忧心如焚。”

容闳说:“丁大人,你不知道我太太的脾气,她性格刚烈。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丁日昌说:“那你只好委曲先在我府上歇下再作道理。”

容闳说:“也只能这样了。谢谢丁大人。”

 

 第二天,望月带着念念在码头上买票去天津投奔朋友。望月刚买完票后进入去天津的候船室,容闳也到同样窗口去买票。大家互相错过没有看见。 同时,丁日昌要家丁到容闳的住宅,去看看是不是望月回到家里。家丁报:“丁大人,望月家已经没有人。”

丁日昌大骇,立刻修书给容闳,言望月没有在家。要容闳立即回来。

容闳回,他在街道上到处找望月,听到孩童哭声,也立即过去看,引起很多误会。他走进一家酒店喝闷酒。丁日昌找来。丁日昌安慰容闳:“你太太和孩子一定没有事的。”

“望月一定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知道她有一个朋友在天津,会不会到天津去了。”

“要不要我要天津衙门给你我找?”

容闳担心地说:“她本来就对衙门有仇恨。如果真的她去那里,我估计不会有危险。我改日去找他们就是了。”

容闳向丁日昌请假,去寻找望月。丁日昌答应了。丁日昌对亲自吩咐自己的夫人给容闳准备一些东西。丁夫人答应着。容闳离开时,丁夫人拿出一个包裹。容闳十分感动。    不久,容闳来到天津,他在天津街头走,很多老百姓正在街头巷尾谈论教堂并无挖眼剖心的事,他们见法国领事丰大业走来,大家都避让不止。

 

那一年是1870年,容闳的猜测没有做,望月来到天津。望月住在天津的一个叫水火会的会所,念念已经长到会走路了。望月正在给念念做饭,一水火会的会员来报:“水火会的领头们正在审理一名人在天津桃花口抓获了叫武兰珍的人贩子。”

望月将念念托给邻居大妈照看。自己随着报信的走了。他们来到天津水火会大堂。在水火会大堂,刑讯逼供正在进行。严刑拷打之下,武兰珍供认受河楼教堂王三的指派,前来诱拐儿童的。武兰珍也坦白是受了王三的指派,前来诱拐儿童的。

刑讯人:“你是不是把儿童卖给教堂了?”

武兰珍:“是,没错。”

刑讯人对望月说:“一切都已经查明,你就发落吧。”

望月说:“你这个诱拐儿童犯,人人深恶痛绝。我要杀了你,还便宜了你。我要你公

堂和王三对质。”

望月和水火会的成员去了天津法国领事馆,他们在大厅里和很多市民一起等侯领事丰大业。丰大业终于走出来。丰大业要大家安静,教堂根本没有收买儿童,挖眼剖腹之事。

一个水火会领头要让那个王三和武兰珍对质!不敢对质就有鬼! 丰大业说答应了,大家既然要对质,那就对吧! 水火会答应明天对质。

 

第二天,衙门大堂内肃穆正义,听堂的民众挤满在门外。衙役传:“带武兰珍,王三入堂。带武兰珍,王三入堂。”

武兰珍和王三两人恐惧地看看外面,看看堂上的青天老爷。 县太爷刘杰一拍惊堂木,说:“你们俩被控拐童贩卖给教堂,致使儿童被剖腹挖眼,你们俩从实对质!”

王三吓得发抖:“老爷,冤枉,我根本没有贩卖过什么幼童给教堂。他们强说我这样做,因此我只好要神父为我作证了。可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我只好避到教堂里去了,要不我的小命早就没有了。”

县老爷吼道:“大胆刁民,有证有据你还要抵赖。武兰珍,把你说的和做的事在这里说一遍,王三抵赖,你要从实说来。”

武兰珍撩起衣袖和衬衣下端,大家都看到青紫血痕,她浑身是伤。

县太爷说:“这是怎么回事?”

武兰珍说:“这是他们打的,这是水火会的人打的,他们硬说我贩卖幼童,我是快被打死的时候屈打成招的,我还差点儿诬陷王三。老爷,你要为我们小民作主呀。”

武兰珍呜呜哭了起来。 县太爷说:“女官,你先去验一下武兰珍的伤,如果证据确凿,那就是屈打成招。”

望月对众人说:“看来这个县老爷对挖眼剖心之事无动于衷了。”

片刻,女官至,陈上验证。县太爷看验证毕:“证据确凿,证明并无买卖幼童,并无教堂并无挖眼剖心之事。退堂。”

哪知当衙役送王三回教堂时,一出署门,大路上百姓就争骂王三,并用砖石掷他。王三逃向教堂。

在教堂内,王三哀求神父救救他。神父问又发生什么事?王三说:“街上的人群都用砖头砸我。我就要被砸死了。”

“你还是在这里待着,我去转告丰大业。”

丰大业听了,就来到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处。丰大业说:“崇大人,你听到大街小巷刁民们在造反,借口子虚乌有的幼童挖眼睛剖腹要砸烂我们教堂。”

崇厚说:”事情已经闹到这么严重了?”

”崇大人,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再不派兵惩罚这些恶百姓,恐怕我们的教堂要遭殃了。”

崇厚说:“我已经派两人去了。他们肯定会很好解决的。”

丰大业担心地说:“两个人有什么用。你要派大批人马去将这些刁民抓起来。”

崇厚警告他:“领事大人,抓人可不是一件小事。我怎么能无由无故地去抓我们的百姓。此种做法恐怕不妥。”

丰大业哼了一声:“你在故意拖延时间,包庇刁民。”

丰大业义愤填膺,他脚揣仪门,打砸家具,接连两次向崇厚开枪,幸被推开,没有伤人。但枪声传出,引起误解。

街上,民众听到枪声,哄传中法开战,鸣锣聚众,拥往通商大臣衙门帮打。崇厚深知事件会变的不可收拾,说:“我怕出事,你们两人劝丰大业等民众散去后再回领事馆。”

不料丰大业怒不可遏,不仅鞭打来弁,而且还倒拖其发辫,在三口通商大臣衙门找崇厚算账。丰大业狂吼:“ 我不怕中国百姓,我不怕你们!”

他气势汹汹冲出门外。人们见丰出来,自动让道。不料丰大业走到浮桥时,遇到天津知县刘杰。丰大业不分青红皂白,就向刘开枪。虽没有打中刘,却打伤了刘的跟丁。这一来犯了众怒,百姓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将丰大业打死。

通商大臣崇厚的差人报:“崇大人,丰大业被民众打死。民众向天主教堂赶去。要烧毁望还楼教堂。”

崇厚大声喊:“护卫兵,赶紧去阻止。”

 

第二十七章

 

     事态不断地在发酵,在天主教堂门口,发怒的民众怒吼着,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们进入天主堂,烧毁望海楼教堂,杀死神父两名。 那边仁慈堂的民众也来到仁慈堂,他们凶狠地杀死10名修女,尼姑和姐姐。

      水火会堂一成员慌慌忙忙地来报:“天慧,民众又去了法国领事馆,杀死两人。那些人还继续在杀人。”

天慧和别的头领说:“你们吩咐手下撤回。别把事态扩大了。”

头领们说:“天慧,已经晚了。他们还杀死法国商人两名和俄国人3名,信教的中国人三四十名也被杀害了。”

天慧问:“都是我们的人干的吗?”

手下说:“不是,现在谁干的都已经分不清了。6座英国和美国教堂也被焚毁了。20外国人也被打死。”

天慧想了一想,说:“看来事态严重了。我们快撤,要不,罪名都是我们来背了。”头领们都赶快传达天慧的命令去了。

 

      天津曾府内,曾国藩和丁日昌等被朝廷紧急派往天津,处理中法危机。丁日昌在天津找回容闳,为他们当翻译。曾国藩对丁日昌和容闳说:“这次事件十分棘手,  自从与洋人打交道以来,深知中国远非外人对手,凡伤及洋人教士,他们就出动兵舰相威胁,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次连领事都被打死,法国哪肯罢休。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目前的局面, 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方作出让步,避免同法人开仗。”

丁日昌自有他自己的看法:“曾大人,此次我们在天津处理此事十分困难, 就事论事, 法国人一开始不一定有错。天津民风好斗, 以讹传讹, 酿成悲剧, 但法国人凶悍成性, 无端受此残杀, 定不肯善罢甘休。按理说如果秉公办案的话, 拿命抵命, 但全中国人不会饶恕你曾大人。 可是对被杀的外国人没有个交代, 战争会不可避免, 中国人会遭更惨的生灵涂炭。”

曾国藩顺着说:“为了避免战争,所以我说我们也只好作出牺牲。一小代价保最大平安。我知道这次事件若是处理不妥,我会玉石俱焚。纯甫,你立刻跟外国领事馆交涉,是否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容闳却说:“曾大人,这是法国人的无理要求。西方列强往往会抓住一点借口大肆入侵,这种例子在中国屡见不鲜。他们掠去多少财富。曾大人,现在我们国力衰,国民贫。在国际上没有说话的份。也只能委曲求全。只是曾大人一旦行动,在国民中引起误解,实属危险之举。”

曾国藩说:“纯甫,国事哪能先个人。我会破釜沉舟,力保大清国民不遭涂炭。”

丁日昌听了很激动:“曾大人,我等愿随大人赴汤蹈火。”

曾府内客厅,灯烛通明。曾国藩端坐在八仙桌前写遗嘱。写好最后一个字,曾国藩将毛笔一扔,深舒了一口气。曾国藩对下人:“去,把纪泽给我唤来下人应声下去。

曾纪泽进。曾纪泽躬身说:“父亲,我来了。”

曾国藩将写下的遗嘱递给他。曾纪泽看罢,吃了一惊:”父亲,此次天津之乱真有这么严重么?”

曾国藩平静地说:“不严重我会写遗书吗?你看我一生写过多少遗书呢?”

曾纪泽点点头,父亲不曾写过。现在父亲动这样的笔,一定是万不得已。儿子理解父亲的危难。曾国藩嘱咐儿子纪泽,给他准备好一口棺材,其余的在他死后如何处理丧事和遗物等都在遗嘱中。为了不引起国际纠纷, 曾国藩已经作出最坏的打算。他也知道法国人的要求是无理要求, 可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法国人作出让步。只好挺而走险。曾国藩面对这样棘手的事件,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曾国藩下令开始在天津城内大肆搜捕, 缉拿凶手。很快,清官兵进水火会大堂内,他们把天慧抓了起来。此刻曾国藩已经知道了在水火会,虽然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头目,但是她是幕后的头目。当然曾国藩全然不知这个天慧就是容闳的妻子。行刑厅内曾国藩手下正在鞭打天慧。打手的鞭子重重地落在天慧身上,打得天慧衣衫撕裂,皮开肉绽。

打手大声吼叫:“你说不说! 水火会的凶手是谁?是谁派他们去杀外国人的?”

天慧是什么人,她经过多少人间磨难,有过多少回生死关头,这样的残酷拷打她全然不叫一声。打得打手筋疲力尽。她只说: “不知道。我们没有派过人,都是那些无知的街头小混混干的。”

刑讯官吼道:“还说街头小混混。这样有组织谋杀还说是街头小混混。你他妈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往死里打。”

天慧冷静地喊:“你听着,你打死我也没有用,我就是不知道。”

打手一面鞭打,一面逼问,天慧昏死过去。

 

容闳还在街上寻找望月。只听路人在喊,慧娘女英雄。容闳听到天慧的名字,便走向他们。容闳问老乡,他们在说慧叫什么名字。

老乡告诉他:“水火会的人都叫新来的头领叫慧娘。”

容闳又问:“你们听说过有一个叫望月的吗?”

老乡们都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容闳无精打采地来到丁日昌处。丁日昌见容闳这样颓弱,知道他一定为了太太而不担心,便问他太太有没有下落?容闳丧气地说:“没有。还没有。”

丁日昌继续问道:“她会去的地方都找了吗?”

“是的,该找的地方都找了。”

丁日昌安慰容闳:“如果在这个民众骚乱的地方她不在,倒是好事。

这时曾国藩虽然抓了八十多人,但其中供认不讳的所谓真凶只有七八人,其余都不愿指证。曾国藩认为只杀几个人数目太少,难以使洋人满意,仍不能很快结案。他还要对被捕群众严刑拷打,加紧搜捕,一定要凑够二十人,为丰大业等二十个洋人抵命。他问容闳还有什么办法。

容闳把美国的法律解释给曾国藩听。这抓人抵命实际上是违反宪法。为了平息外国人,他怎么好胡乱抓人杀人呢?他不能这样做。

丁日昌无可奈何, 打了个圆场说这是在中国,现在的法律就是捏在曾大人手里。容闳摇着头叹道:这是中国的悲哀。

衙门公堂内,曾国藩亲自端坐在堂上,向听众公布他的裁决。曾国藩说:“我们业已作出结论, 武兰珍纯属屈打成招、信口攀附,直到教案爆发的那天上午,法国人都没有什么理屈之处。法国的仁慈堂, 育婴堂、养济堂收恤孤儿, 并无割心取眼之暴行。现在天津暴民杀诸多包括丰大业在内洋人, 理应杀人偿命。但是受害各国, 尤其是法国却要求将所有参与者围捕归一案, 就地正法。俗话说杀人偿命。我们查二十几个人,就命抵一命。”他说完,起身,就回曾府。

过了好几天,刑场正法的日子到了。那天,  曾国藩要容闳一起去刑场做翻译, 届时很多外国人亲临刑场。容闳不得不去。各国的大使和代表陆续来到刑场。容闳招呼他们就座。这是,容闳猛然吃惊地看到望月被绑了上来。容闳见了望月,不知道怎么回事,悲痛欲绝。容闳冲上去:“望月!”

丁日昌死死把容闳拉住。容闳挣脱了他,上去抱着望月。望月此时十分震惊,容闳的确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曾国藩在一起。望月大骂容闳是魔鬼,杀人不出血的魔鬼。她不是容闳的什么老婆。

容闳大声叫喊:“望月,你疯了,你怎么这样了呢?”

望月喊着她不是望月!容闳认错人了,她是天慧,人人都知道我的慧娘。

“你给我滚。”

容闳被她骂得莫明其妙。天慧对他又踢又咬,恨之入骨。容闳被丁日昌拉至一边。

丁日昌说:“看来你太太已经走火入魔,已经不是她自己了。你还是好自为止吧!”

 

望月被处死。容闳将望月厚葬完毕。 容闳坐在望月的墓前久久不肯离去:“望月,你这一生我不能给你幸福,是我的无用。可是你也不能背我而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回到中国来。我要作两件事,一件就是要找到你,和你结婚。生儿育女,还有一件就是为了我的理想。现在你走了。我很孤单。”

还是丁日昌派来人,扶着容闳离开望月的墓地。

在中国,外国租界似乎成了另一个国家。租界的法庭也就成了外国法庭。曾国藩他们要平息天津教案事件,他们必须上租界法庭。这天曾国藩,容闳和丁日昌一起在租界的法庭上辩论。曾国藩发言:“法官大人,我们将已经处死的中国人名字报上。并提出市政府总督崇厚贬官流放, 向外国人道歉外,替他们重新建造教堂, 以及适当的赔款。如此处理这件涉外事件,我想我们中国政府已经处理得十分妥当了。”

法国大使却说:“中国政府对于法国教堂和法国人在天津遭受的悲剧设法草草了事,根本没有诚意使我们的人民和当事人家属满意。他们也没有查出真凶,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赔款的数目也远远没有达到法国国内赔偿的我们要求的数额。他们还说我们应该满意了。好像受害者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法官问法国大使: “那你们的要求是怎么样呢?”

法国大使说:“我们要求他们严惩真凶,全城大搜捕。对涉嫌凶手,一律斩首,而且赔偿金额为现在的一百倍。否则,两国的关系……”

曾国藩大骇,在座位上和丁日昌悄悄说:“看来这事处理更加复杂,要被处死的人更多。”

丁日昌气愤:“他们太嚣张。这是无理取闹。”

曾国藩担心地说:“他们凶悍有加,万一动起炮火,我将如何是好?”

丁日昌说:“我们只能据理力争。”

这时早己有准备的容闳悲痛中开始严正辩论:“法官阁下,既然法国大使要求处理赔偿金以法国为依据,我们中国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科学法律条文。但是中国有衙门,那么我们不妨以美国的法律作为根据,跟据美国法律,犯罪一方应该在本地法庭进行审判,中方提出解决方案是以本地法律为依据。杀人偿命,是中国最硬的一条法律。现在我们中国政府已经这样作了。 法国太过无理要求, 再不要无理取闹, 现在德国对法国虎视眈眈, 不要在中国欺人太甚, 我还是恳请他们见好就收。”

法国大使听到容闳纯正的美国英语,侃侃而谈,严辞正义。法国人只好收起他们的嚣张气焰。法庭完毕,曾国藩走过去对容闳:“美国的法律这么厉害,说得洋人哑口无言。”

容闳说:“中国人的忍让是因为中国人无知。我们不仅不懂他们的法律,我们还不懂他们的社会和技术,文化和风俗。曾大人,我们得赶快送孩子去国外学习,了解他们。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殆。”

曾国藩点点头: “纯甫,你赶快拟一个计划。”容闳答应了。

     

望月死后,念念也不知去向,容闳十分悲痛。丁日昌邀请容闳到家做客。丁日昌对夫人说:“夫人,纯甫自他夫人死后一直十分悲痛,且他的孩子至今遥无音讯,对他更是雪上加霜。我今天请他来,排排他的悲痛心情。”

家仆报:“大人,容先生来了。”

丁日昌赶紧说:“有请。”

家仆引容闳进客厅,客厅早摆好简单酒席。丁日昌请容闳如席。大家坐定后,丁日昌说:“纯甫今日请你来吃顿便饭,自是为了排解你的悲情。”

“哎,望月和我青梅竹马。本想白头谐老,可是……”

“中国有句古话,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轮到了也就轮到了,要想避也避不了。”

“丁大人,话虽这么说,可是人非草木。我望月的一生受尽人间沧霜。结果还误解了我。是我害了她和孩子……”

 “现在也已经百日过,你也应该重新振作。”

 “丁大人,我也有如此的想法。曾大人虽在我们出席租界法庭辩论时对我说,要我写计划,也许他是随口这么一说,我想还是通过你向曾大人进言,重提教育计划。”

 “曾大人对此事并不陌生,三年前我曾经向他提及。天津教案,更使外交和自强两件大事变得重要和紧迫。现在我们提出你的大计划应该是碰上了稍纵即逝的最佳时机。”

容闳拿出一封信。容闳说:“曾大人要我马上就去南京,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   “目前国家刚平定太平反贼,且天津教案刚平息,曾大人有点时间来考虑强国之策,

你的提议一定正中他的胸怀。可是有些事不是曾大人一个人能决定的。到时候你见机行事罢了。”

容闳点点头:“我会小心就是。”

丁日昌说:“来,纯甫,祝你马到成功。”

 

没过多久,容闳便来到曾府。曾国藩见到容闳,十分高兴:“纯甫,你来了,我就不和你客套了。给你看一样文件。”

曾国藩单刀直入,把一迭文件递给容闳。容闳一看,这是中国和美国签订的中美《天津条约续增条约》八条,称为《蒲安臣条约》。曾国藩看了这个文件,心里不是滋味?是绝望。弱国无外交,堂堂大中华,竟然连一个外交人才都找不到。朝廷竟然启用作为美国驻中国使节美国人浦安臣为中外交涉事务使臣。

容闳评论说:“清廷如此不重视外交主权,中国最可悲的是外交无人。中国机构应该由中国人来管理,怎么能让美国人蒲安臣来代表中国和他自己的国家以及别的西方国家签订条约呢?这简直是对我们中华最大的侮辱。”

曾国藩叹息道:“中国没有自己的人才,永远强大不起来。我想起你的建议。我想我们是到了自己培养自己人才的时候了。你有什么打算?”

容闳问:“曾大人,您怕送我们孩子去美国肄业吗?”

曾国藩坦白地说:“怕,怕,我怕什么?列强何为列强,就是因为他们有比我们强的地方。中华五千年文明固然是伟大。可是她却造不出一颗子弹,一杆枪,一座大炮。我们要去学,我们要送孩子去学,学来要赶上去。那是我们也能成为列强,那时,法国人还敢在我们的国土上这样肆无忌惮和我说话?你说你有什么想法,你把它们通通讲出来。”

容闳忧心忡忡,心里想朝廷一定会有太多的人会反对留学的计划。曾国藩看出容闳的迟疑,说:“朝廷的事,你大可放心,我会出面解决,你只关心你的计划。”

容闳听了,就像吃了定心丸,他确信曾国藩能搞定朝廷的这些人。于是,他介绍了日本派遣留学生的情况。日本去年已经派出50个留学生去了美国留学。他们正在着手派150 人去美国留学。曾国藩听了容闳的消息,叹口气, 暗暗佩服日本人在这方面比中国早走一步。容闳看到曾国藩的脸上浮出坚毅的微笑,边趁机说:“我们也要像日本人那样办出国预备学校,也想送120个孩子,分四批去美国肄业。钱从哪里出,到美国去多少年,我也已一并拟出,请曾大人过目。”

曾国藩接过一看,容闳的构想十分详尽,便说:“好,这个构想很好。就这么办,我会和李鸿章一起将联名提交你的教育计划给朝廷.中国培养自己外交, 科学, 军事等人才刻不容缓。另外在《蒲安臣条约》里说,中国学生到美国留学时,美国需照相待最惠国人民对待。 纯甫就看你的了。”

容闳诚恳地说:“曾大人,你一万个放心,我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曾国藩决定与李鸿章一同联名在朝廷上奏。在皇帝面前他们力呈容闳的主张。他们唇枪舌剑地在同治皇帝在垂帘听政的慈禧、慈安两位皇太后前辩论。

曾国藩像似给皇室做讲座。他讲叙了西方的军事是建立在地理,数学,天文,手工艺,和其他各个领域的知识基础上形成的。西方人热衷于学习各国先进的理念,招收各种人才,一支强大的陆军和海军是立国之本。中国人也应该向西方学习,现在当务之急是选派学生去美国学习。

大学士宋晋站出来反对:“我不同意曾大人的说法。派学生学习,何年马月才能得以用这些学生?这是远水不解近渴之举,万望皇上三思而行。”

曾国藩反驳道:“千里之堤,起于平地,我们要强国,非得有强国的资本,人,受过强国教育的人才有才能来建强国。我中华虽地大物博,然现在人才缺乏,技艺落后,若不现在派人去学,恐又要落后百年,那时我中华之大不幸。”

大学士说:“这些洋务派人士又派学童肄业,又计划造船。此乃名为远谋,实同虚耗,望太后降旨,停止造船和输送学童。”

李鸿章和左宗棠、沈葆桢挺身谏诤。李鸿章发表长论:“中国正面临三千年一大变局。法待人而后行,事因时而变通。若徒墨守旧章,拘牵浮议,则为之而必不成,成之而必不久。坐让洋人专利于中土,后患无穷呢。”

这时慈僖太后发话:”洋务派官员的造船计划太多的钱, 我想暂停待察。”

慈安却说:“派送学童这是中华创始之举,古今未有之事, 学有成效,报效大清国。这是好事,请太后定夺。”

慈僖听慈安这么说,就有所保留地说:“我想拟批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复议吧!”

 

曾国藩回到家, 将帽子一摔,高声地说: “皇天有眼, 中华有救了。”

曾夫人今天见丈夫这么高兴,问:“你怎么啦?你疯了,这样疯疯颠颠的。怎么老了变成老小孩了。”

曾国藩说:“我们的愿望实现了,我能不疯吗?快给我准备行装,我要去总理衙门。”

曾国藩很快来到总理衙门。李鸿章和一批官员在总理衙门正等, 曾国藩和李鸿章对奏稿进行商议修订。最重要的是将学习军事管理放在首位。其次是工业,数学,生产,其他科学和西方的习俗。

可是李鸿章却出来反对,就是不能把西方的习俗放进去。中国人最害怕将洋人的风俗来异化中华文化。因为洋人的文化,井底之蛙之见很难改变,通不过。

 

不过,9月9日夜,皇帝批准了容闳他们的送幼童计划。信差快马加鞭地将皇帝圣旨送之丁日昌府第。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宣布皇上有旨,要丁日昌听旨。丁日昌下跪接旨。太监加大声音:奉天承运,这个旨在让孩童学习军事管理,数学,生产,工业科学计划,已经钦批。你等几位即可谋划。孩童学成归来,报效大清国,这样中国就会自强。

丁日昌双手一甩,下跪接旨:“谢皇帝隆恩。” 丁日昌接到这样的圣旨,欣喜若狂,他立刻叫下人备马,他快马加鞭地来到容闳的寓所, 容闳已经入睡,丁日昌来到他的房间,敲门,口里喊着:“纯甫,纯甫,你醒醒,你醒醒。”

容闳被他喊醒,忽地一下坐起。容闳开门大叫:“有好消息了?”

丁日昌兴奋地说:“是的,皇帝已经批准你的留学计划。”

容闳兴奋得跳起来:“是真的吗?”

丁日昌说:“千真万确,这里是皇帝的圣旨。”

容闳抚摸着圣旨,眼睛湿润了。

丁日昌说:“纯甫,他们要给你推荐一个人和你一起管理这群学生。”

容闳问:“谁?”

丁日昌说:“那个人就是翰林院的陈兰斌。他能帮助你执行教育计划。”

容闳迟疑地了,他听说陈兰彬是一个很保守的人, 而自己的留学计划又是一个很开放的项目, 怕将来合作不好吧。但是,丁日昌确信陈兰彬这个人十分正统, 是个好人。容闳怕这位陈兰斌不是一个能接受先进思想的人。这样的人很难沟通和相处。他担心留学计划不能顺利执行。丁日昌容闳想的一点没错,而他却动朝廷这样安排的道理。但是容闳却一头雾水。 因为容闳一个人执行计划绰绰有余。朝廷根本用不着派任何人。可是丁日昌却比容闳更了解朝廷这样做的用意。其实皇帝这样用人就是为了对付朝廷那些腐朽守旧派的。

用了陈兰斌,那些守旧派便能闭嘴了。当容闳听到丁日昌这样解释后,他顿悟其中的道理,

只好让步,他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他断定将来一定会出现很多的麻烦。尽管会有磨难,他想想留学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心里已是很激动了。

      那天晚上,容闳兴奋得再也睡不着觉, 他浮想联翩,索性半夜起来, 到朋友的船上去发电报给他的老师布朗,耶鲁校长波特和米奇儿。

 

中国和美国的时差正好十二个小时,这时候,美国正是中午时分,一个邮差送来电报。米奇儿接过,仔细读出声来:亲爱的米奇儿、丹尼尔,、曲奇尔,、朋友们,尊敬的布朗老师,我大清国皇帝终于批准我带120 学生来美学习。请你们作好准备, 协助我为实现我多年为祖国的振兴和富强的梦想。

米奇儿手里拿着电报, 高兴得哭了。她立即想到布朗老师。可是布朗老师病了,是因为劳累过度病倒的。米奇儿想布朗老师听到这个消息,他一定会高兴起来,他的病也会好起来的。于是她骑上小曼恩马,急速地向布朗大娘的家跑去。她很快到了布朗大娘家,大娘从外面进来,在门口看到米奇儿这样急匆匆的样子,问:“丹尼尔好吗?”

米奇儿知道大娘一直为丹尼尔担心着,说:“大娘,丹尼尔好了,我这里有一件更好的消息要告诉您和布朗老师。”

大娘说:“是不是你的将军丹尼尔要回来了,你这么高兴?”

“不是,大娘,”米奇儿说, “是闳这小子要回来了。他要带一百二十个学生来。”

在房间里卧病在床布朗听的真切,他竟然从病床上跳起来。布朗走到门口,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他这么多年的学生终于能成功了。

米奇儿见布朗老师出来,就把容闳的电报递了过去。布朗看着,笑了。米奇儿说:“大娘,是不是让容闳还住在他住过的房子里。”

布朗笑着说:“好哇,这个主意好。米奇儿,你帮我把容闳住过的房子打扫干净, 准备迎接他的到来。”

米奇儿说:“这下他们来可好了,这里还有很多日本孩子, 他们将来是中国孩子的好伙伴。这里就热闹了。”

可是布朗却给米奇儿泼冷水:“米奇儿,你尽量将中国的学童安排在没有日本孩子的区域。”

米奇儿感到很奇怪: “为什么?”

布朗知道怎么解释米奇儿也不会理解,就米奇儿别问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当时的耶鲁大学的校长是波特先生。米奇儿已经和他沟通了。波特先生十分激动,这个学校的校友能率领这么多的学生来,他感到多么的骄傲。他来到康州教育局局长诺索布先生的办公室。 波特先生和诺索布先生是朋友:“诺索布先生,你能和米奇儿取得联系吗。” 他们正说着话,米奇儿进来了。米奇儿听到校长和教长说话:“波特校长,我不请自来了。”

        波特校长很欣赏米奇儿的干练,他赞扬:“好,米奇儿,我正要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人可以问些接待中国孩童的经验 ?”

       米奇儿说:“前日本留学生小田龟也带领学生来这里读书, 可以问他。”

       波特校长说:”好,诺索布先生,你就去问我们以前的学生小田龟。”

 诺索布先生和米奇儿找到小田龟,小田龟请局长和米奇儿进。

米奇儿说:“小田龟,诺索布先生是我们这里教育局督学。他想向你问问有关留学生的事。”

小田龟见诺索布这样平易近人,放松了很多,他就说开了:“中国学童和日本学童不同, 中国现在是刚平息内乱, 政府腐败, 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即使他们的腐败政府同意出钱, 那也是杯水车薪。那些学童也是些衣冠不正, 举止不端的孩子。但也许他的同学容闳有回天之力。因此将学生放到贫穷学区最好。”

局长问:“那么吃和住呢?”

小田龟说:“我们日本大多数孩子住在自己造和租的房子里。容闳他们打算怎么样我不知道,造房子,我看他们没有财力。”

米奇儿见小田龟总是往坏处想容闳,心里不悦,说:“小田龟,谢谢你的信息,你的说法并不对。日本人可能投资多些, 但是我相信容闳的能力。据我所知,他们的政府也拨了一大笔款。也许我们用另外一种方式来组织这个项目。”

局长不理解,问:“你说用什么方式呢?”

米奇儿说:“局长,我请教过布朗老师, 布朗先生说他了解中国人, 中国人情愿自己吃苦, 走出去要的是体面。他们是不会显出穷酸。为了让这批年纪尚小的中国幼童能够尽快学习语言,也能很快融入美国社会,并能得到家庭的关怀,我想将幼童三五一组,分散到沿着康涅狄格河谷的美国人家中。让很多的家庭加入接待中国幼童的计划。”

局长一听,就赞成,这个计划好。就这么做。既然局长这么说了,米奇儿就说做就做,她告辞,去避难所教堂,把局长的态度和牧师说了。他们很快就制定了计划。几天,容闳带幼童来读书的事已经征求住家的信息公布,愿意接受中国幼童的美国家庭踊跃报名。只一天,米奇儿就统计出家庭数字来了,她向局长汇报说:“局长,我们统计已有122个家庭表达了意愿。”

局长本来以为征求住家的事很难,可是现在有这么多人家愿意为培养异国孩子,局长很感动:”太好了。中国幼童的吃住问题解决了。你的通讯联系图搞出来了吗?”

米奇儿说;搞出来了。你看,这就是,人手一份,那就好了。诺索布先生顺手拿了一份就离开了。

容闳和丁日昌与陈兰彬开个会, 容闳和丁日昌已经坐在会议室,他们在讨论着什么。见陈兰彬进来,丁日昌站起来,上前欢迎。大家坐定。丁日昌开腔说:“皇上同意曾国藩、李鸿章联名奏请任命陈兰彬、容闳负责幼童出洋肄业。我想你两人将来要携起手来同心合力地干。”

陈兰彬十分诚恳地说:“请丁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丁日昌说:“那我就放心了。今天找你们开会,主要议一下如何招收学生的事宜。你们以为如何?”

陈兰彬说:“我以为我们可以在上海招生,并且要招经济殷实家庭的学生。”

丁日昌说:“此话怎讲?”

陈兰彬解释:“家庭颖实之家,幼童早有扎实教育,行为举止多为上乘且天资聪颖。选此等幼童大都勤奋好学,接受能力强,加之上海很早就对外埠开放,这些幼童早识得外洋人,若能派送此等幼童去阿美利坚习练,将会是中国之顶尖人才,则中国复兴只待时日了。”

容闳听了,反驳说:“兰彬兄所言差矣,今上海殷富家庭,难舍男孩去外洋念书。就是舍得,这些孩子也是娇生惯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那种。外洋就学,恐连照顾都不能如家,且届时照顾不周,举目无亲,这些恐不是娇惯孩子能承受。倘若我们在上海招生,未必如愿,到不如在广东招生。”

丁日昌折中说;“两位分析都有道理。我觉得现在上海招生,看看能招到多少,余额再下广东如何?”

陈兰彬想,如果先在上海招生,必定全额招满,因此说:“如此甚好。”容闳虽然心里不悦,嘴上不得不说:“那就试试吧。”决定既然做成,上海招生就开始了。

 

      说到那时的上海街头,的确比任何地方都要热闹和开化。街头已经能看得见各种招牌和广告。形形色色的店铺林立。水手,市民,商人,达官贵人,学生,拉车的,买水果的,做苦力的,各种人应有尽有,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在一栋大楼前, 容闳他们挂起大幅告示, 招收出洋肄业学生。在招生桌子前来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 可是真正来问讯的人不多。一会儿,来了一对夫妻, 看上去还是有钱人家。陈兰彬凑上去。 陈兰彬很客气地说:“这位爷,你们是来报名的吧!”

男的说:“报名?报什么名。”

陈兰彬解释:“我们正在招去阿美利加读书的幼童。孩子一切开销都是政府包了。”

女的说:“我还以为招科举学生呢。原来是把孩子送去出洋。”

陈兰彬见他们和他搭腔,便觉得有一点希望了:“你知道吗?我们这个项目比考科举还好呢?我们让孩子直接去学科学,学数理化。不是说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吗?”

女的没好气地说:“那你想想,你要你儿女去了吗?”

陈兰彬被她问住了。女的对丈夫说:“ 他自己儿女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怪不得他们要大肆宣传。”

男的哼了一声:“西洋,出洋是叫花子穷人和罪犯们去的地方。”

女的说:“哼! 骗子!”

她说完,就拉住男的就走了。陈兰彬气得七窍生烟, 还没来得及将气消了, 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拉着一个男孩过来。陈兰彬一看更加生气。

男人过来说:“你们不是在招洋地念书的孩子吗?我给你们领来了。”

陈兰彬问:“谁?哪个?”

男人说:“他,他是我儿子。”

陈兰彬捏住鼻子走近男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孩子恐惧地看着陈兰彬,没有说话。男人对儿子说:“儿子,先生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在不说话我揍你。”

男人扇了儿子一个耳光。儿子呜呜地哭了起来。陈兰彬皱了皱眉,对下属说:“难道皇上御旨的出洋肄业就这样亵毒吗? ”

小男孩还是哭个不停。陈兰彬对那个穿破烂衣服的男人怒吼:“ 你赶快把这孩子领走! 我受不了了。”

容闳见此情景,觉得他是对的,上海这个地方,虽说这里的市民开化早些,但是家富则子贵,在那时候,富裕人家一般不会让孩子出远门的。这时船上的朋友送来一份电报,容闳接到从美国发来的电报,拆开看毕,将电报递给丁日昌。丁日昌接过电报,看完说 :“好哇,你在那边的关系太铁了。”

容闳说:“他们那里我真的有几个好朋友。我的老师布朗先生说我的日本同学小田龟已经接待几批日本儿童到美国去了。他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耶鲁大学校长波特和老师詹姆士.哈德莱教授。我的朋友米奇儿已经安排了计划,让孩子分散到沿着康涅狄格河谷的美国人家中。让很多的家庭加入接待中国幼童的计划。”

丁日昌高兴地说:“纯甫,万事具备,就只欠东风了。”

“有你们的支持,这就是东风。”

“是啊,为了这点支持,你努力了多少年?我担心的是招收学生。”

“丁大人,这个你不必担心,到时候就会有了。”

丁日昌见容闳如此胸有成竹,说:“好,就看你的。

晚上, 容闳和陈兰彬碰头, 大家都泄气地累倒了。陈兰彬泄气地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家庭,还以为我们翰林院招考生呢。一听去亚美利国,”陈兰彬学这户人家的男人上海话, “西洋,出洋是叫花子穷人和罪犯们去的地方。”

大家听了有点泄气,也许是上海人还没有理解这个留学计划,明天客户能会好些。

 

第二天,还真不出陈兰彬所料,等了一天,也没见人来报名。中文老师叶绪东和容元甫提建议。叶老师说:“我们还是到广东一带去招生,因为那里离澳门香港近, 那里的人见过的洋人多, 可能会招到足够的人。”

容元甫附和。容闳同意他们的看法, 陈兰彬只好同意了。事不迟疑,第二天他们就赴香山县。消息传到香山唐家镇, 大家都在奔走相告。香山唐家镇是个比较开放的城镇,唐家镇有不少的人都已经和洋人打过交道。其中唐廷枢原来就是容闳的香港同学,是远近闻名的商家。

这个地方的消息比哪里都传的快。一下子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唐廷枢回家,见妻子说:“你听说了吗?南屏的容闳在招生呢?去留洋的。”

妻子说:“这个亚美利加在哪里啊?不是远在天边吧!上不及天,下不及地的,把儿子送到红毛番那里去干什么?我不愿意。”

这时有个朋友跑到唐家镇唐廷枢家。这个朋友对唐廷枢说:“唐兄,听到容闳在招生没有?”

唐廷枢说:“是啊,我听说了,发起的人是容闳。我和容闳在香港马里逊学校是同学。他的学童计划不会是江湖骗局。”

朋友说:“那你送不送你家儿子国安去他那里?”

唐廷枢说:“我们家这不正在商量吗?”朋友见唐廷枢已经知道了,就告辞了。唐廷枢转向妻子说:“你看,大街小巷都传开了。我们再不决定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唐家妈妈坚决地说:“我不同意。唐家家底雄厚, 儿子将来是要继承老子的产业,为什么还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呢? 而且, 这去亚美利加, 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我是绝对不愿意将自己儿子送到远在天涯海角的亚美利去读书。”

唐廷枢见妻子这样固执,想用道理说服她:“容闳说的很对, 孩子能去亚美利加, 将来一定有所作为。当年他就是受到香港学校这些年的教育,现在就有了好的家境。我是想让孩子去。你这样拖孩子的后腿,就是在毁了他的前途。聪明人和笨人的不同就是聪明人能看得更远处。就象下棋一样,一般人下棋考虑一步棋,能下棋的人考虑的是接下来的三步和更多步棋。”

唐家妈妈说:“我不和你谈下棋的事,孩子去这么远的地方,我不同意。”

唐廷枢有点生气了:“妇人之见。你懂舍不得孩子打不了狼的道理吗?你让孩子跟着你没出息?”

妻子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固执之人,虽然他时时和她讨论家里的事,但是,做决定的一定是他。现在也是如此。唐廷枢不去理会妻子。唐廷枢一把拉过孩子。唐廷枢对他们说:“过几天报名, 别让你妈知道, 偷偷溜出去报了名就行了。”儿子点点头。

 

      容闳一行来到香山县的街上。容闳太熟悉这里了。他们就像在上海一样, 选择一个热闹的街头。他们在一家茶叶店门口竖起牌子, 乡亲们都来围观。陈兰彬还是像上海招生一样, 洋洋洒洒地宣布入选的条件。容闳的台搭在街上的小茶叶商店老板就是詹天佑家。

      詹天佑字眷诚,生于清咸丰十一年(1861 年)祖父詹世鸾随父亲经营茶叶生意,来到广东,他为人豪爽,受人尊敬,到了父亲詹兴洪一代,由于鸦片战争,他家茶叶生意一落千丈。詹天佑在读私塾时,对四书五经八股文不感兴趣,父亲听到有这么一次机会,而且家境贫寒,已经供不起十一岁的孩子上私塾,要想让孩子试一试,但是母亲陈氏却舍不得这个大儿子。詹兴洪有个老乡和朋友,名叫谭伯村,经常往来于南海和香港之间,他十分喜爱詹天佑,总说这个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他的家境比詹家要宽裕,当詹家经济上窘迫时,总慷慨解囊。对于儿子有这么一次机会,詹兴鸾心里摇摆不定。

谭伯村在香港得到消息,清政府派容闳到香港主持“选送幼童出洋肄业”招生工作。他赶回来,劝詹兴洪夫妇送詹天佑出洋留学。詹兴洪还是夫妇犹豫不决,他们以为孩子还小,漂洋过海,举目无亲,只怕有去无回。在当时的广东有这么一个风俗:娃娃亲。稍稍有钱的家庭,在两家的大人凑合下定娃娃亲。谭伯村除了劝说詹兴洪夫妇让詹天佑有这个机会,还愿意将自己的第四个女儿谭菊珍许配给詹天佑,也愿意即刻就举行仪式。詹兴洪夫妇一听,觉得朋友连女儿都能舍得,决定让詹天佑出洋留学。门外热闹,屋里詹天佑的父亲詹新洪和他的好朋友正在举办一个仪式, 詹新洪和谭伯村在祖宗面前拜过。仪式毕。他们听到外面的人群就出现喧哗。谭伯村说:“容闳的乡人带着皇上的圣旨在招收去花旗国读书的幼童,天佑的年龄刚好符合,你看现在就去报名了吧!”

陈氏惊愕地看看谭伯村,有些悔意,说:“你的女儿刚有这么一个过门仪式, 我刚成为未来的公公, 花旗国天南海北的, 将来够不到摸不着, 生死莫测, 难道你就不怕你未来的女婿回不了家? ”

谭伯村笑着说:“你陈氏赚了我家的丫头,可以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走出家门,来到门口,这时陈兰彬正在宣读入选孩子的规则。陈兰彬大着嗓门说: “凡肄业学生必须在身家清白品貌端正禀赋厚实资质明敏者方可入选。其身体孱弱及残废疾者概不收录。 凡挑选以年在十岁至二十岁为率,凡十二岁至十四岁者择其文理略通即可入,选其十五岁至二十岁必须中国文理通顺及粗通洋文,略解翻译方可入选。 所选的幼童,家庭成员中决不可有曾经参加祸乱之人,以免留下隐患。 品行不好的害群之马无事生非的幼童,或因根器太次,不堪造就幼童不选。”

围观人群开始摇头。人群渐渐散去。容闳看到乡亲们散去,急了。容闳大声说:“乡亲们,刚才陈大人宣读的只是一点条条框框。我们选人才是不拘一格的。如的确有幼童家要想送孩子出去的,现在是机会呢。”

詹新洪他们到了人群中, 陈兰彬刚刚演讲完毕。谭伯村说:“你看, 我家天佑不就是他要的人吗? 他就是身家清白品貌端正禀赋厚实资质明敏,年在十岁至二十岁,中国文理通顺及粗通洋文。现在不让他参加还更待何时。”

詹新洪十分犹豫:“天佑有状元之才, 说不定能考到状元, 现在到花旗国去读书, 非状元不及第,算得什么。”

谭伯村见詹新洪这么坚决, 他也只好不言语了。詹新洪欲回。谭伯村建议:“我们能不能再待会, 看看还有什么新的消息。”

这时,唐廷枢也来到人群中, 他很想到找容闳, 但由于人多, 而且隔了好多年都没有见面, 也眼生了。 听到陈兰彬演讲后, 有些失望。他只听有人说这个人说话就好像是在卖人一般。又有人说:“是啊,出洋留学是有辱门楣,这些地方住的都是些蛮夷。去不的呀!”

还有一个人说:“你们不知道,阿美利加都是长毛,他们是那些吸鸦片长大的都是老死的魔鬼。去不得,去不得的。”

唐廷枢听到一个路人在大声说:“我看只有参加科举才是正途。我家的儿子决不去这种蛮夷之地,能学什么东西。”

唐廷枢想挤上去, 再听听别的人怎么说, 也想办法找到容闳, 一来老朋友会面, 二来问过究竟。这时又有一个人对着陈兰彬说话:“他个人说话使人反感.我们还是离开吧!”

看热闹的人都纷纷离开。眼看着这里会出现上海的情况。容闳告诉自己, 现我在做的就是为了在这古老神圣的国家, 做望月被卖的场景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事业, 这是我的梦想。容闳走上讲台, 开始发言:“乡亲们! 我就是那年前跟随布朗老师去美国读书的孩子, 是布朗老师带着我去亚美利加接受这样的教育。我从耶鲁大学毕业,我学到了太多的知识。现在我也想象布朗老师一样, 带着孩子去亚美利国接受教育。以后这些孩子每一个再带一百多个, 一百多变成一万个,一万个变成几十万, 变成几百万, 几千万。我们就会变得聪明, 我们变得强大, 我们再也不受别人的欺负了。我们再也不会卖孩子了。”

容闳情不自禁地说出他藏在内心最深处最痛苦的记忆, 但就讲了一半,就停住了。 容闳继续说,“我们这次选学生的目的,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呼吁每一家庭为了国家而让孩子去接受最好的教育, 而后为祖国做大事。”

容闳的口音, 他的神情, 他的激昂, 感动了很多人。 突然, 有一个声音从台下响起: “我和台上的容先生一样, 也去过亚美利国留学。现在我是医生, 治病救人, 要是没有去上学, 哪知道怎样去给人治病!  ”

容闳放眼望去, 这是黄宽。容闳:“黄宽。这是黄宽,没错,这是我的黄宽。”

容闳从台上跳下来, 紧紧握着黄宽的手。容闳激动地说:“黄宽,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和你见面。”

两个老同学激动的热泪盈眶。黄宽说:“我在广州博济医院行医,闻讯来看你的,我很惊奇你能搞出这样的雄伟计划。我黄宽双手赞成此计划! ”

容闳说:“有你这样的支持, 我就更加充满信心。” 那天, 虽然人们将信将疑, 还是有几个人问讯, 表示有兴趣让孩子参加。他的演讲传到很多家庭。

茶叶店内,詹新洪和他的亲家公在讨论容闳的演讲。詹新洪说:“这容闳老师听上去的确有煽动性。可是你知道你我家的孩子天佑已经订了娃娃亲, 你就不怕你的女婿被蛮夷魔鬼缠身不回来, 让你女儿终老无伴吧。”

亲家公说:“你啊,新洪, 说什么话。好男儿志在千里,吉人自有天相。我家天佑是何等优秀人才。一定会学成功名, 衣锦还乡, 那时我们举行盛大成亲大婚, 岂不光祖耀宗。”

詹新洪心动,既然你未来丈人有这份心, 那我也作陪了。

 

 

 

 

 

 

 

 

 

 

 

 

 

 

 

 

 

 

 

第二十八章

 

 

詹新洪拉着詹天佑来到容闳前。容闳抬头看这孩子, 一眼就象看到一块闪光的宝石。十二岁的孩子生的端正圆白, 两眼炯炯有神。容闳大喜, 拉过孩子, 上下端详, 像发现宝贝似的。詹新洪问容闳能不能收下他的儿子?容闳连忙点头, 将詹天佑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并将纸递给詹新洪。詹新闳看罢, 眉头顿皱。

詹兴洪对谭伯邨说:“原来是一张生死具甘结文书。”

谭伯邨谭伯邨说:“上面写着什么?”

詹兴洪读生死具甘结文书:具结人詹兴洪今与具结事,兹有子天佑情愿赴宪局带往花旗国肄业,学习机艺回来之日,听从中国派遣,不得在外国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此结是实。

谭伯邨惊叹:“这是一份生死合同。”

詹新洪十分害怕:“这不是明摆着孩子生死交给朝廷了吗? 如果有个好歹怎么办呢? ”

唐廷枢刚好挤到詹新洪的跟前, 他一下认出容闳, 见容闳正忙着招待詹新洪, 而且刚好是在签文书, 他就站在旁边听个究竟。詹新洪打退堂鼓了:“算了吧。这样的文书我怎么可以替孩子签呢。我们走吧!”

詹新洪欲转身, 可是一把被谭伯邨抓住。谭伯邨生气地说:“自古成大事者,必要吃得苦中苦,你怎么能这样就毁了我未来女婿的前程。当今皇上开明, 让我的这样聪明的未来女婿去外国深造, 又有容闳, 黄宽他们那样的前辈做榜样, 你却还没让儿子上阵就退缩, 这不明摆着毁了他的前程。在我看来, 去夷国读书, 比考状元优胜得多。道理也不多讲。你如果让我这个未来丈人作主, 我就替我的女婿画押。”

詹新洪被说服了。他在文书上画了押。容闳吩咐他们去屋里领取衣物等。唐廷枢等到容闳处理好詹新洪的文书, 凑了上去, 容闳看了他一会, 慢慢回忆出旧貌。

唐廷枢:“纯甫!”

容闳:“廷枢!”

两人齐声喊对方的名字. 他们拥抱在一起。容闳拉着唐廷枢四处找到黄宽, 三个朋友竟然分别多年, 竟然在这里见面。

容闳说:“我们约定时间好好相聚, 叙叙旧情。”

唐廷枢很高兴:“好,但现在我有件礼物送给你。”

容闳不解:“礼物?什么礼物。”

唐廷枢对家仆吩咐:“把我儿子带上来。”

家仆将唐国安带上。唐廷枢说:“这是给你最好的礼物。纯甫啊纯甫,你呕心沥血,我知道为了什么,我没有随布朗老师去美国我自己没有实现这一心愿, 现在让我儿子实现他的心愿。儿子就让你带走。”

容闳大喜:“廷枢,这可是天助容闳。” 容闳正和同窗叙着话, 突然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容闳对黄宽和唐廷枢说:“对不起,我过去看一下。 ”

容闳走了过去。黄宽和唐廷枢过去一看才知道这时怎么回事。原来是一个母亲领着一个孩子来要他们收了孩子。陈兰彬喊道:“喂,你做什么,你这孩子衣冠不正, 长相不端, 有辱我大清大貌。说不定你行为不端,有损国格, 我们不能收留你。”

孩子的母亲说:“大人,你收下他吧,你行行好收下他吧。”

陈兰彬还装出一副官员样:“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走吧。”

孩子的母亲说:“你们不是说给孩子有机会吗?我们家虽穷,但是就是人穷志不穷。你凭什么说我儿子有损国格?你凭什么以貌取人?你这个官人说话太胡说。”

陈兰彬解释说:“我说的是皇上的圣旨,你这位母亲就是没见没识。”

容闳拉过这位母亲。容闳问:“陈大人,这件事让你为难,还是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他转向这位母亲:”这位母亲, 你把话说完。”

孩子的母亲说:“我三年前死了丈夫, 现在家里穷到揭不开锅, 尤其让孩子饿死, 倒不如让他去外夷, 让他生死由命, 找一条活路。”

容闳很怜悯:“大嫂, 这里不是收容所, 这里是选拔培养未来国家栋梁之材的地方。可是这个孩子倒还机灵。”

陈兰彬一旁插嘴: 此孩子相貌不杨, 衣衫不整, 我们不能收他。”

想不到站在一旁的黄宽眼睛湿润了。他向前对陈兰彬说:“陈大人说话差矣,当年我就是这个孩子,衣衫不整,我还是一个讨乞的孩子。是葛老师收留了我和黄胜,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吗?做医生治病救人,你怎么知道这个孩子将来没有出息呢?”

容闳看看黄宽, 他们仿佛同时记起葛慈来夫夫人收留黄宽的情景。容闳的眼睛湿润了。容闳看到黄宽的眼睛, 点了点头。容闳毅然做决定:“大嫂, 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孩子的母亲回答:“我儿子叫李恩富。”

容闳连看都不看陈兰彬一眼,说:“大嫂, 我们收。”

陈兰斌听到容闳这样的承诺, 心里十分愤怒, 但是听到容闳的声音如此坚决, 就面露愠色。陈兰彬说:“容闳,你怎么能这样?”

容闳委婉地说:“这个孩子看上去十分机灵。将来定是一个可塑之才。”

陈兰彬生气地走了。容闳和黄宽相对一笑。

 

容闳, 黄宽和唐廷枢这三个老同学坐在一家酒楼里叙旧。唐廷枢提起酒杯, 感慨万千,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竟然在家乡相聚,真是难得啊!”

黄宽说:“容闳还是那个臭脾气。”

他们仨哈哈大笑。唐廷枢说:“真是。记得当年纯甫和那帮女孩逃学。”

他们正在喝着酒, 突然他们看见叶老师匆匆来到找容闳。叶老师对容闳说: “容先生,陈先生说请你去登记处。”

容闳奇怪:“是不是又来了一些报名的人?”

叶老师说:“是啊,人来了很多,他一个人决定不过来,还是请你去。”

容闳转向黄宽和唐廷枢:“我多有得罪,抱歉,抱歉。”

黄宽,唐廷枢都说:“我们这些昔日同窗,都情同手足。不影响纯甫工作了。改日再聚。”

容闳说:“公务在身,那就改日再聚,就此作别。” 容闳跟叶老师先行离开。

 

街上,一个老人领着两个孩子挤到报名台前。容闳端坐在报名台前。老人说:“你,你就是我儿子说的容大人。”

容闳点点头。老人自我介绍:“我姓梁,家就在这里广东,你看这两个孩子。”

老人将孩子推到前面。容闳仔细端详了这两个孩子。宽脸大眼,额广面聪。

老人说:“容大人,我送你两个我的孙子。” 他将的的拉过:“他叫粱普照,十三岁。”他将小的拉过到容闳前面:“他叫粱普实,十一岁。”

容闳起身:“谢谢,谢谢。梁家的爷爷,您怎么知道学童计划的。”

梁家爷爷说:“我儿子是在上海江南兵工厂外事处做事。”

容闳一定,很熟:“啊,你儿子是梁干事?”

梁家爷爷说:“是的,他还跟我们讲过你开除洋工程师约翰,你做的真痛快。”

容闳说:“那是我应该做的事,那时我就在想,我大清国要有自己的工程师有多好哇。我们就不会受那些洋人的摆布了。”

梁家爷爷说:“可惜懂这个道理的人在朝廷太少了。他们只知道贪,贪,贪,心思根本不在这个国家上。他们只知道中饱私囊,娶妾访妓,玩弄权术。哎,这个国家,要是多有你这样的人,老百姓就不会这样受尽苦难了。”

容闳说:“大爷,话也不能尽这么说。朝中明白人还是有几个,要不,我们的学童几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这不,曾国藩大人,丁日昌大人,他们都是明白人,你说对吗?”

梁家爷爷说:“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朝中真为老百姓着想的有识之士沧海一粟。少之又少。唉,我们这个国家现在这副病状,谁都可以凌辱一番。不说这么多了。我儿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在上海他因为工作忙误了报名时间,听说老家还有机会,特意要我领着他们来。”

容闳和陈兰彬听了都很感动。容闳和陈兰彬同意收这两个孩子。容闳说:“好,梁家爷爷,我们就收下这两个孩子了。”梁家爷爷领过孙子们,对他们嘱咐了一番,留下孙子就走了。

 

经过几天的招生,容闳顺利地找到第一批学生,他们就要出发到上海。在上海,这些学生要经过一定的培训后才能去花旗国。

出发的那天,在码头上,容闳取出一面旗,举在手上。向上海出发的广东的学生,在头上旗下集合, 每户幼童家人都来送行。很多爸爸妈妈象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前线去打仗似的。

容闳对几个家长们说:“放心吧,我们会把他们带好的。”

陈兰彬走来走去,停在几个孩子前。

陈兰彬说:“我们把你们的兄弟带走了,你们会想他吗?”

孩子们说:“会,会。”容闳大声说:“幼童们,我们就要出发了。我们就要出发了。”

站在一边的蔡绍基从人群中跑出来,跑向他妈妈。蔡绍基口里喊着妈妈, 妈妈。他跑到他妈妈的跟前。他用中国人最传统的方式向母亲做最后的告别。他在他妈妈面前跪下,向他的妈妈磕了四个头。他站起来,抬起头。蔡绍基望着妈妈说:“妈妈您多保重。再见。”

蔡绍基能看见泪水在母亲眼睛中转。但他的母亲极力装出很高兴的样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 塞到孩子的手里。蔡绍基母亲说:“孩子,拿好了,你要做个好孩子,到了那边经常给家里写信。”

蔡绍基说:“母亲,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嘱咐。”

蔡绍基母亲说:“那妈妈就放心了,孩子,走吧!”

蔡绍基快步跟上队伍,上船。船慢慢地开动。蔡绍基, 詹天佑等向岸边的人们挥手告别。突然岸边有一个女人疯一样地跑过来, 原来唐家妈妈得悉自己孩子去美国读书就要离开了, 他们正带着儿子出发。她疯狂地跑来。唐家妈妈大声地喊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岸边。唐家妈妈:“孩子,我的孩子。国安,我的国安。”

船已经徐徐离开,孩子们在船沿边站着,指指点点。唐国安认出母亲。唐国安大声地喊妈妈,快停船,我要和我妈妈说话。船工们都不知所措,都停下手中的活。陈兰彬从舱内出来,看到此情景。

陈兰彬吆喝船员:“赶紧干活,赶紧干活! ”

快开船。船又徐徐开动。岸上,唐家妈妈跌倒在地。唐国安见妈妈跌倒,哭了起来。唐国安哭腔:“妈妈。妈妈。妈妈。”唐家妈妈也在歇斯底里喊:“我要儿子……我要儿子…… 快停船,让我见我儿子!”唐国安大叫:“停船……停船……”

众人迟疑。这时,容闳回忆起自己离开时望月在香港码头上的送行的情景。

陈兰彬大声说:“加速,加速,加速:”

容闳上了甲板。容闳命令道:“船靠岸! 船靠岸。”

陈兰彬抗议说:“容先生,不能这样,不能为一个人误了开船时间。”

容闳看看陈兰彬,没有理睬他。容闳命令:“船靠岸! 船靠岸!”

陈兰彬见容闳对他置之不理,十分气愤:“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容闳站在船甲板上,大声说:“靠岸,靠岸。”

船徐徐地靠岸。容闳走到唐国安前。容闳对他说:“国安,去你母亲那里,和她告告别吧。”

唐国安跳下船,扑到母亲的怀里。唐国安哭着说:“妈妈,我不想离开你。我怕。”

唐妈妈:“小安,别怕,妈妈会想你的。”

唐国安说:“妈妈,我不去行吗?我害怕。”

唐妈妈安慰:“孩子,妈妈也不想让你去,可是你爸爸背着妈妈让你去有他的道理,男孩出门理应保家卫国,做个英雄汉,妈妈明白这个道理。儿子,你出去是去学本事,你要学好本事,将来保家卫国。”

唐国安哭了: “妈妈,我会想你的。”

唐妈妈:“孩子,不许哭,你向后看,你看,他们都是你的兄弟。他们多勇敢,你看,你这个容伯伯,他多勇敢。有这么多勇敢的人和你在一起。妈不怕了。乖,妈给你擦干眼泪,孩子走吧!”

唐国安擦擦眼泪,央求说:“妈,妈,让我留下,好吗?”

唐妈妈脸上坚决起来:“妈不喜欢看你是个软骨头!你给妈像样地走到船上去。”

唐国安转身,大步跑向船上。他转身。唐国安大声喊:“妈妈,我走了,我会想你的……”船上的孩子都拍起手来。唐妈妈转身,背朝船,无声地哭泣。

 

容闳从南京回上海,立即着手预备学校。

1871年,上海预备学校已经成立。上海总督刘翰清被指定为督学。今天,他和容闳, 陈兰彬在会议室里讨论。刘翰清开场:今天我们开个会,讨论课程诸问题,我本人对教育不甚内行,有道是,外行不能领导内行。你们各位是专家,希望你们各抒已见,提出切实可行的计划,我们开实施执行。

陈兰彬先发表他的见解:“此批学童去花旗国学艺,起最终目的是回来大展宏图,为国效力。学西洋固然重要,然中国文化之精髓,孔孟圣人之学问,也必需精到。若不,就会人在西洋,心被濡染,若心被濡染,则被异化,若被异化,学童将无回归之心,此乃出洋肄业之大忌。因此,我主张中式教育为上,在这里,要教育四书五经,古文基础,诸子百家之文。都要精心选择,择优教授,以固我华夏之理念,树大清国之忠诚。”

容闳听了陈兰彬的一番高论,很不同意他的想法。他说:“今既学童赴洋就学,预备学校顾名思义是为他们作好留洋之准备,既然做好准备为首要,那必需教授融入外洋文化之必要知识,若按陈大人之言,在预备学校不教这些,而教授那些需要时日的古文,将来学生必不能入流。按我之经验,若学生不能进入当地的生活习俗和教学方式,必将对他们的学习造成影响,倘若学童久未学成,那岂不违反皇上的旨意。因此,我们应教美国的风俗习惯,衣食住行,语言历史,应用美国的教学方式等等,以至使他们一踏上美国土地,立即就能有效学习。”

陈兰彬颇感不适:”督学,全部洋化教案万万使不得。”

刘翰清不懂得教学,但是他却懂得领导,他根据中庸,提出下面的看法:“根据你们两位的意见,我想来个折衷,我会请老师们设计既上中国课程, 也上美国课程的教案,你们看如何?”

容闳和陈兰彬都知道自己的意见不会被全部采纳,果然这个督学说话有水平,来个中和。因此大家也没有什么意见了。刘翰清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故意再问他们一下: “你们俩还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先这样吧。”

容闳让步说:“好吧,也只好如此了。”

陈兰彬则一句话也没说,表示同意。

上海预备学校正式开课了,陈兰彬身着孔子儒生装,头戴儒生帽,在课堂上大声宣读: “皇上有旨,今后出国,汝等不许加入美国国籍,不许在美国永久居留,也不许中途因为追求个人利益而中断学业。你们得到政府的全额资助,你们应该对我们的政府负有责任,如同美国西点军校、安那波利斯军校的预备军官对政府承担的义务一样。”

学生们肃然起敬,连大气都不敢出。容闳见课堂的气氛如此僵化,试图改变一下气氛。等到陈兰彬说完,他让学生休息一下,然后摇铃上课。

容闳开始上课。容闳没有宣读皇上的圣旨,没有宣布纪律,没有调整座位,也没有要孩子们背课文,而是要孩子们做一个系领带游戏。学生们高兴地学习着。游戏完了后,容闳开始讲解美国的生活。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容闳问:“学生们,刚才我给你们介绍的是美国人的生活习惯,你们记住了没有?”

学生们:“记住了。”

“好,我来考考你们。詹天佑,在美国生活最重要的生活细节是那些?美国家庭妈妈是怎么要求自己的孩子的?”

詹天佑镇定地回答:“好,容大人。”

容闳立即打断他:“你要叫Mr. Wing。懂吗,叫先生。”

詹天佑顺从地说:“是,Mr. Wing” 最重要的生活细节是 1、每天要洗澡,身上不要有不好的体味。2、每天要梳头,不能有不雅的乱发。3、吐痰要吐到纸巾上,并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如果没有垃圾桶,将纸团放到口袋里,等到有垃圾桶的地方再扔。4、听别人说话时要认真,不能三心二意,要给老师自己的注意力。5、和别人说话不能靠得太近,保持一定距离,以免别人闻到你的口气。6、吃饭时不能发出咀嚼声,也不好张大口咀嚼,那是十分不雅的行为。”

容闳十分满意:“好,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唐国安举手,待容闳叫他过后。说:“说话要有礼貌,对大人说话要说 Sir, 或 Madam。”

李恩富补充:“还有,要遵守纪律,在任何地方排队等service, 一定和前面人起码保持一尺距离,以免触到人家的衣服。”

容闳进一步诱导:“来,大家演示一下,对,排队的时候就要离人一尺,这是西方文明,懂了吗?”

孩子们都排队,唐国安站得离李富恩太紧。李富恩悄悄地说: “国安,你离我太近。保持距离。”

詹天佑说:“容先生,你看李富恩在挖鼻子。容先生,您还跟我们说过,千万不能在公共场合挖鼻子.”

容闳说: “对,这是被人家最看不起的最不文明的举动。我们堂堂正正中国人,有了五千年文明,这个动作会毁了我们的文明。懂吗。”

李恩富说: “那我们鼻子痒痒怎么办?”

容闳说:“孩子们,鼻子痒了就捏,捏,懂吗,捏。来试试。孩子们,千万不要将手指头伸进鼻子挖。在洗澡的时候,也别忘了把鼻子里面洗干净。”

唐国安说: “容先生,有一点我搞不清。为什么你说我们可以在大庭广众擤鼻涕呢?”

容闳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他们都是用手纸捂着鼻子。美国人不忌讳发出擤鼻子的声音。你们都记住这些了吗?”

学童们都齐声说:“容先生,我们都记住了。”

容闳说:“好,下节课我们学美国人的礼仪和诚信。 ”

 

1872年3月12日

容闳在房间里看书,刘翰清督学推进容闳的房间。容闳感到十分惊讶,心想,刘大人,深夜到访,必有重要事情发生。是不是皇上又有新旨。

果不出容闳所料,刘韩清来是告诉你一个最不幸的消息。当初尽力为容闳的教育计划出谋划策,尽力而为的曾国藩曾大人因病去逝。容闳听到这个噩耗,简直是晴天霹雳,颓唐地坐下在椅子上,然后站起,悲痛地说:“不,不会吧。他还好好的。怎么就……”

刘翰清说:“纯甫,消息是真的。我知道你和曾大人有知遇之恩,可是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谁都逃脱不了。曾大人仙逝,对你我,对这个教育计划无疑有绝大的影响。然而,人死如灯灭。我们还是好自为之。”

容闳无可奈何地说:“刘督学,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会好自为之的。”

刘翰清告辞。容闳送走刘翰清,回屋,躺在床上,不由得黯然神伤。半夜, 容闳起来, 在自己的房间, 备上酒, 插上香, 默默地坐在桌子边祭奠他的朋友和知音曾国藩。容闳自言自语地说:中国面临这3000年一次的大灾难。当今的改革受到很多的压力。改革开了头,现在中断。改革在信心和怀疑中徘徊。失去了你,改革何去何从? 容闳用衣袖抹了湿润的眼睛。

 

      那一年,容闳已经四十三岁了。

一艘船缓缓开进纽约港,汽笛长鸣,容闳站在船头,两眼望着昔日登陆的码头。容闳终于实现了带学生来美国学习的理想。岁月的驰过,给容闳的留下稀稀的白发。

容闳在米奇儿陪同下来到耶鲁校长波特(PORTER)先生办公室。康州教育局局长诺索布先生也在那里。容闳对他们说:“波特先生,诺索布先生,我十分感谢你们对我们学生的安排。

波特说:”你还是感谢米奇儿吧! 是米奇儿在张罗一切事情。”

容闳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我要感谢米奇儿。”

诺索布问容闳学童什么时候到?容闳告诉他再过两个月就能到这里了。诺索布说米奇儿已经安排好住家。各个学校也已经通知了。容闳点头称赞。

米奇儿说:“Wing, 你不是说有个问题要问吗?”

容闳探问:“是的,你们两位是否能告诉我们的学生将来是否能上象西点那样的军事学校? ”

诺索布觉得这件事不太好回答:“我想这要请示国会。不过, 我们格兰特总统也愿意做你的教育计划的担保人。 这样的话,你要办成这件是就容易多了。”

米奇儿触了触容闳,小声耳语:“丹尼尔现在是国会的议员, 问问他就行了。”

容闳大喜:“真的吗?太好了。”

米奇儿和容闳从诺布索的办公室出来,就骑马回布朗大妈的家。马背上,容闳问米奇儿:“丹尼尔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老朋友来了也不来见个面。”

米奇儿问:“你还记不记得卡特勒?”

 “我怎么会忘记他呢?是他帮容闳买机器, 躲过小田龟的阻碍。”

 “卡特勒现在正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他工作的《纽约太阳报》正在揭露Credit Mobilier of America 公司的国会舞弊丑闻。而卡特勒是那个揭露丑闻的记者。这是关系到总统选举的事件。丹尼尔作为议员, 现在正和他在一起。我每天都担心他们俩会出现意外。”

容闳听了说:“有这么严重?”

米奇儿说:“是的,有时候这是性命交关的事。”

容闳叹了口气,说:“这我知道。”

 

这时在上海, 外滩, 街区, 报童们正在向路人兜售报纸, 大声喊着重要新闻。报童: “卖报卖报, 看中国幼童去美国读书……申报申报, 创刊号申报……看中国幼童去美国读书……”

中国幼童去美国读书已经成为一个大新闻了。陈兰彬将幼童领到上海道台衙门。

陈兰彬大声叫喊:“大家听着,都排好队,整齐些,再整齐些。”

幼童们根据陈兰彬的指示排好队。

陈兰彬又喊:“学童们,我们向道台大人磕头,道台就是你们的主试官。”

学童们向道台大人磕头。 磕头毕,陈兰彬率领幼童乘坐四十多乘轿子,浩浩荡荡,来到领事馆门前, 一路上车水马龙, 围观的人山人海。

学生们下轿,随同护送官员刑部郎中陈兰彬等鱼贯而入。他们都冠履庄严,跄跄济济,皆衣葛纱缺襟袍,腰系带钩,头戴凉帽、□脚穿尖靴、荷包、扇坠焕然一新,精神焕发, 一看就知道而知他们都是些不平凡的人。

大家来到内厅, 分两行分别站立。十分整齐有序。美领事霁颜接见他们。霁颜说:“诸位小生,尔诸生生长中国,远适外洋,以习西人之学,此固从来未有之创举,亦大清皇帝励精图治、迈绝千古之新政也。余观尔诸生,莫不颖悟英发,气宇轩昂,深愿而诸生莅止我邦之后,各殚竭智力,奋志读书,而于算术机器之学,亦宜究心参考,俾技精而艺熟,将来返至中土,上能仰副大皇帝孜孜求治之至意,下能供国中人之需焉。尔诸生此时皆年未弱冠,迨十五年后,正及壮年,古人所谓幼学壮行,尔诸生殆其有之,夫此事有益于国,有便于民也,固人人皆知矣。予又深望于尔诸生者,愿尔等之能扬其声名,显其父母,俾天下咸生羡慕,后世播为美谈也,尚勉旃哉。余日后返国时尚能与诸生相见,其各自爱,毋负所期可耳。诸生环坐供听,无不欣欣然有喜色也。殆闻扬名显亲之语,又莫不有扬眉吐气激昂青云之意也。”

霁颜说完,大家都鼓掌。四十顶官轿到了码头,好不气派。轿中的每一个幼童前面都摆放着一个肄业局发给他们出洋摆放衣物的行李箱子。

黄浦江边停靠着各种各样的船只,有大大小小的扬起帆篷的外国火轮,也能见到纤夫在沿河拉漕船。路边同样能听到各种叫卖声。码头十分嘈杂,幼童们今天要乘坐的是一艘在船头印有CHINA(中国号)字样的美国火轮。监督陈兰彬、汉文教习叶绪东、容云甫、英文翻译曾兰生与前来送行的上海肄业局的刘开成、吴子石和几位教习一一作揖道别。学生们和父母道别。黄开甲在母亲面前下跪,拜四次,他的母亲强装欢容。黄开甲看到他的母亲在哭。幼童们提着箱子,排成一行,依次走过刘开成等人身边,孩子们在每一个人面前都停一下,深深地鞠上一躬。刘开成撩起衣袖擦试着充满泪花的双眼。所有的人都上船了,送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离开。

呜!汽笛一声长鸣,中国号火轮启航了。陈兰彬等人和幼童们进到船舱,各自找好坐位,放好行李箱,已经看不到岸上送行的人。当火轮启动时,有几位坐位靠窗的幼童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向岸上挥手,想寻找送行亲人的身影,但看到的是岸上送行人群与忙碌的码头杂役汇集的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不少挥动的手,那显然是送行者的。

火轮顺着黄浦江向远方驶去。刘开成等人一直望到火轮消失在远方的视线里,才依依不舍地坐轿回到肄业局。

容云甫忍不住说:“可见这次陈先生督率诸幼童出洋肄业,确实责任重大。我等真的要用心襄助。”

曾兰生说:“我观察了一下这些幼童,别看他们现在顶老实,也听话,好像野性被驯服了,实际上,到了另外一个环境里,这孩子说变就变了。看来陈先生还是要有所思想准备。”

陈兰彬心里也没有底。花旗国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都不清楚,他心中没有底。这些幼童到底会出什么问题,现在还很难说。但我大清朝先后经历两次鸦片战争,又是长时间的太平军和捻军之乱,国库虚耗,泰西列强又借机与大清签了许多不平等条约,国家根本开始动摇,财税尚处于艰难时期,在当前这样国库并不宽裕的情况下,每年从上海海关提取这么多银钱来作为幼童出洋肄业的费用,谁都知道很不容易。因而他说:“我们一定要在平时加强督课与考核,如确有人受西式习气感染,不思进取,不专心技艺,且经缕劝而不改正的话,就把他们及时遣送回国内。交回给他们的父兄去管教。”

叶绪东说:“这是一个好主意。”

陈兰彬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真正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当前的效果来看,幼童在上海肄业局几个月的严厉管教还算有效果,这些幼童即使到了花旗国,我们也要给他们立些规矩。”

中国幼童的船在大海里航行。大海十分平静, 就象一川圆盘状的平地。几个海员懒懒散散地躺在甲板上, 还有几个海员在甲板上玩投掷沙包游戏。几个大胆的孩子也参加他们的游戏。他们玩得十分高兴, 猛听到汉语叶老师敲起小锣, 幼童们开始上课了。

叶老师:“今天的课是《太上感应篇》、和《三训合刊》。我们先念一段太上感应篇。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叶老师突然看到幼童钟文耀没有跟他念课文, 而是拿出沙袋在手上玩。叶老师向前: “钟文耀,你来到台上。伸出手挨板子。”

钟文耀乖乖地到了讲台前,乖乖地伸出手来。叶老师抡起竹皮尺,数: 一下,两下,三下……其他幼童吓得脸色发白。

中国号火轮从黄浦江码头出发,向着大海航行,船尾拖过一条长长的巨浪,不远处还能见到一些穿梭来往的船只,远方的一些岛屿依稀可见,上海慢慢消失在视线尽头。 

开饭了, 船内餐室里的幼童们开始议论又要喝冷水, 吃干面包和面饼。

坐在桌子旁边的陈兰彬大声命令大家:“大家都拿起刀叉!”

可是谁也没有拿起刀叉。陈兰彬又说了一遍:“听见没有,大家都拿起刀叉! ”

大家这才慢吞吞地拿起刀叉,开始吃饭。钟文耀由于挨了先生的板子, 便想坏招作弄叶老师。他对詹天佑说:“天佑,你知道吗,叶老师老要吃冬瓜干。这个味道难闻,有点臭。”

詹天佑听说过叶老师用冬瓜干治喉咙痛的。冬瓜干真的能治喉咙痛。钟文耀听叶老师说冬瓜干是治晕船的。 詹天佑感叹这冬瓜干还这样神奇。詹天佑突然想到钟文耀也许在想坏主意了。他问:“文耀,你一定在想坏主意了,是不是。

钟文耀直言不违地说:“我挨他的板子,这手还肿着呢。喂,你说把他的冬瓜干偷来藏起来。”

詹天佑果然猜对了,说:“不行,被他知道了,会挨板子的。”

钟文耀觉得詹天佑的胆子太小了:“你这个胆小鬼。你不去我去。可是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别说出去。”

詹天佑说:“那我是不会出卖朋友的。钟文耀便自己开始行动, 故意说要上厕所, 叶老师走过来,文:“钟文耀,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钟文耀捧着肚子,故意装作小便急的样子。叶老师说:“好吧,你去吧。”

钟文耀走到叶老师放冬瓜皮的地方,刚要拿,听到脚步声。他只好把自己藏起来。

原来叶老师进来,拿了一块冬瓜皮,走了出去。钟文耀见没人,将叶老师的咸西瓜皮全藏了起来。

   

在美国这头,布朗陪容闳走向教堂。 容闳想先去看望一下曲奇尔牧师好吗?布朗没有理睬容闳, 这时教堂的钟声响起。布朗站住, 凝神地听着这美妙的钟声,仿佛将自己融进钟声里。

他们走进教堂, 容闳听到曲奇尔在教堂里为容闳的孩子们在祈祷。“上帝,你的伟大的眼睛现在注视着在太平洋彼岸的这些孩子们。你会保佑他们平安踏入我们的国土。伟大的上帝你伴随这每一个孩子,将风浪打灭,将大风止住。让他们早日进我们学校学习。阿门。”

祈祷毕, 曲奇尔抬头看到容闳, 惊喜万分。曲奇尔指着乡亲们:“他们都是来准备接受你的娃娃学生的。”

容闳眼睛湿润了。木匠加德纳先生走过来说:“Wing,这中国孩子身高有多高?我在给孩子们做上下铺床。”

容闳说:“有高有矮的。” 容闳比划着。木匠拉住容闳。木匠说:“Wing,我知道了,不过你一定要到我家去看看。”

容闳答应着,跟着木匠他们来到他家,四个女儿正在为容闳的幼童赶制美国独有的拼布被褥,他们将缝好的被褥挂在木墙上, 一针一线地缝着, 一边唱着歌。木匠招呼孩子们:“孩子们,你们看谁来了?”

女儿们都嘻嘻笑笑地围了过来。木匠指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这是我的大女儿玛丽娜。” 容闳客气地打招呼:“玛丽娜,你是大姐姐了。不几天有小弟弟来,你要照顾他们的呀。”

玛丽娜说:“伯伯放心。我会的。我们正在准备他们的被褥那。你看这花饰漂亮吗?”

容闳说:“太漂亮了。你以后要让他们学英语哦。”

玛丽娜笑着说:“我都准备好了。伯伯放心。”

木匠继续介绍:“那是我的二女儿,丽莎。”

容闳和她打招呼:“嗨,丽莎。”

木匠说:“她就成天乐呵呵的。听到我家要有幼童来,她就想见到他们。”

容闳问:“丽莎,你喜欢和那些小哥哥小弟弟一起玩吗?”

丽莎回答:“喜欢。” 容闳转向加德纳, “加德纳先生,太谢谢你了。”

加德纳说:“千万别客气。”

容闳看完,就告辞了。

 

容闳有事要找米奇儿,他来到米奇儿家, 见到了雷诺。雷诺已经听说容闳的小留学生来了。他既高兴又担心。容闳从雷诺的眼神里看出雷诺在担心这些小留学生们。容闳问:“雷诺叔,在担心什么?”

雷诺说:“小田龟来过, 他说你们有这么多的学童从中国来, 但是中国太穷, 不能有很多的钱来支持这些学生, 我担心这些孩子会成为这里乡亲们的负担。 你的面子上不好看。”

容闳笑笑:“你知道中国人好面子吗? 中国人在家里再穷, 到外面也不想失面子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老雷诺笑了:“Wing,来看看小曼恩。”

容闳欲问大曼恩马怎么了, 米奇儿走了进来。米奇儿对容闳说:“卡特勒和丹尼尔都要你去纽约一聚。”

      容闳说:“我正好到纽约去接这些孩子。我们一起去吧! ”

 

中国号大船继续在大海上航行。船上,叶老师毫不知晓, 那天上课讲得太多, 喉咙开始发炎,他便去找咸冬瓜干, 没有找着。叶老师知道和学生交恶,一定是学生使坏了,他来到陈兰彬那里告状,这孩子有多可恶,把他的冬瓜干偷了。

陈兰彬惊奇地问:“你知道是谁?”

叶老师说:“我怎么知道是谁?要是知道了,我去问他要回来了。我的喉咙痛得很。”

陈兰彬说:“你连谁都不知道,我到那里去帮你找?”

叶老师回忆:“我打过钟文耀的板子,八成是这个小子干的。”

陈兰彬也同意也老师的推论:“一定是钟文耀干的好事。你就把他给我去叫来。”

叶老师说:“好我这就去。”

钟文耀来了,陈兰彬训斥了钟文耀一顿,问钟文耀拿没拿过冬瓜干,钟文耀很生气,因此什么也不说。陈兰彬关了钟文耀禁闭。

 

大海上, 天色突变, 风浪大作,天上的乌云密布,夜空象黑幕笼罩着大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海面上海浪咆哮,舱内人们呕吐不止。船在激烈的颠簸中向前。天佑跌跌撞撞的来到自己的舱位。这时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哗啦啦地呕。吐完,詹天佑才躺在那儿。他猛然想起冬瓜皮,伸手摸了摸枕头下,果然发现了一包东西。他赶紧拿好,往叶老师那里跑。孩子们都哭哭啼啼,心惊胆战。天气越来越变坏,风雨交加,舱面不能行走,学童们大多晕浪, 呕吐,哭成一团。船颠簸着, 他们整夜不能睡。大人们也都晕船不止, 尤其是那个叶老师晕得死去活来。他没有找到钟文耀。他难受得要命。他攀上甲板要自杀。

詹天佑看着叶老师上甲板,他跟着去,见叶老师垮栏杆,他一把拉下来。詹天佑大喊:“叶老师,你下舱去,你赶快下舱去。”

叶老师断断续续地喊:“不,我难受,我不想活了,你们放开我。”

詹天佑喊:“不,我们不放开你。”

他们几个小孩将叶老师拖进他们的船舱,叶老师躺在那里不停地喘气。詹天佑走到叶老师身边。詹天佑说:“叶老师,我知道您的咸冬瓜干在哪里。”

叶老师听了,像捞到救命稻草:“那你还不快给我去拿来。你看老师就要死了。”

詹天佑说:“老师你不会死的,只是呕吐。不过你得把一个人放出来。因为他知道冬瓜干在哪里。”

叶老师说:“谁?”

詹天佑:“是钟文耀。”

叶老师:“那你赶快叫他出来吧,就说是叶老师说的。快……”

詹天佑故意拖延时间:“叶老师,陈大人也要咸冬瓜干。你的咸冬瓜干真的很好吗?”

叶老师说:“詹天佑哇詹天佑,你知道叶老师现在生不如死,你还磨蹭什么,快去! ”

詹天佑说:“那陈先生以后责备我了呢?”

叶老师说:“你就说是我说的! ”

詹天佑急忙来到禁闭室。钟文耀惊讶地看到詹天佑。

钟文耀问:“你这家伙又在搞我什么鬼,我在禁闭室里已经待够了。”

詹天佑说:“阿耀,你可不能冤枉好人。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倒好。”

钟文耀说:“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怎么能把我给救出来?”

詹天佑急着说:“别说了,快,告诉我咸冬瓜干在哪里?”

钟文耀只好说了:“就藏在你的枕头底下。”

詹天佑真的奇了怪了,说:“真的吗?去我们把它拿来。”

两个人跑到船舱内在詹天佑的枕头地下找到咸冬瓜干。他们急着跑到餐厅,将冬瓜干给叶老师。叶老师想不到这些孩子竟然还藏着他的宝贝冬瓜干。赶紧拿一块吃下去。这冬瓜干竟然止住了他的呕吐。

叶老师感激地说:“你们这些小鬼,谢谢你们。”

詹天佑说:“叶先生,你不惩罚我们了?”

叶老师说:“不了,不了。你们这些孩子真懂事。”

大海的风浪又继续肆虐。船体一阵摇晃。他们听到陈兰彬在隔壁呕吐,呻吟。叶老师说:“快,给陈先生送些冬瓜干。”

詹天佑跑到隔壁,将冬瓜干给陈兰彬。陈兰彬赶紧吃下去,他吃了后也止住呕吐。

叶老师说:“这些孩子虽然淘气,但是他们还是好孩子,原谅钟文耀了吧。”

陈兰彬点点头。船不断地在颠簸, 没有一个人想吃早饭。

陈兰彬大声喊着:“吃饭了,孩子们吃饭了。”

 

海面继续起伏震荡,船舱里开始出现亮光,四周浪花翻滚。空气充满海水的咸味。厨师喊着:开早饭了。开早饭了。有几个孩子吃了早饭, 立刻呕吐,晕船又开始。船又猛烈颠簸, 幼童们有啼哭起来,弄得陈兰彬手足无措,没有办法了。

孩子们都疲倦地躺着,好象没有谁有胃口想吃东西。

陈兰彬来看望大家了,他的脸上失去了往日光泽,显得苍白而疲惫。他还是文邹邹地说:“诸位学童,孔子之徒孟子孟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智,劳其筋骨,增其所不能。你们正在经历这样一个苦劳。这样的经历定会使你们刻骨铭心。不过,请大家不要恐慌,第一次远海航行就是这样,过一两天就会适应。”

 

一望无际的大海还在波浪滚滚,船体还在上下起伏。幼童们已经适应。幼童们都玩千秋一般,随着风浪起伏嘻嘻哈哈地玩。有的所我们来玩抓小偷吧。但是船太摇晃,玩抓小偷不容易。

潘铭钟建议玩老鹰抓小鸡呢. 黄仲良说也不好,会撞倒的。邝荣光提出玩跳房子。他们画好线,玩起跳房子。小家伙们还在船甲板玩游戏,喧哗不已。

过了一会儿,叶先生喊着:“你们做功课,你们快做功课。”几个学生跑到自己舱里开始做功课。

 

容闳去布朗老师家。布朗见到容闳, 很高兴,提议去看看容闳以前住过的小房间。

容闳心里嘀咕着为什么布朗先生要去看这个房。

布朗猜到容闳在想什么,说:“你一会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布朗引着容闳来到容闳住过的小房子。“你还记得你睡在这张床上。” 布朗说。

 “记得。” 容闳指着对面的床,说,“那是黄宽的,黄胜是那张。”

 “那时你们就说要为你们国家做点事,现在,你终于能心想事成了。” 布朗说。

 “老师,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容闳说。

 “是啊,可是功夫总是不负有心人。你会成功的。” 布朗点点头说。

 “谢谢老师指点。”

容闳环视四周,屋里面已经收拾过。但是有两件装饰品使容闳眼睛为之一亮, 容闳捧起这本《海国图志》。容闳说:“布朗先生,为什么还保留着这本书?”

 “你知道还有谁有这本书吗? ” 布朗说。

 “忘记了。”

 “你是不能忘记的, 小田龟。小田龟已经在你之前带来了很多留学幼童。看来你们俩会成为最大的对手。当初我把你带到美国的时候, 我看到你的倔强会为中国带来希望。”

容闳默默看着这位恩师,从胸脯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本书, 那是布朗的《致富新书》。

布朗看到, 眼睛为之一亮。容闳慢慢地小心地将书放到《海国图志》一起。 容闳说:“布朗先生,这两本书伴随着我的一生, 我的生命就是为了实现他的理想, 为中国富强而奋斗。”

布朗十分高兴,说:“好样的,男子汉. 这才是我的学生!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陪你好好去看看, 看看你的朋友怎样在支持你。” 他们离开,去各地看看。

 

 

 

 

 

 

 

 

 

 

 

 

 

 

 

第二十九章

 

1872年9月12 日。

轮船鸣笛,终于到了洛杉矶。老师们要学生去箱子里拿出衣服穿。他们七嘴八舌地互相在评论他们穿的衣服。詹天佑穿上了新的衣服,要叶先生看他这样穿好不好。叶绪东说他看上去真象女孩子。他要詹天佑把你的辫子拉上去。

小小年纪的詹天佑非常固执,他坚决不把辫子拉上去,拉上去的话就不想他詹天佑了。叶绪东怎么也不明白这小家伙怎么会这样。他给詹天佑说道理,要是不拉上去,美国人会说你是女孩子。他软硬兼施,詹天佑就像一块榆木疙瘩,死心眼子,硬是不让。叶先生见詹天佑坚持,也就容忍了。叶绪东见大伙儿都穿好衣服,招呼着大家到街上去,给美国人看看我们大清的容光。学生的衣服是蓝色的皱绸大袄,栗色长袍,他们头戴丝帽,脚穿丝靴。他们等待花旗国人投以惊奇的眼神。!

他们下船,见十几辆马车到港口等着他们。陈兰彬喊着先让大家到一处集中。陈兰彬见大家都到齐,便要求大家再整理衣容,注意讲究礼节。在花旗国中国的孩子绝对不能丢面子。学童们整了整各自的瓜皮帽,拉拉马褂衣袍,脸上呈现兴奋的表情。大家有秩序地排成两排队等候。几位美国官员走来。学童们不由得退后几步。一个叫贾斯汀的官员向前打招呼, 说着抱拳作揖,陈兰彬抱拳躬身,说:“多有打扰贵国,请多多关照!”

曾兰生马上翻译:“ Sorry to trouble. Take care of us.”

贾斯汀说:“Are you Mr. Chen? ”(您-就-是-陈-大-人?)

陈兰彬说:“下官正是。”

贾斯定说:“Please the vehicles are ready. These are official vehicles.”

曾兰生翻译道:“岸上的那些马车是他们为我们准备的。”陈兰彬与幼童们跟着贾斯定向那里走去。

 洛杉矶大街上,旧时的美国专用马车队正在马路上行进,气势不凡,贾斯定和另一位美国官员骑着马走在前面开道,另有两位美国官员跟在队伍的最后。幼童们穿着马褂长衫,黑色长裤外围着一条宽口长裙,瓜皮帽,白布袜,黑帮白底布鞋,头拖长辫。行在大马路上,引得满街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驻足观看。在大街上,美国人的确投以惊奇的眼光,美国小孩和大人还大声喊着:“这么多的中国孩子! 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们是从中国来的吧! ”

 他们一行来到皇宫大饭店。饭店正门上面写着PALACE HOTEL这几个字上。陈兰彬和学童们爬到九层楼。詹天佑和潘铭钟争相把脸贴在窗户上。潘铭钟往上看:“看,月亮离我们多近,我一伸手就可以把她给摘到。”

詹天佑说:“我们城北越秀山上的镇海楼和这里一般高。”

潘铭钟说:“这高楼是怎么造出来的?”

詹天佑猜测:“一定不是砖头垒出来的。砖头垒得这么高,一定很快就倒。”

潘铭钟说:“好象是铁造的。这么牢固。我想学造房子。”

詹天佑说:“我也想学造房子。回去在广州造这么高的房子,那该多好。”

潘铭钟向外望去,他看到整个旧金山市的夜景。明月挂在空中,星星闪烁。脚下码头和街市灯光闪烁。海边树影婆娑,夜景迷人。

潘铭钟说:“我想起父亲教我背过的李白《夜宿山寺》诗,很像这里。”

詹天佑说:“你背来听听。”

潘铭钟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詹天佑连连说:“好诗,好诗。真是好诗。”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原来是厨师,厨师喊:“吃饭了,吃月圆饭了。”

詹天佑这才想起:“啊,对了,今天是中秋节。快走吧。”

 

容闳和教育局长诺索布先生来到康州哈特福德的巴特拉的家庭, 只见三个女儿正在嘻嘻哈哈地准备学童来住。容闳走到他的大女儿玛丽旁边, 玛丽正在专心绘画, 她画了很多, 纸背后写上英语单词。 容闳捡起一张, 看得十分仔细。诺索布先生十分高兴地称赞说:“玛丽, 你简直成了教英语的专家。”

玛丽笑笑说: “好的活动还在后面呢。”

二女儿爱米丽拿了一张报纸进来。她高声地说:“原来来得学童都是女孩子。这下我们可有更多的女孩子朋友喽!  ”

容闳觉得很奇怪,怎么三十个男孩子怎么变成女孩子了呢? 他展开报纸一看, 原来在洛杉矶大街上,记者把男孩的辫子看成女孩的了。诺索布先生说:“纽约时报抄袭洛杉矶时报的。”容闳不由得笑了起来。 

 

幼童们来到火车站。他们被电灯,汽车和火车吸引住了。钟文耀说:“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

陈兰彬大喊:“你们不能乱动按钮。这些东西会电死人的。”

叶绪东也团团跑,把孩子们都圈起来。旧金山的火车站。长长的几排房屋沿着铁路边铺开。这些火车车厢都有层,有的象铁皮屋。车站里有两条乌黑铁轨伸向远方,一列火车拖这四五十多节车箱,停在一条车道上。车头蒸汽机车顶着一根烟囱,几个工人这里敲敲那里打打。

钟文耀说:“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

陈兰彬大喊:“你们不能乱动按钮。这些东西会电死人的。”

火车站内,詹天佑被火车深深吸引了。他独自一个人不知不觉地下了轨道。用手去摸一摸铁轨,然后钻到火车下面,去看大轮子。大伙走过月台,进入车厢里,大家排排坐在长长的木椅上。木椅很长,晚上可以睡人。

贾斯定说:“Hi, you guys.  Have a good journey.陈兰彬用生硬的英语说:  “三克油 (谢谢) ! 古得背 (再见)!”贾斯汀笑笑:“ I understand you, Mr. Chen. You learn English faster than I do Chinese。”

曾兰生翻译,陈兰彬听懂。陈兰彬拱手抱拳:“哪里,哪里,多有打扰!请一定向市长大人致谢!”

曾兰生翻译,贾斯汀听懂。贾斯定说:“再见。”

幼童们喊着:“Goodbye, everyone!”

呜……呜……汽笛长鸣,发出巨大声音。幼童们赶紧将耳朵捂着。

潘铭钟惊喊起来:“老师,我们就少了一个詹天佑!”

叶绪东十分着急:“怎么?少了一个詹天佑?大家快去找。”

大家分头下车,就找不到詹天佑。老师和同学们急得团团转。叶绪东临机一动,说:“我们赶快通知警察,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找到詹天佑。”

眼看上车时间快到了。叶绪东说:“火车就要看了。这怎么办呢?”

钟文耀说:“老师,詹天佑不会逃走了吧!”

叶绪东说:“胡说! 他能逃到哪里去?”

只听到火车大吼一声,就要开了。大家急得不得了。突然一个同学看到詹天佑站在突突冒气的火车头前。同学大喊:“看,詹天佑就在火车前。”

叶老师赶紧大喊:“啊,危险!”

同学们齐声喊:“天佑! 危险!”

詹天佑好象没有听到。几个警察赶紧跑过去,拎起詹天佑。警察说:“你这小鬼,你不要命了。”

詹天佑被骂得莫名其妙。这时的詹天佑已经被这庞然大物吸引住了。警察拎着他的时候,他还不断地向火车头看。詹天佑被救上火车,大家就放心了。在火车上。大家都十分兴奋,七嘴八舌地谈论这奇怪的大铁马。詹天佑坐在一边发呆。他默默地看着窗外。他默默地看着窗外。火车在高山上跑,幼童很害怕。火车穿过山洞,大家惊呼。不知行了多长时间,火车在一排房子前火车站停下。

陈兰彬下车说:“大家听着,如果谁就先违反规定,我们就把他扔在这里。”

几个孩子议论着:“这么可怕。”

两天后,火车在一个小镇停了几个小时,大家进小饭店。孩子们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他们继续上车,火车在平原上开着。

 

七天后,1872 年二月,麻州春田火车站。容闳的总部康州春田城热闹非凡。容闳的很多朋友都来了。Dr. A.S. 麦克林夫妇,杜曲尔夫妇等都在那里等着容闳的学童的到来。很多住家都赶这马车来接孩子。

容闳跟麦克利夫妇和杜切尔夫妇说了一会话。杜曲尔说:“很多家庭都在这里了。你看那些孩子,一个个都盼望他们来。”

容闳说:“多好的家庭呀。有了他们,我还愁那些孩子学不好吗?”

这时他们听到火车的汽笛声。经过七天的旅行,留美幼童乘火车到达的终点站,康涅狄格河畔的春田城。一列火车开进站。陈兰彬和学童们下了火车。陈兰彬大声喊着:“詹天佑。”

詹天佑大声回答:“我在这里呢!”

大家都乐了。一会, 陈兰彬带着幼童过来了。麦克林夫妇和美国官员向陈兰彬走来,麦克林用生硬的中文:“ 欢-迎-陈-大-人-到-春-田-来。”

容闳向叶绪东、容云甫、曾兰生分别抱拳行礼。容闳说:“你们辛苦了。”

幼童们向容闳鞠了一躬。幼童们齐声说:“容大人好。容大人辛苦。”

容闳转向陈兰彬,说:“ 陈大人,我年青时就是本州的纽黑文市耶鲁大学求学的,这里有我的老师和朋友。这里的人们十分热心,我已经将幼童们安排好了。他们到美国家庭 融入他们的文化。”

陈兰彬说:“既是容先生幼时在此地生活多时,对这里各种环境都很熟悉,你就放心规划好了。”

“按照我与诺索布教长的设想,幼童们要先在美国家庭学语言,还到附近的小学补习,再经过考试入中学,进大学。”

“你说这美国的家庭愿意接受这些孩子吗?我们大清国,谁愿意接受陌生人啊?”

“民族不同,美国的民族是开放的。这样才能进步。这些美国家庭都联系过。他们十分愿意接受孩子。”

 “如此说来,你已经安排好了。”

 “对,这些家庭多为教师、牧师、律师、医师等中产阶级之家。”

 “那我们先把他们集中一段时间,温习一下汉文,再分往各家。”

容闳说:“不,他们现在就到各家。”

陈兰彬愕然地看着容闳。孩子们被集中到一家教堂,  陈兰彬开始训话:”同学们,你们就要到住家妈妈那里去了。在生活上,我们已经学了很多了。现在就要实际应用了。你们不许到教堂,尤其是不许入教等。”

陈兰彬的这席话给孩子们和家庭蒙上一层阴影。陈兰彬继续说:“我规定每半个月住家妈妈带孩子们来总部一次轮读华文。”  陈兰措辞严厉。训话完毕。容闳说了感激朋友和美国政府的话。他要同学们要尽快学好英语, 学习美国文化, 融进美国社会去。

这席话使孩子们略略放松一些。轮到诺索布教长发言,他说:“住家妈妈们,大家教好学生的英语,也要大家监督孩子学好汉语,热爱他们的国家,也要他们注意体育锻炼。”

他们来到一栋挂有 “大清国驻洋幼童肄业局” 牌子的楼前。他们沿着走廊,来到一间教室。厅堂正中立着孔子牌位和天地君师亲牌位。陈兰彬指挥幼童们站好队,陈兰彬站在最前面,容闳、叶绪东、容云甫、曾兰生站在第二排,接下来就是三排幼童,每排十名,最后一排是裁缝、厨师和杂役,大家都向着遥远的大清国的方向站着。

陈兰彬喊:“大家跪下。”

众人随陈兰彬的吩咐跪下。容闳显得很不自在。

陈兰彬又喊:“向皇太后、皇上跪拜谢恩。”

众人山呼 : “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葡伏在地上,一起一伏,三拜九叩。诺索布夫人问诺索布:“他们在干什么呢,这样伏在地上?”

诺索布解释说:“他们向他们的国家皇帝在叩头表示尊敬。”

诺索布夫人说:“有这样伏在地上表示尊敬的吗?”

诺索布说:“他们还有很多怪习惯。两个孩子来我们家时,你可不能乱问。他们有他们的礼仪。”

诺索布夫人再看时,孩童们还有礼仪。孩童们行了跪拜礼,然后向站在他们面前的陈兰彬、容闳、叶绪东、容云甫、曾兰生跪拜。然后集体背诵朝廷规定的<<圣谕广训>>:

敦孝弟以重人伦,

笃宗族以昭雍睦,

和乡党以息争讼.

种农桑以足衣食,

尚节俭以惜财用,

       隆学校以端士习,

 

陈兰彬大声地说:“同学们,朝廷派你们前来美国肄业,希望你们学习真正的技艺回去报效国家。你们就要到住家妈妈那里去了。在生活上,我们已经学了很多了。现在就要实际应用了。你们不许到教堂,尤其是不许入教, 不许去唱诗班,不许去外面旅游。每遇房、虚、昴、星等日,住家妈妈带孩子们各位都要回肄业局诵讲《圣谕广训》等课,切不可忘我中华尊君亲上之义。你们首先记住自己是大清帝国的子民,到了住家后,要循规蹈矩,上敬老人,下爱幼童,切不可使粗动野,要出言有礼,举止得法。”

陈兰彬训话完毕。容闳讲话。容闳:“同学们,我们要感恩,我们要感激朋友和政府。你们要尽快学好英语, 学习美国文化, 融进美国社会去,要很快学好英语这样我们就没有语言障碍。谢谢。”

又轮到诺索布教长:“家长们,我们已经接受了这一批活泼可爱的学童,这对我们多了生活。我们将来一定有很多故事。他们就象一条条小鱼苗,放到我们的大江里去了。但是他们不一定很快就能适应面包和奶酪,使用我们的刀和叉。我们要慢慢地带着那些小鱼在我们的大江里敖游。你们要用心教好学生的英语,Wing 先生也跟我说了,他的这些孩子也不能忘掉汉语,因此大家也要监督孩子学好汉语,热爱他们的国家,也要他们注意体育锻炼。”

米奇尔大声嚷嚷:“孩子们,我们照相了,我们去照相吧!”

中心外面的照相馆的照相师为大家照了相。照相师说:“来,孩子们,你们快来照相。”容闳说:“来,大家排好队。对了,就这样。”

照相师看了看位置,说:”对了,这个同学,移动一点。” 拍完照,大家静下来。容闳说:“你们一定把照相寄回去。给家里的父母亲看看你们在这里很快乐。”

接待幼童的美国家庭的主人,有男有女纷纷前来,容闳和他们逐个见面交谈,拜托一切,然后,让两人一组的孩子谒见他们的家庭教师。随即,孩子和他们的美国家长乘上马车。 

米奇儿来到加特纳木匠家,贾特纳正在为中国孩子做上双层床的梯子。

米奇儿说:“你辛苦了。”

贾特纳说:“没什么辛苦的,我做这个在行。”

加特纳做完梯子,要唐绍仪试试,唐绍仪爬上床,很高兴。

米奇儿说:“贾特纳大叔,谢谢你能接待这两个孩子。”

贾特纳责备口气说:“你说什么话。当初容闳来的时候,我就很喜欢这个孩子。现在容闳把中国孩子带到这里来了,还能住来我家。我是中了奖了。这是缘分吧。”

米奇儿掏出一些钱,塞给贾特纳。米奇儿说:“贾特纳先生,这些钱您拿着,补贴一下费用。如果有经济有困难, 就和我说。”

贾特纳十分感动。这时容闳和陈兰彬来到贾特纳家。米奇儿指着梯子,说:“这是贾特纳先生刚给唐绍仪做的。”

容闳过去,拍了拍结实的梯子,容闳说:“贾特纳先生,谢谢你。”

贾特纳说:“你还是谢米奇儿吧,她为了这些小孩,做了多少事。”

容闳说:“对,真的,我们得谢谢她。”

加德纳接着说:“Wing, 我的孩子呢?”

玛丽娜说:“爸爸,他们在这里呢。”

加德纳对容闳说:“孩子们都已经熟悉了。”

容闳诚恳地说:“加德纳先生。这些孩子都交给你们了。”

容闳转向玛丽娜:“你这个小老师想怎么教你的这些小学生呢?”

玛丽娜装出很调皮很严肃样。玛丽娜说:“同学们都坐好了,听我说英语。Hello, Hello, Hello.”

唐绍仪和几个姐妹走过来。唐绍仪说:“容大人,我就住在这家。”

容闳说:“绍仪,你要听加德纳叔叔和小姐妹们的话。”唐绍仪点点头。

 

 肄业局门口,容闳领着詹天佑和欧阳赓来到诺索布夫妇面前。容闳说:“诺索布先生,这是欧阳赓,今年十四岁,这是詹天佑,今年十二岁。我把他们交给你们了。”

诺索布热情地走到欧阳庚面前,弯下腰。诺索布微笑着说:“你好! Hello. ”

他然后转向詹天佑:“ 你好 Hello, 詹天佑!”

詹天佑和欧阳庚齐声说:“ 你好!Hello.”

诺索布把他们让到他的夫人面前,诺索布夫人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诺索布夫人说: “来,让我拥抱一下,孩子们。欢迎你们!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住家妈妈了。”

诺索布夫人说着,在这两个儿童脸上亲了一下。他们俩不禁得脸上羞红。欧阳庚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詹天佑用广东话说:“别摸脸。忘记容先生给我们上的课吗?这是外国人的礼仪。”

诺索布夫人没有觉察到这两个孩子的害羞,说:”来,孩子们,你们在认识一下,这是索菲亚,是你们的妹妹,这是威利,是索菲亚的弟弟,也是你们的弟弟。”她转身对索菲亚和威利说:“你们听着,他们以后都是你们的兄弟姐妹了。”

欧阳赓在詹天佑的耳边说:“ 啊,蓝眼睛金头发,好一个小靓女,好一个小帅哥。”

索菲亚和威廉:“嗨!你们好!”

詹天佑和欧阳赓:“你们好!”

诺索布教长转向两位驾着的马车黑人青年。诺索布教长说:“我们走吧。”黑人帮詹天佑和欧阳赓把箱子放好。诺索布说:“我们上车。”

索菲亚和威利:“爸爸,我们要和中国哥哥坐在一起。”

诺索布说:“亲爱的,今天不行。你们跟妈妈坐到那辆车上。”

突然,有人往回跑。詹天佑和欧阳庚扭头,只见藩铭钟跑到正在和教育局长德鲁布交谈的陈兰彬面前,他摘下脱下头上的瓜皮小帽,深深地向陈兰彬和容闳鞠了一躬。其他孩子也都从马车上跑了下来,詹天佑和欧阳赓也跑了过来,挨着藩铭钟,向陈兰彬容闳鞠躬。

学童们:“陈先生,容先生,多保重!”陈兰彬两眼含着闪闪的泪光,凝望着孩子。容闳轻轻的拍着孩子的头。陈兰彬抬头望着高高飘扬的大清国龙旗,全场的气氛似凝冻。美国官员、家长和孩子们的目光也转向大清国龙旗。

这时远远来了一个老太太。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歪的过来。看到浓眉大眼的容尚谦,小小的藩铭钟胖胖的邓士聪,憨厚的詹天佑和矮矮的欧阳庚,一把将他们拉过来。维拉夫人慢条斯理地说:“孩子们,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容尚谦说:“奶奶,我叫容尚谦。”

邓士聪说:“我叫邓士聪。”

詹天佑说:“我叫詹天佑。”

欧阳庚说:“我叫欧阳庚。”

维拉夫人高兴地拉着他们的手说:“你们到奶奶家去好吗?”

容尚谦惊愕地说:“奶奶,我们已经有住家妈妈了。”

维拉夫人说:“那你呢,孩子?”

欧阳庚说:“奶奶,我也有了住家妈妈了。”

维拉夫人:“你们这些孩子,诺索布家的,奶奶跟他们去说去。”

米奇儿赶紧迎上去。米奇儿说:“维拉夫人,您怎么来了?”

维拉夫人说:“米奇儿,你这丫头,这么多人都来接待中国孩子,你怎么把我这个老太太撂在一边。容闳呢?我要和他说话。”

米奇儿说:“阿闳现在很忙。你看,他在那边。”

他们看到容闳正在和陈兰彬说话。维拉夫人说:“我也要接待几个孩子。他们都跟我走吧。”

这下米奇儿着急起来:“维拉夫人,您年纪大了。你自己需要人照顾,您怎么照顾得了那些孩子呢?”

维拉夫人扔了拐杖,向前走几步,几乎跌倒。米奇儿上前搀扶。米奇儿说:“维拉夫人,这样吧。下一批幼童来了,我给你分配几个。现在呢,他们几个算是您半个住家孩子,我让他们常常到你家来。你给他们讲讲故事,学学英语吧。”

维拉夫人说:“你这丫头,说话算数?”

米奇儿说:“维拉夫人,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呢?”

维拉夫人点点头,妥协了:“那好。” 她转向孩子容尚谦和邓士聪,你们两算是我半个住家孩子吧,奶奶给你们讲内战的故事。那你把诺索布教长给我喊来。” 诺索布教长就站在贝克太太前。诺索布说:“维拉夫人,你的心意大家都领了。那些孩子是非常可爱,我会让他们常常到你那里去的。”

维拉夫人说:“诺索布,你说话算数吗?”

诺索布说:“算数,算数。”

容尚谦,邓士聪说:“奶奶,我们把您扶回去吧。”

维拉夫人:“不了,孩子们,奶奶自己能走着回去的。”

 

康州哈特福德巴特拉的家来了梁敦彦、黄开甲, 蔡绍基和吴仰曾。 对中国幼童来说,巴特拉家的几位女儿都像是可亲的姐姐。家里充满了笑声。大姐玛丽从柜子里取出书包。姐妹们布洛克,凯西围了过来。玛丽大姐说:“来,你们来,我们来分书包。”

她向梁敦彦说:“你要个黄的好吗?”

梁敦彦点点后:“好。”

梁敦彦背上书包,他很喜欢这个书包。

玛丽说:”这个红色的书包给谁呀?”

布洛克说:“这个给我,我给开甲带上。瞧,看上去就象一个学生。”

玛丽又说:“还有这个黑的呢?给吴吧。”

吴仰曾说:“我不要。”

玛丽说: “那就给蔡吧!”

凯西急了:“别人不要黑的,你就给蔡。这不公平。”

蔡绍基把凯西拉到一边。凯西说:“蔡,你不会这么笨,人家不要你要。”

蔡绍基说:“你想大家都要好的,那就没人要黑颜色了。这不大家要吵架了吗?这次我拿黑的,以后他们会让我拿好的,这不大家都好了吗?”

凯西说:“蔡,你怎么这么好啊。”

蔡绍基说:“凯西,这叫忍让,是我妈妈教给我的。”

凯西说:“可是……可是如果他们以后也不忍让,那怎么办?”

蔡绍基说:“那不会的,我妈妈说了,我让几次,他们也自然懂了什么是忍让。”凯西点点头。

晚饭前, 玛丽将食物搬放到桌子上。等到大家坐定。玛丽说: 现在我开始宣布吃饭的程序。首先我要教大家怎样用刀叉。大家拿起刀。(玛丽看到蔡笨拙地用左手拿刀) 右手刀。左手叉。你们面前都有一个土豆。大家把它给切半。大家都照玛丽讲的那样做了。蔡绍基还是笨拙地用刀。当他切土豆的时候,土豆掉在地上。大家都格格地笑了。

玛丽说:“大家严肃一点。好了。菜和面包转着桌子挨个递过来。在递的过程中, 每个人必须说出这道菜的名字。如果开始递盘子的那个说不出名称, 他就不能吃这个菜。”

众人说好。姐姐:“Bread。”

梁敦彦:“Bread。”

黄开甲:“Bread。”

蔡绍基:“Bread。”

吴仰曾:“Bread。”

以这样的方法练习英语。梁敦彦刀叉拿得不对。姐姐: “粱,你拿刀叉错了! 我给你看。你照我样学。”

吃完饭,在桌子边上练习了一回作业。姐姐玛丽(Mary Bartlett)是一位纪律非常严格的人。晚上九、十点钟,幼童们仍然在阁楼上说笑时。姐姐在下面学着大人的腔调说:“孩子们,睡觉的时间到了,不许再说话! ”

然后, 她就会走到他们门边。姐姐在听……梁敦彦轻声说:“你们猜discipline 是什么意思?”

黄开甲说:“是不幸的意思。”

蔡绍基说:“不对。是失望的意思。”

吴仰曾:“你们都不对。是做规矩的意思。”大家终于懂了。

 

第二天,玛丽娜带着孩子们在草地上做游戏。两个妹妹在草地上搭好了杂货铺。她们将自己家里的东西办从地下室搬到了草地上。一字形摆开。要他们四个幼童去买她的货物。梁敦彦要想买面包,他说:“I want to buy some bread. How much is a loaf? ”

妹妹故意说的慢些,五毛一块,问他要不要,让他听懂: “It is fifty cents. Do you want one? ”

梁敦彦说: “Yes, yes, I want one loaf.” 他就要了面包。

妹妹说:“Here it is.” 她给了他面包。

梁敦彦给了一块钱,说:“ Give you a dollar.”

妹妹给了找头,说:“Here is your change. ”

梁敦彦谢谢她:“ Thank you very much.”

妹妹也客气地回了一句:“You are welcome.”

轮到黄开甲,他要买薯片糖,妹妹要他说英文。他说不出英文,只好去姐姐那里问。姐姐告诉他英文薯片糖叫什么,他买到薯片糖,高兴地吃起来。蔡绍基和吴仰曾重覆地买东西。幼童大声喊着每一个单词,说对了的时候, 给他一片薯片糖,妹妹赏给他们薯片糖。他们感觉这样可以更好地将单词记住。幼童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跟随女孩子们重复着每一个单词,当他发不准这个字母的时候,女孩子们一边笑一边又大声叫了起来。

 

早上,透过窗子照到阁楼房间内里。梁敦彦醒得早一些,他一醒来,就大声嚷嚷。梁敦彦叫喊:“起床了,大家起床了。”

黄开甲说:“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

蔡绍基推推还在熟睡的吴仰曾。吴仰曾条件反射似地坐起身。

梁敦彦说:“今天我们都要到学校去。”他们迅速地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来到楼下,洗漱完毕,玛丽早就准备好早饭。

玛丽说:“孩子们,吃好饭我们就上学去。”

黄开甲问:“玛丽姐姐。”

玛丽说:“叫我玛丽就行了。老跟你说怎么会说不通呢?”

黄开甲红了红脸:“玛丽,我们中国的学校有孔子牌位,有天地君师亲的牌位,美国的学校会有牌位吗?你们祖宗牌位放在哪里呢?”

玛丽不懂他说的话,问:“什么牌位?什么叫牌位?”

梁敦彦解释说:“那是一块木牌上写着祖宗的名字。”

玛丽说:“我们祖宗的名字不在木板上,是在本子上。”

吴仰曾说:“那你们拜不拜本子?”

爱米丽好奇:“去拜本子干什么呢?”

梁敦彦理直气壮地说:“尊敬,表示对他们死去灵魂的尊敬。”

玛丽平静地说:“表示对死人的尊敬应该常常去看看他们的墓地,放上一束花。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他们上了天堂。活着的人要对死人尊敬,到不如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照顾他们,帮助他们,爱他们。”

吴仰曾说:“可是我们的祖先却要我们烧钱,供食品…….”

玛丽没有中国人的意识,就抛下话题,说:“来吃吧,吃完了我们坐马车上学去。”

可是吴仰曾却追根究底:“玛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玛丽只好说:“学校是不允许放任何泥人或木牌。只有体育比赛的奖状。”

黄开甲啊呀地叫了一声:“你这吴仰曾,你就别寻根究底了。”

吴仰曾还要追问:“你问问 Old Jew (蔡绍基),他们要我们拜别人怎么办?我们是大清国人,是来学东西的,不是来拜美国人的牌位的,我们只拜孔子。”

黄开甲说:“唉,你这人就爱转牛角尖。什么叫做入乡随俗吗?就是他们作什么,我们应该作什么?”

吴仰曾还是不放弃:“那美国人拜牌位呢?”

黄开甲只好说:“我们就跟着拜。”

吴仰曾:“陈先生经常告诫我们,美国的习俗与我们国家不同,要求我们不能囿于异俗吗?”

黄开甲听到他文绉绉的话:“没事,跟着他们一起拜。”

玛丽终于也唤起记忆:“那天你们大人小孩都伏在地上,是在演戏吧。”

吴仰曾说:“不,我们在拜祖宗呢。”

玛丽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启程吧。”他们都上学校去了。

 

维拉夫人的家在一个小山坡上。房子背后是一片巨大的林子,沿着林子向前可以看到一个半圆的罗马露天剧场。此刻,她拿出一个文房四宝的盒子。在马厩外,米奇儿将马拴好。维拉夫人看到米奇儿,说:“米奇儿,你把这辆马车搞干净了。这些孩子我很喜欢,我们要用这辆大的马车了。”

“维拉夫人,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到你这里来住吗?”

“不,学童不到我这里来住,可是你答应过我,要我在家请这些孩子来学英语。我还想在圆形剧场搞些活动。”

米奇儿想了一想:“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维拉夫人吹促她:“你什么时候去那里打扫一下。布置一个小教室。”

 “那好,你看,我还为你准备了写字的板呢。”

维拉夫人担心地说:“就要下雪了,你还要剪一些雪花纸贴在窗户上。”

 “我想这叫那些幼童来做手工劳动更有意思。”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火鸡节我们邀请一些孩子来吗?

米奇儿愉快地答应火鸡节她就带着孩子们开始来这里进行英语训练! 她跟几个孩子说好了到时到这里来学英语。

维拉夫人笑了:“那就一言为定了。”

米奇儿准备回去:“好了,我就走了。我会来的。”

维拉夫人记起还有一件事, 她要米奇儿和几个孩子吩咐把一只中国的大花瓶搬出来,放到教室里。米奇儿笑笑, 维拉夫人还真的认真了,把房间当成教室了。

维拉夫人说:“你这调皮鬼。小时候调皮,现在大了也这么调皮。米奇儿,我再给你看些东西。“

维拉夫人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珠宝盒子,打开,里面的珠宝放出光芒。

维拉夫人说:“这些都是你大叔和布朗一起去中国的时候从中国买来的宝贝。他送给我的。他和儿子走了已经很多年了。我还保留着这些。” 她一边说,一边她拿出一个文房四宝的盒子,接着说:“我老伴说这是皇帝写字的东西。这次中国孩子来了。我想这些也许会用得着。”

米奇儿说:“维拉夫人,中国孩子是来读书的,他们不需要这些。”

维拉夫人又想起一件事:“啊,对了。你看我这个老糊涂了。不过,我可以拿他们去古董店换钱。”

米奇儿提醒维拉夫人:“你可不要乱来,这些珠宝和文房四宝价值连城。你可不要随便拿出去。”

维拉夫人说:“米奇儿,我的孩子,我听你的。”

维拉夫人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包起来,放回原处。

 

诺索布教长家小山坡处,绿树将两层小楼掩映。阁楼房间。詹天佑和欧阳赓在那里十分羡慕,天佑说:“这里这么幽静,就象在乡下。”

欧阳赓说:“刚才威廉喊他奶奶‘葛兰她妈’。这时什么意思?”

詹天佑纠正欧阳赓的发音:“不对,是‘葛兰的妈’就是‘奶奶’的意思。老奶奶高声地喊他们:”Children, dinner is ready. ”

孩子们从楼上下来,在一张长方桌前坐定。詹天佑和欧阳庚坐着,显得十分拘束。老奶奶向他们笑笑,然后闭起眼睛。诺索布夫妇和孩子都自觉地闭上眼睛。老奶奶口中念念有词: “Lord, today is our great day. You sent to us two lovely 。Chinese kids and they are here safe and sound. Lord you know now you give us food now on the table. Thank your for your generosity and thank you for your food. Our whole family including two Chinese kids thanks you, lord. Amen!”

诺索布夫妇和孩子都附和:“ Amen.”

詹天佑和欧阳庚相对看了一眼。欧阳庚悄悄地说:“他们和上帝说话就象我们向皇上扣头。“

詹天佑说:“别胡说。这是他们在做祷告。”

诺索布夫人给詹天佑和欧阳赓每人碟里叉了一块牛扒,笑着看他们吃下第一口。索菲亚和威利则需要自己自理。詹天佑说:“夫人,他们呢?”

“让他们自己盛。这样大的孩子,需要自理。”夫人说。

詹天佑迟疑地说:“那,那,我们也自理吧,夫人。”

夫人笑了笑:“好吧,以后你们也要自理。”

吃完晚饭,他们都回房间休息。詹天佑从来没有住过这么静的房子。周围静得怕人,他看着幽暗的油灯,若有所思。欧阳赓见他那么专注,说:“你在想什么呢?想家呀?”

詹天佑说:“没有,我在想在中国时人们管外国人叫鬼佬,野蛮人。好象就是我们中国人文明。可是诺索布一家是美国人,他们家多有礼貌。还有别的美国人,他们要比我们中国人文明得多。”

欧阳赓同意:“是呀,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看。这一路上,人们都是那么热情好客,风景优美,我们凭什么叫他们野蛮花旗国。”

 “就连我们的乡邻父辈都怎么说。”

 “那是他们被那些皇宫里的人洗脑的。”

詹天佑担心地说:“欧阳,不得乱说。”

欧阳赓不服气,说:“我怎么乱说了。好东西太多了。你看旧金山的海港,皇宫大饭店,那铁路,还有电报,火轮,都是我们大清国没有的呀。”

詹天佑见欧阳赓这么说,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我太喜欢铁路了。你看,这铁马跑得这么快。比我们的京城快马还快不知多少。如果不是有火轮和铁路,光坐轿,骑马,恐怕一辈子也到不了这里。”

欧阳赓说:“那我们那边人为什么还称这里蛮夷呢?”

詹天佑突然明白过来:“知道了,也许皇上就想说我们好,不说别人好。”

欧阳赓满心狐疑地说:“难道皇上没想过坐火车比坐马车快,住皇宫大饭店比客栈舒服,电报比三千里加急快?”

詹天佑猜测着:“也许皇上没来过,不知道。”

欧阳赓说:“那皇上来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詹天佑天真地说:“皇上是不能来的,你没有听说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吗?”

欧阳赓说:“那怎么他也得来一趟。”

詹天佑有点困了:“别说了,睡吧,明天还要学英语呢。”

第二天,诺索布将詹天佑和欧阳赓叫到跟前。诺索布告诉他们今天奶奶和他们一起去外面练习英语。詹天佑叫起来太好了。索菲亚和威廉跑过来。索菲亚问她爸爸是不是她们也要跟着去field trip.

诺索布笑着说:“哈哈,你倒聪明,创造了一个新词。好吧,跟奶奶一起去。记住,要教哥哥们一些字。”

索菲亚高兴地点点头,答应了。他们动身到一座小镇。这是一座美丽的小镇,不宽的街面,比广州城的小街还窄。两边都是小房子。这些小房子都成了小商店。很多店都是卖古旧商品。欧阳赓对天佑说:“看来美国人也喜欢古物。”

詹天佑点点头。奶奶到了一家古玩店:“我们进去。”

他们进入古玩店,奶奶拿起一本书。奶奶说:“詹,What is this?”

詹天佑说:“Grandma,this is a book.”

奶奶又问:“How much is it?”

詹天佑看了看定价,说:“A dollar and fifty cents.”

奶奶赞扬他:“Perfect.”

索菲亚学着奶奶: “Can you tell me what this is, ou?”

欧阳赓见轮到自己,说:“Dat is a vase, a vase, a vase.”

索菲亚学着奶奶:“Ah, you are learning very well.”

 

陈兰彬搬进了租赁的那套中国教育使团住宅。全部随从两名汉语老师,厨师,洗衣工,男仆,裁缝和秘书,也曾有幼童住在旁边,两家仅隔着一道栅栏。

在美国,大家都吃面包,这下可难住了这个陈旧的知识分子陈兰彬先生,他抱怨天天吃洋面包。他吃不惯美国食物。他一直抱怨这该死的硬纸板一般的三明治怎么就怎么难吃呀! 他吩咐男仆去买点米来。 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他要他们问问中国的大米和食品到了没有?男仆回来告诉陈兰斌还没有这些商品。

陈兰彬抱怨:“怎么这么慢呢?”

杂工说:“路途太远吧。算算也应该到了。”

陈兰彬说:“中国的货物没到,那你们不会想办法吗?”

仆人说:“陈先生,的很难在本地买到大米。”这时正好容闳进来,看到大家都垂头丧气的样子,他问为什么。仆人说:“陈先生吃不惯美国食品。当地又没有地方去买中国食品。这件事很为难。”容闳:我知道邮船很快就会到了,他们会带来很多大米。”

      星期六,教室里传出美妙的音乐般的读书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

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第三十章


   詹天佑一行来到小镇的教堂边。突然,从教堂里传来优雅的钟声。索菲亚一听美妙的钟声,就说:奶奶,我们的教堂时间到了。奶奶想让中国的孩子们在教堂里学习英语,顺便体验一下基督教的文化,便说:“来,孩子们,我们来学一些教堂的话。Church, church 是教堂。这美妙的钟声叫church bell.你们俩记住了吗?”

欧阳赓反复着这些词,说:”记住了。奶奶,教堂是干什么的?”

奶奶见小欧阳问这个问题,就解释道:“心灵学校,教堂里有上帝,他教导我们怎样去做人。教堂是一所学校。”

欧阳赓又好奇地问:“难道美国大人和小孩一起上学校吗?”

奶奶说:“不是,傻孩子,大人有大人的听讲,孩子有孩子的课。”

詹天佑问的聪明:“能学英语吗?”

奶奶说:“能,他们还有英语班呢。”

詹天佑催促奶奶:“那奶奶,你赶快带我们去吧。我要尽快学好英语。”

他们走进教堂。那是一个American Baptist Church。五彩缤纷玻璃窗一下吸引了这詹天佑和欧阳赓。一会儿,教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欧阳赓迫不及待地说:“奶奶,在哪儿上英语课?”

奶奶说:“他们做完祈祷以后就会有英语课。你们想不想等一下?”

詹天佑说:“好哇。我们等吧。只要能学好英语。”

一会儿,一个牧师上了讲台。一队儿童鱼贯而入,他们穿着素色的衣服,从彩色玻璃射进来的阳光照在他们金色的头发上,显得十分美丽。风琴开始奏起,小天使们的歌唱起来,音乐象晨雾漂在教堂的七彩缤纷的阳光里。詹天佑和欧阳赓被深深吸引了,仿佛进入一个美妙世界。詹天佑小声问说:“奶奶,他们是谁呀?”

索菲亚代奶奶回答:“他们是唱诗班。他们是天使唱诗班。”

欧阳赓赞美地说:“他们唱得真好呀!”

奶奶说:“孩子们,你们喜欢吗?”

詹天佑,欧阳赓齐声回答:“喜欢,奶奶。”

奶奶又告诉他们:“他们代表天使将福音传给大地,传给人类。他们将耶稣为人类的罪而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的信息传给我们。他们在人们的心灵洗礼,解除痛苦。”

奶奶看到孩子们沉浸于在这美好的音乐梦境中。做完祷告,奶奶把他们放到英语班和小姐妹一起学习英语去了。

夜里,大家坐在长桌边准备吃饭。诺索布问:“今天学得怎么样?”

奶奶说:“他们学得很好。”

索菲亚却照直说了:“爸爸,我们去教堂了。他们俩很喜欢唱诗班。”

诺索布听女儿说奶奶带他们去教堂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妈,你怎么能领他们去教堂那呢?他们的纪律是不可以去的。”

詹天佑说:“住家伯伯,不是奶奶领我们去的,是我们听到教堂的钟声,自己进去的。”

欧阳赓也问:“住家伯伯,我很喜欢唱诗班。以后我可以学唱歌吗?”

诺索布介绍说:“等到你去了小学,自然就有声乐课。”

 “那太好了。”

“妈,以后千万别带他们去教堂。

 “好吧,儿子。”

 

夜里,欧阳赓久久睡不着。今天去教堂的事要是被肄业局和陈兰彬大人知道了怎么办。大清规定小留学生不能去教堂做礼拜,更不能成为基督教徒。欧阳赓想和詹天佑商量今天去教堂的。欧阳庚小声地:“天佑,天佑。”

詹天佑含糊地应着:“我还没睡呢。”

欧阳赓说:“天佑,我有点害怕。”

“我们怕什么?”

詹天佑和欧阳庚想的可是不一样。奶奶只是带他们去教堂学英语。陈大人没有告诉过他们什么地方能学英语,什么地方不能学英语。肄业局只是反对他们信教,而不是反对他们去教堂学英语。

欧阳赓说: “难道你不怕吗?”

詹天佑说:“你想,如果一切与教会有关的人和事都违反纪律的话,那陈先生和容先生人自己也不犯纪律了吗?他们不常常和住家爸爸在一起,他可是一个十足的教徒。”

欧阳赓猛然醒悟:“啊,你这个机灵鬼。我知道了。我们没事的。”

詹天佑说:“你现在知道还算聪明。只是今天奶奶为我们的事受了委屈。”他俩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日本学监一直注意着容闳的学童们的全面情况。他派小田龟去了春田城, 小田龟见到米奇儿,装作很随意地问米奇儿,容闳这么多学生他是怎么安排的。米奇儿告诉他说容闳把学生都安排到住家妈妈那里去了。小田龟装作很佩服的神情,他说这真是个好办法。他很佩服容闳。米奇儿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他见小田龟这样佩服老同学,心里还有点感动。米奇儿问小田龟为什么打听这些事,小田龟说:“我是来取个经,我们也有很多学生来留学。” 米奇儿暗想,日本人在这里都有自己的楼,还要取什么经呢?

米奇儿说:“你们和容闳的模式不一样。”

小田龟说:“对,不一样。向容闳取点经,如果我们想改变模式,就有样了。” 小田龟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最近丹尼尔有没有去国会开会, 有机会想请老同学聚聚。我还想通过丹尼尔认识更多的美国重量级人物, 如 (B.P. Avery) 爱富来。”

米奇儿说:“小田龟,  丹尼尔在纽约。他很快要到华盛顿去。以后有机会的。你说,日本孩子美国的教育计划很成功,  关键在哪里? ”

小田龟直言不讳地说:“经济力量, 日本国有雄厚的国力来支撑送美就读的学生。而中国, 就像一头病入膏肓的大象, 哪能支付这么一笔钱。”

米奇儿说:“小田龟,那你错了。容闳他们的资金和你们不相上下。我觉得容闳处理学童的方法有他的一套。”

小田龟见问不出什么,也就罢了。

 

小田龟跑到学监办公室。渡边了解了容闳的幼童情况但是,他还要小田龟能通过米奇儿和丹尼尔认识更多的美国议员。 因为他们打算搞盛大活动,需要更多的美国重量级人物出席。因而他问他能不能通过丹尼尔议员邀请到总统或者副总统。

小田龟说丹尼尔和米奇儿已经答应他,邀请国会议员的BP 爱富来参加。米奇儿已经告诉小田龟,爱富来已经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小田龟不想再麻烦丹尼尔了。

渡边说:“你不也邀请布朗先生和丹尼尔, 米奇儿和其他人来吗?”

 “是的,我还邀请中国的容闳和他的同事来参加。”

渡边听了,似乎很刺激,说:“好,要亲自见见BP 爱富来。”他转向三岛,说:“到时候要把这个容闳介绍给我,今天我要和容闳握握手,看看这位为他们大清朝奔波的中国人。” 三岛点头。

 

米奇儿和丹尼尔很早就将容闳和陈兰彬接了过去。丹尼尔和容闳一行来到日本留学局, 他们看到他们的教学设施十分齐全。相比之下, 陈兰彬和容闳都感到自己的留学事务局十分寒酸。陈兰彬看了日本留学局,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美国人对我们另眼相看。他们在美国那些特权是用钱烧出来的。唉,要皇上拿出这么多银子,真还不可能。

容闳听到陈兰彬的念叨,却笑笑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本弹丸小国况能如此重视教育。我们堂堂中华大国,就是穷也不能失面子。”

陈兰彬不解:“你这是怎么说?”

容闳说:“我有一个建议,不知该说不该说?”

陈兰彬急忙说:“纯甫,你有什么好建议尽管说。”

容闳顿了一下,说:“我们应该建一个大楼,像他们那样的大楼。”

陈兰彬拍手称赞:“好,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们是不能太寒酸了。”

容闳想不到陈兰彬能说这样的话:“真的吗?我们终于想到一块去了。”

陈兰彬说:“容大人,你也真是,你以为我是老糊涂吗?我应该回国禀报李鸿章大人关于建大楼的事和增加经费的事。”

容闳赶紧说:“就这么定了。”

容闳觉得这次和陈兰彬谈话是最成功的一次,也是最有效的一次,心里十分激动。

 

迎宾大厅里播放着日本绵绵音乐。宾客们都在大厅里等待主人的出现。容闳对陈兰彬说:“我倒想看看那个据说来自日本天皇家族的渡边学监。”

陈兰彬说:“我也想领教领教。小田龟介绍过他,说他风度翩翩。今天他能一睹他的风采。”

在办公室的三岛逐个介绍来宾。他们来到容闳这一边。容闳看到一个弯背小老头,精瘦,干练,目光炯炯有神。他们四眼对视,容闳感到渡边眼里射出寒光。渡边脸上堆笑:“久仰久仰,你就是和小田龟是朋友,你叫容闳?”

容闳有礼貌地说:“是的,先生。”

渡边看着容闳,感叹:“栋梁之材。中国要多些你这样的人才就好了。不过,我也不希望我们有很多对手。好好干吧! ”

容闳也谦虚地说:“渡边先生,你过奖了,我不象您说的那么有才能,我只想做些我应该做的事。”

渡边说:“听说你的学生学风端正,风气正盛。佩服佩服。”说完,三岛将他介绍给下一位。

      渡边邀请爱富来到一个小客厅,两个早就伺候着的歌舞妓开始起舞。两人在榻榻面相对坐下。渡边端起酒壶,为爱富来敬酒。爱富来从来没有经历这样的对酒当歌的场面,有些飘飘然。渡边充满敬意地说:“久闻大名,今得一见,十分荣幸。”

爱富来说:“先生请我,这样招待,我甚惶恐。”

渡边轻松地说:“没什么,我们只不过闲谈而言。”

“先生有事请吩咐。”

渡边一挥手,示意歌舞妓下去。下人捧上一只精致的木盒,渡边拿出一枚钥匙,递给爱富来。

爱富来说:“这是什么?”

渡边说:“你打开来就知道了。”

爱富来打开一看,顿时眼花:“这么多的……?这是干什么?”

渡边说:“这是我们天皇陛下的一点心意,他很关心您的事业,有了这些资助,您的事业一定会更加成功。这是天皇陛下给你的信,您看一下就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亲密合作。”

爱富来接过信,读罢:“这好办,可是这只盒子我捧着不方便吧。”

渡边说:“你离开时我会叫下人给您送上……”

 

      夜幕降临,大厅里响起舞乐, 人们开始跳舞。米奇儿邀请容闳跳舞。容闳勉强跟米奇儿跳了一曲。这时小田龟过来。小田龟拉过容闳,说:“我想和你单独谈。 ”

容闳说:“你是否想让我赞扬你们的排场?”

小田龟为容闳端一杯酒,容闳接过,他们走到阳台。小田龟说:“我不想你赞扬我们的排场。是我们朋友一场,叙叙旧。”

容闳说:“我倒是不想赞扬你们的排场。我很欣赏你的为人,一个武士的为人。你正直,刚强,不怕权威,好义气。这些都是中国人推崇的品德。”

小田龟露出感激的神色:“你也是,所以我才佩服你,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感到荣幸。我感谢我们的老师布朗先生,没有他,我的人生不会有这样的轨迹,也不可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我有很大的一部分的性格来自布朗先生介绍我读的中国书,尤其是那本。”

容闳接上去说:《海国图志》,对吗?”

小田龟对容闳说:“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

 “你还记得黄胜吗?”

 “当然记得,就是那个你送他的时候,你差点跳车和他一起跑了的那个同学?”

 “是的,他正带来着一批学生来我们这里。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小田龟跳起来:“真的吗?看来你们的政府真的开始作为了。”

 “你小看我们的政府,我们这个国家?”

 “是的,可现在不是了。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富有战斗力和竞争力的容闳,我们注定要做朋友和竞争对手。说不定这些学生会为各自的国家而战斗。那时,  我的学生一定会战胜容闳的中国学生的。”

 “何以见得?”

 “现在从数量上我们的学生十倍于中国学生,且中国的国力支撑不了经费开支。你们的教育计划很快会消失。”

容闳笑笑:“也许会如此,也许未必如此。”

 “那就你们中国人说的,骑着驴看曲谱。”

容闳纠正小田龟的话:“不对,我们的成语是是 “骑驴看唱本”。

小田龟说:“是,是骑驴看唱本。你们中国的孙子兵法有一法我很不赞成,那就是:兵不厌诈,我最恨的就是搞下三滥的阴谋诡计。”

容闳说:“你们日本人最会学的就是这个,只要你不搞下三滥,我会和你竞争的。 ”

 

迎客大厅里,学监渡边正在给B.P.爱富来,丹尼儿和米奇儿敬酒。看来他们十分谈的拢。米奇儿怕冷落了容闳, 从人群中过来。米奇儿说:“啊,你们这两位在这里?”

小田龟开玩笑地说:“米奇儿,我把你的舞伴给拉走了。”

米奇尔说:“没关系,你们谈吧。 ” 她转向容闳, “我问你,你们学生是不是将来也想上西点和海军学院。”

容闳一下被米奇儿问懵: “你怎么知道?米奇儿,你怎么一下会提到这个问题?”

米奇儿说:“爱富来就是国会负责制定这方面政策的关键人物。你不会和他去谈谈?

容闳突然想起这就是为什么渡边这次邀请的目的。容闳一下子明白了。容闳自言自语: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小田龟说:“容闳,你在说什么?”

容闳说:“没……没说什么。我自己在想心事。”

米奇尔说:“容闳,我跟你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容闳噢了一声:“你帮我问问丹尼尔,他能不能帮我问问军校的事,我们孩子将来上军校需要什么手续。”

米奇儿说:“好吧。”

下人送来一张纸条给容闳。容闳接过纸条,上面写着速在门口见。具名:卡特勒。容闳对大家说了声对不起,就跟着下人出去了。容闳快步来到门外。卡特勒等着他。卡特勒见到容闳,露出兴奋的表情,容闳知道只有在卡特勒有很好的消息时,他有这种表情,果然卡特勒告诉容闳纽约有一个武器展, 他要去报道这次武器展, 不知容闳想不想和他一起去。容闳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太好了。我跟你一起去。” 容闳说。

“我和丹尼尔知道你这家伙会对这感兴趣。你想着更大的事业。中国要强大, 就必须要有大量的先进的武器。”

“知我者莫如卡特勒和丹尼尔也。”

卡特勒担心地说:“就怕你们中国买不起武器。武器商会漫天要价的。”

容闳突然问卡特勒:“我的朋友,你别小看我中国人好不好,你家有枪吗?”

卡特勒说:“有。”

 “几把?”

 “两把短的,一把猎枪。”

 “这些枪贵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问你贵不贵?” 容闳不耐烦。

 “贵。” 卡特勒说。

 “那你为什么要买?”

 “防身,防盗,防抢劫,自卫。”

 “如果没有他们呢?”

 “那面对抢劫犯就会束手待毙。”

 “那就是说,再贵也得买,否则就没有生存能力了。”容闳说,“这是共识。这个世界上,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没有什么好争议的。”

卡特勒最后说:“行了,容闳,那咱们就去看看吧!”

卡特勒还有事,就告辞了。容闳回到迎宾大厅,米奇儿问容闳谁找他,容闳向她眨眨眼,米奇儿领会,没有再多问。

 

容闳和卡特勒来到纽约的武器展销大厅。展出的武器很多,分门别类,琳琅满目。容闳对一种叫凯特林炮十分感兴趣。容闳来到制造商那里,他看着凯特林炮,大声叫好。他看到有种炮,简直是太好了。这种火炮体积小, 可是发射后威力强。容闳想,在他小的时候,要是有这样的炮,就不会遭他们欺负了。乡亲们不会死了。这该死的鸦片就不会贩运到中国,望月的父亲就不会把她卖了,褚三伯也不会死了。

卡特勒见容闳一个人自言自语,很担心:“你一个人在说什么,容闳?”

“我在说,要是我们很早就有很多这种武器,很多悲惨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你一定又在想你的小时候了。”

容闳承认:“是的。”

这时,小田龟突然出现在大厅里。卡特勒建议避开小田龟。容闳点点头,又自言自语地说凡是有他在的地方, 一定就会有小田龟。 难道我们注定要一辈子成为朋友和对手?

事实上,日本人一切都要比容闳快一步,但是快一步一定意味着比中国强,中国后来的百年历史证明了这一点。 容闳明白,他只能自己做的最好。容闳在会客室内等着卡特勒,卡特勒进来,说:“我们应该找武器发明人凯特林博士, 要他授权给他向中国出售凯特林炮。 ”

容闳说:“这是一个好办法。谢谢你想到。他在哪里呢?”

卡特勒说:“我打听到了他亲自来到这个展览馆,我刚才和他秘书说了,她说他到会客厅来。”

容闳说:“真的?那太好了。” 他们正说着话,凯特林就来了。容闳和卡特勒和他寒暄过后,就直入主题。凯特林博士也听说了容闳要买武器。

“你好,你一定是Wing先生了?”

卡特勒说:“这位就是Wing 先生。”

凯特林很抱歉地说:“Wing 先生你好。很对不起,你要的武器,东南亚的我们已经授权了。”

容闳警觉:“谁?这人是谁?”

凯特林说:“这是商业机密, 我很抱歉,我无权泄漏。”

容闳自言自语:“这么快。他的速度也太快了。”

他们只好离开会客厅到了展厅,丹尼尔和卡特勒看到容闳无精打采的样子, 感到很奇怪。 丹尼尔对容闳说:”容闳,怎么啦?不就是一款武器吗?这么多别的武器,都可以买,为什么就要买这种武器呢?”

卡特勒也说:“这种武器已经给人家买走。何必再去想它呢?”

容闳说:“你们不知道。这种武器既轻便,射程又远,杀伤的威力又大,你不认为这是近海作战最好的武器吗?”

卡特勒说:“近海作战?怎么会近海作战。”

容闳所:“像美国一样,中国的海岸线几乎有中国周长的一半。我们被别人象落水狗一样的打,没有还手之力。我们就眼睁睁看这列强一发发炮弹炸得我们的同胞血肉横飞。而我们却愚蠢地用胸膛去对着炮口。” 容闳说不下去了。

丹尼尔说:“容闳,我们读过报道,我们知道。我们不是也在斗争,野蛮不是正在消失吗?”

如果没有这样的武器,野蛮是不会消失的。中国人就会永远象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我明白了。”丹尼尔说,“这武器跟国家的命运关系这样重大。”

容闳说:“我想丹尼尔和卡特勒去和凯特林说说是否有可能将武器卖给我。”

丹尼尔说:“那我们去试试吧。”

丹尼尔和卡特勒走进凯特林办公室。凯特林说:“不是已经回答叫容闳的商人了吗?”丹尼尔说:“他不是商人,他是教育家。他很想买这种武器送给他的国家。”

凯特林说:“我们正在和一个叫小田龟的日本人谈东南亚的授权。”

卡特勒说:“你们正在谈,你怎么说已经呢? ”

丹尼尔说:“那就是说中国还有机会。中国这么大的军火市场是不可能让一个日本人打进去的, 你授权给他, 你就输了中国的订单。”

凯特林分析说:“中国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还有闲钱买军火?”

丹尼尔说:“这你别管,他们买,你卖。这不是买卖吗?”

凯特林说:“据我所知,武器也很难运到中国。”

丹尼尔说:“我们还是请买主进来吧!” 容闳进。容闳说:“在1860-61期间的从太平天国领地面对危险运回绿茶的冒险。那是两军交战的年代。现在太平多了。没有运不回一说。”

凯特林说:“好吧,既然这样,你容我几天时间,准备跟小田龟签日本的合同, 将中国的销售合同留下来。”

容闳激动地和凯特林握握手。容闳连连道谢。 容闳他们告辞出来。丹尼尔笑笑,叹了口气:“又是小田龟。”卡特勒说:看来小田龟将是你永久的对手和朋友。”

 

天津,1873年春天,  容闳匆匆回国。

容闳站在船头。此行目的是向李鸿章报告幼童留美的情况, 同时也是为了引进美式新式武器凯格林炮,一种威力比较强大的新研制武器。有了这种武器,容闳脸上表现出自豪感。

容闳到了李鸿章府,李闳章闻报,亲自到门口迎接。容闳见李鸿章亲自出迎,很感动:“李大人,你好。”

李鸿章连连说:“贵客到,贵客到。”

容闳说:“我不是什么贵客。乃是一个小老师。”

李鸿章说:“容先生不必谦虚。你为中华几十年如一日呕心沥血,我李鸿章十分敬仰。您堪称我们的楷模。”

容闳说:“李大人,您过奖了。岂敢岂敢。”

李鸿章一挥手:“请进。请茶。”

容闳谢谢李李鸿章,就坐。李鸿章向在坐的宾客:“各位,这就是我经常向你们提到的容闳容先生。他为了我中华现代化,和曾国藩大人和丁日昌大人一起让皇上同意派120 幼童去花旗国肄业学现代化知识的容闳容先生,容闳向大家致意。容闳谦逊地说:“各位,谢谢李大人这样抬举我,我这次来一是向李大人报告幼童留美的情况, 同时也是为了引进美式新式武器凯格林炮,一种威力比较强大的新研制武器。这种武器是我在武器展上看到的近海作战最好的一种武器。”

这时有宾客说:“容先生,这格林炮一定很贵吧。目前我们并不富余,花钱买这种陈设性的武器没有必要吧! 只给李大人参考。”

容闳说:“这种炮决不是陈设。它的威力足以击沉一条船。我们这里的海岸线这么长,要捍卫我们的海洋,我们必须有这种武器的。至于贵,这倒是一个问题。但我想,只要政府下决心买,我们一定能买的。”

另一位官员模样的客人说:“我们的海岸线这么长,要买多少门炮。这炮买了,又不能起多大的作用,倒不是不买,人家还以为我们在挑衅别人。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不是兵戎之乡。”

容闳说:“这位老兄不了解这种武器,它是十分便于携带,十分灵活,装备我们的士兵,他们战到那里,就能把它带到那里,不是你想象的我们建造在炮台上的炮。至于你说的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你说得对了。然你礼仪,强盗不讲礼仪。礼仪是手无搏鸡之力的礼仪。那些列强是强盗,强盗的定义是什么?强盗就是弱肉强食。你跟强盗讲礼仪,等于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比他强,再跟强盗讲礼仪,你才能和强盗讲得通礼仪。外国列强对我中华虎视眈眈,就连这小倭国也对我大清国有野心。你说我们再不强大一点,他们就对我们下手强盗了。”

李鸿章说:“容先生说得对,对付强盗就要用强盗的办法。对付不了他们,只能承受屈辱。这是法则。然我们太穷,圣上太后被一帮奸刁小人围着,且苟且无能。我们还是好自为之。能有多少钱,就定多少炮。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我们现在的财力能定五十座凯特林炮,价格十万美金。容先生,你即刻可与这个人联络。”

容闳听了,欣喜万分:“谢李大人。”

李鸿章:“诸位,等我们有了实力,我们还要买军舰,买更多的武器来装备。可惜的是,我们慢慢有能力买武器设备,但我们买不来人。容先生,我们现在急需的是军事人才和各种人才,我们寄希望于你。”

容闳点点头:“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全力以赴让我大清学生进他们的西点和海军学院。大人,若没事,我就发电报定了五十座凯特林炮。”

李鸿章:“好,非常希望中国应该有最新式武器和接受现代教育最高的人才。”容闳这次旅行到中国,是很成功的一次。

 

      在花旗国的学生们还在练习英语。梁敦彦和黄开甲坐在草地上互相拿着单词卡在学习英语。梁敦彦拿出一张卡:“ What is this word?”

黄开甲说:“This is a overhead bridge.”

梁敦彦: “Very good. How to say 我想建造一座立交桥?”

黄开甲:“It is I want to build an overhead bridge. Now you can you can tell me ……”

这时蔡绍基和吴仰曾跑过来。蔡绍基大声嚷嚷:“开甲,敦彦,巴特拉住家爸爸正在大路上等着我们。”

梁敦彦问:“去哪里呢?”

吴仰曾说:“到春田城去接受训导。不是每个星期都要去的嘛。”

梁敦彦说:“那我们走吧。”

四个孩子上马车,爱米丽突然站在马车前不愿意让四个孩子离开。巴特勒说:“爱米丽,走开。”

蔡绍基说:“爱米丽,我们会回来的。”

马车载着四个孩子来驻洋肄业局。吴仰曾看到黄龙旗,好像见到了就别的亲人。久违了的三角形黄龙旗。 陈兰彬穿着整齐的官服,在那儿迎接着从四面八方坐马车赶来的幼童。门口,诺索布先生也到了。陈兰彬抱拳和他打打招呼:诺索布先生辛苦您了。

诺索布夸张詹天佑和欧阳赓聪明过人。他很喜欢他们。陈兰彬请诺索布进。送幼童们来的美国家长都陆续回去了。叶绪东摇起铃,幼童们听见铃声,习惯地走进教室。教室里,幼童们都到了。按照坐次坐定。陈兰彬、中文教习叶绪东、容云甫、翻译曾兰生等人也进到教室。他们都正襟危坐。教室里陈列着天地君师亲和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牌位。陈兰彬:大家起身。陈兰彬站起来,领着大家对教室前面的孔子牌位集体行鞠躬礼。叶绪东先生站起来,说:诸位学生,请你们跟一起朗诵《圣谕广训》幼童们,陈兰彬、容闳等人也跟着诵读。

敦孝弟以重人伦,

笃宗族以昭雍睦,

和乡党以息争讼.

种农桑以足衣食,

讲法律以儆愚顽,

明礼让以厚风俗,

务本业以定民志,

    训子弟以禁非为

                            ……

 

同学们诵完,叶绪东就开始讲课:“今天我讲的是《论语》。子曰: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趁老师写字的时候,潘铭钟向詹天佑眨眨眼,然后递了一张小纸条。这时被转身的叶绪东看到了。叶绪东大声叫潘铭钟站起来,企图夺过他手里的小纸条。潘铭钟不断地反抗。叶绪东命令他放手! 潘铭钟把纸条揉成一团,交给叶绪东。叶绪东没有立刻看纸条,而是要潘铭钟坐好。潘铭钟不请愿地坐下。叶绪东大声问他:“你应该怎么坐?”

潘铭钟机械地大声回答:“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坐相怎样?站相怎样?”

“坐如钟,站如松。”

“你呢?” 潘铭钟不语。

“看来,我们也要有一个禁闭室了。”

叶绪东看看纸条,见写着没有什么,也就算了。

 

饭厅里,两排桌子已经排好。桌子上放着从国内带来的碗筷,同学们有序地坐好。

小留学生蔡锦章小声地问身边的史锦镛怎么没有刀叉。史锦镛说他们就是为了不让小留学生忘记老祖宗。忘记怎么用筷子了。就强制规定不能用刀叉了。

蔡锦章悄悄地说:“我们怎么会忘记呢?我们再怎么美国化,也改变不了我们的黄色的皮肤。”

史锦镛抱怨今天上课,他几乎坐不住了。老师讲的课太枯燥无味了。史锦镛说他也觉得。可是他们只能忍受啊。在国内也不是这样过来了。

 

办公室里,陈兰彬他们在办公室讨论学生的学习情况。叶绪东说上课的时候,他发现学生们坐不住了。陈兰彬试图说出原因:可能是肄业局放让学生们在住家时间太长,太让他们放松了。叶绪东附和,他们上课时候都显得很累。在住家,他们也没有了作息时间。

容云甫想,孩子们这样也情由可原,毕竟他们都是孩子。在美国家庭有些时间,一旦回到堂,自然不太适应。况且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英语,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英语。因此,他提议我们是否先加强他们的英语教学。汉语课程可以适当往后移。陈兰彬一听就立刻否定,说:“在我们出发前,有很多朝中大臣担心这些孩子可能会被洋化和妖化。现在还看不出他们被洋化和妖化,可是照今天的情况看,就这么一个星期,他们的态度出现变化,我有些担心。我们不能放纵呀。”

容云甫说:“陈大人,住家爸爸妈妈要想转变他们,没有这么快吧。我们理解你的良苦用心。这些孩子年少贪玩,这也情有可原。我相信他们会越来越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你不必太过焦虑。”

陈兰彬说:“话虽这样说,可是这些孩子不再一起, 我们很难管理。我想给他们立更多的规矩。这样便于约束他们的行为。”

容云甫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肄业局内)叶教习摇着响铃,幼童们跑向教室。教室内,学童们开始诵习《圣谕广训》。学童们:

敦孝弟以重人伦,

笃宗族以昭雍睦,

和乡党以息争讼.

种农桑以足衣食,

尚节俭以惜财用,

隆学校以端士习,

               ……

叶绪东说:“大家听着,现在,大家每人发一本皇历。根据皇历,大家记好了肄业局集中讲习汉文经书的日子和中国的传统三大节。那是曾督和朝廷李大人对我们的期望。我们要望阙跪拜。”

容云甫也说:“现在,冬天快来临了。这里的冬天很冷。我们驻洋肄业局给你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套棉衣,上身是棉袄,下身是棉裤,脚上是棉鞋。穿上就不会冷了。”

詹天佑说:“这里一定会下雪吧。”

欧阳赓说:“我还没有看到过雪呢。”

詹天佑:“我也没有看见过。一定十分洁白美丽。”

欧阳赓说:“我也这么想。”

詹天佑触触欧阳赓:“轮到你了。快去拿棉袄。他们都领了棉袄,高高兴兴地离开肄业局。

维拉夫人的家,维拉夫人和米奇儿在说话。维拉夫人对米奇儿说:“这么美的秋天很快会过去的。”

“维拉夫人,你在提醒我什么。”

“是啊,天气快转凉了。我想我应该给学童做些什么了。”

“我也在想这个,我们在你的小半圆剧场开个派对吧。”

“那可是太好了。什么样的派对?”

“我们来个篝火派对,烤牛排。然后到你那大房间教室举行个舞会。”

“那可是太好了。”

“我就怕他们那个陈先生不肯。”

“你不能有些办法吗?”

“我们只要通知住家就行了。”

“那我就去准备了。”

“别累着你。”

“不会。”

小半圆形剧场里,住家家长们全来了。大人们欢笑着围在篝火旁,烤炉上的牛排充满诱人的香味。孩子们在维拉家的草坪上追逐嘻戏。突然,吉它音乐响起,孩子们都围了上来。维拉夫人走到剧场中央。这老人扔了拐杖,竟然跳起舞来……米奇儿上去,扶着维拉夫人,也跟她一起跳了起来,大人们都围着她跳了起来。整个气氛活跃起来。

 “他们在干什么?” 钟文耀说.

 “跳舞!” 詹天佑.

黄仲良提议说:“跳舞是这个样子吗?”

邝荣光、梁敦彦闲不住了:“来, 我们大家也去跳。”

维拉夫人:来,孩子们,来,大家来跳舞……他们大家围着篝火跳起拉手舞。

 

肄业局门口的大路上,1873年5月2日。

清朝政府又派出第二批的留美幼童三十人赴美,带领第二批幼童赴美的是容闳昔年同窗黄胜。 留学事务局门口的大路上热闹非凡。一会儿,学童们聚集在留学事务所的大厅里。

陈兰彬训话:“诸位新生,汝等来到美国,开始为大清国学习知识,你们首先要记住大清国的规矩……” 米奇尔悄悄进,将黄胜拉出。米奇儿对黄胜说:“住家家长们都到齐,容闳不在,你看你是否和他们见个面。”

陈兰彬在继续训话:“你们要记住第十条,你们不能去教堂,不能入基督教。我们不信奉基督教。谁去教堂,谁入教就……”

黄胜答应了。面对这些住家家庭,黄胜心里十分感激。米奇儿对着乡亲们说话:“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还记得我的同学黄胜吗?他回来了,带来了一批中国的孩子。”

黄胜对乡亲们说:“乡亲们,麻烦你们了。”

乡亲们七嘴八舌:“不麻烦,中国孩子可爱,我们喜欢他们……”陈兰彬训完话,孩子们都出来了。 肄业局的大厅,幼童李恩富分配到了春田的维拉夫人家中。维拉夫人她把他一下拉进怀里并吻他一个热情吻。 他这一举动惹得其它男孩哈哈大笑,弄得他面红耳赤,因为那是他自出生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吻。容贵揶揄地问:“感觉怎么样?”

李恩富手遮住脸,太难为情了。容贵说:“我们不是听黄先生说过,这是美国人的礼仪吗?”

李恩富说:“往别人脸上亲是礼仪呀?”

容贵说:“是啊,还有拥抱呢。”

刚说这话,维拉夫人过来,拥抱了容贵。维拉夫人说:“啊,我的两个孩子。我们走吧。”维拉夫人拉着李恩富和容贵回家。迎面走来张和详。张和祥喊住他们:“你们俩住一起,可我只有一个人。”

容贵说:“你看,你们家还有一个大姐姐。”

凯洛克医生过来。玛丽拉起张和祥的手: “我们走吧! 一会儿功夫,这些孩子全都分配完了。

 

1873 年夏。中国,总理衙门。

容闳在总理衙门等了好久, 都没有见李鸿章。时间已经很晚了。容闳在厅中等待。终于等到李鸿章。李鸿章进来时说了声对不起.容闳说:“李大人实在太忙。买了枪炮,我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做,有时间,李大人请放心。”

李鸿章要容闳一起去进晚餐。李鸿章伸出手,十分绅士让容闳先走。他们来到餐厅,宴席早就摆上。容闳说:”李大人这样招待我,莫非有什么事要我做?”

李鸿章说:“纯甫,你太先知。我们在席间谈。”

李鸿章亲自为容闳拉开椅子,容闳入座。李鸿章说:”纯甫,我敬你一杯家乡酒。对你的敬仰之情我也不赘说。你这次来得正好,只有你能解我的燃眉之急。”

容闳说:“李大人,我知道你这酒中有话。你求我的,一定是国之大事,我容闳万死不辞。”

李鸿章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于是,李鸿章详细叙说了棘手的事件。

事情是这样的,秘鲁公使葛尔西耶来华签订通商条约, 但是秘鲁国在广州澳门一带诱骗强征华工, 在华和秘鲁虐待凌辱华工甚至买卖华工。在和秘鲁国签约前, 要将此案调查清楚, 并在签约前杜绝这一奴役华工现象。他要容闳在回美国前, 再为国家作一件事, 先到澳门实地调查一下为秘鲁国提供华工的猪仔馆。容闳停了李鸿章的叙说,义愤填膺,,有这等事。他们也欺人太甚。唉,弱国无外交。弱国凭人欺。容闳说:“恶人我来做,把他们底朝天兜出来。”

当时天津巡抚因为普鲁维亚的总督正在中国做一桩苦力大买卖,将中国的苦力贩到秘鲁去。他也在场。巡抚要容闳阻止他这样做。容闳点头承诺。

李鸿章告戒容闳,这样做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要他要多加小心。

容闳说:“你别管了,到时候我见机行事。”

李鸿章说:我再敬你一杯壮士阔别酒。” 容闳豪气冲天地一饮而尽。

 

容闳到了澳门,找好客栈。他换了一身便服, 便到他很熟悉的码头。码头上容闳故意装做过路的, 果然有两个狗崽模样的人向他走来, 他们仔细打量他,觉得他看上去的确象个找工作的男人, 便和他搭讪。 一个狗崽问容闳是不是找工的。容闳故作害怕地打量他们,问他们是谁。另一个狗崽替他的哥们回答:“我们是你的朋友。”

容闳说:“我的朋友。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狗崽说:“眼生,我们专为哥们找活干的。我看你饿了,走,请你喝酒吃饭去。”

容闳说故作惊讶:“请我喝酒吃饭?我不认识你们,怎么能让你们请吃饭呢?”

狗崽们讨近乎,说:“哎,亲不亲,是近邻,我听你的口音是同乡。不就一顿饭吗?走。”

容闳怀疑他们就是骗劳工的人, 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们到一家餐馆。容闳装做饿得发慌, 狼吞虎咽。 两个人看到容闳的吃相, 就在旁边嘀咕,估计容闳是个流浪汉, 正是机会。

一个狗崽在旁边发话说容闳一定是没有工作流浪汉。

容闳说故作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

狗崽说:“凭你的吃相,看你饿成这个样子。有饭吃的能饿成这样吗?”

容闳装着出来讨生活的样子:“是啊,老家颗粒无收。今年又要挨饿了,出来寻些脚钱。”

狗崽说:“那你运气来了。你想去外国赚大钱吗?”

容闳说:“外国,那个外国?”

狗崽说:“你先别问是哪国,你是不是愿意跟我们走去做华工。”

容闳想了半饷, 装做十分害怕的样子:“去哪里作华工?”狗崽:“秘鲁。”容闳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米鲁,米鲁。听上去好听,又是米又是汤的。能吃饱吗?”

狗崽说:“能,不但能吃饱,还能寄好多钱给你媳妇呢。在那里,劳工们赚大把的钱。回来都发财了。都带回一包包黄金呢。”

容闳说:“有怎么好的地方,我去。那以后干什么活。”

狗崽说:“什么活到那边再分派。他们都是机器干活的,你只要拨拨机器就行了。走吧! ”

容闳就跟他们走了。 容闳跟着他们来到猪仔馆。只见里面戒备森严, 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模样的人在走来走去巡视, 生怕什么人逃走。容闳感到一阵心寒。容闳自言自语说:如果弄假成真, 这下可能会弄巧成拙, 不但了解不了内情, 自己倒成了猪仔。但是事到如今, 已经没有退路了。容闳定了定神, 努力壮了壮胆。他看见从里面出来一个会说中国话的一脸横肉的大胡子洋人, 显然他是一个秘鲁人。容闳显得十分惊慌的样子。大胡子见到他,问容闳叫什么名字。容闳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商辉。大胡子看看容闳的相貌说容闳不象工人的样子。

容闳争辩到:“做工人还有样子吗?那我象什么?”

大胡子说:“你象读书人。”

容闳心一跳,这家伙眼睛够尖的。容闳说:“我以前做清洁工,在室内干活。”

大胡子这才打消了猜疑,问容闳愿意不愿意去秘鲁作劳工。容闳回答愿意。大胡子笑笑, 拿出一张契约,要容闳画押吧。容闳没有犹豫在契约上画上押。大胡子伸手给了容闳十块大洋。容闳就这样被领进猪仔馆临时住地。这时, 容闳看到几个打手五花大绑一个男人进来, 气势十分凶狠。 只见那个男人被打得皮开肉绽。 几个人还是不罢手, 边走边打。那个男人已经被打得 奄奄一息, 连站也站不住了。容闳欲过去, 大胡子洋人一把把他拉过,示意要他到住所去, 容闳一边走,一边听到从那边房里传来尖叫声。

大胡子将容闳领到一间临时住的房子就离开了。这个房子很大, 地上铺满草席。容闳见一排劳工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容闳被指定一个床铺, 躺下, 突然门洞开, 那个被打的汉子被扔了进来。容闳和大伙儿围上去。见到他被打成这个样子, 容闳旁边的一个小伙害怕地抽搐起来。被那个头儿狠狠踢了一脚。 工头吼道:“你抽什么鼻子抽。你他妈的不许作声。”于是大家都不敢出声,大家面面相觑。

容闳悄悄地问旁边的人。容闳耳语:“哎,老乡,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浮动监狱玛耶西号船的悲剧。老乡说:”我知道一些。”

容闳说:“等下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工头捏着鼻子走开了。民工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容闳说:“工头走了。你说说,听说这船上十分可怕。”

老乡把他听到的事情详细说给容闳听。原来公投把劳工骗到这里,过两天就上这条船。民工被称为猪仔,整日被关在舱下。吃些烂菜发芽马铃薯。如果生病,民工们一般不作声,因为一作声被他们发现就会喂鱼。工头稍不如意,民工们就会遭打,不经打的就扔大海。船上监看十分严格,  一旦发现逃跑, 就地打死扔进海里。最坏的还是那帮中国人的工头,他们整人更有一套。容闳心里在颤抖,太可怕了,真的是这样呀!

容闳听到那个被打的人在呻吟, 看样子已经抗不住了。于是容闳和其他的人想办法。

 

第二天早上, 那个被打的汉子已经眼看不行了, 容闳一摸汉子的额头, 滚烫滚烫的, 容闳和别的人都惊叫起来。

容闳低声说:“天哪,发这么高的烧,他的伤病怕是有生命危险。”

一个年轻的说:”那这么办呢?”

另一个民工说:“尤其让他们扔,到不如我们去扔。兴许这位兄弟还有一条活路。”

容闳说:“你们听着,现在我们谎称这个汉子得的是瘟疫, 这下这些打手们一定也会被吓坏, 不敢接近这个汉子。我们就得到机会了。”

小伙子民工:“大哥,我们听你的。我去报告吧!”

容闳说:“好,事不迟疑,我们立即行动。你去,说话要小心。”

大胡子秘鲁人捏着鼻子来到劳工房门口。大胡子对容闳说:“你挑几个强壮的人将这个汉子落到冷郊区扔了。”

容闳一听, 就觉得逃走的时机到了,说:“好。我这就去。” 他便挑了四五个壮汉, 将伤病汉子绑好, 将他抬出来。 

去医院的路上,容闳将他们送到美国人基督教医院。容闳对护士说:“这位兄弟病情十分严重,而且有人在追杀我们,我是教徒,我叫Wing。我们能在你这里避一下吗?”

护士听到他的英语,就知道他是美国人,说:“跟我来。”护士把他们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大胡子办公室狗崽一急匆匆跑进。狗崽说:“不好了,不好了。我们上当了。”

大胡子说:“什么?你说什么?”

狗崽说:“那个带头的会说英语,认识教会医院的人。他们逃走了。”

大胡子这下才明白,原来这个商辉施了一个计谋,他说:“坏了,这个商辉简直太坏了。 我带打手去一定要将这个商辉追回来,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你带路。”

狗崽应了一声,他们朝医院奔去。  

医生给大汉服了药,包扎停当,要病人好好休息。容闳对大伙儿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应该很快离开。”

民工们说:“那你说我们该去哪儿呢?”

容闳说:“你们如果要跟我走,就去天津,到了天津,你们帮我的忙。我会给你们一些盘缠。如果你们要回老家,现在就可以离开。”

一个民工说:“我跟你去。”

其他的民工都说:“我们也去。”容闳说:“好,我们分头去准备一下。你立即去联系旁边码头上的船。”

一个民工自告奋勇地去做这事。这时望风的民工来报告说外面有人盯他们。容闳对大伙说:“我估计这大胡子一定察觉出我们的行动。赶快走。”

医院内,容闳给值班护士讲他们的危险。护士同情很容闳他们,安排病人离开。这时,医院有人砰砰敲医院的大门。

民工们说:“一定是他们来了。”

容闳说:“看来我们走不了了。那怎么办呢?”

护士进来说这些人气势汹汹,是来找你们的。

容闳说:“是的,他们是来杀我们的。”护士害怕地说:“你给我们带来了灾难,上帝啊。那该怎么办呢?”

医生和护士惊慌的不知所措。

 

 

 

 

 

 

 

 

 

 

 

 

 

 

 

 

 

 

 

 

 

 

 

 

 

 

 

 

 

 

 

 

 

下卷 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一章

 

十九世纪初的香港海域十分繁忙, 各种渔船穿梭在海面上。容闳乘坐的轮船进港。汽笛长鸣。容闳站在船头上,看着这一派景象,心里十分激动。容闳忍不住高喊: “我终于学成回来了! 我终于学成回来了! ”

美国船长见容闳这样放声大喊,对引水员说:“这个家伙疯了。”

船员们见容闳这般忘情,说:“不是,他是太激动了。”

      一位香港引水员登上了船。美国船长认为容闳是中国人,便要人将容闳叫来。

美国船长对容闳说:“容闳,你熟悉这里海湾的地形吗?”

容闳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回答说:“不知道。”

美国船长又问:“你能说汉语吗?”

容闳不知道船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迟疑地说:“我想能吧。”

美国船长有说:“那好,你就临时为我做一下翻译吧! 怎么样?”

现在容闳容闳才知道船长听不懂领航员的话,他信心满满做起翻译。他眼看着船往一片暗礁上撞,大喊:“暗礁! 暗礁!”

船长不知道容闳在说什么,问:“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

容闳惭愧地说:“I don’t know what the English for 暗礁。”

幸亏在一旁的引水员解了围,解释说:“It is “submerged Rocks!”。

容闳舒了一口气,说: “Thank you. It is the submerged rocks ahead.”

船长惊叹: “Really? Oh, gosh! Thank you, Wing. It is so dangerous if you tell me a little bit later. Well, thank you.”

船长大幅度转舵,船避开了那块巨大的暗礁,然后,他用手往额头上擦了一把汗。船长见转危为安,才放下心来,说:“Just about to hit. Jesus!”

容闳说: “Lucky that man knew how to say the rocks in English.”

在香港下船后,现在的容闳焕然一新,他身穿洋装,养着两撇胡子,也没有多想什么,就径直向珠海南屏村走去。容闳的两撇胡子在当时的中国人看来,只有结婚的男人才这样。容闳这么多年第一次回故乡,已经忘记了很多中国的习俗。

容闳终于来到自己家的门口,他仔细看了看小时候生活这么多年的家,院子还是老样,那些父亲用过的农具,还是靠在墙边。只是从一个房间走出来的一个小猫,抬头用眼睛看着容闳。容闳不认识这只猫,不知怎么,容闳还竟然不敢贸然进入家门。他敲了敲开着的门,林氏开门。容闳只记得他去亚美利国前母亲的模样,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已经一头白发,好像已经不认识了。林氏抬头看见儿子,以为陌生人, 来骗钱还是讨吃,赶紧关门。

“妈。”容闳终于认出来了。林氏听到儿子叫妈,一愣,顷刻认出容闳。久别重逢,母子两人恍若隔世,登时泪流满面。母亲并从头到脚摸着他。

林氏说着: “光照,你是光照,你真的是光照吗?”

容闳说:“妈,不是我是谁呀?”

林氏惊叹道:“真的,这是光照,你是光照,这声音象光照。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容闳说: “妈,这是西洋人的打扮。儿子在那里,只能随乡入俗,那里的人大家都是这样的这样打扮。”

林氏问:“你真的让妈认不出你来了,儿子。” 林氏禁不住流泪。

容闳安慰她说:“妈,我这不是回来看你来了吗?”

林氏点头:“是的,是的,妈高兴。来,进来说。”

容闳进屋, 母子俩挨着坐下,容闳朝周围看了一下,家里还是十年前的老样子,年画和门联还在。他惊叹地喊着家里还是老样子。

林氏说:“家里怎么会变呢。只有你们都变了。老家不会变。”

容闳关切地问:“妈,您身体怎么样?”

林氏感慨地说:“光照啊,妈老了,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容闳去倒茶。容闳站起来,从母亲手里拿过茶杯,说:“妈,我自己来,你坐一会。”

林氏惊喜交加,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她拢了拢自己的花白的头发,叹道:你妈老了,就是坐不住。你妈就是喜欢干活。”少顷,林氏端详起儿子,说:“你都奔三十的人了。外边都好吗?你讲给妈听听,那个黄毛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容闳说:“妈,人家不是黄毛老师。他是布朗老师,布朗。”

林氏噢了一声:“布朗老师。” 容闳继续说:“妈,这出洋这些年我一直都遇到好人,他们在生活上照顾我,在教育上他们费尽心机给我找奖学金,让我大学毕了业。”

一个乡下的女儿听不懂儿子这些话,只知道儿子读完了洋书,就能做一个大官,便问:“光照,你既然早就毕业了,那么你做的是什么官呀?”

容闳见妈不理解也不了解,说:“妈,我现在不是什么官,而是一个耶鲁大学毕业生。”

林氏还是问:“耶鲁大学毕业生能挣多少钱?”

容闳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解释,他尽力想找一些比喻,让母亲理解:“耶鲁毕业等于中国的秀才,准备回国来为国服务。这文凭比金钱更重要。”

尽管容闳解释,林氏还是将文凭和金钱等同起来,说:“那你的文凭肯定值很多钱。”

容闳笑道:“是的,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受了教育挣钱更容易些。 教育使人成为领导。”

林氏这下终于明白了,自言自语地念叨:那领导不是官吗?那就对了。等你做了领导官,赚了大钱,你就能给我养老送终了。容闳继续跟妈妈解释着:“娘,这世上还有比养老送终更重要的事呢。你是第一个中国人的耶鲁娘。 我答应给你好好养老送终。”

他们娘俩说着话,容闳见姐姐光莲捧着一只老母鸡进来, 母亲一把拉过光莲, 指着他的脸。林氏说:“光莲,你看你弟弟养着胡子,看上去太老了,这样怎么去找媳妇呢?”

容闳仔细看着姐姐光莲,成家的女儿老得快,有其是乡村的女儿,雨打日晒,整年劳作。容闳感激地看着光莲:“姐,这些年你照顾娘辛苦了。”

光莲憨厚地笑笑,说:“光照,娘说你这样的打扮显得老气了,那你马上去刮了胡子,看上去还是壮实的。”

林氏看不惯容闳身上的洋服,要他换身衣服。容闳顺从地点点头,进屋,剃了胡子,穿上清服,走了出来。林氏看到儿子恢复了以前的儿子,看上去顺眼多了,嘟哝着说:“这才象我的儿子。”

容闳看到娘这样的守旧,他知道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数都是这样,只要娘看着顺眼,就很高兴。想不到林氏接下去说:“光照,你穿上西服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这样,你就可以去相亲了。”

容闳见母亲要自己穿上清服为了去相亲,他大吃一惊。原来相亲这件事他连想都没想过。可是无论哪个母亲,当儿子已经过了三十,哪有不着急的道理。不过,林氏不知道容闳在美国是不是成了亲,有了洋媳妇,她试探着问:“光照,你在那头有没有洋媳妇,

如果没成亲,我和隔壁的王三婆给你去说媒。”

容闳初来咋到,这娘又操心他的胡子,又操心他的衣服,现在还要操心他的媳妇,他的心里变得焦虑起来。但是他又不能说重了。他耐心地给母亲解释在美国,找媳妇的事事孩子们自己的事,用不着大人操心。林氏听了更不乐意了。在香山镇南屏村,祖祖辈辈

一代一代,哪个父母不操心儿女的婚事?哪一户人家不去找媒婆说媒。她想不到容闳一口拒绝母亲的建议。林氏心想,儿子在外没有关心他的婚事,可到家了,做母亲的理应关心。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里的兄弟姊妹都成了家,家里就光照一个儿子还没成亲。已经三十有余,回家还是单着身,岂不惹左邻右舍嗤笑。她不允容闳多说一句话,就武断地说:“你一定是读书读傻了。我虽然不识字,你就是搪塞。前些日子,我去东头阿财家借钱,那家伙就是说考虑考虑。你不借吧就不借,也不要虚伪地考虑没个完。吊人家胃口。”

容闳自小很少看到娘发脾气,他就找了另外一个借口:“娘,我家不是缺钱吗?”

林氏说:“现如今哪家不缺钱。我有生之年要看到你的媳妇死也就瞑目了。”

容闳安慰母亲说:“娘,我会很快找媳妇。哎,娘,你是否见到过望月。”

林氏听容闳提起望月,心结揭开了一半,说:“打从你离开,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这个丫头。可怜的丫头走南闯北,不知飘零到了哪儿。要是她在,我也用不着操心你的媳妇了。这些年来就是没有她的下落。可是说来也奇怪,家中这些年来,一直有人暗中接济,究竟是谁呢?没有一个人晓得。 每次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有包裹放在门前, 小字条的落款是望月。”

容闳奇怪地说:“那现在这个望月还来不来呢?”

林氏说:“有好一阵没有来了。这放包裹的不知是谁。真的是望月就好了。这姑娘打小我就喜欢。多懂事的一个姑娘。可是这么多年,这丫头也该嫁人了吧。光照,你能在家待些日子吧,兴许你还能遇到放包裹的人呢。”他们唠叨着话,姐姐光莲在做饭,小弟光发

也来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坐在饭桌边团聚。林氏此刻才高兴起来,走到供着丈夫的牌位说:“老头子,你的儿子回来了。你也高兴了吧!”

她喊容闳,给父亲的牌位上一炷香。然后他们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饭。林氏此刻太高兴了,她享受着天伦之乐了。

 

再说洪仁玕只身来到一个小城, 这小城通向太平天国的必经之路, 他来到城门远处,想先打探和观察一下情况。他见城里城外到处是清兵把守。他看到清兵正在盘问每一个过路的老百姓。甚至进行人身搜查。

洪仁玕走近城门,抬头见自己被通缉的画像贴在城墙上。这时一个百姓过来。洪仁玕装作奇怪地问:“老乡,这里的官兵为什么查得这么严呀?他们在查什么人?”

老乡说:“哎,你是外地人吧,你不知道,他们在查一个叫洪仁玕的太平贼子。”

洪仁玕打听:“你知道这里还有别的路去北边吗?”

老乡说:“别的路也早就被封死, 我们买卖也做不成了。清兵不准百姓们擅自往来,否则以通敌罪处置!你可要小心呢。”

洪仁玕谢过这位老乡。洪仁玕决定去闯关,他将胡子粘上,就向城门走去。一个守门的清兵走过来,喝到:“停住,你要去哪里?”

洪仁玕低头哈腰,说:“兵爷,我是商人。” 他拿出证件。清兵乙接过证件,上下打

量,拿出画像对照,然后一挥手,让他通过。洪仁玕赶紧离开,没走多远,另一个清兵怀疑。这个清兵怀疑:“这个人眼睛怎么这样象通缉的犯人?”

另一个清兵附和:“是,我现在想想也是。”

放走洪仁玕的清兵急了,大声喊道:“那赶快去报告领赏。”

他们俩立即将这个情况报告给守军头目。这时城中戒严。城内街道洪仁玕发现几个清兵尾随着他。很显然,他被清兵盯上了。他加快脚步,拐进一个巷子。没想到清兵也跟了上来。 洪仁玕看到旁边有一家十字架教堂, 他灵机一动, 走了进去。 出来一个外国教士,问: “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

洪仁玕虽然身处危急之中,但是他却面不改色:“先生,我是来找一个叫约翰的教士的。”

外国教士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你赶快离开教堂吧。 ”

洪仁玕说:“先生,你能问问别的教士吗,我的确在找他。”

外国教士说:“告诉你了我们这里没有这么个人,你看上去象个无赖。走! ”

这时,这个清兵盘问官跟了上来,他对身边的清兵说:“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盯住他!”

洪仁玕从教堂走出来, 他知道被清兵的盘查官盯住, 他急中生智, 拐进一个巷子, 清兵盘问官吹哨, 他的士兵闻风而动, 立即包围了整条巷子。洪仁玕翻墙逃了出来。

 

自从和洪仁玕分手之后,望月在清远住了一段时间,每天没有什么事可做,她很讨厌这样的生活。她十分怀念师父和那些漂泊的日子。虽然她为自己的亲父亲,为养父褚秀才报了仇,可是就像慈父般的师父离开了自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和悲伤。她想别人打听现在太平军的情况,她想离开清远,去天京找太平军。她拿出洪仁玕给她的信和盘缠,觉得已经足够,就和住家道了声别,背上一个包裹,将蛇镖暗器都放在包裹里和身上,以防万一。她自己女扮男装,装束停当,带上佩剑就出门了。

她来到一座小城前,忽见前面来了一大群人,他们都惊恐地奔跑着,好像后面有追兵。那些老百姓口里喊着,清兵追来了,他们杀人了。望月只好跟着人流跑。可是人流前面的人又跑了回来,前面也来了清兵,将他们围了起来。望月没有惊慌,这么多百姓,难道官府要把他们全杀了?官府不至于这样对待老百姓吧。她问身边逃难的大姐,大姐说:“听说清兵在抓太平贼子,他们要把我们逃难的百姓围起来,将太平贼子抓出来。”

望月惊愕地问:“老百姓中哪里有太平贼子呢?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老百姓呢?”

这位大姐叹了口气:“唉,自古那个官府对待老百姓像个人?刀枪在他们手里,他们爱杀谁就谁,爱抓谁就谁。老百姓是砧板上的肉,他们爱怎么割就怎么割呗。”

望月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现在不是恨的时候,是怎样想办法逃脱。但是已经晚了,清兵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望月看到从军队里走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领兵。他提着嗓子对众人喊:“父老乡亲们,我是何海铭统兵。今天我们奉叶名琛总督之命来抓捕太平贼子。你们这里藏匿着太平贼子,你们如若能将他们认出,交给我们,我们就放你们走,你们就没事了。”

人群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鸦雀无声。何海铭说:“如果你等知贼不报,待查出一并治罪。”人们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一句话。

何统兵说:“好吧,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总得交差。不过我何某人爱民如子,尊老如父母。我会留下老弱病残,其余的都跟我去交差。”说完他命令手下,将老弱幼小的放了。其余的都留下成为太平贼子交差。望月走在太平军俘虏之列,  何海铭平贼统兵骑马从后面上来。望月连忙低下头。何海铭猛看到望月的背影有点熟悉, 突然想起了什么, 快步赶了上来。这时, 一个士兵送来一封信, 何海铭接信, 没有来得及上前查看望月。望月看到这个何海铭,觉得有点眼熟,就好像在王县令家看到过这个人。现在望月想起来了。这个何海铭就是王县令家何师爷的儿子。现在靠着王县令,坐上了统兵的位置。望月觉得自己的处境不妙。她想着怎样脱身之计。

 

洪仁玕来到一个小镇, 远远看到一队清兵押送一批太平天国的俘虏。洪仁玕躲到一旁。他拉下帽子,遮住脸。 他看到斜对面有卖面饼的小摊。此时他已经饥肠辘辘。洪仁玕假装到小摊贩那里买点面饼。他抬起头, 一眼就看见望月的脸,尽管望月女扮男装,可是她的脸洪仁玕是认识的。望月在被押送囚犯的行列中。他十分惊奇。洪仁玕就问面饼的摊主:“老板,这支军队的头通领是谁?“

摊主说:”这个军队的统领是广东平贼统领何海铭。听说他的来头大得很。唉,这年头。”

洪仁玕又问:“被押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呢?”摊主说:还不是那些太平贼寇。”

洪仁玕刚才听到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他记起来原来是望月的仇人。洪仁玕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他! ” 他想,现在望月落到他的手里, 一定是凶多吉少。 但是, 现在望月在这个队伍里, 说明何海铭还没有认出她来。 他还是有机会将她救出来。摊主听到洪仁玕在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便问:“嗨,你在说什么?”洪仁玕赶紧糖塞:“喔,没说什么。我没有说什么。”

洪仁玕决定将望月救出来以后再离开。 洪仁玕在一挑理发担子前停下。洪仁玕说:“老大爷,您给理个发。”

老大爷请洪仁玕坐下问:“小伙子,你要头发短点还是留长点?”

洪仁玕说:“老大爷,您给我理短点。”

一队清兵走过。老大爷说:“唉,如今这年代,真是兵荒马乱。干什么打来杀去的,每天折腾来折腾去,你杀我打,把老百姓折腾得一贫如洗。”

洪仁玕同意:“是啊,朝廷腐败,县衙作恶,民不聊生。大爷,刚才押过去的囚犯押到那里去了?挺可怕的。”

老大爷附和道:“他们都被押到清州大牢去。听说那里关押很多太平造反军。折腾,折腾啊。”

洪仁玕说:“大爷,清州离这里有多远?”

“三十来里地。你干吗打听这个呢?”

洪仁玕见大爷起疑心,心里警觉,但是问题还没有问完:“大爷,路好走吗?”

“路好走,不过,道上土匪江湖很多,要小心。好了,小伙子。”

洪仁玕给大爷几个铜板,就离开了。

洪仁玕向清州赶路,来到一个荒野的林子边。突然一伙人将他抓了起来, 洪仁玕来不及问什么, 就被蒙上眼睛, 塞住嘴巴。等到他睁开眼睛,他们已经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民房。洪仁玕想自己一定被清兵认出来了。正在想怎么编一个借口, 这些人将他松了绑。他们解开黑布条, 取出嘴里的毛巾。 洪仁玕刚要开口, 他看到一个驼背模样的家伙走过来。洪仁玕惊喜地认出他来,说:“你是王驼背?我见过你。你是洪福的摆把子兄弟王驼背。”

王驼背点点头,笑着对洪仁玕说: 兄弟,有缘千里来相会,一个兄弟看到你, 认出了你, 我们怕清兵也认出你来, 赶紧将你抓来。” 他转向几个兄弟,”你们在门外把风。”

兄弟们应了一声:“是。”

洪仁玕笑笑,说:“想不到上帝真的助我了。”

王驼背问:“仁玕,你现在没有什么危险, 也没有人盯着你。你不是去南京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洪仁玕叹了一口气:“唉,说起来一言难尽。去南京的路上,一路遇到清兵围捕,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落到你的手心。”

“落到我的手心是你的运气。你说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洪仁玕将想做的事说了出来:“你的兄弟洪福的干女儿徒弟望月被何海铭给抓了。”

驼背一听,就大喊:“什么,我的兄弟的女儿被抓。那我们把她给救出来。”

洪仁玕说:“王兄,我正为此事而来。今遇到了你,是耶稣基督赐我的机会。”

“兄弟,你别文邹邹样子,你就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了。”

“好,有义气。他们现在被关在清州大牢。”

“啊,那些人都被叶名琛抓去的,还有我们广东会党天地会的成员, 他们正在替天行道, 反清复明, 顺天行道。前些日子暴乱造反, 举行起义, 我们有很多的兄弟被叶名琛抓去, 想来你的这个望月也被他们关在一起, 我们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叶名琛要将太平军的罪名挂在我们兄弟们身上。我们还要想办法揭穿他。现在你在这里,就留下来领着我们一起干。”

洪仁玕说:“我想我会和你们一起救人的。救了人以后,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驼背说:“既然如此,还是计划救人的事要紧。我们知道何海铭一定会把我们这些兄弟和太平军的俘虏押到杀人如麻的叶名琛那里去的。听说叶名琛这个老家伙要大开杀戒,将他们斩尽杀绝。”

洪仁玕将自己的救望月的办法跟他们说了。众兄弟们响应:“好,就这么干!”

 

咸丰五年也就是1855年,容闳去了广州。他住在美国基督教会派来的传道士儒曼(Rev. Mr. Vrooman)房子里。房子就在城的西北郊区,和珠江银行的咸虾栏很近距离广场不足半英里。

这天传道士儒曼从外面进来, 手里拿着一张告示。儒曼气喘吁吁地说:“大家看,两广总督叶名琛要在这里附近杀太平天国的俘虏。”

容闳十分惊奇:“兄弟,你说在哪里杀人?”

儒曼说:“就在离我们这里不远的广场,到时候我们能看到。”

容闳心里一颤说:“这不是太残酷了吗。“

“哎,这腐败政府,怎么对待人民就像对待畜生?”

容闳听了这个消息,简直是毛骨悚然:“我们能做什么呢?”

儒曼说:“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们只能为那些被杀的做祈祷。你能和我们一起做吗?”

容闳心不在焉地说:“好吧。”

 

何海铭军在营牢房内查牢。他吩咐手下准备将这些俘虏交给两广总督叶名琛。何海铭通知他们在没有移交前, 他要刑讯罪犯。 何海铭吩咐下属将十几个罪犯带来。望月被拉了出来, 和别的太平军俘虏一起到戒备森严的何海铭面前。何海铭审了几个后, 望月被拉到大堂。

 

军营牢房外,洪仁玕和驼背人马正在打探望月被关押的地方。驼背的清军内线告诉他们:“望月他们被押受审。“

驼背问:“在哪里?”

内线说:“在军牢内。”

驼背听了,问:“能进去吗?”

内线说:“最好扮成清军样子。这样可能混进去。”

驼背说:“好,立即换衣。”

内线递给驼背一张纸说:“这是秘密口令。”

驼背一行换成清兵模样,立即潜到受审处不远的地方。他们潜伏在一个隐蔽处,他们看到一个清兵进, 禀报叶名琛派人来传达命令。他们的声音被听得清清楚楚。

清兵大声说:“启禀大人,叶名琛大人派人来了。”

何海铭说:“请他进来。”

清兵入, 清兵将一封信给何海铭, 要他严加防范, 警告有人会劫俘虏。何海铭命令手下派兵严加看守。

      望月在受审处低着头不敢抬起, 偏偏这何海铭喝令手下将望月的帽子摘去, 望月露出女儿发。何海铭抬头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他仔细想着, 他想起来了, 原来是望月。何海铭奸笑:“你叫望月,是吗?我们是老对手了。你还记得我吗?你们杀王县官的时候,知道谁在追杀你们吗?”

望月牙齿咬的咯咯响:“那时没有把你这厮一起宰了,今天也不会害人了。”

何海铭笑着说:“我也在四处找你这个美女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功夫。何必这样狠心呢?说不定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了。”

望月往地上呸了一口:“你这个坏蛋还想和我交朋友。我倒了八辈子霉了。现在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都可以,要我和你交朋友,休想。”

何海铭淫笑着对手下喝令:“将她关到另一处。”

清兵们应了一声,推搡着将望月押下。望月看到何海铭已经认出她来, 知道他会玩出非常毒辣的花样。她毋宁死, 也不甘心被何海铭糟蹋。望月大声骂:“何海铭,你这道貌岸然得畜生,你怎么不敢杀我。你现在就杀死我,我是太平军的女头目,我杀人无数……”

清兵来到何海铭处。清兵报告:“大人,这个女人大叫大闹,我们何不将她送去杀了。”

何海铭大怒:“你懂个屁,执行我的命令,少废话。把她捆结实,塞住她的嘴。”

几个士兵将望月五花大绑,望月还在破口大骂:“何海铭,你这个狗东西,不敢杀一个女人。你是一个小胆鬼。”    

洪仁玕听到望月的大骂,他按捺不住, 想冲进去杀了这个何海铭, 却被王驼背按住。王驼背轻声说:“你不要命了,你看看周围森严壁垒的戒备, 你不能轻举妄动。我们寡不敌众, 不是他们的对手, 必需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手。洪仁玕只好暂时作罢。

 

何海铭转念一想,何不将望月直接押到府第, 将她关了起来, 再做道理。但是,他还得征求一下他的父亲何师爷的意见。所以命令手下将望月关到独立的牢房。士兵应了一声,执行去了。何海铭在军营里略略做了些交代,就回府上去了。

何海铭下马,兴冲冲地进入府内。何师爷早就听到儿子抓了个仇人的女儿,现在他弄清楚原来王县令死对头洪福的徒弟,褚秀才的养女。望月如此花容月貌。他很是垂涎三尺。他见儿子进来,便说:“儿子,看你满面春风得意,一定有什么喜讯。”

何海铭得意洋洋地说:“父亲,你猜得真准。可是你不可能猜出来是什么好消息。”

何师爷早就知道,故意说:“孩儿是否又置宅地了?”

 “宅地不肖一顾。”

 “是否又有红颜妾了?”

 “近了,可是这个红颜妾是只母老虎。凶狠的很。”

 “怎么说?”

 “父亲大人有所不知,这只母老虎正是你们追杀的女人望月。你说这样的美丽女子,会成为你们追杀的仇家,真是可惜了她的美貌。”

何师爷大喜:“现在她在这里是吗?“

“没有,我把她关到小牢房里等待发落,这不,我想禀报父亲大人,我把她弄到府上来了。”

何师爷拍案说:“立即去摆酒,我要和儿子喝酒。“

佣人早就摆好酒席,说:“老爷和公子可以上桌。”

何师爷对儿子说:“走,喝酒去。”

他们爷俩相对而坐。何师爷提起酒杯,给儿子敬了一杯酒。儿子赶忙站起来:“爸,还是让我来敬你一杯!” 他们俩一干而尽。

何师爷说:“儿子,这个小女子不是好惹的主。我劝你还是放弃让她做妾的念头。”

“爸,这话从何说起。”

“我儿有所不知,这个女人虽然有羞花闭月之容貌,但是,她这么多年跟着的是谁?这个褚秀才虽然满嘴四书五经,骨子里却是个看不惯朝廷的叛逆,还有这个洪福,他一直跟着彭凤驰,马辰他们,他和林则徐一个德行。这个女人一直被悍汉们养大,她的内心一定没有一丝女家的温存,你还想制服她,那一定是比登天还难。”

“她现在落入我手,凡人哪个不怕死的。她是太平罪犯,死罪。我把她从死牢里拖出来,她哪有不感激涕零的?对我一定会百依百顺的。我这就回营,差人将她押到我府。”

何师爷见说服不了儿子,便说:“你真的是不到黄河不落泪。这个女人留着是个祸,你还是赶紧把她送到叶名琛那里去吧!”

这个何师爷是什么智慧,他的儿子什么时候没有听过他的建议。 就是这次望月女人,他真还没办法听他的老子。何师爷父子饮酒正酣。何海铭现在酒后思淫欲,可惜了这个如花似玉的娘们。我就不能先享受为快了。何师爷知道儿子是什么心思,责备道:“你就是短视。现在这叶名琛是两广总督,你若得宠于他,将来定能一飞冲天。等你升了官,什么美人没有哇。大丈夫何为一区区女子耿耿于怀。”

何海铭猛然醒悟:“父亲教训得极是。儿还有一件事请教,那就是我的那些罪犯不都是太平军的俘虏, 很多人是当地的造反的反贼。 如果按太平军杀,恐以后广东人会报复。”

何师爷呷了一口酒,说:“现在有叶名琛在前面挡着,你什么都不要怕。这叶名琛虽官至两广总督, 可他这个人性格暴烈,有勇无谋。在老家汉阳时,他这个两广总督的巨大庄园被太平军烧了, 家口被太平军诛灭。他和太平军深仇大恨,势不两立。他杀太平军都杀疯了, 这次他要把仇恨都发泄到了广州人身上。他杀人还顾得上谁谁吗?将人全押到叶名琛那里, 让他去斩首就是了。”

何海铭不由得钦佩父亲:“你实在是高。来,喝酒。”

何师爷又说:“不将这个娘们押到叶名琛那里,始终是个恶梦。你知道这女人与江湖汉多有联系,我料定他们一定会营救,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来人!”

卫兵至。何师爷吩咐:“尔等要去准备将望月这个女人押到这里来,要在门外大声命令,让所有的人都听到。懂了吗?”

卫兵应声出去。何海铭不解此意:“父亲,你一会儿说不要将望月押到何府,现在怎么?”

何师爷笑笑:“儿子啊,你还是要多读孙子兵法。这叫声东击西。要不他们会去劫人,连同你押的罪犯都会劫走的。”

何海铭终于明白:“哦,原来你要所有的人都在来何府的路上。那被押送钦犯的压力就小了。” 说罢,父子俩哈哈大笑起来。

 

洪仁玕和驼背正在喝酒,他们在等待着内线的消息。果然一个内线回来,他带回何海铭将望月押到何府上的消息。

内线进入:“驼背大哥,何海铭和他的老子准备将望月和洪福押到何府。现在这个何海铭派人已经回去安排押送了。”

驼背说:“这何师爷我们是打足了交道的。 他是一个十足的老贼。还要当心他的奸猾。” 他转身向内线说:“你再去打听一下,他们有变就立刻通知我们。” 内线应了一声,就执行任务去了。

驼背说:“这何师爷一定不会答应望月押到何府。他明白这望月有多少人盯着,如果他们一旦把望月押到何府,他无疑就引虎入门,他就不的安宁了。何师爷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会让一个女人误了儿子的前途。但是,望月一旦被押到叶名琛这个老贼那里,一定会是凶多吉少。”

洪仁玕坚决地说:“一定要在押送的路上把望月劫回来。要不到时候就麻烦了。”

“是的,也就是这么一次机会了。”

“好吧,我们只能孤注一掷。要做得万无一失。他们的押送路径确定了没有。”

内线说:“这个消息是确定的。”

洪仁玕:“那好,我们立即行动!”

驼背喊道:“仁玕,不行。我们要兵分两路,一路在何府路上设伏,另一路去叶名琛路上设伏。叶名琛那一路人多,我带着,仁玕你去何府,如果你不见人,立刻来和我们会合。”

洪仁玕和驼背一干人马聚在一起出发。洪仁玕对他们说:“你们打听到何海铭要将望月押去何府,他们肯定要经过这里,对吗?”

手下兄弟说:“对,千真万确。”

洪仁玕说:“从历史上看,押犯人的路线往往有好几条。你们给我想想,还有哪一条路通向何府?”

“还有一条就是后街。”

“那好,分几个兄弟到后街观察,有消息立刻报告。”

几个手下分头去了。洪仁玕等了很长时间,没有发现押望月的队伍。知道有诈。这时,驼背差人来告,何师爷用的调虎离山计。洪仁玕听罢,立刻去和驼背会合。他们到了的时候,一队清兵将望月押向叶名琛府。 何海铭做梦也没有想到洪仁玕他们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当他们来到街上的拐角处, 那些埋伏在角落里的蒙面大汉出来, 几个回合就将望月抢了过去。他们留下几个活口去何海铭那里报信去了。

洪仁玕将望月松绑。望月看到洪仁玕,说:“洪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被人绑了。”

洪仁玕说:“这个何海铭实在太狡猾,他想借叶名琛之手杀了我们这些哥们,他要借刀杀人。”

望月说:“他们只押了我一个人,这是为什么?”

“这个何师爷实在太狡猾,其他被捕兄弟不知道他走的是哪一条路线。”这时,驼背来了。他对洪仁玕说:“我们已经有确凿的消息,他们会从大庙那条路走。洪老弟,你还是带着望月离开吧!”

“仁玕,既然驼背大叔把我给救出来,我不能走,我要和他们一起将其余的兄弟救出来。我愿意留下,为救那些兄弟, 我赴汤蹈火, 死了也在所不辞。你如果不愿意留下来,你就走吧。”

洪仁玕见望月如此倔强, 也就转向驼背,说:“我大哥洪秀全还等着我去, 不过,我也不能不报你们帮我之恩,我和你们去救那些兄弟。”听到洪仁玕这么说,望月露出笑容。

 

何海铭和他的手下正在讨论押送犯人的路线。几个士兵跌跌撞撞进来。 一手下叫道:“何统领,大事不好了。犯人望月被一伙人劫走了。”

何海铭一听便愤怒起来:“什么?你们这些人难道如此无能?”

手下说:“不是我们无能,大人,而是这伙强盗太厉害。”

何海铭气呼呼地问道:“你看到为首的吗?”

 “是一个驼背带领的。”

何海铭气得发抖:“又是驼背,传令,通缉驼背。”

手下应声离开。何海铭对两个心腹说:“ 你们速去叶大人那里,要他多派兵。我料定他们还会劫他们这一伙人。”

心腹应了一声离开。何海铭对手下的众人说:“ 现在情况十分危急,我们知道驼背这伙人肯定要来劫人。这里的犯人很多可是他们的人,倘若让劫走,以后我们都会凶多吉少。”

他们七嘴八舌也想不出个好办法。这时, 何师爷差人送来一信, 何海铭拆信,脸上浮出笑容,说:“还是老太爷神机妙算。”

手下马屁地说:“老太爷来妙计了?老太爷来妙计了?”

何海铭大家说:“是的,大家听好了。老太爷要我们声东击西, 故意说押犯人的路线是粤来街。但是真正押犯人的时间和地点可以另定, 吩咐三百名士兵扮成俘虏, 遇到来劫犯人的, 脱去囚衣,把那些来劫犯人的匪徒全部诛之。”

众人齐声说老太爷英明。

何海铭继续吩咐:“他们既然知道我们押望月的路线,我们这里必定有他们的内线。去,命立即散布假运路线给驼背的眼线, 布置秘密押送的任务。”

     

广场已经变成刑场,刑场上的断头台已经立起, 一排十几个同时处死。刑场上围起很多人, 美国基督教会传道士儒曼和容闳等已经在刑场边上。叶名琛允许传道士们为那些罪犯祈祷。儒曼站在人群中,口里念念有词。一队清兵押着犯人过来。儒曼终于颤抖着声音问问题:“ Wing, 中国人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有没有法律杀这么多人? ”

容闳心里颤抖着,回答不上来。儒曼又问:“ Wing, 你听见我的问话了吗?”容闳被他从沉思中唤醒:“啊,你问我问题了?”

儒曼重覆了一下问题:“Wing, 中国人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有没有法律杀这么多人? ”

容闳这下听懂了他的问话: “没,没有法律,就象美国没有保护黑奴的法律情况一样。”

“美国可没有这样大规模地杀人。”

“美国杀印第安人的时候要比这可怕。这叫残酷,没有人性。全世界都有。中国人大规模杀中国人由来已久。自古以来中国人就杀中国人。中国人有句话叫胜者为王败者寇, 他们那些被杀的一定是败着。胜者问败者的罪, 给败者定罪是中国人天经地义的事。”

儒曼的口气十分悲哀:“中国人太可悲了。让我们祈祷吧。”

容闳响应:“我们祈祷。”

 

广州郊外树林前,洪仁玕一行扮成买卖人在半道等着押送的犯人, 按信息, 果然清兵押着一队囚犯往广州方向赶。驼背和洪仁玕要大家做好准备。何海铭和他的手下押着那些犯人顺利地从另一条道行进, 快到树林前了。何海铭笑着说:“这群笨蛋, 现在他们即使要来救也已经晚了。”

手下的人献媚地说:“何统兵,令尊大人真是神人。我们都万分佩服何师爷的神机妙算。”

驼背和他的兄弟们看到押犯人的队伍来近,正准备要大家动手的时候, 突然有一个手下说何海铭有诈。“头儿,这些犯人中没有一个是我们面熟的。”

洪仁玕也看出这些犯人有些异样,说:“他们的衣服内好象藏有兵器。”

驼背急命大家退, 这时, 清兵已经看出他们是来营救的一伙, 便向他们进攻。 短兵相接, 清兵越来越多, 驼背只好退倒一个路口, 要几个兄弟断后。驼背催促洪仁玕和望月他们赶快先撤。

这时,在刑场上, 这些犯人都已经被押到。犯人中很多是无辜的老百姓,还有一些太平军的士兵,他们有的在哭泣,有的已经下的吓的站不起来了。

清军行刑监督官站在高高的断头台上,高声命令:“开斩。”只见侩子手们手起刀落, 十几颗头齐刷刷滚落断头台。容闳被眼前的暴力血腥惊呆了。 清军接着一批又一批地杀, 满地渗透了鲜血,地上全是无头尸体,一堆堆堆在那里等待运走掩埋。容闳和教士们闭上眼睛,口里快速祈祷着。驼背悲痛欲绝:“我知道我们已经受骗, 可是这么多的兄弟不能不救。 有种的跟我一起去救我们的兄弟。”

洪仁玕也大呼:“不怕死的和我一起去!”

望月喊道:“走,我们一起去。”

洪仁玕将望月拉倒一边,说:“望月,你一个女人家别去。”

望月血性地说:“我要去救我的兄弟,你不让我去,我就和你拼命。”

洪仁玕没有办法说服望月不去,只好说:“那好,我们立刻出发。”

他们就出发去法场救人。 他们来到法场,混了进去, 只见法场的尸体堆积如山。烈日炎炎,气温极高,从浸透鲜血的广场泥地和堆在那里的尸体发出的恶气蔓延足足两公里。这个广场变成了人间地狱。驼背看到这样的惨景, 愤怒发狂, 抡起大刀, 发疯似地杀了进去,见了清兵见一个杀一个, 手下试图将他拉回来, 他已经被清兵层层围住。 洪仁玕在外围奋力杀敌, 但无济于事, 在这危急关头。洪仁玕说:“望月,你带领驼背手下退去。要快,否则大家都没有命了。“

望月担心地说:“那你呢?大哥! ”

洪仁玕说:“望月,你如果要我好,你就赶紧辙! 听大哥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仇报。快撤。洪仁玕自己又杀进清兵营。望月向大家看了大家一眼,说:“ 撤!”

容闳从远处看到望月的背影, 他不相信这是望月。他划着十字,一边挤了过去。 等到他挤过去,望月已经消失。他却来到尸体堆边。他看到的是驼背的被剁砍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只见几个清兵将他的尸体拖着扔进尸体堆里。容闳刚想离开,他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容闳吓了一跳。容闳回头,看到这个人十分面熟,竟然一下认不出来。可是那个人却一下叫出容闳的名字。原来来者是黄胜。

黄胜大叫:“容闳,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容闳听到声音,一下记起来:“黄胜,你是黄胜!”

黄胜急忙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赶快走吧!”

黄胜拉容闳走出广场。黄胜说:“走,到我那里去。”

容闳的身体开始对尸体激烈的反应:“阿胜,你给我地址,我改日再来去。我身体极其难受。”

黄胜见容闳脸色苍白,便说:“那好。这是我的地址,你有空我们就聚一聚。”

 

广州美国基督教会宿舍。          

从刑场回来后,容闳十分沮丧,茶饭不思。夜里恐惧得睡不着觉。夜里从床上做恶梦醒来。他梦见望月满身是伤, 向他呼救。半夜里,容闳喊着:“望月还活着。我要去找望月。她还活着,我要去找她。”

容闳要去找望月。他起来, 去教堂大厅祷告望月。他见Rev. Mr. Vrooman先生 还在那里。容闳说:“牧师,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女朋友,对我这么说,女朋友在大屠杀的尸体场里逃出去。我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去老家。她一定会到那里去的。”

 

驼背师傅的坟地边,洪仁玕和望月帮会的兄弟们都在那里。洪仁玕和望月手持燃香, 在坟前给驼背师傅磕头。拜毕。帮会大兄弟说:“洪兄,我们师傅已经上天国去了,你洪兄能不能留下来,我们推举你为我们的头。 这位姑娘就是我们的嫂子。”

望月被说得面有愠色。 洪仁玕说:“兄弟们,我也不舍得离开出生入死两天的兄弟们。我告诉你们我是谁吧。我是太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的弟弟洪仁玕。”

大家噢了一声。洪仁玕接着说:“眼看这么多的天国士兵和帮会义士被砍头, 我要去南京辅佐哥哥洪秀全, 将这些桧子手全部斩尽杀绝。”

帮会兄弟们见他这么说, 也就不挽留他了。洪仁玕和望月和帮会兄弟们再见道别, 后会有期。

 

洪仁玕和望月来到一家小小饭店。他们俩坐定,洪仁玕高声呼喊:“小二,来三个菜,菜泥肉饼蛋,半只白切麻油鸡和一碗炒青菜。”

店小二应了一声,备菜去了。洪仁玕对望月说:“望月,你有何打算。”

望月坦白地说:“我已经没有亲人, 已经无家可归。只要洪大哥能答应我一起去杀我的仇家。以后我愿意跟洪大哥走。”

洪仁玕说:“望月,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 敌众我寡, 去报仇等于去送死。倒不如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等待时机再下手。”

望月虽然心里不悦, 但是她一个人势单力薄, 报仇的事暂时搁下。望月坚定地说:“洪大哥,那我们一起去天京找洪秀全。”

洪仁玕思忖了一下,说:“现在清军到处抓我,我的头值一万大洋。如果我和你一起去投洪秀全, 路上定会凶多吉少。我们现在不能去。”

“那里也不能去,这里仇也不能报,那你说我能到那里去?”

“望月,你倒不如跟我上青远。 在那里很安全, 到时候再找时机去投大哥洪秀全。”

望月显得有点不耐烦地说:“洪大哥,你做事前怕虎后怕狼,这样,你可办不成大事。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找你大哥洪秀全。找到太平军, 将来报仇也有希望了。”

从饭店出来,洪仁玕给了望月一些盘缠。他们来到洪福的坟头。 洪仁玕望月为二叔和洪福烧了些纸钱, 洪仁玕点燃几根香, 分别插在他们俩坟前。洪仁玕祭拜他们, 在他们的坟前说:“我将望月当成自己的妹子, 我生生世世会做一切来保护这个妹子。”

望月听了十分感动。望月对着这两个先辈的墓:“洪大哥,在他们面前,你能答应我为他们报仇吗?现在想办法杀了何海铭他们, 为这两个老人报仇。”

洪仁玕说:“望月妹子,这样做满足了小我, 而影响改变中国的大我。为了中国,为了老百姓,我先放下为两个老人报仇, 我意已定,我要去青远,图谋自己找机会去投洪秀全。”

望月彻底失望了:“洪大哥,看来我们是走不到一起去了。我独自去天京。”

洪仁玕担心地说:“你这一去路途遥远,十分危险。”

望月坚定地说:“我不怕。 洪大哥,我冒昧问一下你去青远作什么?”

洪仁玕说:“我要去取些钱, 想趁这个机会去香港韩山文处取得真传, 以后可以更好地辅佐洪秀全。现在你要先去也好,我要修书一封给洪天娇等好生照顾这个你这个妹妹。望月,你能做我的义妹吗?也好遂了洪福的托付。好名正言顺地保护你。”

望月说:“好啊。”

洪仁玕大喜:“我建议将望月的名字改了。”

望月说:“改成什么名字呢?”

洪仁玕建议:“就改成天慧吧。”

他们俩备上酒, 对天盟誓。洪仁玕给了望月一些银两, 要她路上小心。望月和洪仁玕分手, 洪仁玕担心望月一个人危险, 再三劝望月和他一起, 望月谢他, 毅然自己上路了。 

      望月来到南屏村街上, 在店家买些好吃的,就想往常一样, 望月买了些食物, 在包裹里放了些银子。容闳在院子里。天越来越黑, 容闳回到房间, 这时, 望月趁着黑夜, 上墙。她警惕的注视着院子, 看看有没有人在院子里。她将自己已经准备好的包裹和一些银子轻轻地放在门边。上面压了一张小纸条, 写着容闳的朋友送。放好包裹和纸条, 月光如织, 望月在皎洁的月光下呆立。突然, 门嘎的一声开了, 望月仔细看时, 是容闳的娘, 她提起望月放的包裹, 口里喊着:“光照, 光照,你来,送包裹的人又来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望月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这个男人。望月不敢贸然下去。她等了一会,  那个人消失在黑暗中。 她一纵身下去, 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十二章

 

   告别望月后,洪仁玕先来到清远,在清远住了几天,然后就动身去香港。那是1852年4月,洪仁玕到香港,他住在瑞士传教士韩文山处。

那时的香港实行的是一种全新的政治模式。在这个全新的新型城市里,洪仁玕看到了一种全新的社会制度, 全新的经济结构和全新的思想文化。他还在这里看到了工业革命后全新的科技产品。 这一切为他以后的政治生涯提供了中国近代化的蓝图。

洪仁玕见了韩山文,十分谦虚地说:韩山文先生,一直听到你的大名,今日有幸拜会你,我幸运万分。我想向你学很多东西。”

韩山文见洪仁玕这样谦虚,心里十分高兴,暗想这个年轻人是太平天国洪秀全的弟弟,这样开明好学的人,一定会在太平天国前途无量。他也想交这个朋友,便说:“洪先生,你太谦虚了。我听说了太平天国事件, 我对洪秀全的起义极其感兴趣,愿意为之著书立说。但是要你的大力协助。”

洪仁玕听了也十分高兴,但是同时也十分担心,因为太平天国现在的境况还不是十分好,于是说:“韩先生,这事现在还不是建书的时候,你也知道,如果在这里透露出去,我恐遭清廷逮捕,这事万万不可轻率。”

韩山文可不是这么想,他虽然是一个传教士,但是对中国时局的了解甚至超过中国的官员,他耐心地为洪仁玕分析了太平天国的形势,说:“洪先生,你若能这么做,将有助于太平天国,让外人更加了解。现在朝廷丑化太平天国,很多人对洪秀全的造反误解了。”

洪仁玕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如果要这样做,他还有些要求。他说他要向韩山文学基督教的真传,要在韩山文那里住一段时间。韩山文一一答应了。更使韩文山感到欣喜的是洪仁玕提出来正式受洗,韩文山当即就为洪仁玕举行受洗仪式。洪仁玕在韩山文那里学到越来越多的东西,同时,他不断地观察香港社会,为他以后的思想打好了基础。

过了几天,洪仁玕对韩山文说:“韩先生,好吧,我就将太平天国的事对你叙一叙。于是洪仁玕在香港韩山文家向他叙述太平天国的事。韩文山这人做事也很执着,他决定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好。他们连续很长时间的听和写,很快将书稿整理好了。他说:仁玕,我明天就将书稿出版,你今天再好好看一遍,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

洪仁玕感到很惊奇:“这么快?”

韩文山说:“我太激动了。一直在干通宵。”

洪仁玕说:“谢谢。至少这段故事能成为历史了。”

的确,韩山文的这本《太平天国起义记》后来成了研究太平天国最珍贵的历史书籍了。

 

      自从容闳在广州杀人广场生病后,在南屏村的家修养了几天后,身体逐渐恢复。他找到黄胜,约他到香港小酒吧叙谈。黄胜见了容闳,第一句话就劈头问:“容闳,你没有找到工作?”

容闳被他几乎问懵了,他现在甚至还没有想找一个工作呢!他说::没,没有找到工作。

黄胜说:“前些日子我找你,我想推荐你到香港高等审判厅,同样担任翻译之职。”

容闳十分感谢黄胜的关心,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黄胜说:“阿胜,谢谢,在香港, 我想研读法律, 因为通过法律的途径能达到救国的目的。”

黄胜听了,觉得容闳的想法太过书生气。于是便说:“阿闳,香港法律界十分复杂,我劝你你还是不要去淌这浑水。要不,你会一事无成的。”

黄胜的话虽然难听,但是他在老朋友面前是毫无保留的。容闳并不了解国内的情况,更不了解香港的情况,总是按自己理想的模式设计自己的救国救民的前途。容闳听了黄胜的忠告,很不为然:“阿胜,你在美国的时候, 可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怎么现在连救国两字都不敢提了?”

黄胜叹了口气,说:“阿闳,你说的救国谈何容易。你看现在国内的时局混乱,太平乱党,官场腐败,百姓涂炭,百业凋零,民生到了水深火热,何谈救国。”

容闳见黄胜变得如此悲观,便安慰他:“阿胜,救国不一定是轰轰烈烈。我们每个人都能做力所能及的事,不就能对社会有一点点的改变吗?不错,一个人对社会的改变是小改变,但是,千万个人对社会的改变是大改变。中国也应该换个活法了。所以,我才想学习法律,将来以法律为武器来改变这个国家,能让老百姓人人活着有尊严。”

黄胜知道容闳的性格倔。他说服不了他,到不如顺着他。他说:“你知道你要实现你的理想,我提一个人,我想这个人可以帮你的。”

容闳问:“这个人是谁?”

黄胜说:“这个人就是韩山文。我陪你到香港去找他怎么样?”

容闳听了大喜,说:“知我者,阿胜也。”

他们俩来到香港。那时的香港要比内地开放的多。街头书摊林立。各种店铺琳琅满目。容闳来到一家书摊前,发现洪仁玕的太平天国起义记。 容闳一口气将它读了个全。容闳对黄胜说:“这个作者真的是韩山文。我对韩文山这个人很好奇,而且在香港,他一定会帮助我。我想去找他,他是我们澳门小学读书的学校创始人之一。”

黄胜答应了,说跟容闳一起去找韩文山。容闳是个急性子人,说走就走,她们说着话,来到韩文山处。容闳敲门。洪仁玕开门, 他见了生人,问:“你们找谁?”

容闳见到一个中国人,心里一沉,问自己,难道韩文山不在了?他说:“我们是来找韩文山先生的。”

洪仁玕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容闳解释道:“韩文山是我们澳门小学读书的学校创始人之一。我们来找他叙旧。”

洪仁玕说:“很不幸,韩文山先生已经过世,你们还是回去吧!”

容闳显得很失望:“请问您是谁?在我们老师府上做什么?”

洪仁玕说:“我是他的管家。为韩先生处理家事的。”

黄胜说:“看来要想问太平天国是没有希望了。”

洪仁玕看到容闳和黄胜都掖着一本他告诉韩文山的太平天国的书,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有来历,便问:“请问,你们从哪里得到这本书?”

“我们是从书摊上买来的。”

洪仁玕继续问: “哦,你们还对太平天国感兴趣。”

容闳见此人谈吐不凡,就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容闳,他叫黄胜。我们都是从美国留学回来。我们想把我们西方所学,贡献给祖国。”

洪仁玕一听,果然不出所料,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先生气度不凡:“哦,容先生和黄先生,失敬,失敬。”

容闳说:“我现在在为美国代理公使帕克博士做秘书, 无所事事。我容闳要想为祖国做一点事的理想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实现。现在我想对太平天国有所了解, 也许这天国能拯救中国。因此来寻找我们的老师韩文山。”

洪仁玕听罢,立刻就信了容闳。洪仁玕说:“我就是那个叙述书的人,叫洪仁玕。”

容闳:啊,你就是书中的叙述人洪仁玕?”

“是的,一点不错。”

容闳说:“那你一定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太平天国。”

洪仁玕说:“要找到太平天国,路途艰险。我也曾过五关斩六将地想找到他们。可是清军戒备森严,我也没有办法闯过去。几乎丢掉了性命。我会再次去天京。”

容闳说:“我很想奔赴天京,也想去太平天国去看看。”

洪仁玕说:“容先生,我们后会有期。”

容闳谢过,说了保持联系之类的客套话后,就离开了韩文山的住处。

 

韩山文既然已经去世,容闳在香港也没有什么人帮助,幸亏有黄胜再这里,容闳顺利在香港律师协会找到一份差事,做总检察长的助手。那天,容闳和黄胜在香港海边散步。容闳对黄胜说:“香港律师协会的总检察长安师德要我起草条例, 允许华人在香港从事律师业。你看,这是我起草的条例。现在他设法让立法局通过这个条例。他能打破香港律师界的坚冰,让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为中国人说话。我十分感激他.”

黄胜可是没有容闳那样乐观,他忠告说:“阿闳,别将这件是看得过份简单,你试想一下,所有那些对待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病弱中国人的外国人, 那些欺负惯了中国人的外国人, 能让一个中国人为中国人说话吗? 阿闳,我劝你还是放弃成为律师的念头。”

这个时候的容闳正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黄胜却泼了一头冷水,十分懊恼:“好你这个黄胜,你哪来的软弱无能的想法,凭什么我们中国人就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成为自己的律师? ”

黄胜不服气,他的回答十分简单和明确:“就是因为我们是中国人, 生在这个病弱国家, 被人蹂躏惯了的中国。 你难道没有看到鸦片战争的惨状吗?  我们的政府, 男不男女不女的政府, 昏庸的皇帝,能被人看得起吗? 你一个人去改变这个现状, 以卵击石, 一定会连这个翻译的饭碗都会丢掉的。”

容闳还是不想听黄胜的话:“黄胜,我不要听你这样一席丧气话, 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哪里还谈得上去救国救民。”

黄胜只好把话说绝了:“你是个不撞南墙难回头的人。你口口声声说要救国,为了理想, 你就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我就不必再劝你了。”黄胜说到这里,就不在吱声了。他们俩默默地在海边走着,声声浪涛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他俩朝回来的路上走来。

律师事务所里,很多外国律师都在那里谈论华人见习律师容闳。香港大律师格林尼治首先开腔说:“香港是英国的香港, 律师界决不能让中国人进入。”

参加聚会的有一位是"德臣西报"老板杜特。他端着马丁尼酒杯。杜特将格林尼治拉到一边,说:“要把容闳逐出去还不容易吗? ”

格林尼治说:“老兄有什么高见?”

杜特将他的办法在格林尼治耳边说了一遍。 格林尼治不断点头称道:“真有的。 ”

 

《德臣西报》老板杜特在香港高等审判厅等着容闳, 见容闳从远处来, 他快步迎了上去。杜特热情洋溢地说:“容闳,很荣幸见到你,你将会是香港法律界的正在升起的一颗新星,我十分佩服容闳的能力。”

容闳谦虚地说:“杜特先生你过奖了。我容闳无德无能,那能受你这样的夸张呢?”

杜特说:“哎,话不能这么说,你在律师界已经初露锋芒。那还不够吗?”

“我想成为律师,只想以后多为中国人说话而已。”

“香港本来就是中国的,为中国人说话辩护那是律师的职业道德。我很钦佩你这么说。你的想法很受我尊敬。我想邀请你跟律师派森实习。”

杜特的真情感动了容闳。容闳说:“真的吗?那可得感谢你的引见。”

“把你这样的年轻人引见给他事我的荣幸。你能到我们报社去参观吗?”

“好,我去参观参观。”

 

望月被引至太平天国天王府洪天娇那里, 她以天慧的名字自称, 到了洪秀全天王府, 她呈上洪仁玕的信, 洪秀全读罢, 十分高兴。 洪秀全对洪天娇说:“御妹,你要为天慧接风。”

洪天娇应了一声就去张罗去了。很快洪天娇在自己院内按天王的旨意大办酒宴为天慧接风。天慧穿戴打扮,美若天仙,接风宴上,宾客们都为天慧的美貌所倾倒。天娇不无嫉妒地说:“天慧,你端庄漂亮,美若天仙。天娇为仁玕哥哥有这么美丽的未婚妻感到骄傲。”

天慧说:“天娇,我不是你仁玕哥哥的未婚妻,他是我的拜兄弟。”

“那在哪天我仁玕哥哥来了就好了。”

“天娇,你可不能这么说呀。”

天娇挽着天慧入席。天娇举起酒杯。天娇祝辞:“来,我们为天慧接风。”天慧举杯一饮而尽。天慧略有醉意。天娇说:“嫂子,来,再敬你一杯。”

天慧脸色愠怒:“天娇。你千万别叫我嫂子。”她转向所有的女眷说:“我天慧早有未婚夫, 但不是我的拜兄长洪仁玕。”

大家惊愕。天娇本来满心喜欢有这么个嫂子,但见天慧执意不承认自己是仁玕的未婚妻,也就不再说了。

酒罢。 洪天娇对众人说:“大家听好了,我宣布天慧为女眷官, 掌管女眷事务。”

天慧一听,对天娇说: “天娇,我是一个习武之人, 投奔太平天国是为国带兵打仗, 为死去的养爹和师父报仇。不是来做什么女眷官。请天娇给我带兵让我打仗。”

天娇登觉惊诧:“天慧,带兵打仗可不是过家家。那是短兵相接,白刀进,红刀出,伤命的事。你?”

天慧说:“天娇,你也太小看我天慧了。我出生入死几多回,哪一回打仗眨过眼。”

天娇说:“来,你和我比试比试怎样。拿武器来。”天慧说:“天娇,那我就不客气了。”

天娇下席,拉开筋骨,天慧见天娇真和她对阵,也练开拳脚。众人私语。天娇和天慧就要开斗,只听一位女将领说:“天慧,恕我冒昧,要和天娇过手,你先得我这一关。”

天慧斜眼看看这个女将领:“你还真的和我动真格了。好,天慧先和你过过招,让你看看天慧的厉害。”

天慧喝了几杯酒, 真想活动筋骨, 便在院外拉开场子。天慧的武艺令在座的女眷们堂目结舌。这天慧三拳两脚就将女将领打翻在地。 天慧武貌双全顷刻在天国营盘传为佳话。

 

      再说洪仁玕在香港将韩山文的事宜办妥,就起身去天京找太平天国。他来到上海。上海已经兵荒马乱, 到处可以看到散兵游勇和逃难的人群。洪仁玕在逃难的人群中游走, 他想找到上海小刀会,也好有些资助和帮助,于是他问一个大伯: “刘丽川的小刀会在哪儿?”

大伯害怕地看了看洪仁玕, 慌忙走开。洪仁玕感到疑惑,为什么他一提到小刀会大家都显的害怕。洪仁玕看到一个路人过来,他问:“嗨,先生,你知道小刀会的人在哪里吗?”那人摇摇头,走开了。洪仁玕更加狐疑,他走到街的那头,向另一人打听:“请问,你知道小刀会的人在哪里吗?” 路人指指那边的大楼,没有跟他说话。洪仁玕自言自语地说:“哎,你这人……”

路人忍不住说:“你没看见那里吗?你最好别让他们听见, 抓住了弄不好被当成奸细处死的。原来上海小刀会总部就在眼前。 洪仁玕灰心之余,向老人指点的小刀会总部走去。突然, 出来几个起义军模样的人, 将洪仁玕抓起来。

洪仁玕嚷嚷:“我要见你们的刘丽川。”

士兵听了, 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喊: “你是什么人, 竟敢口出狂言, 你是不是敌阵派来的刺客?”

他们将洪仁玕抓了起来。洪仁玕这下着急了。洪仁玕大喊:“我是太平天国洪秀全天王的弟弟。”

众士兵更加取乐:“你竟敢冒充洪天王的弟弟到这里来行骗, 他一定是一个疯子,把他关进大牢里。”

于是他们把洪仁玕和那些犯人关进监狱内, 监狱又脏又臭, 急得洪仁玕大喊大叫:“你们把我放出去,我要和你们的头说话!”

狱卒们被他喊得烦了。一狱卒建议说:“我们仨悄悄将他拉出去杀了干净, 省得关在里面大吵大闹。”

另一个狱卒说:“找个杀手将他押出去。”

洪仁玕更加着急, 喊得更厉害。这时一个狱头进来,问:“他为什么这样吵吵嚷嚷的?”

狱卒们说:“他是个疯子。他说是天王的弟弟。吵吵嚷嚷要见刘大王。”

狱头觉得此事一定有蹊跷,说:“他一定有内情, 待我问问。”

他将洪仁玕叫到跟前。既然你说你是天王的弟弟,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看你还敢说是天王的弟弟。洪仁玕说:“那你问, 我正等着你问我呢。”

既然这样, 狱头便问了几个问题,洪仁玕一一答出。狱头一听, 怕杀错了人自己脑袋下地, 便吩咐狱卒通报刘丽川, 将他押到他那里, 有他发落便没有他们什么事了。刘丽川闻报, 要手下将洪仁玕押进来。刘丽川见洪仁玕果然是一表人才, 气宇非凡。 但是刘丽川还是疑信参半,当今天王的弟弟, 怎么能是寄居在教会里东飘西荡的洪仁玕。洪仁玕使出浑身数解, 将自己的故事说了一遍, 刘丽川还是不能相信。他要他拿出凭证来。洪仁玕哪里有什么证明。刘丽川无法相信他是天王之弟。刘丽川的参将在刘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刘丽川点头称是。他大喝道, 因为你说你是天王的弟弟, 所以我们不杀你, 你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你是天王的弟弟, 我们给你一条生路, 你立即离开这里。否则, 我们将你处死。

洪仁玕听了,无可无奈, 只得离开。洪仁玕离开时, 刘丽川说, 慢着,这位兄弟,你说你是洪秀全的弟弟。可是你没有通过我们的试探, 你并不是真正的洪仁玕。真正的洪仁玕根本是不怕死的, 而你, 一听到处死, 便想离开。好了,你赶快走吧, 如果再让我看到你, 我就将要你的命了。”

洪仁玕只好离开。他有经过了不少磨难,终于来到天京城下,他让守城的通报洪秀全。自己背着包裹在天京城外等着,洪秀全听到盼望已久的弟弟洪仁玕来了, 洪修全立即带领大臣们来城门外迎接他。洪仁玕看到大哥带着大队人马来迎接他, 心里十分感动。洪秀全下马, 双手紧握洪仁玕的手, 大喜。洪修全将洪仁玕迎进城来。 他们来到天王府内,洪秀全告诉洪仁玕, 东、北王已死,翼王远征不归,自己曾下诏说:“天王、军师都是朕做。现在好了, 你来了, 我终于能松口气。”

洪秀全授予洪仁玕天福爵,开朝精忠军师顶天扶朝纲玕王,总理全国政事。他向大臣们宣布:“从今往后,一切本章,先送玕王披阅盖印,而后上达。”

洪仁玕问洪秀全天慧现在在哪里, 洪秀全早要天慧等在帐前等。 洪仁玕见到天慧, 分外亲切。洪秀全看到此情景, 笑着对玕王说:我要做个大媒了。”  这一说, 弄得天慧十分尴尬, 她扭头就走。仁玕告知洪秀全说:“天慧除了心中白马王子外, 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洪秀全问:“这个白马王子是谁?”

洪仁玕说:”大哥,我和天慧出生入死这么多回, 天慧也始终没吐过真言。”

洪秀全除了为仁玕惋惜, 鼓励干王去努力争取。玕王绝望而庆幸地说:“天慧和我早结义兄妹,望大王能让这个义妹能在我的帐下。”

洪秀全欣然应允。洪仁玕既到,而且还给了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开朝精忠军师的封号。在玕王府,大家自然有庆祝了一番。在香港韩山文处学习多年的洪仁玕开始受理全国政事。

一天,天慧在外面听到传言说李秀成和陈玉成等将领不满洪秀全对一个寸功未建的洪仁玕加封这么重要的位置。 天慧风风火火进玕王府,洪仁玕问天慧这样急有什么急事, 天慧将外面听到的李秀成、陈玉成的不满的传闻告诉洪仁玕。洪仁玕笑笑, 其实他早就有了准备。他递给天慧一封文书, 天慧读后十分惊奇:“怎么, 你请辞王爵? ”

洪仁玕告诉她自己寸功未立,不这样作难以服众。天慧不高兴:“你没有了职位, 我怎么能报仇? 我报不了仇, 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我要和他们去论理。” 说罢, 天慧取剑快步出去。洪仁玕连拦住她都来不及。洪仁玕向手下吩咐, 赶紧去拦住天慧, 她是要坏事的。手下应声出去。洪仁玕手下来报, 说天慧已经到不知踪影了, 正准备着闯入洪秀全处, 洪仁玕极端担心, 他知道如果她去天王府闹事, 格杀勿论的。他命手下不管有多大的困难, 也要把天慧给拖回来。这时, 洪天娇拉着天慧回来。洪仁玕这才松了一口气。洪仁玕谢过天娇, 天娇对洪仁玕俏皮地说:“你怎么连个天慧都管不住。”

洪仁玕苦笑:“天慧自小在江湖长大,性格刚烈且一根筋,除了她的师父,谁也制服不了她。”

天娇笑笑:“怪不得你娶不到这样的媳妇。”天娇说着笑着告退。洪仁玕深知天慧的脾气,对天慧说:“你的仇要报, 但是我们太平天国的目标不仅仅是杀王县令, 何师爷和他的儿子, 还要杀了朝廷的那个狗天子, 要天下太平, 人人都有饭吃, 有衣穿, 建立太平社会呢。天慧,你别为我担心,我请辞后,正好利用这个空闲时间, 写我的《资政新篇》, 以后好拿来治理这个国家。”

天慧不懂洪仁玕说的话, 但是既然洪仁玕答应为她报仇, 她的气也就消了。

那天,洪仁玕去天王府,他在庭院的假山上的亭子里见到洪秀全,洪仁玕自奏请辞王爵,洪秀全虽然感到此事很不舒服,没面子,但是为了平息众将领的议论,洪秀全即谕以“风波暂腾久自息”为由,暂免加封之职。他劝慰洪仁玕。但是从这个事件中,太平天国一场内斗已开始蕴酿!解除天职后,洪仁玕倒是落得个清闲,他开始撰写《资政新篇》, 天慧为他倒茶端水。 玕王写道关键处,不无叹息, 经常自言自语说要是有容闳辅佐就好了, 在香港时应该将他邀请来天京。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天慧问这个容闳现在在哪里, 玕王就把见到容闳的事和她说了。天慧这才知道那天晚上她在容闳家看到的就是容闳。仁玕 见望月神情有点异样, 便问天慧是否认识容闳。天慧赶忙端上茶水, 将话题转移。

洪仁玕也很喜欢跟这个义妹说话。一天他要天慧在他书房坐一会,满腔抱负的洪仁玕在和天慧谈论局势。洪仁玕坦然地说:“太平天国想重振自强,根本扭转进寸退尺、每况愈下的颓势,只有因时制宜,审势而行,接受西方文明,走资本主义道路。”

天慧虽然目光短浅,但是她在褚秀才,洪福师父,彭凤池马辰那里听到无数次的外面世界的故事,她鼓励洪仁玕写成此书,上奏天王,以便革新朝纲。洪仁玕觉得很有道理,便凭着熟悉的西学,将书写好给天慧阅读。洪仁玕将完成的章节不断给天慧看,天慧也不断提出自己的看法,直到全书成稿, 天慧看了《资政新篇》十分高兴。天慧说这可以进呈天王,希望改造太平天国成“新天新地世界”。想不到洪仁玕说他已经给洪秀全了,即刻就有一个消息。果然,洪秀全派人来下诏镌刻颁行,使它成为纲领。天慧和洪仁玕大喜。

天慧和洪仁玕在花园里谈天,洪仁玕由于推行新政寸步难行;找不到一个西学知音。洪仁玕告诉天慧他给好友容闳写了一封信到香港邀请他尽快上天京来。闻言,天慧清秀的脸孔上,闪过一丝异样,观察入微的洪仁玕,问她是否认识这个人?天慧淡然摇摇头,表示并不认识,洪仁玕显得失望。容闳一直遥无音讯。

 

容闳约黄胜出来到香港海滩散步, 迫不及待地告诉黄胜最近的事。容闳一边散步一边对黄胜说:“我就要去派森律师那里实习。”

黄胜听了,脸上没有一点欣赏表情,他反而苦笑了一下,说:“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到派森律师事务所去实习, 他们这不是存心让你……” 黄胜知道失言,就此打住。他不能再告诉容闳什么,这是容闳不想听的。但是他必须告诉容闳香港的情况,这样他可以少走弯路。容闳察觉到黄胜对他的实习有看法,于是说:“阿胜,你总是带着有偏见去看人。香港会有我容闳发展的空间, 律师职业能为我的主持公道的事业带来契机。将来我要为千百万老百姓鸣不平。 ”

黄胜笑笑:“你总有一天到了黄河会死心的。你还是到总检察长那里去实习为好。”

“我既然已经答应派森, 如果不去, 不是很失他的面子吗?”

“我问你,你要想成全你的事业呢, 还是为他们守信用呢? ”

容闳十分不解:“这实习的问题一下能变得这么严重吗? 难道守信用和我的律师事业有冲突? 做律师不就以法律为准绳打官司吗? 第一条不就是要人们讲实话守信用吗? 难道我就不能既守信用又成为一个公正的律师? ”

黄胜感到无奈:“我说服不了你。你涉世不深,但你去派森那里实习你至少得保密。在得到律师资格前不能让一个人知道。”

容闳这下更为奇怪:“这又是为什么呢?实习又不是做小偷, 这是件光明正大的事, 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呢? ”

黄胜无语,心想你容闳还想做大事,连这样的小事都没有心计,办的成什么大事呢?但是,容闳的心地就像一面镜子,别的人从头到尾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而香港这个法律世界,却浑浊得像一潭污水,他的这面镜子无法照透这潭污水。黄胜不想过早伤了容闳的心,让他自己亲自去体会吧。黄胜说:“阿闳,你还是好自为之,凡是小心。”

容闳哼了一声:“你黄胜做事就是前怕虎后怕狼的。我就不信世上坏人多好人少。”

他们在路边咖啡馆又闲聊了一会,容闳便信心满满地回家了。

 

第二天,容闳来到总检察长的办公室。安师德站起来, 热情地迎上去。安师德请容闳坐,亲自端上茶。容闳谢过。安师德说:“容闳,你的运气真好,律师协会的总检察长要你到他那里去实习,你要通过资格考试, 成为一名律师。”

容闳踌躇满志地说:“我的确太荣幸了。安检察长,我将去派森那里实习。他们诚心要我去的。”

安师德听了,感到有变,脸一沉:“谁介绍你去的?”

 “是"德臣西报"老板杜特先生。”

安师德立刻掩饰了自己的不舒服,随即又变成笑脸,赞扬地说:“ 容闳,你这样的敢做敢为和宏伟大志。我实在佩服,你将来一定会成为香港最出色的律师。”

容闳根本没有察觉安师德的微妙的心理变化,心里高兴极了:“安检察长,谢谢你的夸张,我告辞了。”

安师德和容闳说再见。

容闳出来时,自言自语:这些英国律师没有能像黄胜所说的那样狭隘小气呀!

激动的容闳来到黄胜办公室, 他从办公室里拉起黄胜,对他说:“黄胜,我请你吃饭。”

“又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到了饭店他再讲给他听。”

“阿闳,你请我吃饭你会后悔的。”

“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那我们打个赌,如果输了,就请我去看赛马吧。”

容闳答应了。 黄胜和容闳来到香港帝国饭店,他们坐定。点完菜,黄胜问容闳:“你是不是找到你的望月了?”

“要是找到她了, 我还能在这里吗? ”

“你这个人我还会不知道, 要是你找到她了, 你还是会在这里的。”

他们俩边吃, 边说着话。

黄胜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请我吃饭了。”

容闳笑着对黄胜说:“安师德要我到他那里实习, 我已经和他说了我去派森那里实习的事, 他很高兴, 并鼓励我去考Board。现在我证明你黄胜错了。”

黄胜笑着对容闳说: “这个好可爱的容闳, 安师德不是王小二张小三, 他不高兴会挂在脸上吗? ”

刚刚兴奋起来的容闳又被黄胜浇了一头凉水。容闳说:“如果安师德不喜欢我的选择, 那他为什么不说呢?  ”

黄胜叹了一口气:“ 这连小学生都知道, 就你容闳这样的还在蒙在鼓里。”

容闳不服, 黄胜拿出一迭报纸, 容闳伸手展开, 容闳读到触目惊心的标题:香港律师失业在即。容闳继续往下读:如果让容闳这个华人执业, 势必会垄断这个行业。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行为在香港英国律师界和舆论界掀起轩然大波。”

“你没想到的事还在后头呢。你要小心做事了。”

容闳不明白黄胜指的是什么事。不过,黄胜手里的报纸使他吃惊不小。看来,黄胜的话不是空穴来风。黄胜说的这一切虽然耸人听闻,但是也不无道理,现在开始应该要小心为好了。按容闳的性格, 越是难事越是要去做, 容闳坚信,只要他认真,就不会被人家抓到小辫子,也不会被穿小鞋。在办公室工作,他十分认真地翻译每个文件, 几款文件容闳翻译完以后让黄胜看, 黄胜看了后评价容闳理解透彻, 翻译精确, 不多一字, 不少一字。容闳很得意。但是黄胜还是泼容闳的凉水, 他预言:“这个安师德是不会满意你的翻译的。你要准备好他的挑刺。他一定会让你修改的。而你一定是无法修改的。”

容闳奇怪黄胜为什么老是说这些丧气话, 黄胜说:“我太了解他们的伎俩了。 你太幼稚了。”

 

      第二天, 容闳去总检察长办公室将翻译稿给安师德, 安师德草草看了一遍,说:“容闳,你对有些词语理解有错误, 语句翻译不通。你必须重新翻译。”

容闳接过稿子,重新看了一遍, 安师德加上去的词容闳感到很别扭。 容闳重新删去。 安师德见容闳的修改稿只字未改, 将容闳喊去,大发雷霆,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容闳当然不甘示弱, 要安师德说出错误的所以然来, 安师德明知容闳的翻译完美无缺, 却说自己的毛病还要别人来挑, 将文件一摔, 让容闳自己去看, 这实在给了容闳一头迷雾。现在他开始相信黄胜了。容闳在绝望中, 想再试探一下安师德, 他想和安师德探讨一下翻译。也希望他能给他出出主意, 帮个忙。安师德客气地对他说:容闳,昨天的态度不好, 很抱歉。”

容闳见他主动道歉, 以为安师德有所醒悟, 便说:“安师德先生,请你一定要支持我的实习和考Board一事。拜托了。”

安师德说:“我一定支持你, 我能看到第一个中国人在这里做律师,对我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鼓舞啊!”

容闳说:“安先生,凭你的声望和号召力, 这个愿望肯定能够实现。”

安师德桌面上的话使容闳的心有沉下来:“不过容闳,你也去过美国,你也亲自体验过美国的民主的生活,我这里说的我也应该少数服从多数,必须尊重民主法则。今晚是我们行业协会对我允许华人在香港从事律师业条例进行投票表决。你也一起去参加吧,看看结果怎么样?”

容闳犹豫了一下, 但是还是答应了。在离开前, 他问安师德:“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作律师还要英国人投票表决吗?”

安师德没说什么,容闳想这个民主过程还是学要的。 他想安师德如果真的要想通过这个条例, 凭他的声望和号召力是没有问题的。

      晚上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安师德主持会议, 他冠冕堂皇地讲了一席话, 听起来对容闳十分有利。但是到了最后, 他说:“这个条例没有大家的投票表决, 是不能通过的。”

容闳十分不理解安师德的话。这是什么理论, 华人在自己土地上成为为华人打官司的也要成民主法则的对象?但是看到台下在做的律师们,绝大部分都是英国人。容闳在这里突然感到很孤单。大家讨论, 七嘴八舌地说一些使容闳十分生气的话。 投票表决开始, 他们这些人都洋洋得意地走上投票箱, 若有介事地进行投票。唱票开始, 唱票的人一张一张数着票,最后的唱票结果出来了, 条例没有能通过。容闳听到这么一个结果,气愤地站起来。他现在不得不说些什么。

容闳高声地说:“这香港是中国的领土, 难道中国人在这里做自己的事业, 还被你们这些人民主吗?”

律师们面面相觑。安师德要容闳冷静下来, 和气地跟他说:先生们,你们去研究一下你们自己政府和英国签订的条约,是这样订的吗?”

容闳只听到下面的律师们都七嘴八舌地指责容闳。容闳受不了这种耻辱, 猛然从椅子上起身离开, 砰的一声关上门。他竟然听到身后一阵掌声。

容闳走远, 转过身来,大喊一声: “你们这些魔鬼,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赶出我们的土地!”

 

容闳再次受挫,十分的懊恼,容闳既委屈又不解。容闳走出大楼,来到街上,他觉得甚至街上的高高的楼房向他挤压,使他喘不过气来。

他跑到江边。江风吹来,吹在他的额头上,凉凉的,他清醒了许多,现在他开始明白黄胜和他讲的话,每一句都是有道理的,只是自己不知道,没有体会罢了。

他在江边站了一会,来到黄胜的办公室,黄胜还没有走。黄胜见他脸色十分不好,说:“阿闳,你病了?”

容闳明白黄胜知道律师会今天决定容闳的命运。黄胜见容闳愁眉苦脸的,知道这个老同学又到他这里来诉苦,黄胜这才告诉他们说:“容闳,他们的投票根本不是那回事。这投票原因是你容闳是中国人,谙中文又精英文,他们认为将来必抢他们的饭碗。你的实习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

“ 容闳记不记得他说过不要告诉安师德你在派逊律师那里实习。”

“记得, 这芝麻大的事难道就是这次挑刺的因由? ”

“这看似芝麻大事, 实际上你已经为自己种下失败的种子。安师德原本要你拜他为师,他为你开了先例, 对他以后打他的声誉大有好处, 可是你没有卖他的帐, 还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轻松地说给他听。要在香港职场打拼, 先要找到职场的潜规则。”

黄胜的话说得容闳更摸不着头脑。黄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接着说:“你真是来自美国的人。在美国的书读多了, 到了中国都成了傻瓜了。”

容闳说:“黄胜,你能把话说得明白一点吗?”

黄胜继续解释:“他能觉得有面子吗?  这个德臣西报老板杜特是一个什么人?他绝对不愿意看到在律师行业有中国人。他介绍你去派森律师事务所去实习, 早就不安好心, 因为他知道安师德和派森是死对头。”

“哦,原来如此,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要是早说了, 你不就更早被人逐出香港了吗? ”

容闳无语。黄胜说:“容闳,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容闳感到奇怪: “你黄胜说话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了?”

黄胜说:“阿闳,你不适合在香港混。”

容闳听了又气又不服:“为什么?”

黄胜说:“为什么还用得着我解释吗?你是水土不服!”

容闳沉默许久,说:“阿胜,你说的对,洋人口中的民主、自由,并不是那回事,对于我在香港想成为律师,香港法律界联合反对, 我现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真的还大言不惭地要把他们赶走,现在倒是我一个中国人被他们赶走了。”

“阿闳,这件事你也不要丧气,知难而退真丈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到上海去找工作, 那里有我们的马礼逊学校读书的唐廷植,唐廷枢。他们会给你一些帮助。”容闳悻然离开香港,前往上海找工作。

 

容闳下船, 来到上海码头, 上海码头人来人往, 热闹非凡, 但是人的生活就是这么巧,突然, 容闳在人群中看到小托尼。容闳还以为看走了眼, 但是托尼一眼认出容闳, 意外碰到老朋友, 份外亲切。容闳问托尼:“韦伯船长还好吗? ”

托尼说:“韦伯时常提起你容闳。现在是不是能去看看他。”

容闳欣然应诺, 跟着托尼去船长韦伯那里。容闳走上韦伯船甲板内。容闳十分熟悉韦伯的船。他用不着托尼陪他,径自到船长室找到韦伯。韦伯见容闳,万分高兴,他们俩上在甲板, 韦伯笑着挽起袖子, 要和容闳摔跤, 容闳说:“算了吧, 我甘败下风。”

韦伯说:“这不是容闳的风格。”

容闳笑了, 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现在慢慢在学习做人。”

韦伯问:“容闳,你怎么又回来上海:”

容闳将自己在美国和回来看母亲的事说了一遍,还说他正在找工作。世界上很多是都是偶和巧。只听韦伯说:“你不走就好, 我朋友英国在上海海关处正在招一个翻译, 他正愁没有人手, 正好你来了, 这是个肥缺, 海关给他薪水极高,每月七十五两白银。”

“我正愁找不到工作, 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

容闳谢谢韦伯,正要告辞,韦伯却说:“你这工作虽然得来全白费功夫,但是是我给介绍的, 以后还有很多的事要你帮助。”

容闳不解:“你韦伯是驾船的,和海关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怎么能帮你呢?”

韦伯笑着说:“容闳,你有所不知, 关系大得很。”

容闳爽气地说:  “那当然你的事义不容辞。”

韦伯很高兴: “那就一言为定了。”

容闳在韦伯那里吃了饭,叙了旧,就去公寓。

容闳知道和他一起在马礼逊学校读书的唐廷植,唐廷枢在上海。他按黄胜给的地址很顺利地找到了他们。老朋友相见,分外亲切。当然,唐家兄弟要请容闳吃饭,席间,容闳告诉同学, 昔日船长韦伯介绍他得以进入英国的上海海关处任翻译。唐家兄弟告诉容闳, 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工作,是肥缺啊!”

容闳想,既然他们都知道这个工作好,那么他就是很幸运了。但是像黄胜一样,唐家兄弟也给了容闳一些忠告。容闳不无感叹,心里想着,中国做事怎么这么复杂啊!

容闳已经有过一次职业的失败,他想这次应该好好干,为实现自己的目标打好一些基础。他们回家时,唐家兄弟说容闳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们。

 

      容闳到英国的上海海关处报道, 容闳尽管心里在想,怎么中国的海关变成了英国的海关,但是这次他可没有想上次那样直白。海关处的李国泰主任接待了他。容闳见李国泰西装革履,十分精神,自己却穿着长衫马褂,有点不自在。

李国泰先打量了容闳一番, 容闳被他打量得很不自然, 然后李国泰问容闳:“纯甫先生,你是谁介绍你来的。”

容闳觉得这个人似乎太居高临下,说:“这很重要吗? ”

李国泰没有听出容闳的不耐烦,他回答说:“这当然是十分重要, 因为我们和这些大人物有生意关系。”容闳想看看介绍人有什么不同,他就说出是美国船长韦伯介绍的。

李国泰一听, 他的态度马上转变了。

 

容闳去上班的第一天, 在那里干了很多年的老殷把容闳带到他的座位。他们两个人就谈起来了。家常拉过以后, 容闳问:“我上班要注意些什么?”

老殷说:“别的没有什么, 只是这个地方的奖金和外快钱特别多。你不要太认真就是了。”

容闳实在不明白老殷说的太认真指的是什么。于是问:“你给我说说太认真是什么意思?”

老殷只是笑笑:“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在这个地方工资只是冰山一角, 大钱是奖金和别的钱。”

“我还是不明白。”

老殷问:“你从那里来, 怎么会这样不懂赚钱之道?”

容闳告诉他是从香港过来找到这个工作的。老殷哼了一声,说:“在香港干过更应该懂得如何赚外快。”

容闳想这老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容闳在办公室,刚上班,没有什么事可做。 李国泰要一个秘书拿着一迭报单来叫容闳翻译。上面还有一张英语写的批语,要急速将此间翻译好。这张报单是一张出口瓷器的出口单。容闳看了报单, 觉得翻译一点也不难,对秘书说:“我明天一定翻译好。你明天来去吧!”

秘书十分高兴。第二天, 容闳将报单翻译好, 交给秘书。秘书就拿走了。下午, 秘书过来, 要容闳修改一下报单, 称他们将数量和金额弄错了。容闳没有二话不说, 坐在桌子前就把它给改好了。秘书来到李国泰办公室, 李国泰给秘书一个信封, 吩咐把这奖金给容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秘书来到容闳的桌子前, 将信封递给容闳, 说:“容闳,恭喜你,这是你的一份奖励钱。”

容闳起了怪了,说: “我没有加班, 怎么领导能给奖励呢?”

秘书说:“纯甫先生,你怎么一根筋呢,你工作好, 当然有奖励。你拿着吧!”

秘书说容闳是一根筋一点也不错,他拿着信封到老殷办公室找老殷, 问:“这是什么钱?”

老殷说:“不是跟你说过, 这是奖励金。”

容闳很纳闷, 但是又不好问了。

老殷开玩笑地说:“世界上也只有你这样的人, 拿到钱到处嚷嚷, 生怕别人不知道。”

容闳拿到这笔钱, 心里总是觉得很别扭。尽管如此, 容闳还是觉得这钱来路还是正的。 容闳拿了钱, 没有再追问为什么, 李国泰现在放心了。金钱面前谁不低头.

 

      英国船主和老殷对坐在一家咖啡厅里和咖啡。

船主说:“这次老兄又要帮忙了。”

“我这次只是验货。验收单不是我开。新来的一个家伙交道很难打。”

“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世界上还有给钱不要的人吗?”

“我看未必,您老试试看吧。”

那天是老殷值班, 那是一艘英国船, 验完货后, 老殷将货单给容闳, 叫容闳将货单翻译验收。验收完毕, 容闳认为做得十分精确, 万无一失。他正准备下班得时候, 英国货船的船主来找签货单得容闳。船主不知道容闳是新来的, 他要容闳去喝咖啡. 容闳下班也没事, 再说交个朋友也好,于是和货主一起上船喝咖啡。容闳英语交流非常好, 因此他们也谈得很好, 货主一张银票, 容闳接过来一看, 上面有五百两银子。 按常规, 货主给的银票到了办事员手里, 办事员随即就塞到口袋里去了, 可是这个容闳就是不懂规矩, 不知这门道, 连声说这是干什么. 弄得货主十分尴尬. 容闳猛地想起秘书给的那笔钱, 里面的银票也和这张一样。容闳开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想弄个水落石出, 故意装做收下的样子。货主随即拿出那张验货单, 要容闳重新开一张, 他递给容闳一张修改的数据。 容闳一算, 正好差三千两银子。容闳完全明白了五百两换三千两的道理。容闳将单子连同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递回给他。他决不能做损人利己的事。

容闳非常愤怒之余,暗中萌发改革之念。如果他能得到提拔, 他将改变这种贪污舞弊的把戏。货主气急败坏地找到老殷。他将容闳不收贿赂的事说了一遍,老殷说一点尔也不奇怪。他没有去告发我们这样做,他已经留给我们面子了。                       

第二十三章

 

1856年8月的这一天发生的货主和容闳的事件,老殷也知道了。那天夜里,老殷请容闳去水上咖啡厅和咖啡。谈起白天发生的事,老殷说:“容闳啊,人家船主也到我这里来告了一下。”

容闳将咖啡杯子往桌上一摔,发出很大的响声,大家都朝他们俩看。

老殷说:“容闳,你还在生气呢!这叫赚外快。唉,你不习惯,怎么能做这个工作呢?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人无横财不富,我们什么都不靠,只好靠吃点回扣。”

“如果我这么做,被上司英国人李国泰知道了怎么办呢?我这不是在拿着国家的钱利用职权在受贿吗?那是渎职罪啊!”

老殷哈哈大笑,笑得跟黄胜一样,说:“要是我们这里追究渎职罪,那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是清白的了。哎呀,你就收这么一点点就觉得抗不住了,拿着一锭锭银子往大不列颠运呢。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现在在这个位置上,能捞则捞,我们这里捞得越多,就越被别人尊敬,羡慕。”

听到老殷说起受贿一套一套的,还引经据典,这官场,职场,商场,香港,上海。大好江山血流成河,神圣的中华蛀虫横行。容闳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已经听不见老殷喋喋不休。这些离他的一腔报国热忱相去太远了。老殷见容闳入了神,以为他的理论深深打动了他,他在为早上的五百大洋在懊悔。

容闳突然打断老殷的话,问老殷:“你说我多少时间能够升为主管呢?”

老殷这下听出来了,容闳不但需要受贿的窍门,还想得到往上爬的法宝。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说:“这个只有李泰国知道。你问他就是了。容闳,不是我说你,你先学怎样A钱,然后再图升官。你想这两样都齐头并进,也许太贪了。”

容闳听了老殷的讲话,有好气又好笑。他不言语,说了声谢谢,就回家了,心想,等我做了这个地方的官,我一定不让你们贪。

 

几天以后,出乎容闳的意料,李泰国反而在一次会议上表扬了容闳拒绝收取贿赂。他告诫全部的员工,要向容闳学习。容闳听了很开心,觉得这个世上毕竟好事好人多。他也怀疑老殷的话是否是实话。其实李泰国和老殷早就商量过了。李泰国先要老殷去试探容闳是不是想贪,能贪,然后在作道理。待老殷试了以后,见容闳不为所动,因此才采用另外一种手段。这些,容闳全然不知。容闳想既然他做的很好,将来是不是能得到总税务师的机会。

那天,他约了李泰国去船上咖啡厅去喝咖啡。他们谈到升迁的问题,容闳问李泰国有没有可能。李泰国说,“上海海关的高层职位的条件就是英国人。因为只有英国人懂得海关的运作。你虽然留学美国,但是,你是中国人,你长着一副标准的国脸。你说你能升总税务师吗?不过你今天请我喝咖啡,我可以向上面反映给你加薪水。”

容闳听了,像吃了一个死苍蝇,心想,这中国的海关,当头目的首要条件是英国人。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于是婉拒加薪容闳内心义愤填膺。

李泰国见容闳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便起身告辞,容闳付了帐,也欲离开咖啡厅。忽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看原来是同乡徐润。徐润是何许人也。徐润又名以璋,字润立,号雨之,别号愚斋,小容闳十岁,是广东珠海市北岭村人。15岁时徐润随叔父徐荣村到上海宝顺洋行当学徒。他极其勤奋好学,又有悟性,19岁已获准入上堂帮账,24岁接任副买办之职。多年不见,在咖啡厅里见到容闳,而且一副生气的样子,徐润拉他坐下,要了些洋酒,便谈了起来。徐润问容闳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容闳将海关的事说了。

徐润笑着说:“容闳,我给你开个药方。”

容闳说:“润立,难道你知道我心里的纠结是什么吗?”

徐润说:“我不但知道,还可以医你。你这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容闳问,“怎么水土不服。这中国我是土生土长,还有水土不服的嘛?”

徐润说:“我指的水土不服不是在你的生理上,而是文化,文化上。”

容闳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是说我不了解中国文化?我是一个中国人,用的是筷子,吃的是米饭,读的是孔子,还有什么文化能水土不服?”

“文化,是商业文化,你的海关文化,就是现在典型的商业文化,你进入了吗?没有,相反,你不是就要决定离开海关这个污秽的地方。所以我在说你这叫水土不服。按你这种性格,就让你活一百年,你也不会融进这种商业文化。”

容闳现在听明白了,徐润原来兜了个圈说自己海关的事。便说: “谢谢老兄的指点,我懂了。可是这种水土,恐怕我一辈子也不相融合。”

徐润说:“我倒是有一个工作介绍给你,看你喜欢不喜欢。”

“是什么工作?”

“你可以到英商公司的洋行,负责收购中国丝、茶的工作。

容闳正愁辞职后没有去处,便说,我可以去试试。”

几天后,容闳离开海关工作后他去同乡徐润的介绍下的英商公司。

英商公司虽然是个商贸公司,但是因为容闳是中国人,主要的工作是跟地方的丝商茶商讨价还价的那些市井买卖。连同海关的这些工作,如果对于一个想成家立业,幸福美满过日子的年轻人,在理想也不过了;但是对于耶鲁毕业的,早就有一个宏伟大业的容闳,似乎太过平庸,但是,不在这里呆着,就连生活也会成问题。严酷的现实使他整日郁郁悲欢,很容易动气。

 

一天夜里,容闳与仆人从苏州河边的上海联合基督堂祈祷返家。路过四川路时,迎面撞上一群醉醺醺的美国水手。他们一路狂呼乱喊,如入无人之境,路上的中国人纷纷往路边躲闪,生怕被打。近旁的中国人如同遇到虎狼,纷纷逃散。提着灯笼为容闳照路的仆人见此状惊恐失措,躲到容闳身后。一个醉鬼从仆人手里夺走灯笼,哈哈狂笑。另一个试图飞起一腿,向容闳踢过来。容闳躲过。这些家伙本来以为容闳也会像其他中国人那样躲开逃走,可是这下他们可是看走了眼,容闳不但不走,而且站着,用英文报了姓名。他又大声喝问抢灯笼的人是谁?听到这个中国人说话办事不像中国人,水手们纳闷了,他们觉得这人一定有些来历,就开始抵赖刚才做过的事。容闳向后面几个还算清醒的道了姓名,并问了清姓名,将他们记录下来。容闳猜测他们是哪一条美国船上的水手,便要他们说出船名。那时因为容闳已在一间英商公司工作,了解了水手们的船名。这下这些横行霸道的水手可是傻了眼了,老老实实地说出他们是‘尤里克号’船的船员。容闳心里有了底,喝令他们离开这里,停止骚扰百姓。

‘尤里克号’的船长是容闳的旧识,容闳第二天早上就送去一封措辞严厉的抗议信。船主大怒,因为容闳的公司正是他们的货主。抢灯笼的人是大副,读了信,船主召大副,将容闳的信扔给他,大副读罢信,脸色立变,急奔登岸,到公司向容闳赔罪。容闳并没过多的指责,而是心平气和对他说:“美国人在上海很受尊敬,你要更加珍惜,不要做出有损于名声的事。”

容闳的宽宏大量,令大副感激异常,他们尽释前嫌,还结成好友。

 

不过在上海这个十里洋行,冒险家乐园,外国人耀威扬武,欺霸中国人的事时有发生。不久,容闳所在的公司在几个月后停业倒闭,拍卖家俱物品。拍卖会的现场人头攒动的卖场里观看,容闳也站在拍卖会上,背后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苏格兰人。容闳觉得有人在玩弄他的发辫,回头看,只见那苏格兰人正恶作剧地把许多棉花球系在他辫子上。容闳用手去捋一下头发,只见手里粘下一些棉花球。容闳还以为人家不小心将这些棉花球沾着他的头发,他很平静地对那个人说:“先生,你的棉花球粘了我的头上了。请你出去行吗?”

那个苏格兰人双手交叉在胸前,就像没有听见,一种傲慢的态度,令人难堪。容闳仍未动怒,继续和他说理:“先生,你能否把沾在我头发上的棉花球给揭下来行吗?”

这个苏格兰人嗤鼻以对。容闳本来性格火爆,看到这个苏格兰人这样蔑视地看他,心里不悦,恨不得一拳揍他脸开花,但是还是忍在心里。

可是他忍了,那个苏格兰大汉苏不知收敛,变本加厉,继续挑战,他本来就看不起中国人,现在突然冒出个会说英语的中国人命令他做什么,觉得很丢脸,突然,那个苏格兰大汉一拳击来,正中容闳的面颊上。容闳被打得脑袋嗡嗡叫。容闳定下神来,这苏格兰大汉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中国小子会还手,容闳终于忍无可忍,迅疾出拳,他的拳头不偏不倚落在苏格兰人唇鼻上,立即面鼻破裂,流血满面。他双手捂住脸,嗷嗷地叫着。容闳还没有解恨,挥拳再揍,被这洋厮死死抓住了右手。容闳正想用脚猛踢,被公司主人拉开。

这时有洋人们起哄,大喊: “中国人想打架吗?中国小子打人了!”

容闳正色回答:“打人,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不看看是谁先动的手!我是自卫,被迫还手。是他这笨牛先侵犯我,打伤我脸。他是无赖!”

容闳欲想过去再揍这个苏格兰人,这个洋人连连后退,连他的周围英国人都不敢上前一步挑战容闳。容闳痛打了这位洋汉,并且严词谴责这些洋人,不要以为中国人可欺负,他挑明中国人非自己好斗,而是出于自卫。欺人太甚,必还治其身。他的此一举动,令苏格兰人大丢其脸,这位苏格兰人羞愧难当,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来了。英国驻上海领事刮目相看不说,还在租界引起很大的轰动,而在中国人间,顿时传为了佳话。可是,容闳却认为中国人受辱,是无知、自负、保守和顽固成性造成的结果。在这个洋行工作了六个月以后,容闳感到这个地方对他的宏伟大志没有什么帮助,他辞去职位。

 

这以后,容闳随即靠翻译在度日。主要也是为了结识更多的人。

1857年,容闳通过徐润认识了上海的一个头面人物的宝顺洋行的买办曾寄圃。买办是指十九世纪初二十世纪末帮欧美国家与中国进行双边贸易的中国商人。这类人通常外语,能力强,一方面可作翻译,也可处理欧美商界与中国政府沟通。很多人从买办职业中致富。徐润和曾寄圃是从广东上上海的这样的具有影响力的商人。

宝顺洋行的前身是颠地洋行 (Dent & Co.),是十九世纪中叶在华最主要的英资洋行之一, 其业务是生丝和茶叶。 颠地(Thomas Dent)是容闳很熟悉的鸦片走私贩子,他在1823年,以合伙人的身分加入大卫逊洋行(Davidson & Co.)。 1824年,改名为颠地洋行(Dent & Co.)。1831年,托马斯颠地离开宝顺洋行,兰斯禄颠地成为宝顺洋行的主要负责人。1840年代,比尔(T. C. Beale) 加入颠地洋行成为合伙人,颠地洋行称为颠地比尔洋行 (Dent, Beale & Co.)。

1857年比尔过世後,又恢复成为颠地洋行 (Dent & Co. )。1843年在上海开埠的宝顺洋行在上海邻近杭州、嘉兴、湖州地区从事的生丝和渐江、安徽的茶叶。

那一年,老行东比尔死了,曾寄圃找到容闳。他跟容闳说:“纯甫,你的英文写作翻译早就名声在外。我们的老东家死了,要想托人翻译一篇墓志铭,你和英国总领事都来翻译他的墓志铭。看看那篇翻译的更好。”

容闳说:“你要我和英国总领事竞赛英语翻译吗?”

曾寄圃说:“也不是这样,我们想既然做,就要做的好些,而且我们能联络到你和总领事。”

容闳既然在做翻译,就答应了他。他将他的译文送到曾寄圃那里,曾寄圃要他回家等几天,就会给他一个结果。容闳回家后,继续做翻译工作,也没有在意这篇翻译墓志铭。过了几天,曾寄圃来到容闳的寓所,对容闳说:“好消息,容闳,好消息,你的译文竟然超过英国总领事,被选中了。”

容闳嗯了一声,他觉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边说:“谢谢了。”

但是曾寄圃却说:“纯甫,你还不知道,这是一件大事,你在上海滩都声名大振了。”

容闳觉得奇怪,不就是一篇翻译吗?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曾寄圃说:“不仅仅是这篇墓志铭,而是你在翻译方面击败了堂堂英国总领事。”

“那又怎么样呢?”

“纯甫,没有怎么样,你记得还和外国人干仗吗?这在上海滩都是中国人做了的第一件扬眉的事,你在文武行都战胜外国人。你成了上海滩的英雄。”

容闳听了曾寄圃的这些溢美之词,不以为然:“这些小事,何必挂齿,要能做些大事就好了。”

 “纯甫,小溪流汇成大江大河,下面的大事情就看你的了。”

容闳感到曾寄圃这个人脑子很活,也有文才,知道又有什么事要做了,便问:“寄圃,莫非又有什么大事要我做了。”

 “知我者莫容闳也。今年黄河发大水,许多灾民逃到上海。上海商界决定募捐赈灾,你知道募捐赈灾最多的钱来自哪里吗?”

 “那还用问吗,当然像你们这样的洋行是当仁不让了。”

 “纯甫说的极是。但是,外国商人是最精明的,要让他们出钱,一定要有好的号召,你的文笔极佳,请你务必最快的速度写封英文募捐信,劝请在上海的外国人慷慨解囊,捐款赈灾。”

容闳听到能益于老百姓的事,满口答应,很快写好此信,刊发在《上海邮报》和《中国人和造反者们》的刊物上,在上海外国人人读到此信纷纷慷慨解囊,很快就收到两万元捐款。曾寄圃明白了容闳的信有多大的号召力。因此他更信任容闳。恰巧这时曾寄圃听到日本长崎需要一个买办。他来到容闳处,对容闳说:“纯甫,看你整天搞些翻译杂活,公司经理韦伯有一个去日本长崎任有买办职位,我首推你,不知如何?”

但在面试的时候,容闳拒绝了这个职位,这个职位不管在道义上或对国家都是负面的,他说了他不想赚不光彩的钱,在韦伯面前面试的时候,容闳就这样说的。离开面试的时候,曾寄圃觉得很惋惜,问容闳为什么会这样做,容闳想了一想,立即回答:“寄圃,谢谢你的好意推荐,为日本人做生意我不敢。”

曾寄圃很不理解:“纯甫,做生意是为了赚钱,钱是没有国籍的。赚了钱才可以干大事呢!目下,你放着钱不赚,想干些什么呢?”

 “寄圃,你要我说为什么,要是说出来,我的话有点难听。”

曾寄圃更加糊涂了:“赚钱的事说出来别人连赞美羡慕还来不及,哪有难听一说,说来听听。”

 “做买办虽然工资很高,但买办的这种商业手段几乎是卑鄙的。” 容闳看看了曾寄圃,就怕他对好入座。想不到曾寄圃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和蔼地对容闳说: “纯甫,你说的对,商人就是想着法子赚钱,现如今,在商场上,你对别人让步,就是别人对你的得寸进尺。你没听社会上在说,商人无奸不富。你说下去,我不生气。”

容闳见曾寄圃没有生气,便说了原委:“我是美国顶尖大学的学生,我对母校的道德教诲万分尊重,我不想辱没母校的名誉,做买办,只不过给洋行做个洋行的奴隶的首领。要是我同学和母校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的呢?”

曾寄圃说:“纯甫,既如此,去日本任职就免了。

韦伯事后对曾寄圃说:又穷又傲!穷和傲往往是孪生兄弟。” 几天后,韦伯要曾寄圃通知容闳,他决定让容闳往茶区看看,学学包装茶,做做收购茶的生意。为了说服容闳,曾寄圃说: “江浙苏皖一带的茶农丝农苦于销路,无法将茶丝出口,你如果能去做这件事,便能造福于这些地区的人们,功德无量啊。”

容闳听到这些,欣然答应。

1859年3月11日。容闳一行从上海出发,经杭州、兰溪、衢州、南昌、湘潭、长沙、华容、汉口、汉江。途中容闳病倒了一次。他沿途不辞劳苦,挨村挨户,收集茶丝。满载采购来的丝、茶返回上海。在华容、汉口的旅馆,曾遭地方官和清军刁难,他们为了得好处,诬陷容闳是太平军的奸细,还好都是有惊无险。由于此行,容闳对中国当前社会,有更进一步了解,在他同情农民、苦力的同时,也看到外国势力的入侵,破坏中国劳动体系,改变了整个劳工生计局面,而感到忧心忡忡!

 

1859年秋的一天,旧交曾兰生来到容闳住处,他对容闳说他打算和两位传教士一起去天京太平天国进行访问。容闳一听就十分感兴趣,容闳对他说:“我早就打算去天京,我想我自己亲自去看看太平军到底是一批什么样的人。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打天下,推翻满清皇朝,建立一个新中国的人们。”

曾兰生说:“你的目地也是我们三个的目的。”

 

1859年11月6号,他们还是乘坐无锡快船一个小时,船顶着东北风,朝天京开去。当时风和日丽,天气很好,大家兴致也很高。容闳走出舱外,他看到船上挂着一面美国旗,容闳把它撕了来一面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也不走原来的水道,而绕道而行。

当时的苏州已经被太平军占领。他们一行来到苏州城楼门前,竟然没有被太平军阻拦。进出城须要拿通行证,他们一行等了,等着见到他们的长官以得到到南京的各个城市的通行证。太平军允许他们中的两位进入,容闳他们等了一个小时,刘肇钧接待了他们。并为其颁发前往南京的通行护照。这个刘肇钧对他们很客气,容闳在那里竟然还看到了四个外国人,两个美国的,一个英国人和一个法国人。一个美国人说他是医生,一个英国人说他是军官,还有一个法国人说他是贵族。这个美国人听到容闳说英语,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来复枪和几盒子弹。他对容闳他们说:“你们这几位哪一位要买枪呢?”

容闳问:“你这枪卖多少钱?”

那个美国人出了一个很高的价,容闳他们都笑了起来。容闳说:“你是不是在这里饿昏了?”

那个美国人点点头,显然他需要钱。这下轮到这个法国人过来,他说:“诸位,我是因为失去了一个运气,才到中国来找运气的。”

容闳看着这些人,他觉得在这里好像是在奇特的梦境中,这梦境好像有点可怕,梦中的人像似幻觉。更奇特的那个刘肇钧还背起他们的上帝赞美诗来取悦他们。

傍晚时分,他们赶快离开,那个刘肇钧差士兵追上来,给他们送了几只鸡和一只羊。这样,容闳他们就有了足够的食物。

他们在11月11日到了无锡,沿途竟然也受到同样的待遇,受到太平天国地方官员的友好接待。容闳发现两旁农田皆已荒芜,给太平军验过护照以后,容闳看到无锡的情况和各地的差不多,老百姓还是照常生活着。容闳他们找负责接待的刘氏,但他不在。有一个姓秦的官员出来接待。谈着谈着,他们就谈到基督教去了。容闳很好奇,这太平天国的纲领就是出于基督教,这些人对耶稣基督到底有些什么观点。

他说:“长官,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你们对基督教观点好吗?”

那个秦姓官员说:“根据天王教导,天父上帝是耶稣和圣灵构成,上帝是真灵,天王肉体和魂灵进入天堂,是上帝派下的圣灵,天王是耶稣的弟弟,但是异母所生,派下来铲除人间邪恶,劝导人间信上帝。”

容闳觉得很有意思也很好笑,这洪秀全居然把自己等同于耶稣。很有蛊惑性。

这位秦姓官员还说:“我们的天王创造了三杯茶的感恩仪式。”

容闳更加好奇,还以为三杯茶和三位一体有关,笑着问:“三杯茶是什么呀?”

秦姓官员说:“上帝派天王来改造和拯救世界,我们对上帝和对天父的感谢。中国人选择三是因为中国人对三这个数的偏爱。”

容闳这才知道这个洪秀全是怎样将基督教太平天国化了。洪秀全把部下的脑子洗得多么干净。

 

容闳的船顺着运河北上,经过村镇,几乎都被遗弃,运河中很少见到船只。所到之处,太平军保护老百姓,秋毫无犯,以赢得百姓的民心。通过秦姓官员的介绍,容闳知道了太平天国的英王和忠王的部队纪律严明。第二天秦姓官员为他们去南京做了安排。容闳一行到了丹阳,从丹阳到去南京必须先到句容,天色已晚,他们只好先宿夜。这里的居民生活贫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容闳和曾兰生只得挨户敲门,好久才有一个老太太开了门。

曾兰生求了老太太:“您行行好,我们是外地来的,能不能在贵处接住一宿。”

老太太见他们并无恶意,见有点钱可赚,便为他们在地上铺下稻草,将就一宿。第二天他们吃了一些大米粥,冷鸡肉和薄饼。离开时,付给老太太一个美金。

 

17 日,容闳一行赶至南京附近的句容。此时,太平天国主力英王陈玉成和忠王李秀成正全力西征武昌以缓和湘军对安庆的围攻。长江下游镇江一带力量空虚。民间风传清军已大败太平军于镇江。句容城内外交通断绝,风声鹤唳。同行之传教士心惊胆怯,对容闳说:“容闳,再这样走下去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容闳见他们快到目地地的时候打退堂鼓了,简直是太可惜了,便说:“这里是战争状态,每天谣传纷飞。我们是不能当真,再走一段距离,我们就到天京。我知道你们都很累。明天看看我能不能找到马车或运输工具,这样我们坐马车就会好多了。你们说呢?”

两位传教士听容闳去找马车,也就答应和容闳一起继续往前走了。

 

第二天容闳费了很大的劲总算找到了一辆骡子拉的车。这两位传教士稍稍心里好受些,走了很长一段路,他们与11月18日到达天京。

他们到达南门。南门的门口的士兵见外国人来,知道他们一定有所来历,因此急急通报。很快,有人出来他们带到传教士罗孝传的办公处。让他们住在于王府附近的美国传教士罗孝全的寓所里。罗孝传的住所和洪仁玕的玕王府紧挨着。

很快罗孝传来了,他们很开互相自我介绍,容闳见罗孝传没有认出他来。可是容闳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容闳在二十多年前在澳门葛夫人学校读书的时候常常见到他。现在容闳看到罗孝传的一身打扮,感到很滑稽。只见他身穿黄缎官服,足蹬笨重的中国鞋,悠闲地踱步,看上去比以前老了。他在南京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容闳全不清楚。容闳猜测他可能仍然是洪秀全的宗教顾问,也有可能是太平天国的国务卿,似乎谁也说不出。容闳此刻想要见到的人是洪仁玕。他也知道洪仁玕来天京是,洪秀全封他为玕王。“玕”的意思就是捍卫,他其实是洪秀全的卫队长。他知道洪仁玕一定在天京。他和罗孝传也没有什么东西好说,因此推说要去盥洗一下,就出来了。

洪仁玕闻报容闳至,大喜若狂,他连忙叫来天慧,天慧见洪仁玕今天心情大好,猜测必有好消息要告诉她。果然洪仁玕对天慧说:“天慧妹,天下真有应了成语的时候。所谓‘踏破铁屑无处觅,来的全不费工夫’,我的朋友容闳来的真是这样的情况。本来洪仁玕想天慧一定十分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想不到天慧却冷若冰霜地说:“有朋自远方来又不止是姓容的一个,你有这么多的朋友来看你,我从来没见你这么不亦乐乎过。”

洪仁玕说:“这个朋友可不是一般的朋友。当时在香港,他是我的旧相识。那时,我是伦敦布道会的成员,跟随英国传教士理雅各做传教和文字助理工作。我曾对容闳讲过,希望我们来两人以后能在中国内地见面。现在果然预言成真。我岂有不高兴之理。”

洪仁玕要天慧准备酒席招待容闳。天慧点头,便去准备去了。容闳有心要见到太平天国高级官员以了解这一政权对他的改造中国计划的态度, 到达天京的次日,容闳谒见太平天国总理玕王洪仁玕。

洪仁玕闻报,赶紧至大门相迎。对他表示热烈的欢迎。两个老朋友相见,十分欢洽。洪仁玕将容闳引入客厅,就座,看茶,经过一番寒暄,洪仁玕说:“纯甫,这些天,你一路看过来,说说你对太平天国的看法?”

容闳说:“我这次来是出于个人愿望想了解一下天京的实际情况。”

 “纯甫,你来了,就别走了,你也加入,共襄盛举创建大业吧!”

 “我并无参加的打算,这次来一是看望你这个老朋友,二是看看各地的情形。从苏州到天京的沿途,的确启发了我想了一些问题。”

 “那你看到什么情况呢?”

 “从考察的情况来看,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我对太平天国的政策还把握不定,我想对你提出一些我自己的想法,不知你是否能采纳?”  

洪仁玕笑着说:“你有想法,那自然最好。不知有哪些想法?”

 “昨晚我归纳了起点,你看看。”

容闳将写在纸上的改造中国的七条方案递了过去。一边说:“我希望太平军能先做下面七件事。”洪仁玕接过,仔细看时,只看到下面七条方案赫然在目:

一、依照规范的军事制度,组织一支良好的军队。

二、设立武备学校,培养大批有学识的军官。

三、建立海军学校。

四、建立公民政府,聘用富有经验的人才。

五、创立银行系统和规定度量衡标准。

六、颁布各级学校教育制度,以圣经为课程之一。

七、设立各种实业学校。

仁玕颔首受之,说:“这七条建议十分宝贵,我会将它们呈给天王。”

容闳很高兴:“仁玕,这几点是我在旅途中因所见由感而写,如果太平军能采纳这些,切实能去实现,我愿意贡献力量,出成事业。至于其他,我也不能多做什么。”

他们的对话,天慧一直听着,她多么希望容闳能参加太平军,也希望容闳能在太平军里有所作为,这样她就能报仇雪恨,和容闳重谈恋爱,续青梅竹马之情。但从谈话中她能听出容闳并没有留下的意思,因此知道极力回避,免得对容闳的情感不能控制的状态。

 

这次会见之后的两天,容闳又被邀请去和洪仁玕见面。这次见面他们对这七条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在讨论中,容闳觉得这个玕王的确比较开明,他的所见所闻和知识面的确超越所有的太平领导者。他很了解英国以及列强的之所以强盛的奥秘所在。所以他知道这七点建议在他们的太平事业中起的重要作用。容闳十分高兴。

玕王说:“纯甫,你也知道太平军是一个集体领导的体制,我会尽快上奏天王,你知道李秀成和陈玉成还在外面,等到他们回来,讨论一下,我们即可决定下来。你先住上几时。”

容闳见他说的有理,便答应再住一段时间。

容闳的突然造访,给望月平静的心里投下了一块石头,激起久久不能平静的涟漪。好几次,望月想出去认了容闳。可是她等待着,等待着容闳决定留下来,和她一起去报仇。好几次,从洪仁玕的口中听出容闳没有参加太平军的意思。所以望月知道压着她这么多年思念和想见容闳的欲望。她决定等待。洪仁玕告诉她,只要天王同意容闳的建议,他一定能说服容闳留下来的。因此望月就盼望着这一天。 反而是天王洪秀全的御妹洪宣娇,对西方新的事物,极感兴趣,加上历经内讧后,她想巩固自己的权位,及后半生有所依靠,所以,常借故求教容闳,容闳也乐于告知。因此,他们间的交往热切起来。倒是望月心里有点隐隐的嫉妒。

 

容闳又等了几日,见没有动静,洪秀全并未召见他的意思,容闳不免有些动摇起来。这天洪宣娇来的时候,容闳提起这件事,宣娇说:“容闳先生,我大哥肯定在忙于打仗的事,他还顾不过来你的那些建议,等等再说。容闳的内心很矛盾,他看到太平天国的正义性、合理性,但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也看到其含有宗教、游民的落后性和破坏性!因此,对太平天国能否成功?开始感到怀疑。洪宣娇看出端倪,出言一再挽留,但容闳不愿卷入内斗和儿女私情的纠缠。

洪宣娇去见玕王,把容闳的想法跟洪仁玕说了。洪仁玕为挽留容闳,再度觐见洪秀全。几天以后,玕王派人送来一个小包。容打开一看,十分惊讶。那是一方长四英寸,宽一英寸的图章,上面刻有容闳的名字和‘义’字的头衔官爵官印。他们要授予容闳四等爵位。

此时容闳已经熟知太平军的机制和官衔,义是王以下的第四等爵位,依次为义、安、福、燕、豫、和侯六级。容闳接到这个官印,感到莫名其妙。他猜想也许是玕王自作主张觉得给容闳显赫的地位和官位,就能把容闳留在太平天国。 洪仁玕显然不知道容闳的想法。在容闳的脑子里,满清政府的腐败,官吏们人人都想饱其贪囊,天天以愚弄人民为能事。所谓的府,完全成了一个极大的欺诈机关。根除这个污秽朝代是太平天国起义的最根本原因。然而太平天国充满蒙昧,对中国政治决无革新的影响,和建立中华共和国理想相去甚远。现在洪仁玕用这种封官许愿的手段来稳住容闳,容闳觉得太小儿科。容闳认为太平军能否取得最后胜利,从他们的纲领,目的和将领的行为、品格及政策来推断。这种封官许愿也是在延续封建皇朝的一套,从上到下的任命制度,只能体现统治者们的权利欲望,使得庸人越来越庸,国家越来越腐败。太平革命只是一个臭蛋换上另外一个包着美丽外壳的臭蛋。容闳随即与同行人研究之后,决定立即退还这枚毫无用处的木头图章。

也许是玕王学西方还没有学到家,也许是玕王感激容闳的治国建议,将这枚一般的人求之不得的官位图章封于容闳,可是在容闳身上,洪仁玕刚好是弄巧成拙了。让容闳更加坚定离开太平军想法的是这枚官印竟然引起了李秀成、陈玉成的嫉妒。消息传到容闳这里,容闳笑着跟洪宣娇叹息说:“唉,这太平天国和大清帝国换汤不换药。”

容闳当即决定去见洪仁玕。他说:“仁玕,谢谢你对我的器重,我不能,也不想接受你的的器重,假如太平军决定实施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所提议的全部或其中任何一项,倘若需要我的帮助,我愿效劳。其他的封官许愿就免了吧。”

洪仁玕作为天国的总理,上有洪秀全这个基督天王,下有李秀成陈玉成等这些功臣,纵然他想实施容闳的七条建议,也无力去实践。容闳已经看到了洪仁玕的这种力不从心的局面,便请求到:“仁玕,请你给予我们一些特殊照顾,发给我们一张护照,使我能在太平军所辖区域内,无论是办事或旅游都能平安通行。”

洪仁玕无计可施,但这项特殊照顾他还是办的到了。一次吩咐手下立即办妥。第二天十二月廿四日容闳拿到了通行证。洪仁玕派人准备一切便利条件,送容闳一行回丹阳。容闳的船只正在丹阳副指挥官秦氏的保护下,按来时原路起程返回上海。

 

 

 

 

 

 

 

 

第二十四章

 

     清咸丰十一年一月,经两次鸦片战争的打击,清廷的大门已经向西方列强打开,朝廷和列强的事务逐步增加,遂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朝廷始料不及的是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一把火烧毁了壮丽的圆明园,朝野惊呼夷祸之烈极矣!这是天朝上国上至皇上,下至平民百姓的奇耻大辱。这一事件却也成了近代改革的开始。为洋务运动的序幕从此开启。这个时代也涌现出许多著名的洋务派政治家。当时在朝廷,有得到慈禧太后支持的恭亲王奕欣,大臣文祥,也有地方大员曾国藩、李鸿章和左宗棠。

 

1858 年容闳回到上海,二月初接到家里来信,才知其母林氏仙逝,享年六十五岁,容闳悲痛万分,立即赶回来参加她的葬礼。容闳和家人把母亲葬在父亲坟边。容闳想到母亲为了这个家,苦了一生,自己又一直在外,没有尽孝,心里格外痛苦。他默默地站在母亲坟边,想着过去的事。在悲伤之余,他想自己从澳门女校到香港又到美国,在外漂泊,没有能感受到母亲的慈母爱,也没有给母亲的儿子之孝,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既然已经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退却已经不是选择了。为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为了实现教育救国的理想,他下决心坚持下去,不管有多大的苦和难。离开时,在父母的坟头边,他又跪下来,又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

 

告别父母,回到上海。连续几天,丧母的伤痛使容闳不能平静下来。他在寓所里苦思冥想,因为没政治力量支持,处处窒碍难行。自己的强国之心,何时能实现。然而,容闳强国之心不改。他想着怎样能够实现他的抱负。很显然,回到国内的他和从前不一样,今天带着美国教育中的知识和精神,他觉悟出以前从来没有的觉悟。他现在看到了中国之所以弱,是因为中国人没有科学知识,更没有现代的人文知识;也因为中国的统治者们愚昧,愚昧到了令人可笑可恶和可恨的地步。他觉得要想让祖国强大,知识,知识,只有用人文和科技知识才能改变这个受苦受难的国家,才能改变受欺负受凌辱的命运。容闳感到自己在一个多数人都还在昏睡的国度,他醒着,从文明社会学到的知识来看这个不文明的社会,他是痛苦的。要唤醒这个国家的人民,只有让孩子们去学知识,来为这个国家服务。大海滴水汇成。培养一个孩子,能带动十个,乃至一百,一千一万孩子,这一百一千一万个再去带动成千上万个孩子,就是他容闳他的头脑里始终浮现的组织幼童去美国学习的计划。然而眼下他要有地方吃饭,要有地方睡觉,这些都需要金钱啊。前些日子贩生丝和茶叶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他连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做的贸易竟然获得了第一桶金。有了雄厚财力,便可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打算继续经商来推行自己的教育计划。

茶叶贸易利润高,但是风险也大。有一次贩运茶叶,容闳在途中遭遇匪套,江南的天气多雷雨。这天夜里,天上乌云密布,夜越来越深,河上漆黑一片,简直分不清河和岸。天上不时地打着闪电,闪电照亮个河岸。

船老大对容闳说 :“老板,这样的天,还是赶快靠岸避风,否则暴风雨以来,浪涛会把船打翻的。这样损失就大了。”

容闳从没遇到过这种天气,说:“不,附近没有靠岸的码头,我们还是向前走些,到了码头再靠岸歇息。这里是太平军管辖的地方,据我所知,太平军都不会是强盗的。”

船老大尽管担心,但是因为容闳是雇主,也没有办法,只得向前挥篙点水向前划去。闪电更大,更亮,天上开始落下几滴大雨珠,接着一阵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闪电横贯天穹之间,之间有只小船往这面驶来。

船老大也同时看到。“不对。” 船老大说,“这个时候前面有这么一艘小船出现,一定是凶多吉少的。”

容闳说:“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小船怎么会是强盗呢?”

船老大见容闳这样固执,着急地说:“唉,今天完了。”

话还没落音,闪电亮过,又见这小船后面出现了很多小船,只见小船越来越近,船老大惊慌失措,竟然不能控制这艘船了。

为首的小船很近了。容闳看得见站在船头的为首的。只见这些家伙个个身穿夜行衣,蒙脸,身披蓑衣,手持大刀,敏捷地跳上船来。船老大吓得躲在容闳身后。

容闳喝到:“你们是什么人!” 容闳说着,拿起一根棍子。为首的蒙面人一声不响,瞬间把刀扣在容闳的脖子上,轻轻地,恶狠狠地说:“要钱还是要命?要钱的送命,要命的留下买路钱!”

容闳见势,便说:“好汉刀下留人,要钱没有,要货自取便是。”

为首的见容闳这样爽快,这雨大浪急之时,也不会有过往的船,便一声唿哨十几条船就像十几只狼,很快把货舱的茶叶和生丝搬尽。然后又一声唿哨,十几条船瞬息消失在黑暗之中。容闳和船老大都软倒在船头,任凭这雨打。一会,船老大嚎啕大哭,说这船货全被抢窃一空,怎么对得起容闳。容闳站起来。打了个寒噤。不知说什么才好。

半年多时间,闳容总共运了六万五千箱,还不到库存的十分之一。这次损失了几百箱,容闳身心受到重创,他过度劳累惊吓,不支病倒,在上海卧病数月。容闳意识到这种生意十分危险,便向宝顺洋行辞去此职。

 

休息了一段时间,容闳开始反思自己到上海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意识到赚钱不是他的目标,他的志向是改造中国,富强中华。如果这样忙于做生意,他的理想安能实现。像这样为生意忙碌,他的事业终将是水中捞月!容闳意识到实现他的理想离不开钱,钱不仅是他生活需要,也是他事业需要。要想教育救国,要么办学校,要么让孩子们像他一样去美国就学。思来想去,觉得这茶叶生意颇好,来钱快,容闳一面养病,一面又自己单干,又赚了一些钱。这时他闻及老师罗孝全,因为庇护天国的罪犯,和坚决执法的洪仁玕反目,罗孝全登上英舰,毅然离开天京。随后,又听到洪仁玕因错被撤职,由章王林绍璋来代行职务,忆起昔日共处情形,不胜嘘唏,他也为玕王未来忧心。同时他也打听到黄宽读了七年的书,1857年他毕业,开始在好望角东面行医。后来去广东行医。他在失望和孤独中又度过了几年。一条意想不到的路,在他面前出现了。

 

那天容闳的老朋友曾寄圃来容闳的寓所做客。容闳邀请曾寄圃去上海外滩的礼查饭店吃饭。这是当时老上海最高档的饭店之一。饭店领座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领到一个大厅,当时有很多的中国人在那里吃饭,很显然,他们是在聚会。

上海的礼查饭店常常有那些文人墨客,名人名流去那里。容闳和曾寄圃穿戴绅士风度,这饭店的领座小生还以为他们是参加这个聚会的。

容闳见这个地方不是十分安静,便起身要去别的座位。他俩刚要起身,前面的一个绅士竟然和曾寄圃打了招呼,走了过来。老朋友相见分外亲切。原来这人便是几何原本的翻译著名数学家李善兰。李善兰,原名李心兰,字竟芳,号秋纫,别号壬叔。1811 年1 月2 日他生于浙江海宁。他是近代著名的数学,天文学,力学和植物学家。他创立了二次平方根的幂级数展开式,各种三角函数,反三角函数和对数函数的幂级数展开式,李善兰也是19 世纪中国数学界最重大的成就的学者。由于李善兰在上海结识传教士伟烈亚力、艾约瑟等人。此后即和他们合作,出版了很多数学和科学书籍,而容闳也和这些传教士是朋友,大家一见如故。当时在座的也有译西方数学、物理学著作的华蘅芳,化学家徐寿等,他们都是当代的佼佼者,后来为曾国藩办洋务所用。在饭桌上,他们谈的十分投机。这些人脉为日后容闳实践他的伟业铺下了坚实的道路。这一顿饭,让容闳飞向了一个广阔的天宇。

到了1863年,三十八岁的容闳因为他的理想这么多年没有实现的希望而烦恼。就在这时有人向他转交了一封曾国藩的邀请信。原来是那些学者向曾国藩介绍容闳,引起了曾国藩对容闳的注意。这封邀请信是从安徽安庆来的,写信的是曾国藩的幕僚,宁波人张斯桂。信中说曾国藩求才若渴,急欲见到容闳。希望他能弃商从政,作自己幕僚。

读完信后,容闳觉得很奇怪,这样的邀请不能不令人生疑。容闳在寓所问自己很多问题,为什么这个显赫一时的达官要想见他?容闳觉得自己曾贩运茶叶,来往于沦陷区,肯定是曾国藩获报,故意用甜言蜜语,想要诱捕自己。因此,容闳回信表示,自己忙于生意,无暇赴安庆,婉谢曾国藩的邀请。但是这个张斯桂是他的多年的老朋友了。容闳很了解这个人。容闳觉得不能接受这个邀请,他必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等知道了曾国藩的真实意图以后,再做道理。于是容闳就写了一封回信,说十分感谢曾国藩的盛情邀请,这是他的荣耀。但是由于二月茶季,他要去茶区订货,待有空闲时,定当赴约。

两个月后,容闳又接到了一封从安庆来的信,催促容闳动身去见曾国藩。在这封信中,容闳惊奇地发现里面还夹着一份信件,这封信有数学家李善兰所写。容闳回忆起曾经在饭桌上认识李善兰,知道李善兰和来自英国的伦敦总部的传教士魏来先生是好朋友。这个魏来曾翻译过好几部数学著作成汉语,其中有整数,差异微积分。容闳曾读过这些课程。在这封信中,李善兰向曾国藩介绍了容闳受过外国教育。1857年容闳在国内是怎样帮助灾民募捐善款。容闳是怎样强烈地想帮助中国走向强大等。信中说曾国藩对各类外国的机器很有强烈的兴趣。有重要的事宜要和容闳商量。李善兰的信为容闳扫除了疑团,容闳明白了曾国藩想见他的意图。这下容闳回信说,两个月以后,他有空访问安庆见曾国藩。然而容闳的这封信并没有使曾国藩满意,他想见容闳心切。如此来回往复,到了1863年七月,容闳又接到了张斯桂第三封信,李善兰也追了一封信,在信中的都直白地说了曾督想见容闳心切。曾国藩要容闳完全放弃茶叶生意,成他的幕僚为国服务。

在短短的四个月内,张斯桂、李善兰二人,分别给容闳发出五封信邀请,一次紧似一次地催促容闳北上,可见曾国藩对容闳的重视和知人善任。这样的邀请使容闳看到了实现自己教育理想的希望。有像曾国藩那样这样的强人的支持,自己的计划何愁不能实现。曾国藩三顾茅庐式的以礼相邀,使已经厌倦商务、正在为理想无法实现而苦恼的容闳大喜过望,容闳立刻回信,说他受到了这样盛情的邀请,将在一月之内结束茶叶生意,至少在八月启程。

 

曾国藩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不同寻常的人物。他精于理学,崇尚礼教,为剿灭太平天国他在湖南训练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异常勇猛,纪律严明,他拥有炮船。在长江上发挥了重大的作用。沉重地打击了太平军。几年时间他收复了大部分清朝失地,1864年包围了南京城,太平军唯一的据点。曾国藩官至朝廷总督,现在,七八个省份的税收都归他所用。这些省份的地方官员由他来命名。现在曾国藩权倾一时。然而他的最伟大之处就是他不滥用职权,也不贪污公共的资源和财富。他留给国家四千万两银子,自己死后十分相对贫困,留下一世清贫廉洁爱国的美名。他爱才,在他的手下社会精英名流多如云。他十分谦虚,思想十分开放。他似乎是一个最完美的君子。19 世纪60 年代以后,他和李鸿章等清朝地方实力派迫于镇压农民起义和抵抗外来侵略的需要,走上了自办军事工业和民用工业的求强致富之途。曾国藩以两江总督加钦差大臣之尊,独领风气之先,他早在1862 年在安庆设立了中国近代第一家兵工厂安庆军械所。为了扩大和完善兵工厂体系,他准备采买一批能够完成机械加工的西洋机器。当他听说容闳在美国生活了八年、精通英语和西方科学技术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最适当不过的人才,有必要折节持礼将其尽早罗致帐下。

容闳迅速处理了商务收尾工作,结束他的茶叶生意,于同年9月间赶赴曾国藩的安庆大营。容闳从九江乘船顺流而下,直达安庆。张斯桂、李善兰、华蘅芳和徐寿等人,都热情欢迎他。他们很高兴见到容闳。寒暄过后,他们一行向曾国藩的安庆军队大营走来。自从他们介绍容闳,这个曾国藩像一个孩子似的盼望着容闳的到来。容闳问他们,曾国藩为什么如此强烈要见他。他们都说见到曾国藩后就会明白。从到达安庆大营的第一天起,到曾国藩明确表态支持容闳意见。这些上海朋友都看出来了。

 

第二天,容闳应召前往总督府,拜谒曾国藩。容闳递了名片。侍从立即引他入见。很快曾国藩就出现在容闳面前。

这时曾国藩已经六十岁。他高大魁梧,身高有六点八,九英尺,宽阔的胸膛,方肩,头大,前额又高宽。他四方脸,粗眉大眼,炯炯有神。口大唇薄,颧骨高,看上去好像蒙古人相。他满络胡子,长到胸前。有大将风度。在军事方面,他自学成才,官至翰林。从1850 到1865他将太平军斩尽杀绝,为满洲清政府立下不朽功劳,深得慈禧厚爱。他的最大的优点就是无私的爱国和具有政治人物特有的远见。

曾国藩请容闳坐到他旁边,含笑不语,打量容闳足足几分钟,仿佛要看清容闳的外貌有何异样。之后,曾国藩说:“我看你的相貌堂堂,就知道你是一个好的将才。你目光威严,一看就是有胆识的人,定能发号施令,驾驭军旅!” 他说话,好像对容闳特别感兴趣。他看得容闳十分尴尬,几近窘迫。

曾国藩继续容闳:“你去外国多少年啊?”

 “我去国外接受西方教育八年。”

“你想不想指挥一个连队的部队做个指挥员?”

容闳觉得他的问题似乎超出他们应该谈话的主题,但是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如果我合格,我会很高兴接受这个建议。可是我从未学过军事科学。”

曾国藩还是没有放弃这个主题:“从你的外表看得出来,你会是一个好将军。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你很勇敢,你善于发布命令。”

容闳见曾国藩还是谈军事性质的事,觉得这个人似乎对军队十分热衷。容闳想曾国藩领兵打仗十几年,满脑子都是军事,他谈军队和军人也不稀奇,于是便说:“谢谢阁下的赞誉。我也许有胆量成为一个士兵,但我缺少军事训练和经历,所以在这点上,我恐怕不能胜任阁下的期望。”

曾国藩察觉出容闳在搪塞自己的谈话的主题,于是他转了一个话题,问:“纯甫贵庚?”

容闳见曾国藩不再谈关于军事的事,稍稍放松了一些。问年龄在美国是很忌讳。在中国,问个人年龄很正常,于是便回答:“我差不多到了而立之年,今年三十八岁。”

曾国藩问了一个使容闳十分不舒服的问题:“你结婚了吗?有几个孩子?”

容闳说:“我还没有结婚。”

容闳怕曾国藩误解他,进一步解释说:“中国人常常说先立业后成家。也许我是一个十分遵守祖训的人吧!我离立业还差得远,所以成家的事还的放一放。”

曾国藩笑道:“你错了,祖训说成家立业,你看,成家在立业之前,那就是先成家后立业。不过,我听说你是一个刚毅之人,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我们华夏要是多有你这样人,那国家的复兴不日可待。”

容闳见曾国藩又赞扬他,谦虚地说:“总督大人过奖了,我只是去美国学了一些新的东西,觉得这些东西中国复兴都用得上,因此才有了先立业后成家之想法,让总督大人见笑了。”

曾国藩还是继续赞扬容闳,他说:“纯甫,你说得对,知识对于复兴国家是何等有用。我认为自己生平有三耻,其中之一是天文算学,毫无所知。”

曾国藩没有说下去,也许他没有时间了。但是容闳知道早在1860年曾国藩就发表过驭夷之道,贵识夷情的意见,对夷务格外留意。现如今,容闳曾亲眼所见,在曾国藩的总督幕府中,有法律、数学、天文、机械等专家上百人之多。可见英雄所见略同。容闳刚想问曾国藩要想见自己的目的,这时,曾国藩端起茶杯开始呷了一口茶,容闳也喝了一口茶。根据中国官场礼仪,呷一口茶标志着会面结束客人可以离开了。他就不再问了,起身作揖告辞。

容闳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上海朋友们立刻蜂拥而入,围住了容闳。他们全想知道容闳和总督之间讲了些什么。容闳将会见的一切都告诉他们,朋友们都十分高兴。第一次见面后, 容闳和朋友们聚了一次。李善兰说:你们一定谈到美国大机器的事吧?”

 “唉,什么都没谈,他只是说我是一个看上去很像做军官的人。他问我是不是想成为一个军人,去打太平军?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回答啊?我如果回答好,我怕他真的会要我入伍打仗。我虽然不怕打仗,可是我也许一辈子也达不到我的目标。”

华蘅芳笑着道:“第一次见面就谈人家有做将军气相,想似真的要你参军了。”

容闳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我充其量也只不过一个书生,虽然小时候也打过几架,但是的确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他要我参军上战场,那他会使逼鸭子上架。”

徐寿说:“依我看,纯甫你误会了。这是一个错觉。他问了很多问题,他问了你是否想成为一个军人,打太平军,那他是在想考察你的性格,你有没有雄性,你有没有胆量领兵打仗。”

容闳说:“虽然我没有打过仗,但是我在美国读书时,去武器店玩过好多武器,我还了解过不少新式武器,我在课堂上也学过一些武器。我真的想和他讨论武器,可是他这么一点时间就结束了。”

华蘅芳说:“从纯甫的口中我们看到中国的教育到了令人不可理喻的失败。那些温文尔雅的儒者,读的四书五经,而军事人员对武器的无知。这样,用的不是学得的,学的毫无用处。在和平时期,这些人甚至无知的嘲笑外国人的武器是巫术工具。真是可悲可叹。”

李善兰说:“我们就不要牢骚满腹了,今天要纯甫到这里和曾大人谈,就是要让纯甫开开曾大人的窍,这样,只有曾大人意识到科技力量的重要,也许他会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来。纯甫你有思想,曾大人有实力,现在他是有劲无处使,纯甫,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容闳担心地说:“我这样的回答,他肯定是不会满意的。”

李善兰说:“那也未必,你的先立业后成家就是很有说服力。他问你关于军人的事,一定只是要想知道他的头脑里有没有军人的素质。你有没有军人的素质,他已经心里有数,过两天,他一定会在和你谈进一步的事宜,他一定会委派你做一个重要的事。”

 

容闳在总督的大营住了两个星期,他和他的上海朋友们同住在大营的一栋楼里。那里至少聚集着为了不同目标和目地两百多的从帝国各地来的人,他们有官员,律师,学者,官员,数学家,天文学家,机械师。这些人都是来到具有磁铁一般的人物曾国藩总督那里。曾国藩对精英十分敬佩和爱戴。容闳在两个星期中,常常和上海朋友叙谈。这样,容闳慢慢地清楚了曾国藩要他来到大营的目的。

 

有一天,他们宴请容闳,在晚宴上,很多朋友都在谈论机器工厂的事,在每一个人发言之后,大家都想听听容闳的意见,以便在下一次总督询问他们的时候,大家有话可说。

容闳说:“诸位,我不是机器专家,对这一行不了解,我的意见不值得关注,不过根据我在美国看到的,当今中国亟需普通的通用机器厂,而不是专造某种产品的机器厂。换句话说,中国需要能制造机器的母机器厂。这个母机器厂需要车床,刨床,钻床等机器。向美国买,买来以后中国可以自己生产。用这些机器制造自己的枪支弹药,造枪造炮,造船造车。如果有了这些机器,别的机器就能生产出来。如果中国有几座这样的厂子,就能联合造更大更多的机器。中国劳动力比欧洲美洲便宜,我们办这样的厂子更有优势。”

容闳结束讲话,听众们显然十分高兴,他们希望如果曾国藩和容闳谈话时,问起同样的问题,容闳在曾大人面前也这样说。

果然不出李善兰所料,曾国藩观察到容闳的性格之后,又一次约见容闳,探讨机器之事。他开宗明义地说:“纯甫, 如果今天要为中国谋最有益最重要的事业,应当从何处着手呢?”

要不是事先了解了曾国藩的设厂决定,容闳肯定要以他的教育计划作答。此时,他顺从曾国藩的期待,根据他在美国所看到的大规模的机械工厂说:“设机器厂应当首先建立能造各类机器的母机厂。”

曾国藩听了连连点头,他问:“你说的母机应该是怎么样的机器呢?”

容闳说:“这些机器能将制造任何产品的机器制造出来。它们都削铁如泥,刨铁自如的大家伙。”

容闳将前些天和朋友谈过的这番话重覆了一遍,接着说:“有了这些机器,就能训练能设计一切所需机器的技术人才,他们将机器分成部件画在纸上,由熟练工人用母机将他们生产出来,再由装配工人将他们装配起来,就变成了所需的机器。我们就能造我们所需要的一切,我们采矿能有机器了,我们旅行能有火车了,我们打仗能有枪炮了,我们运输能有蒸汽机了。这叫工业化。有了这样的工业化,我们的社会才能进步。”容闳越说越兴奋。“这样就能造出枪炮,机车,轮船等。”

曾国藩听得津津有味:“这就是我要的东西,等我们有了,我们也能造出洋枪洋炮,轮船机车,那可是太好了。我想要在中国建立外国机器车间。但不知道应该建造一个什么样的机器车间。”

“万能机器厂,就是制造机器的机器厂。曾国藩说:“那好,容闳你去咨询一下专业人士,之后,完全由你来考虑和判断办母机器厂的事。”

曾国藩擅长相法,由容闳的相貌、言行之中,看出他是个诚实、有胆识,而且负责的人,故决定容闳创办机器厂。他已接受容闳的提议,决定设立西式机器厂。其实,曾国藩所说的专业人士指的是华蘅芳他们这几个人。容闳将曾国藩的意见和他们说了。大家都无不欢欣鼓舞。两个星期后,曾国藩授权华蘅芳告诉容闳他的决定。

华衡芳说:“纯甫,曾大人说你去国外购买最适合中国的机器,完全由你决定到英国,法国或到美国去买机器。你能到这些国家去考察,然后买到这样的机器吗?”

容闳说:“我需要一些时间和费用。”

华蘅芳说:“曾大人说了这没有问题。曾大人会破格委任你五品军功衔头,你去上海道、广东藩司领取六万八千两银款,前往英、法、美国购买新式机器。”

容闳听了,暗自钦佩这曾国藩有如此大的气魄和远见,竟然能巨额投资里程碑式的机器厂。一个重大的决定就这样形成和实施。他是一个多么的不平凡的人啊!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容闳胸中的巨大的教育计划一定能实现。但眼下一定要很好地完成这个采购机器的任务。于是容闳说:“若汀,这前后三个星期,也许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三星期。我的这个士林准洋商而一跃成为曾大人的座上宾,踏进了中国政治的权力之圈,我想我的教育计划有望了。”

华衡芳说:“是啊,曾大人的伟大是不能用爵位来衡量的;也不在于他平息了叛乱,更不是因为他收复了南京,而是在于他的了不起的品德:他的纯洁而无私的爱国精神、他的廉洁奉公和他的深刻而有远见的政治头脑。”

容闳同意华衡芳的说法:“是啊,他是个开明的官。”

华衡芳问:“曾大人说过什么时候我可启程?”

华衡芳说:“曾大人说你越早越好。”

容闳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几天后容闳顶戴花令,成了朝廷的五品官,曾国藩授权工厂办在上海西北四英里的地方。后来取名为江南造船厂。它成为好望角以东最大的一个铁工厂。

1863 年10 月,容闳在广东藩司和上海道提取款银68000 两,启程之前,容闳正好遇到为美国罗塞尔公司(Russell&CO.)运送机器来中国的并正准备回国的工程师约翰·霍金斯(John Haskins)先生。容闳与他达成协议,由他先期赴美准备绘制机器与未来机器厂的图样。容闳则先到欧洲稍作考察。容闳乘船经香港、新加坡、开罗,再从开罗乘火车到亚历山大,再转船到马赛,乘火车到巴黎,再渡英吉利海峡到伦敦。容闳在法国和英国一共考察了四十多天,于1864 年初春横渡大西洋,到达美国纽约。

 

 

 

 

第二十五章

 

     容闳来到纽约,美国罗塞尔公司(Russell&CO.)没有履约,容闳是否恶霸担心,只好去找卡特勒。

容闳走进位于大西洋岸边的纽约时报社, 他登上四层楼。在这一层楼的拐弯处,他见前台坐着小姐。容闳上前询问记者卡特勒在不在。 前台小姐面露惊恐, 不言语, 容闳感到气氛不对。前台小姐对容闳示意, 意思要容闳赶快离开这里, 容闳不知道前台小姐是什么意思, 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索性走进会客室, 从房间的窗户看纽约繁忙的港口。这时有两个大汉过来, 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容闳拎到另一个房间。他们开始询问容闳是卡特勒的什么人。

容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便照直说,他是卡特勒是我的同学, 刚从中国来找他。大汉见容闳是卡特勒的同学, 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容闳说他就是因为不知道他在那里,才到这里来问的。容闳反问他们是否知道他在哪里。这两个大汉被容闳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对容闳说他们也在找他,两位大汉要容闳一有卡特勒的消息, 一定要向他们报告。

容闳失望地起身要离开纽约时报社, 突然有人向他扔了一张纸条, 容闳捡起纸条一看, 上面写着:去下面左边的十字路口等你的朋友, 千万别让他上来。

容闳阅罢, 将纸条撕成碎片, 从窗户里扔出去, 纸片洒向街上。

他来到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 容闳急切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生怕错过了卡特勒, 这上面的办公室里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容闳看见一个像卡特勒的人, 他走上去, 搭了一下那个人的肩膀, 那个人回过头来, 生气地瞪了容闳一眼。容闳一看不是卡特勒,连声说对不起。 容闳又同样搭错了一个路人。最后, 他猛然看到卡特勒从远处过来, 容闳走过去, 拉着卡特勒转进小巷。卡特勒抬头一看, 原来是好久不见的容闳, 又惊又喜。

容闳说:“卡特勒, 你好像有危险,我刚才到你的办公室,有几个可疑的大汉抓住我,询问我你在哪里?你这是怎么回事呀?究竟发生了什么?”

卡特勒脸上浮起一层感激, 他把原味告诉容闳, 原来是因为卡特勒写了一篇揭露丑闻的文章, 有人来暗害他。今天要不是容闳救了他, 恐怕现在的他已经被他们关进黑屋子里了。

容闳说:“我说还言论自由呢。”

 “容闳,你也真是幼稚。美国的言论自由是有相对内容的。”

容闳和卡特勒来到海边,站在纽约港口, 卡特勒他眺望远方,很感慨。卡特勒说:“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卡特勒告诉容闳,这些人是杀手。因为我写了很多有关黑奴解放运动的文章, 南方的那些极端分子十分恨我, 有些白人自己来纽约刺杀我。 其实我已经躲过了很多灾难。 今天你是我的救星,以后我如果有什么情况, 你可以去找丹尼尔, 他在联邦政府招募处。他有办法的。”

容闳点点头,说:“那你现在我要做什么?”

 “现在只能先回哈德福特城, 参加耶鲁大学毕业十周年的聚会。”

 “那你的文章呢?”

“暂时先搁一搁。去参加同学会,一定会遇到很多老同学, 十年以后的同学一定有很多事发生, 大家来分享一定很有意思。同时又能躲避那些南方人的迫害。容闳,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容闳欣然答应和卡特勒一起去。卡特勒很高兴问容闳找他有什么事。容闳说中国人说没有事不会来到三宝的宫殿。他想了解怎么才能买到机床。 卡特勒听了有些奇怪,容闳不会买机器自己开工厂吧!容闳说:“不是我想开工厂,是我的祖国要开工厂。”

卡特勒继续问:“你的祖国?难道你代表你的国家来买机器?这可是一件大事。”

“可不是吗? 你的报社能不能给我做一个广告, 我要买机床。可是现在我对美国的机床厂家不很了解, 登广告是很好的办法。”

卡特勒欣然应诺, 他完全可以给容闳帮忙。他要容闳等他先广告的稿子。容闳略略放下心来。他在一旁看纽约港口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卡特勒拟好稿子。卡特勒要容闳先看看广告行不行。容闳接过稿子,读了片刻。容闳说:“行,很好。不愧为我们的才子。”

卡特勒说:“你别夸我了。我现在几乎进不了报社。大门外总有人等我,监视我,想杀了我。”

“有这么夸张的吗?你怕吗?”

“我怎么不怕呢?世界上不要命的人毕竟少。”

“那你现在怎么办?”

“现在就要到报社去。”

“你去报社?你不要命了?”

“我刚写好一篇稿子, 一定要交给报社刊登出去。我也知道你很急。”

“现在你的情况这么不安全,你的稿子和我的广告等到回来再说吧。”

“不行, 现在内战迫在眉睫, 我这篇稿子不在现在发, 以后就没有意义了。”

容闳自告奋勇地说: “那我给你拿去, 你去安全的地方。”

卡特勒说:“我是要亲自去的, 他们以为我害怕了。为了正义, 我就是死了, 也要让全世界知道这些种族主义者干着什么样的卑鄙勾当。”

“真的为你担心, 为你着急。”

容闳很冷静。他在卡特勒耳边悄悄说了一个主意。卡特勒笑了, 好一个容闳! 真有你的!

纽约时报社内,人们都显得十分紧张和担心。卡特勒进入。社长惊奇地看到卡特勒。“你怎么还敢回来?”社长说。

卡特勒说:“社长,别怕。现在没有坏人。”

社长说:“你怎么知道?”

卡特勒说:“我在周围观察了好久。”

社长说:“我想不管怎样,你还是避一避为好。”

卡特勒说:“社长,我这篇稿子还是要亲自送给你的。”

卡特勒将稿子和广告递给社长,  还递给社长一封信。卡特勒说:“这是南方农场联盟给我的一封信。信中恐吓我,要我放弃写作废奴的文章, 要不然我的生命就此终结。 要不是我亲自来交给你, 你报社是不会将这篇文章登报的。”

社长看着这个不屈不挠的年轻人, 十分感动。社长说: “你连死都不怕, 我们难道怕登这篇文章。这篇文章正好有力揭露南方蓄奴主义者的卑鄙行径。我们一定要登。”

卡特勒谢谢你社长。社长还在担心卡特勒的安全。卡特勒告诉社长他和一个生死朋友去耶鲁大学几天, 他要社长不要担心他的要求。这时,他记起来容闳托付他的买机器广告的事。卡特勒拿出为容闳拟好的广告,递给社长。卡特勒说:“社长,我的同学,就是那个生死朋友要为他的祖国买机器。这是他想登的广告。你能给他登一下。几天就行了。”

社长接过稿子说:“没有问题。”

卡特勒说:“费用在我的工资里扣就是了。”

社长说:“好吧。知道了。你赶快离开吧。”

卡特勒谢谢社长,走出走出社长办公室。

 

       纽约街上,两个大汉尾随容闳和卡特勒, 只见前面容闳和卡特勒在叉路分头走去, 大汉跟着卡特勒而去。卡特勒走进一家咖啡馆, 坐下, 将礼帽在下放在桌上。卡特勒向招待员招手。 招待员过来。招待员:“先生,你要什么?”

卡特勒咬了一杯咖啡。 咖啡来了, 卡特勒很有风度地端起咖啡, 只感到背面有两支枪被顶住。 卡特勒扭头, 两个大汉看清他的脸, 他俩面面相觑。 原来他们将枪顶住容闳了。容闳用中文很有礼貌地;“你们有什么事?”

这两个家伙推了容闳一把, 扭头走了。容闳的咖啡洒了一地。

火车站,容闳和卡特勒哈哈大笑。卡特勒说:“这两个家伙一定受到上司的耳光, 在纽约还在到处转悠找他呢。”

 “他们一定还会到那个咖啡厅等候。”

 “我们半年以后再去。”他们登上火车, 火车长鸣一声, 轰隆隆地开向远方。

 

小田龟来到教堂门口,  米奇儿正在收大家捐款。米奇儿喊着:“为了前方的战争,请大家慷慨解囊,踊跃捐款。”

不断有人往捐款箱捐款。米奇儿看到小田龟来访, 她放下手中的活, 拉一把凳子让小田龟坐。小田龟很感慨:“有这么多人捐钱, 美国这个国家真伟大。”

 “小田龟,为了消灭奴隶制, 大家踊跃投入。”

 “为了消灭奴隶制,我也掏出钱来捐款。”

 “你?”

 “我难道不能捐吗?”

 “能,能。我们太欢迎了。”

 “耶鲁教育我, 我算半个美国人吧, 正义战争, 尽我的一点心意。”

米奇儿笑了:“你真不愧为耶鲁人。我为我们耶鲁感到骄傲。”

小田龟说:“米奇儿,你是否听说容闳回来的消息?”

米奇儿不假思索地说:“容闳就在美国, 现在在纽约。”

 “容闳这次回来干什么?”

米奇儿不假思索地说:“他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吧。”

 “米奇儿,你代我向丹尼尔问个好。”米奇儿说了声谢谢,小田龟就离开了。

 

日本学监办公室里,学监正坐在榻塌棉上观看两个日本女人歌舞妓跳舞, 优雅的音乐慢慢地回荡在房间。小田龟到,他在门口等着。下人来报门口小田龟武士到了。

学监向歌舞妓挥了挥手, 示意他们退下。小田龟进日本学监办公室。学监向小田龟说:“小田龟生, 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小田龟说:“你总不会要我来和你喝酒欣赏歌舞妓吧, 阁下一定有重要的事这么急要我到这里。”

 “是的. 昨天送来一份情报, 说中国的曾国藩差人来美国买机器。看来, 他们僵尸头上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开窍了。这个穷得国民连裤子都穿不上皇朝, 还竟愿意花这样的钱, 一定有高人指点。我们很快弄清楚谁来这里完成这个任务。”

“哈依。 ”

学监继续说: “中国有句古话, 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两天一定要多注意纽约报上的消息.”

小田龟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中国人买机器和我们日本有什么关系呢?  ”

学监沉下脸来: “你没有一点历史知识。在历史上,中国和日本虽然是邻国,但是这两个国家从来也没有间断过争斗。”

这时,手下送来了一叠报纸,渡边站起来。小田龟拿起报纸,嚷嚷:“果然是容闳, 他不但来到美国,还要买机床回中国。看,这广告一定是他的。”

学监听了, 没有显示出一点惊讶的样子。看样子国内的情报很准确。曾国藩果然想要飞天, 派你的同学来买机床。果真如此, 这会对日本构成威胁。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能造出枪炮。一定要阻止他在美国买机床。

“小田龟, 为了天皇, 还是你来想办法吧。”

“我?”

渡边说:“你。好了,你和三岛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办。”

小田龟答应着,去找三岛去了。

督学已经知道买机器的人是容闳,三岛进去。督学问三岛是不是知道了容闳来买机床的消息?三岛点点头。

督学说:“那你去对付容闳, 破坏容闳的买机床计划, 甚至用暴力手段谋杀容闳也是没有问题的。小田龟是容闳是他的好朋友, 我们不能派他去。你懂吗?”

督学告诉三岛怎样去做,三岛点点头就出去了。

督学料定小田龟会找他。果然不出所料, 门外来报, 小田龟求见督学已经想好计划。督学他让进来。小田龟问督学有什么新计划。 督学颁布命令,小田龟只要能说服容闳不要买机器就行了。如果容闳不能被说服, 就将容闳杀了。小田龟心里不解,容闳为了自己的国家的强盛在奔波. 这跟日本有什么关系?日本人为什么要杀他? 督学没有给小田龟很多的解释,只问小田龟是不是日本人小田龟生, 小田龟说是。督学又问他是不是武士。小田龟回答是。 督学说:“那你能不能服从天皇的命令。”

小田龟只得说用命来服从。 督学若有介事地说这是天皇的旨意。小田龟只得毫不犹豫地说: “我坚决执行。”

三岛进入小酒吧, 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酒, 一会儿, 一个西装革履美国人进来, 坐在三岛的对面。三岛吩咐招待员,端过酒来。三岛递给美国人递过去一包东西。美国人动手拆包, 三岛按住他的手阻止他拆包,要他带回去拆。这里眼杂。美国人将包放进皮包里。

美国人对三岛说:“说吧, 做什么。 ”

三岛说: “很简单, 只要你能在你们的国会散布中国人买机器和技术会威胁美国的利益和安全, 使一部分议员反对中国政府到这里来买机床就行了。你们哪怕来个临时限制也行。不过, 如果中国买到先进的机床, 他们就能造出枪炮, 弹药, 也能造出火车, 难道这些对美国不是一个威胁?  ”

这人笑着说: “照你那么说, 中国人只能配种鸦片吗? ”

三岛说: “就连种鸦片的技术也不能给他们。他们是蠢猪, 他们是最下贱的动物, 要他们进口, 那你们不是赚大钱了吗? ”

美国人说:“你说的有理. 他们只配抽大烟, 而不配种大烟。我明白了, 我会使你们满意的。”

三岛狡诘地笑了。他扔下一些美金, 和美国人一起离开了。

 

三岛洋洋得意地进学监办公室。学监见三岛踌躇满志的样子,估计他的事情办得不错,说:“来,三岛,观看歌舞妓。”

这时, 门口来报, 小田龟又来了。学监说让他进来。小田龟进来大声嚷嚷:“学监,一批日本小留学生到达,我们已经将他们的安置好了。”

学监打断小田龟的话:“你和容闳的情况怎么样? ”

小田龟诚实地说: “容闳是我的好朋友, 容闳为了自己的国家的强盛在奔波, 他作为他的同学和朋友, 不能用那些卑鄙的手段去迫害。”

学监生气警告:“你身为日本的武士和军人, 天职就是服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你先监视容闳的行踪, 到时候在见机行事。”

小田龟不断地哈依, 头点得象鸡逐米似的。 

教堂的钟声悠扬地响了, 容闳虔诚地听着杜曲尔牧师的讲道。听毕, 杜曲尔很高兴地邀请容闳到风琴前坐下。

杜曲尔问容闳:“一路上的情况怎么样?”

容闳将卡特勒和他差点被人暗算的事说了一遍。

 “现在波士顿也很乱, 很多人在寻仇。不过你到了哈特福德, 就到家了, 不会有什么事。Wing,你这次一定有任务在身。你告诉我我能帮你什么?”

 “牧师,我这次来是来买机器的,就是机床。 ”

 “难道要在中国开大型机械厂?”

 “这次回中国, 看到中国要多落后有多落后, 中国落后已经挨了多少欺压, 人都变成了动物。不仅自己人打, 还受外国列强欺负。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我要买机器之母-机床, 到时候中国能生产武器, 能生产大机器, 这样中国才能强大。”

杜曲尔听了, 很受感动。杜曲尔说: “Wing, 上帝会保佑你的, 我一直在为你祷告。可是我为你担心的是你的终生大事。你要有个家了。不能再这样闯荡了。”

容闳笑笑: “在我们中国,国家是先国后家。现在国家受难, 大家不保, 我难道还有心思成小家?” 说完,容闳离开,到布朗大娘家里去了。

 

容闳在大娘家院子劈柴,  杜曲尔和卡特勒气喘吁吁进。 杜曲尔止住容闳劈柴. 卡特勒递给容闳一张纸, 容闳坐在柴堆上, 仔细读完这张纸, 心里十分郁闷。卡特勒和杜曲尔相对看了一眼。

容闳说: “这就奇怪了, 我到这里来买机床, 政府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买机器难道威胁美国的安全?  这是什么理论?  ”

卡特勒说: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在国会, 一定有人在捣鬼。要不, 现在忙于内战还来不及, 他们怎么会有事件来辩论这件事呢?  ”

 “可是怎么也想不起谁会作这种事。”

杜曲尔告诫容闳: “这种买卖只能悄悄进行, 不能大张旗鼓。找小公司, 不要和大公司打交道。”

卡特勒附和着说: “牧师说得对, 我们得想个办法。其实登广告是我的主意, 看来有人在利用这个消息在破坏容闳买机器。” 卡特勒突然记起有同学哈金斯现在在做贸易。他说他去询问一下后告诉容闳消息。大家都同意他的说法。他们离开后,容闳一直在想他买机床的这件事,别人怎么会知道呢,而且,他们的国会怎么也会参与呢。这件事引起了他的警觉,他觉得以后做事应该很小心了。

 

耶鲁大学校区林荫大道就像一幅天然的画,容闳和小田龟从林荫大道另一端进入画面。小田龟边走边对容闳说:“太平天国已经走向末日, 现在的清政府已经平乱, 太平天国的余党到处逃窜, 全部被消灭的日子不会很远, 清国已经不需要这些机器了。”

容闳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买机器? ”

小田龟自知说漏了嘴:“你买机器的消息满天飞了, 现在谁不知道? ”

容闳想从小田龟口中掏出日本人是否在捣乱。容闳说: “那你对我买机器是怎么看的呢? ”

小田龟说:“ 我也才从报上读到的, 现在没有什么看法。”

容闳说:“不会是刚听说的吧! ”

小田龟说: “真的, 我想你们买机器, 对我们日本有什么关系呢?  ”

容闳也不再追问:“那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

小田龟说:“容闳如果有钱, 在美国置些地产。 ”

容闳对他的劝告嗤之以鼻。小田龟也了解容闳的脾气, 这样劝是没有什么用的, 因此也就到此为止, 学监要怎么做他也鞭长莫及了。

 

卡特勒又来了,容闳请他走进布朗大娘家对面容闳的房间, 他手里拿着一份简报。他将简报递给容闳。卡特勒在朋友那里听到了政府对容闳买机器的异议, 并且扬言要国会通过采购法案。容闳百思不解, 国会早不讨论晚不讨论机器进出口的事, 刚好会在中国要买机器的时候来讨论禁止出售给外国机器的事。谁会这样缺德在这个时候使坏?

卡特勒猜测:“这个有异议的政府官员好象和日本政府的关系特别好。你有没有什么日本的朋友, 会不会在这方面使坏。”

容闳想来想去,想出一个小田龟,难道是他小田龟在当中使坏? 可是容闳认为小田龟不是背后使绊的人。卡特勒说: “可是小田龟毕竟是日本人, 也毕竟离开很多年, 在这么多年以后, 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也许吧。” 容闳说。

 

容闳要卡特勒一起为大娘家屋后的树林剪枝,卡特勒想遛马, 容闳也想他的那匹曼恩马了。他们俩就去米奇儿家。

雷诺在喂马,见到他们俩到他家,十分高兴,雷诺正愁没有帮他去遛马,他们俩一说,就立刻将马牵出来,要他们去遛。卡特勒和容闳骑着马,秋天的山上十分美丽,树上的叶子变黄了,金黄金黄的一片,远处,还出现了红叶林,就像老天爷给树林上了美丽的颜色似的。他们俩在马背上慢慢地向前遛着,卡特勒说:“容闳, 你还记得我们的好朋友哈斯金斯吗?”

 “记得,他怎么样了?”

“他答应帮助你了。”

“他?他能怎么帮助我?你说。”

“他现在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说想办法找到卖家,买卖悄悄地进行。他一定会成功地说服Putnam机器厂FITCHBURG, Mass. 下订单。要六个月以后才能取货。”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但是你要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能买到机器,什么事我都答应。”

“谁要你答应什么事。 我们要你一定要在小田龟面前装作放弃买机器的样子, 给日本人一个放心。”

容闳高兴极了:“那容易,那太容易了。”

他们遛了很长时间的吗,这时,太阳就要下山了。血红的夕阳,她的余光和红叶林柔在一起,融为一体,煞是好看。他们就转回来了。

 

      第二天,容闳走在街上, 察觉到身后好象有人老盯着他. 他快步于去找卡特勒, 向他请教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特勒,我在街上走,怎么老是有人跟着我,盯我的梢?” 容闳说。

 “我想这里一定有原因。我说你赶紧将放弃购买机器的消息散步出去, 这样, 盯你梢的人就会自动消失了。” 卡特勒说。

 “那我怎么才能散布这个消息呢? ”

 “这很简单, 就在同学会上大声散布这个消息就行了。”

 “卡特勒,你真是什么事都给我想到了。”

 “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  卡特勒说。

 

耶鲁大学绿草地上两个架子上挂着1864同学的十年聚会的横幅,同学们见到容闳,大家惊喜万分。一个叫比尔的同学说:“我们的部队已经开进到腹地了。”

有个同学说:“看来在那里的南方联盟军队打得也挺顽强的。”

南北战争正在进行,同学们的话题集中在国家大事,他们似乎不曾注意,当年那个信誓旦旦要改革中国教育的容闳,今天怎么成了机器商人。

小田龟也来参加同学会,小田龟证实容闳是中国派来买机器的人。 “你终于出现了。” 小田龟说。

“母校的同学会,我怎么能不来呢?” 容闳说。

“我虽然没有在耶鲁读很长时间,但我也读过一年。我也算是一个耶鲁人。”

“当然。"

卡特勒加入他们的谈话。卡特勒故意说:“容闳,听说你在买机器,你现在成了中国商人了?”

容闳也故意说:“是啊,作为商人,赚钱是大事。可惜你们的国会不让我如愿以偿,赚到这笔钱。现在做生意太难了。”

 “噢,真的是你在买机器。” 小田龟装作不在意地说

 “小田龟,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你的问题。” 容闳说。

 “我……我没有什么问题。对于一个商人,不能赚到这笔钱,我替你遗憾。” 小田龟说。

 “做生意就是这样。是天意。机会来了你推都推不掉,老天没有安排让你赚的,你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容闳说。

 “这你算是说对了。人算不如天算。赚不到的钱就算了。你还真听了我的劝告, 放弃了买机器。”小田龟说。

容闳默认了。

 

米奇儿骑着她的曼恩马来到大娘家门口。她下马,进院子。大娘看到她,说:“米奇儿,别人都去耶鲁大学了,你怎么不去呢。”

 “大娘,丹尼尔托人捎话来,要我去做义务员。他们那里的医院缺护理人员。” 米奇儿。

 “要不要大娘这样上了年纪的人?”

“你就别想了。您老还是在家好好看着吧。等我们回来告诉你胜利。” 米奇儿说。

 “你到我这里就是要告诉我这些?还有你放不下的人吧。” 大娘说。

 “大娘,我只想要你告诉Wing. 我去丹尼尔那里了。”

 “他现在在耶鲁,你去就好了。”

 “我怕时间来不及,我就不去耶鲁了。”

 “好吧,我就告诉他。”

 

 耶鲁大学绿草坪上,容闳在和同学谈话中还对自己的教育计划十分的执着。卡特勒十分了解容闳,他还以为容闳已经忘记他的教育计划。然而,容闳并没有忘记他的计划。他不是说说而言,现在,他发誓在他有生之年一定会完成这个宿愿。

小田龟倒告诉你一件事,日本国内的思想家福泽谕吉要他买很多军事政治科技航海等教科书, 在日本要开一个私塾, 培养和输送来美的人才。这个思想家的想法和容闳差不多。容闳听了,沉思了一下,心里想,日本在这方面比大清帝国走的快。小田龟继续发表他的宏论,大清国已经病得走不了了,躺在地上还奄奄一息。根本没有走得快走得慢一说。大清已经不走不动了。容闳很受到刺激,他觉得小田龟说得没错,但是嘴里可不能承认,也没有失望。他指着门外一棵老树,说:“你看这棵树, 枯朽了, 看看树根下的一簇新枝。如果这新枝长成树, 就会蓬勃。这就是中国。”

小田龟觉得他和容闳已经斗勒半辈子勒,看来还是这样要斗下去了。 他说:“我喜欢你成为我真正的对手。”

容闳点点头,有同学招呼容闳去说话,容闳就走过去,又和同学们谈了很久。

 

第二天,小田龟到火车站去迎接日本小留学生来美国留学。他见到督学。小田龟洋洋得意地告诉督学, 容闳已经放弃买机器了。这是他在耶鲁同学会上容闳亲口对他说的。督学听了十分高兴,赞扬小田龟干得好,干得出色。可是并没有消除他对容闳来美国的担心。他觉得容闳不会单纯,不会没有目的。于是他要求小田龟还是要提高警惕。 

督学看到日本小留学生从火车上下来. 迎了上去。他还在想容闳的小留学生的留学计划。他断定容闳也会像他们日本一样,因为容闳做梦也在想把他的中国儿童招出来接受美国教育。夜学他这辈子一定会作不懈的努力。这个人真了不起。中国要是多几个这样的人,也许中国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容闳和卡特勒在酒吧内等着哈斯金斯。哈斯金斯迟到了。在等着的时候,容闳想起丹尼尔。 “你难道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找丹尼尔?” 容闳问卡特勒。

“他一直在打仗。听说他一次受伤了。现在在纽约,他到我这里来了一次,是拄着拐杖来的,他的腿受伤了。” 卡特勒告诉容闳。

“他的伤严重吗?”

 “怎么能不严重啊?”

 “他现在还在纽约吗?”

 “我想一定还在。”

这时,哈斯金斯来了。卡特勒对服务员喊:“再来一杯白兰地。”

容闳为哈斯金斯倒了一杯酒:“来,为我们重逢在耶鲁干杯。”

卡特勒说:“来干杯!”

他们一饮而尽。

他们开始谈关于机器的事。容闳问哈斯金斯建造这些机器大约要多少时间。哈斯金斯告诉容闳大约需要六个月时间,六个月后容闳可以提货。

容闳在考虑,这六个月时间什么地方去打发呢。对了,美国此时正在进行南北战争,他想上前线于是他对卡特勒说:“你觉得这六个月时间正好给我一个机会去上前线参加林肯总统的军队打奴隶主的军队,对吗?”

卡特勒没想到容闳想上战场来消磨这六个月时间。

“容闳,你疯了。打仗是要丧命的。”

“我知道,子弹是要打死人的。”

“那你还要去,为什么?”

 “这个你要去问丹尼尔。去问米奇儿。她的丈夫丹尼儿长期在打仗。为什么?”

 “容闳,你在羞辱我。”

 “没有,我没有羞辱好朋友的意思。他们使我钦佩。这六个月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去了,我想为废奴事业尽些力量。”

“我不是要你不要去,我也不是怕死之辈。我是说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在你的肩上。如果你死了,这机器怎么办?”

容闳轻松地笑笑:“如果我死了,不是还有你和哈斯金斯。哈斯金斯,如果我为国捐躯,你能负责将机器送到中国。”

哈斯金斯握住容闳的手, 激动地说:“你放心, 我会办到的。”

 

 火车站,一批批伤员从火车里下来。容闳和杜曲尔正在帮助运送伤员。容闳对一个伤员说:“你听说过费茨格莱德将军?他叫丹尼尔.费茨格莱德将军?”

伤员说:“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听说过。”

容闳对另一个伤员说:“你听说过费茨格莱德将军?丹尼尔。费茨格莱德将军?"

伤员的回答又使容闳失望:"没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容闳对杜曲尔说: “丹尼尔会不会他已经牺牲了?”

杜曲尔:“你别瞎说。他一定在什么地方。你怎么不去问米奇儿呢?”

容闳知道米奇儿也上前线了。米奇儿是在开同学会前一天走的。她没有来告诉大家。因此杜曲尔也不知道。另外,丹尼尔受伤,不知道养好伤了没有,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前线指挥部队。

杜曲尔也劝容闳,他现在正在为他自己的中国在做重要的事, 这里的事就留给丹尼尔、米奇儿他们做,别去想别的事了。可是杜曲尔太了解容闳的性格了。他想好的事,他一定回去做的。目前,他想去参军。他想去上前线打仗。他也一定会去。

     

 终于,卡特勒说不服容闳,只好带他到纽约的征兵处。

纽约征兵处显得十分忙忙碌碌。征兵处后面也设有临时野战医院。人们抬着伤员进进出出。容闳和卡特勒走进征兵处。卡特勒见一个受伤的士兵正在聚精会神地读着他写的评论南北战争的文章。他十分激动。他竟然也跟容闳想上前线。容闳奇怪地看看他,他怎么也改变了他的主意了呢。

容闳斜这眼看看卡特勒瘦弱的身体:“你根本没有过军事训练, 不知道怎么握枪的弱男子, 怎么能让你上前线呢? ”

现在竟然轮到卡特勒来说服容闳:“世界上有两种武器可以上前线. 一个是带枪的和带笔的。我要带着我的笔上前线去战地采访。我还要拿起枪去打南方的奴隶主军队。”

容闳见卡特勒这么坚决,说:“那你就和我一起去报名吧。 ”

他们来到报名大厅征兵报名处。工作人员问:“你多大年纪了?”

容闳:“我37岁了。我想当六个月的义务兵。”

工作人员说:“我们不收六个月的义务兵。”

容闳说:“我要找你们的负责人,谁说我就不能当六个月的兵?”

工作人员说:“这不是我说的吗?我们有规定。”

容闳说:“我憎恶奴隶制度,表示愿为北方当六个月义务兵。”

工作人员: “我们知道你憎恶奴隶制度,每个人来参军的都是因为憎恶奴隶制度来的。可是我们有规定。”

这时, 里面出来一个将军, 这个将军不是别人而是丹尼尔, 丹尼尔穿着神气的将军服。容闳简直忍不出他来了。丹尼尔想不到在这里见到容闳,热烈地拥抱容闳。

丹尼尔大声地说:“容闳,我见到你了。这是你吗?”

卡特勒对丹尼尔说:“这不是容闳还会是谁呢?”

丹尼尔抬头,看到卡特勒。三个朋友拥在一起。丹尼尔对容闳和卡特勒:“打仗十分残酷, 你死我活。你以前打枪都怕,现在怎么有这样的胆量了。 ”

“ 你是在吓唬我, 你以为我不敢豁出生命为真义而死?” 容闳说。

丹尼尔十分感动,这容闳还是原来的铁打的容闳。

“哈斯金斯告诉我了, 你在为自己的祖国在美国购买机器, 去强大自己的祖国的时候, 中国更需要你, 但是请你记住正义而战斗都是一样, 都要付出代价。” 丹尼尔说。

 “你别说这么一套大道理, 我也是这个国家的一员。我也随时准备为这个国家捐躯。让我有六个月的机会。死了也值得了。”

丹尼尔说: “那还得看哪里最需要你. 我觉得中国更需要你, 你容闳不是说过, 中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你的人民更需要你去解救。”

容闳说:“那你说你是不给我机会了。”

丹尼尔:“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我给了你机会,而你也许会失去为你的人们服务的更大的机会,我还不了解你吗,容闳。我还是把机会留给我亲爱的中国。这不是很好吗?至于我的好兄弟卡特勒,你知道他的笔激励多少士兵英勇地冲向敌人。我让他上战场,他也许只能杀死几个敌人,可是他的笔能杀死成千上万的敌人,你说那个更合算?”

容闳和卡特勒都不作声。丹尼尔对容闳:“我让你看一个人, 你就会明白胜利是属于真理, 胜利是属于真理。但要控制你的感情。 ”

容闳抬起头,仿佛丹尼尔太看不起他了:“丹尼尔,你在开玩笑, 见了人怎么还要控制感情。”

丹尼尔笑笑:“我知道有一个人对你很好, 还有一个人在快死的时候还在念叨你的名字, 真的, 你一定要坚强些。”

容闳和卡特勒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丹尼尔说:“好吧, 我带你去。 ”

容闳和卡特勒随丹尼尔走进一个挂有红十字旗的楼, 穿着浅蓝色的大褂的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这是临时野战医院。容闳跟随丹尼尔进到院子, 迎面来了一个戴着护士帽,穿着护士大褂的女人。 容闳一下就认出她。容闳喊出声来:“米奇儿。”

米奇儿眼神射出从前对容闳的爱慕的光, 可是她嘘了一声, 表示容闳不要大声说话, 她向他们点点头, 示意要他们跟着他。容闳随米奇儿来到病房, 容闳被里面的一幕给惊呆了。尽管这病床上躺的人简直是个木乃伊, 全身都裹在绷带里, 可是容闳清晰地记得这双眼睛, 这双总是带着恐惧的眼睛。他立即叫出声来。

“戴文! 是戴文!在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 是戴文! ”

戴文听到容闳在喊他, 微微张开眼睛, 眼角里滚一颗很大的泪珠, 容闳见他努力张开嘴, 就凑了上去, 他听到戴文轻轻地说: “容闳, 谢谢你, 我是在报答你和丹尼尔, 还有米奇儿对我救命之恩, 才上前线打仗。”

米奇儿上去, 轻轻擦去戴文眼角上的泪珠。米奇儿轻轻地说:“亲爱的, 安静地躺着, 你会没事的。”

戴文颤抖着嘴唇, 好一会, 用细细的声音,说: “容闳, 如果我死了, 我求你们一件事行吗? ”

容闳点点头,眼里含着泪水。

戴文轻轻地说: “别难过,人总有一死。要没有你们救我, 我早就死了。现在, 我还能为消灭奴隶制而死, 我很幸福。我的亲爱的妻子, 我的儿子, 他们再也不会成为被人踩在脚下践踏的奴隶。我很光荣。”他喘息了一下。米奇儿为戴文擦了擦脸, 转身去拿药。戴文微微睁开眼: “容闳, 求你一件事, 你告诉米奇儿, 把我葬到她家小山后的她家的坟地里, 我只有躺在那里才会感到永远的安全, 因为有你们这些朋友保护着我。”

米奇儿刚进来, 在那里听完戴文的一席话, 冲出门外, 捂着脸痛哭。容闳看看丹尼尔, 丹尼尔点点头, 容闳对戴文说:“我们答应你。” 容闳小声地安慰了戴文一会, 转身看到米奇儿, 从她的脸上, 容闳看出她的疲劳, 可是她的那张脸还是那么美好。 容闳注视她。无话。

卡特勒招呼容闳出去。 他们走出院子的时候, 容闳心里很沉重。他眼里含着眼泪。

容闳恳求说:“丹尼尔,你一定要答应我参军上前线打仗。我容闳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为了正义, 我和戴文一样,可以视死似归。美国是我的第二个祖国, 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我要为她而战。”

丹尼尔笑了。

容闳气愤地说:“你还笑! ”

丹尼尔说: “容闳, 既然你把美国当成你的第二个母亲, 你以为你的娘家无人了? 你娘家的人要你为你的第一个母亲而战, 留着这里给你第二个娘家的人。我这里也有英雄好汉。你看, 连我的老婆, 一直崇拜你的米奇儿都视死如归。你就放心吧。我们会赢的。”

容闳还是不依, 丹尼儿生气了,说:“容闳,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买机器? 就是为了你的祖国早日强大起来。”

“如果我在这里的战场死去, 我已经和哈斯金斯说了, 要他将这批机器运去中国, 我不是也完成任务了吗? ”

丹尼尔坚决地说:“容闳, 你还想我们用决斗的方法来决定你的去留吗? 为了米奇儿, 我可以这样做, 可是为了你的祖国, 我想我用不着这样做, 因为你比我还明白, 你的祖国不仅需要这批机器, 更需要的还是你这个人。你别跟我争了。不过你临走前, 我还是要委托你办一件事。”

容闳和卡特勒都说:“什么事?”

丹尼尔说:“你们不是答应戴文, 将他送到米奇儿家的山上坟地安息吗。大夫说戴文过不了一天。你代我把他安顿好吧! ” 容闳点点头。

几天后,容闳带着覆盖着联邦旗的戴文的棺木来到米奇儿家的山坡坟地。杜曲尔牧师主持了葬礼。愿戴文的英灵永生。

 

      同治四年八月,新式机器从纽约港口运往上海。

 

 

上卷 第十六章--第二十章

第十六章

 

 

 

 

丹尼尔搭起小帐篷,将佳美卡在帐篷内安置好,米奇儿在小帐篷里点上蜡烛。米奇儿蹲下,嘉美卡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呻吟着。

米奇儿安慰她,问她:“你好一些了吗?”

嘉美卡说:“米奇儿,我很难受,我走不动了。唉,这小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就现在在我的肚子里闹。米奇儿,委屈你们了。”

米奇儿心里很难受:“你这是什么话。有小天使降临,他能保佑我们的。你知道吗?”

嘉美卡说:“要这样就好了。米奇儿,谢谢你。”

野外的树林边,篝火燃烧着,火苗映着他们的脸庞,容闳接过丹尼尔的枪。

丹尼尔说:“要是我们遇到狼,你别怕,打猎的时候要是你怕了,动物就会扑上来咬你。哪怕到了你面前,你只要一扣板机,他们就倒下了。”

容闳胆小,生怕伤了自己:“那你教我怎样使用吧。”

丹尼尔朝容闳一笑:“你终于象男人了。我教你。很简单,就拉一下闸,放进子弹,瞄准,扣扳机。傻瓜也会。”

“丹尼尔,你好像在骂我。我比傻瓜应该聪明吧!”

“那一定是这样的。” 丹尼尔说。

帐篷内的嘉美卡发出阵阵哀痛声:“米奇儿,看来我是不行了。我肚子沉沉的,这小家伙怕是要出来了。”

米奇儿急了:“我去拿些垫的,我们的小天使就要生在这山上了。”

米奇儿没有经过允许,进入男人的帐篷内,将他们的盖被都捧来。丹尼尔说:“喂,亲爱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让别人休息了?”

“我有用。”

“你冷难道我们不冷吗?”

“你们有门口的火堆呢!”

 “丹尼尔,他们有用,他们有大用。今天可能是个好日子了。” 容闳领会了。

 “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在说什么?” 丹尼尔不解。

 “米奇儿,你拿我的吧。” 容闳赶紧说。

 “我这不是全拿了吗?” 米奇儿说。

米奇儿见容闳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便向容闳吩咐道:“你赶紧烧一点水。”

可是丹尼尔还蒙在鼓里:“要你烧水作什么?”

容闳说:“你是一个枪战英雄,但是现在你真是成了一个木头人。嘉美卡要生孩子了。”

丹尼尔警觉起来:“ 糟了,这很危险。”

容闳不知道丹尼尔在说什么:“生孩子有什么危险?”

丹尼尔有点惊惶失措:“你有所不知,生孩子时会有大量的血,那血腥味肯定要引来很多野兽。你准备好战斗吧。看看你有多少子弹?”

容闳数了数子弹:“我这里只有十发子弹。”

“我的马袋里还有一些,我全给你。我们做好准备吧!”

夜深了,天也渐渐转冷。容闳和丹尼尔在女生帐篷前又生起一堆篝火,一方面为了取暖,还有一方面就是镇狼群。嘉美卡开始呻吟。声音越来越大。

米奇儿在喊:“你挺住,使劲。”

嘉美卡大声地在叫着…… 突然,一声孩子的啼哭横空出世,打断了嘉美卡的呻吟。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戴文跳起来:“啊,我做爸爸了。我做自由人的爸爸啦!”

容闳对着戴文喊:“戴文,平静。你去看看孩子。”

米奇儿对容闳说:“热水。”

容闳将热水递进去,只听戴文笑个不停。

树林里,容闳和丹尼尔突然闻到一阵血腥味。

丹尼尔警觉:“不好,如果狼群闻到这味道,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我们如果不采取行动,大家都死定了。”

“你说我们怎么办呢?”容闳问。

丹尼尔命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多点火,快去拣柴火,要不了多久,狼就会来了。”

富有经验的戴文说:“对,丹尼尔说得对。我们一起去捡柴火。”

戴文拖着带伤的腿和容闳一起去捡柴火。这时他们已经远远听到狼嚎了。容闳回来,抱着一大捆柴火。这时他们又听到一阵孩子的哭声。米奇儿笑了起来。丹尼尔脸上吓得雪白:“米奇儿,赶紧将孩子擦干净,换地方。大家将帐篷搬到远处。”

容闳点火。果然不出丹尼尔所料,树林冲出狼群围着血迹敖敖地叫着,几只狼朝他们过来。嘉美卡吓得哭了起来。米奇儿安慰她。丹尼尔和容闳手里握着枪,等待着狼群的到来。几只狼到了火堆前面,又退了回去。一只狼冲过来,容闳闭起眼睛一扣扳机,砰的一声,狼倒下,又站起来,扭头一瘸一瘸逃走。丹尼尔也向一只为首的狼开火。这只狼应声倒地。其余的狼听到枪声,都逃走了。丹尼尔向容闳翘了翘大拇指。

丹尼尔说:“容闳,你真了不起,象个侠胆英雄了。”

容闳说:“丹尼尔和米奇儿,你们为救戴文和嘉美卡作出这样的行动, 他们才是英雄。”

戴文翘起大拇指,说:“你们都是好样的。有你们这样的人,我们黑奴解放有希望了。谢谢你们。”

嘉美卡抱过来孩子,在火堆旁,孩子十分可爱。一阵风刮来,送来了凉意。容闳将自己的长衫脱下,盖在孩子的身上。米奇儿看到容闳的内衣,补丁叠着补丁。米奇儿心里有些难受:“容闳,你就穿着这样的内衣?这是谁给你补的?”

容闳骄傲地说: “是我自己补的。”

米奇儿问:“那你的打工和辅导我的工资呢?难道就不会去买一件好的内衣穿?”

容闳大方地说:“抱歉让你们看见我寒酸的内衣。我的钱要付学费和生活费的。”

米奇儿刹时感到心痛:“那我以后再给你加些辅导我的时间吧。这样你可以多赚一点,买一件像样的内衣。”

容闳感到米奇儿就像自己的妹妹:“谢谢你这样想,米奇儿。我想我会解决自己的问题。”

丹尼尔将米奇儿拉到一边 :“米奇儿,你要他辅导原来是想为他解决一些经济上的困难。”

 “你还吃人家的醋呢。而且差不多把人家打死。”

丹尼尔很难为情:“米奇儿,我太惭愧了。我怎么办呢?”

米奇儿宽厚地说:“那好办,容闳是一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他正在为了把你送到拘留所去感到难受呢。”

“那是我自作自受。我很对不起他,也很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因为嫉妒,差点也让你丧命。”

米奇儿撒娇地说:“我喜欢。我喜欢你这样做。”

 “为什么?我差点杀了你,你还这样说。” 丹尼尔不明白。

米奇儿充满对丹尼尔的感情:“丹尼尔,我爱你。你的嫉妒使我明白你也多么的爱我。你对我的爱是真心的。”米奇儿看看四周,没有人。米奇儿抱着丹尼尔,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离开了。丹尼尔一个人久久站在那里。丹尼尔听到容闳在叫他。丹尼尔十分感慨,现在他才知道他的吃醋是多余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丹尼尔定了定神:“天快亮了,我们启程吧!”

容闳和戴文齐声答应:“好吧,我们走。”

他们启程。丹尼尔突然想起,对容闳说:“容闳,你拿着枪在后,我在前面带路走。”说话间, 突然曼恩叫了起来. 果然在远处他们看到几把移动的火把, 有人来追他们了。 丹尼尔快速反应: “我们应该兵分两路, 容闳和戴文你们带着孩子朝大路走, 不要点火把, 不远就到了格林伍德小镇, 有个黑人律师在教堂等你们, 他是唯一的黑人, 因此不会有错。我点上火把朝小路走, 天亮时和容闳在教堂会合回去。”

丹尼尔没走多远, 火把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只见后面的火把跟着他而去。后面的人喊丹尼尔的名字。原来是海顿律师派人来接应他们。

天开始发亮,他们来到了小镇。容闳和戴文他们终于到了教堂。海顿律师等着他们。大家很高兴。 当容闳将两个黑人奴隶交给海顿律师时, 容闳哭了。

米奇儿感到奇怪:“容闳,你怎么了?”

丹尼尔:“容闳,你怎么了?” 容闳没有回答。海顿律师代替容闳回答:“容闳太激动了。你们让他静一静。”

第二天,米奇儿回家,远远地看到家门口围着一些人, 其中这两个奴隶主气汹汹地和雷诺在大声吵嚷,要雷诺交出人来。 看到这个情况, 米奇儿十分愤怒。

米奇儿高声叫道:“你们说我放了你们的黑奴,你们有什么证据?”

葛里芬说:“昨天晚上我们看到你们从教堂出去,带着我们的两个黑奴。我们被你们调虎离山,没有跟住。你还抵赖。”

米奇尔说:“如果再在我家门口闹事, 我就喊警察。”

雷诺发现女儿回来,十分高兴,但是现在他怕女儿受到伤害,他要女儿回屋。米奇儿说:“爸爸,我才不怕他们。”

葛里芬并不示弱:“好个雷诺,你说得好听,竟然唆使自己女儿将我们得黑奴盗走。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法院起诉。”

 “你们爱上法庭,去吧,我奉陪。” 米奇儿说。

奴隶主们气哼哼地走了。雷诺对着女儿大发雷霆:“你这小姑娘越来越不听话。这些救人使枪的事是男孩子干的,你去凑什么热闹。明天他就会有飞来横祸。救奴隶一定是容闳和丹尼尔的主意, 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米奇儿听到她爸爸这么说话, 哭了。米奇儿带着哭腔说:“爸爸,你总是说人是要有良心的。你难道不同情那些饱受折磨的黑奴吗? 你难道还能看着他们死吗?”

雷诺心里不平衡:“你还要责备你爸爸。我是为了你好。女孩子不好好在家做功课,去什么解放奴隶运动。这是要丢性命的,你知道吗?”

米奇儿觉得父亲是一个胆小鬼:“爸爸,你这么说,不受到良心的责备吗?容闳是个外国人,他尚且能为解放黑奴连命都胆敢搭上。而你……”

雷诺还是坚持他的观点:“你小孩子家懂什么?良心和法律是一回事吗? 出于良心可是我们在触犯法律你懂吗? 你这良心会给我们家带来灾难。”

米奇儿勇敢地说:“爸爸,如果良心给我们家带来灾难, 就让女儿我一个人顶。我相信容闳和丹尼尔会和我在一起的。而你却是一个胆小鬼。”米奇儿一个人赌气跑了。

雷诺知道米奇儿跑到布朗大娘家那里去, 就去找她, 果然米奇儿在巴特勒大娘家。米奇儿早把这件事和布朗大娘说了。

雷诺对米奇儿说:“你逃到大娘家,明天就不会有事了吗?”

米奇儿回嘴:“我不是逃到大娘家,而是想跟大娘商量商量这样的事我应该怎么办?”

布朗大娘见雷诺还在生气,就和雷诺说:“雷诺, 你家的事米奇儿对我说了。你说这两个奴隶主没有证据来证明他们的黑奴藏在你们家, 更何况容闳和丹尼尔已经把他们送走, 你怕什么。估计奴隶主没有证据不可能起诉。”

雷诺说:“万一他们起诉了呢?”

还是大娘胆大:“那你就大胆和他们应诉。没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一句老话,他们没证据,他们不会起诉。”

雷诺听到这样的解释, 终于松了一口气。后来真的还是布朗大娘说的对,奴隶主沮丧地回南方去了。这一事件却给容闳,丹尼尔和米奇儿结成生死之交了。

 

转眼万圣节到了, 孩子们都在自家的门口布置使人害怕的地狱场景。容闳,黄胜黄宽米奇儿和丹尼儿在布朗大娘的家,大家在讨论穿什么衣服去向邻居Trick Or Treat讨糖。米奇儿要穿一身天使外套,她显得格外的漂亮。丹尼儿带着一个魔鬼面罩,显得很可怕。

米奇儿主张容闳把长发披下来,穿上中国的长袍,也很吓人的样子。容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容闳照样做了。街上一片漆黑,邻居的家门口发出阵阵的鬼叫声。米奇儿和丹尼尔不断大呼小叫的。 他们已经要了不少的糖。在黑暗中的远处,容闳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他的装束很象校长哈蒙德老师。

容闳对大家说:“大家看,校长先生。”

校长先生领着几个亚洲人模样的学生。哈蒙德校长看到容闳丹尼尔他们,很高兴。他拉着一个学生的手对容闳说:“容闳,看我们学校来了谁。“来,孩子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布朗老师从日本带来的几个日本同学。他的名字叫小田龟。”

小田龟和容闳差不多年纪,小田龟很有礼貌地和容闳他们鞠了一躬。小田龟拘谨地说:”很高兴认识你们。请多关照。”小田龟毕恭毕敬地坐下,身板挺得直直的。

米奇儿和丹尼尔看到他们那样,都哧扑地笑了起来。

校长说:“米奇儿,你们别笑,日本朋友做什么都很认真,这一点就连他们坐的姿势都可以证明。而我们美国的孩子,都十分随意,说说笑笑,甚至打打闹闹。我希望你们将来互相认识,互相取长补短,成为朋友。”

容闳在奇怪在学校读书时候怎么没有看见这些日本学生。米奇儿告诉容闳,孟松也有几个日本学生,容闳没有见到是因为他们回日本学习去了,刚才校长看着他们是他们刚刚来到学校。

现在我们知道了日本明治前已经有学生到了孟松学校学习,而且还有庇护人,监护人等等。一直到后来布朗先生又带了一些过来。校长离开时,他要黄胜出来,他要单独和黄胜说话。

谈话完毕,黄胜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眼睛红红的。

容闳问:“阿胜,出了什么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黄胜沉默。黄宽向容闳眨眨眼睛,表示不要问黄胜了。他一定出了什么事。黄宽和容闳上床睡觉。半夜,容闳听到黄胜还在哭。

容闳起身问黄胜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黄胜没有回答。容闳见黄胜不想说,也就不问了。

 

校长带着的这批学生刚从日本来的,他们在美国读了几年以后,又回日本去学习了一段时间,而且以前也不在孟松学的。他们同来的还有日本督学渡边。与容闳是草民来留学不一样,他们都是来自日本的皇亲国戚,武士等显赫家庭 。

现在渡边在他的的公寓内。渡边的房间陈设非常具有日本味,此刻渡边正跪在小桌前做日本茶道。小田龟闯了进来。小田龟刚从布朗老师那里回来,他见到了很多中国朋友,心里十分激动,便来督学那里汇报来了。小田龟大声说:“督学,我可以向您汇报吗?”

渡边正在专心做茶道,被小田龟打断了,当然不悦,说:“你遇到了什么事了,这么急?”

小田龟开始叙述刚发生的事,校长老师介绍和很多同学。其中有三个和他年纪相同的学生来自中国。渡边督学听了十分震惊。他想了想,说:“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国政府派学生到美国留学。校长老师也没有提到。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小田龟说:“渡边督学,千真万确,他们比我们早到这里。”

渡边想这件是他一定要好好调查一下,他对小田龟说:“好吧,你们去休息。”

小田龟走了。渡边自言自语地说:“这大清国简直神了,他们也知道派遣留学生了?”这个时候,日本督学渡边对中国的情况了如指掌,中国国内官场腐败,官员愚昧,经济萧条,民不聊生。这木头脑瓜的皇上和那个色厉内荏的婆皇娘哪有雅心选派美国小留学生。现在有中国留学生在这里,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这真是天方夜谭。他对中国小留学生本身都有强烈的兴趣,他嗅到了中国慢慢醒来的一丝清气。对于他一个对并吞中国充满野心的皇室成员,他对这一丝清气像猫闻到鱼腥一样敏感。他立刻召来川江三岛。他对川江说:“你务必要弄清这大清国送到美国到底有多少人,是谁派他们来的。他们的那个腐败的政府怎么能想得到派留学生来美国学习。难道他们的思想比我们还要现代?难道这种烂政府还有复兴的举动?”

川江三岛哈伊哈伊地说着:“我一定调查清楚。”川江出。

 

布朗大娘家不时地听到黄胜咳嗽,他生病了,慢慢地厉害起来。黄胜到大娘家去取药。他听到布朗大娘和女儿在说话。他停住了脚步。大娘说:“他们毕业了,你们就让他们回去吗?现在就要打算了。”

爱娃说:“妈,山姆来信说我们不能让他们回去,你没有去过中国,这是一个多么没有知识的国家。上帝让我带这些孩子到这里,山姆说要让他们带着上帝的光芒回到中国。让他们学到很多东西。让他们成为中国的希望。他们如果不再资助他们,山姆想再答应再去东方传道。您教导我们为了真理,为了知识之光,我们要像蜡烛一样点亮别人。不是吗?”

布朗大娘说:“孩子,妈不是不让你们为了人类的梦想去奋斗,你知道你哥的身体不容许他再出远门。你说孩子,我们这里是否能为他们筹款呢?我去和约翰牧师去商量一下。想把家里的那块地卖了。你告诉你哥先别考虑再去中国和日本。”

爱娃说:“妈,日本人是政府出的钱。我们不担心。可是这三个可怜的小家伙,他们的政府是最愚蠢的政府,要他们出钱要再等一个世纪吧! 我看还是山姆答应去布道吧。我们除了山姆能做布道,别的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布朗大娘坚决地说:“不能! 不是跟你说了吗,把我们的那块地卖了,我想也可以当过一阵子了。”门外的黄胜听到他们的谈话,飞跑着回去了。

 

黄胜在住所一直在咳嗽,下午一放学回家就躺在床上。

黄宽上前,摸了摸容闳的额头,十分烫手。黄宽叫起来:“啊呀,好烫呀。你在发烧。”

容闳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很厉害。容闳有些害怕:“这怎么办呢?”

黄宽说:“我们快去布朗大娘那里去问问。”

不知道为什么,黄胜断然拒绝:“我不去,你也不要去。”

容闳有些绝望:“那你的病怎么办?”

黄宽也劝黄胜:“阿胜,你一定要去。布朗大娘知道怎么办。走吧,黄胜! ”

黄胜执意不去,容闳发火了。容闳说:“我们仨亲如兄弟,我们不能眼看着你这样发高烧。会出人命的,我们赶快去吧。”

黄胜看上去十分顽固:“出人命不是你死,是我死,你们着什么急!”

他们俩无奈,只好用凉水毛巾敷在黄胜的额头上。

 

教堂里,牧师刚做完礼拜。布朗大娘从合唱台上下来就找到牧师:“牧师,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布朗大娘。

“我想把我家的那块地卖了。”

牧师听了,吃了一惊。这土地是这个镇里人家的命根子,很多家庭都靠着土地生活,而且,这个小镇的居民还没有到要卖土地过日子的境地。牧师知道,如果把土地卖了,这家人以后生活一定会遇到困难的。布朗大娘现在要卖土地,一定有特殊的很难解决的经济困难了。他问: “布朗大娘,你为什么要卖土地呢?”

布朗大娘说:“牧师,如果我告诉你,请你答应我一定替我保密,不要让布朗知道,我怕他为了中国的孩子担心。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长途跋涉,飘洋过海了。所以我不惜卖土地再为他带来的三个学生筹款。他过两年回来后,我家再也不让他出去了。”牧师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好,我帮你找一个好买主。”

 

教室里,黄胜不断地咳嗽。黄胜将头靠在桌子上,大家回头,注意到黄胜的咳嗽很厉害。容闳对黄胜说:“你已经生病几天了。一直在咳嗽。昨天烧发得很高。你好是赶快去休息吧。”

黄胜不肯,勉强把课听完。回到自己的住所。

晚饭的时候,大娘注意到了黄胜的病加剧了。她埋怨容闳为什么不早告诉他。她也责备容闳:“有些病是不能耽误的,你知道吗?”

容闳辩解说:“大娘,是黄胜自己不让告诉的。我们不知道黄胜为什么不要我们告诉你。”

大娘几乎命令地说:“黄胜必须去看医生。”

容闳说:“跟黄胜说了很多遍。他却执意不去看医生。我和黄宽也觉得十分奇怪。”

布朗大娘从药柜里拿出一些药,说:“你咳得很厉害。还是休息,多喝开水。按时把药吃了。”

黄胜十分感激:“谢谢你,布朗大娘。”黄胜顿了一下,说了使谁都惊奇的一句话:“大娘,我想回去,我想回中国。”

大娘已经习惯把这三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家人,听到黄胜说出这样的话,立刻问:“什么?为什么?”

黄胜说:“大娘,没什么,我就是想回去。我想回家。”

布朗大娘猜想黄胜一定是嫌这里不好了,或者不够关心他了,就主动将话说出来:“胜,难道大娘对你不好?”

黄胜连连摇手:“不,不,不是,大娘,是我想家。”

大娘说:“胜,这不是理由。你一定要读书,高中毕业,然后上耶鲁,懂吗,上耶鲁。别瞎想,好好读书吧! ”

布朗大娘没有让黄胜想下去。她很清楚现在还在亚洲的山姆。这三个孩子是他从中国带来的。他现在去亚洲布道,也是为了这三个孩子的生活资助。为了这三个孩子,他能做出任何牺牲。现在,哪一个孩子都不能出现问题,否则她这个母亲可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了。现在看到黄胜不作声了,以为黄胜被她说服了,略略放下心来。

第二天放学回来,容闳和黄宽找黄胜做作业。到处找不到黄胜。黄宽很生气:“生着病也到处乱跑。”

容闳说:“我们去布朗大娘那里找找。兴许他在那里呢。”

他们俩来到布朗大娘屋。黄宽问:“大娘,你看到黄胜了吗?”

大娘没加思索:“他不是在你们那里吗?我也要找他,让他吃药。我也不知道黄胜到哪里去了。你们好好去找找。”

容闳和黄宽到处去找,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大娘也着急了。她跑出去找黄胜。容闳和黄宽正在为黄胜着急。

米奇儿来了,得知他们找不到黄胜,米奇儿显得很生气的样子。米奇儿责备说:“容闳,你真是不关心人。黄胜病成这个样子,你们还不拦着他去干活!?”

容闳听了,简直不相信米奇儿的话:“黄胜在干活?他这样的身体去干活。他在哪儿?”

米奇儿说:“他在旅店清理马厩。你赶快去找他回来吧!”

得到了从米奇儿那里来的信息,容闳和黄宽赶紧往旅店跑。他俩终于看到黄胜正在吃力地打扫马厩。容闳远远看到黄胜十分吃力在干活后,喘息着坐了下来。黄胜见老板过来,赶忙撑起要来,拼命地干,生怕老板看出他生病。而且干得更起劲,将一大捆草料放到马槽里去,可是这次力不从心,摔倒在地上。容闳和黄宽赶紧将他扶住。容闳心里难受:“阿胜啊阿胜,你这样的身体还能打工吗?”

黄胜尽力装做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还能撑。”

容闳赶紧进入马厩:“来,我来帮你,我们把工作完成了,就回家休息,噢。”

黄胜感激地点点头。他们回到住所,布朗大娘早给黄胜准备好了药和一些水果。她安排黄胜吃了些糖粥,服了药,才回到自己的屋里。爱娃在房间里等着母亲。见母亲回来,爱娃说:“妈,这块地你就不要卖了。他们的资金让山姆自己去筹就是了。”

大娘说:山姆筹得到吗?眼看他们就要毕业了。他们是山姆给领回来的,我们就要负责到底。”

爱娃:妈,这我知道,山姆既然这样做了,他就会负责到底。他不是不负责的人。”

“我知道你现在为他们筹款很困难。卖土地是最好的办法。”

“土地我们的命根子,你怎么舍得卖呢?”

“孩子,你是我的亲人,我怎么愿意你用身体去换取这些孩子的经费呢?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些孩子的教育,做娘的还舍不得这些土地吗?”

“妈,你不能这样。我愿意为了这些孩子的教育去布道。我见过中国的老百姓在过怎样的愚昧的生活?妈,他们需要知识,他们需要上帝的光芒。我愿意做上帝的使者。这几个孩子一定会成为中国的将来。他们会成为蜡烛,去点亮别人。你还是让山姆想办法吧! ”

“孩子,你别争了,我意已决。即使山姆要照顾这些孩子,他也应该留在这里。他们需要山姆。黄胜这孩子病了,爱娃你赶快去看看。外面传说现在流行一种奇怪的病,黄胜孩子别染上这种怪病。”

爱娃应答着:“妈,我这就去看。”

大娘喊住爱娃:“慢,孩子,你带上这些药。”

黄胜躺在床上,浑身冒汗。容闳摸了摸他的头,吃了一惊。

黄宽着急:“容闳,我们还是快找大娘吧。”

黄胜被他们讲话声吵醒,听容闳说了这话,他说:“不,容闳,我想回中国。你说的对,我这一生病,一定叫大娘花费很多。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时爱娃进,她摸了摸黄胜的头,爱娃说:“容闳,你去倒水。”爱娃亲自给黄胜喂药。黄胜要自己吃药,爱娃将他按住。爱娃又说:“你以后不能再去扫马厩了。你还没有成年,他们这样雇你是违法的,我会去告他们的。”

黄胜急了:“不,不,爱娃,不是他们雇我,而是我自己去报名。是我骗了他们年纪。都是我的错。不怪他们。”

爱娃听了,心里泛起一阵苦意,说:“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饶了他们。不过,你一定不能再去打工了。”

黄胜说:“爱娃,我想家,我想回去,回中国去。”

爱娃担心说:“你们布朗老师说了,在这里读书,到大学毕业,那时,你再回中国。这么大的中国,需要有知识的你回去,回去效力。不是带着生病的身体回去。你好了,还在这里读书,等到大学毕业了,我们送你们回去,好吗?”

“爱娃……我……” 黄胜哽咽。

爱娃安慰他:“好了,好了。你别多说话了。休息。”

爱娃转头对容闳和黄宽说: “你们两要好好照顾胜。听见了吗?”

容闳和黄宽一起回答:“听见了。”这时布朗大娘也来了:“胜,来,吃点东西……”

 

渡边要三岛去打听中国留学生的事,三岛向孟松学校的人事管理处详细询问关于留学生的事。当然人事管理处只给他提供了他们能提供的信息。三岛既然得到了信息,便很快地来到渡边的公寓办公室。渡边让他坐下。他喘了一口气:“渡边先生,我们搞明白了这些学生的来历。他们既不是他们政府的派遣,也不是他们自费来到美国深造。而是和我们学生一样,是由布朗先生把他们带过来的。”

这个布朗到底要想干什么?他把这些学生带到这里,又把我们的学生带到这里。他想要我们竞争吗?渡边说:“这个山姆大叔还不知道我们日本和一衣带水的大清国有这样的势不两立的大恨!真是的,真应了他们中国人的一句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是争成荫。好啊,我们也会让山姆大叔看看有朝一日我们将他们的国土贴上大和的标签。”说完,渡边嘿嘿地笑了一声。

这时小田龟入。大声报告:“不好了,督学,两个学生病了,他们病得不轻。”

渡边大声斥责:“生病有什么可以慌张的,看你这种样子,亏你还是帝国的武士。你应该刀架在脖子上都脸不改色。坐下,慢慢说。”

小田龟坐下,说:“督学,两个孩子现在在住家。你还是去看看他们吧! 还有,听当地人说,这是一种怪病,就像感冒,重感冒,大夫说不上是什么病,本地的人已经死了好几个。我们还让他们上学吗?”

渡边坚决地说:“上,怎么能不上学呢。他们都是从武士家出来的。有武士神灵保护着他们。不到最后一息,还得去学校。”

小田龟:“哈意! ”

渡边问:“那些中国学生呢?”

三岛:“督学阁下,你还记挂他们呢?听说有一个也不行了。”

渡边脸上露出严肃神色:“我们应该尽快将他们隔离。”

三岛报告:“这两个也上不了大学,他们没有经济来源,已经快山穷水尽了。”

渡边脸上浮出笑意:“那就好。”

小田龟:“督学,两个同学病得不能去学校了。您能不能让他们休息呀!”

渡边笑着说:“你们不是有一个作文比赛吗?你还记得萨摩王子的训示吗?”

小田龟毕恭毕敬地说:“记得! ”

渡边命令:“背!”

小田龟将萨摩王子的训示背了一遍。要他们以生命作代价,将书读好。等小田龟背完,渡边要小田龟退下。

 

容闳和黄宽放学回家,黄胜的发烧还很高,黄宽害怕得很。

黄宽和容闳说:“容闳,我们无论如何要将黄胜送到医院去。”

容闳同意,他贴近黄胜的耳朵:“来,我们送你到诊所去。”

黄胜有气无力地低声说: “我不要去。”

黄宽更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容闳想说服黄胜:“阿胜,我们好不容易来到美国。我们要好好的回去。我们三个人不能拉下任何一个。你还是听我们的话去医院吧。”

 “阿闳,阿宽,我不会有事的。我自己会好起来的。去医院的费用很贵。反正我不想读书了我只想攒钱回国,我想回国了。” 黄胜说。

黄宽喊起来:“你瞎说,你根本没有什么家! 你是个失败者。你这样做,对得起布朗老师吗?你对得起布朗大娘吗?”

黄胜伤心地说:“阿宽,我就是要想对得起他们我才这样做! ”

容闳问:“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哪?”

黄胜认真起来:“阿闳,你真的让我说吗?”

黄宽喊:“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秘密?你快说! ”

黄胜哽咽着说:“阿宽,阿闳,大娘……大娘她想卖土地卖房子供我们读书。布朗老师带着疾病还要到东方去布道来供我们读书! 我偶然听到的。你们说,我们在这里让大娘和布朗老师为我们这些,难道我们……容闳,可能大娘现在已经在卖土地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的是真的吗?” 容闳说。

“千,千真万确! 我想如果我回中国,这样可以减轻他们的负担。”

    “那我也回去吧!他们的负担不是没有了吗?那我也回国吧!” 黄宽感动。

“这会儿,你就去把他们出卖土地的牌子给收进去。”

容闳和黄宽都知道布朗大娘的玉米地在哪儿,他们拔腿就向那里跑。他们来到玉米地边,果然就象黄胜说的那样,田边插了一块土地出售的牌子。黄宽将牌子拔了,藏到玉米田里。

 

自从日本同学来到孟松,他们就和学生们一起上文学课。下课后,别的同学都去操场玩球去了,容闳在教室里看书。 他见小田龟也没有出去,正拿着一本书在聚精会神地读着。容闳觉得这本书很熟,便凑到小田龟的身边坐下,侧眼去看这本书。

小田龟见有人对他看的书感兴趣,他抬头:“啊,容闳,你看,这是一本名叫魏源的中国人编写的一本书。”

容闳接过书:“这汉语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夹在蚯蚓文字中。这是哪个地方的方言?”

小田龟笑着说:“容生,你可以这么说,可是这是日语。日语是汉语加上日本读音语法。我能说汉语,我们萨摩世家每个孩子都要学习汉语的。”

 “我也有这本书。” 容闳说。

 “真的吗?一定是布朗先生送的。” 小田龟奇怪。

 “你怎么知道?” 容闳说。

 “布朗先生也送了我一本,他说这本书让他从一只井底青蛙变成了一条龙。井底青蛙等着被人钓起来烹吃,而巨龙却敖游世界。布朗老师还要让我们去看耶鲁学院呢。” 小田龟说。

容闳对小田龟真的很感兴趣了。日本人也读中国书,真是少有吧。这时黄宽过来,招呼容闳去看黄胜。容闳和小田龟说了声再见,就和黄宽一起离开了教室。

布朗大娘把售地的牌子插出去有些日子了,但是还是没有人来问津,很奇怪,就到玉米地去看,原来是这块牌子不在了。她正在怀疑是否是风把这块牌子给吹了。大娘在周围找那块出售的牌子。她在不远处找到那块牌子,也没有怀疑有人把它给藏起来,还是把它插了起来。

今天第一节社会学课。三岛也在教室里听课。丽贝卡老师说:同学们,我们将有一个演讲比赛的活动。大家需要分小组进行准备。现在开始上课,同学们,中国和日本是邻国,日本在中国的东边。现在先请日本同学介绍他们自己以及将来的打算。小田龟第一个站起来,直截了当地说:“ 我来美国学知识是为了将来为了实现萨摩王子的愿望。我们六个人中三个人是军人。我们是奉萨摩王子命令而来的。我想当一名武士,至高的武士。日本民族是东方最优秀的民族,作为武士,我要让我们的民族强大。” 讲完,他就毕恭毕敬地坐下。

丽贝卡对容闳说:“你说说为什么来美国读书。”

 “我是为了学习一些学问好回国做一番事业,我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来美国学习。我已经学了不少知识。读完高中后也许要回中国去服务。” 容闳说。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都离开了。

容闳回到家里,去布朗太太房子取药,爱娃叫住容闳,对他说:“我鄙视中国的无知和软弱。中国人有点困难就吓住了。”

 “爱娃,您是在说我,说我们?” 容闳说。

爱娃毫不否定:“是的,中国有太多的人,全像政府那一头病了的大象。容闳,你太让我们布朗家失望了。布朗先生从中国带你们些孩子来美国不是懦夫,而是英雄。我不反对你们回中国,可是你们一定要完成大学学业,不管怎样完成。将来有更多的知识报效你的国家。一个男人怎能让困难给吓倒。”

容闳她听了十分感动,说:“可是爱娃,布朗老师为我们做太……” 容闳哭得很伤心。

 “男子汉不能流泪,这是布朗家的规矩。最后你还是要让我们布朗家失望,是不是?” 爱娃喝道。

“爱娃,对不起。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吗?”

“是啊!今天我母亲去看出售牌子,她说牌子被风吹了。这两天根本没有风。一定是你们搞的鬼。承认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

“那还用问吗?”爱娃说, “你们这几个争着要想回家,就是因为没有了资助。我妈要想卖地,你们有不忍心。把我妈的牌子给藏起来。你说是不是啊!容闳,我哥这两天会来的。他会和你联系,看看他能为你们找到什么资助。” 容闳感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三岛的确是一个好的信息员。容闳他们没有资助的消息他很快就知道了。他来到渡边办公室,心情很好,他对渡边说:“督学,正如您所料,看来中国的几个孩子读完高中就要回去了。听说他们已经没有资助了。”

“那个布朗怎么样?”

“他没在这里,他家里的人好像很舍不得这些中国孩子似的。布朗这个人我们吃不透他。他看上去对中国孩子很失望。香港那头别让他们资助这些人,他们就会乖乖地回去了。”三岛接着说, “督学,我们两个孩子看来染上病,怎么办?”

 “我不是说过吗?感冒算什么病?他们就要演讲比赛,听说那个容闳英语非常不错,我们孩子一定要超过他。” 渡边说。

 

作文课,同学在聚精会神地写作文,两个日本孩子突然倒在地上。哈蒙德校长见状,喊:“快,快去叫两个校工,将他们送进急救医院。”

小田龟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写。时间到,大家都交了作文后,蜂拥到医院看望两个日本小留学生。这两个孩子已经染上怪病,加上劳累,医生们都束手无策,没有良药。这两个日本孩子已经很难救活。小田龟到处找医生。但是已经没有妙手回春的一声能救活他们了。1849年两个日本孩子的棺木放在布朗家的墓地。容闳他们都去参加葬礼。亲手将他们带来的布朗老师也来了。

牧师主持葬礼。葬礼完毕,布朗大娘将布朗叫到一边,说:“外面传一种怪病,这个地方病死了几个孩子。看来还是送黄胜离开这个地方,兴许他能保命。”

布朗点点头:“ 让我跟牧师商量一下。米奇儿,丹尼尔和小田龟硬将黄胜架到附近有一家诊所,他们进去,想不到布朗和他的太太也在。他们在和医生讨论着黄胜的病。

布朗太太说:“黄胜吃了药还是不管用。”医生说:“这种病,我们已经无能为力。我们也不知道什么病。就是发烧,咳嗽。这症状就像感冒,但有不像。奇怪这感冒药对这个病一点也不起作用。”

布朗太太说:“山姆,你说怎么办?”

医生对布朗说: “这个孩子只有脱离这个病区的环境,可能还有生的希望。”

 “你不是在说黄胜自己也要想回去吗?这不是正好送他回去,一则好随了他的心愿,这孩子离自己的故乡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会不想故乡。回去也可以脱离这个环境,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布朗太太说:

布朗担心如果将黄胜送回中国去,这么长的路程,谁能保证他能活着。如果中途出了事,怎么对得起这孩子。因此布朗说:“我很担心他会死在途中。”

容闳听到他们这样在说,立刻冲进去:“布朗老师,你不要将黄胜送到中国去。我们三个人情同手足。我们来照顾他。”

布朗同情地点点头: “我们暂时不送黄胜回中国。可是我们要为黄胜的生命负责的。”

半夜里,黄胜见容闳和黄宽熟睡,他悄悄起床。他拖着生病的身子敲布朗大娘的门。布朗开门,让黄胜进入。黄胜跪在布朗老师面前。布朗急忙将黄胜扶起:“黄胜,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能起来,你不能吹风。”

黄胜轻轻地说:“老师,请你设法将我送回中国。我死也要死在家乡,我很害怕死在这里,做孤魂野鬼。”

布朗听了黄胜的话,眼睛湿润了,说:“黄胜,我答应你,明天一大早就安排你回国。”

早上,容闳起来,只见黄胜的床是空着的,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被送走了。容闳在房子里大叫:“黄胜! 黄胜!” 黄宽问:“怎么了?”

容闳高喊:“黄胜不见了,黄胜不见了。”

黄宽也急了:“他会去哪儿呢?他会去哪儿呢?”

容闳疯狂地说:“他一定被送走了。快,我们去火车站,也许他还在那里。”

容闳和黄宽拼命地往火车站跑。他们想去拦下他。可是火车站空无一人。

黄胜走了,容闳和黄宽感到孤独。

 

 

 

 

 

 

 

 

 

 

 

 

 

 

 

 

 

 

 

 

 

 

 

 

 

 

 

 

 

第十七章

 

 

 

 

三岛气喘吁吁走进渡边公寓。渡边坐在小桌边饮茶,边听日本音乐。听到这样急促的脚步声,渡边知道又是三岛来了,他头也不回,懒洋洋地问:“又有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

三岛边走边喊:“好消息,好消息。他们把一个送走了,我想这个家伙活不长。半路可能就死了。”

渡边听到三岛这样在诅咒人家,心里不悦:“你别老咒人家。咒人家的人自己折寿。”

三岛答应:“明白了。那个病小子被送走了。还剩下两个。”

渡边显得很高兴:“这两个也会山穷水尽的。香港那边打听到什么消息?”

“香港那边要这两个小子去别的国家。”

渡边拍手称好:“太好了。这些支那人怎么配在美国受教育。他们不能再有魏源了。他们只配抬着女人的尿屎去打仗。”他说完哈哈大笑,“小田龟他们的比赛怎么样。要小田龟努力,把比赛的冠军拿过来。”

“督学:这……”

”这很难吗?”

三岛承认:“是的,我们日本人的舌头好像短了一截,几个音还是发不准。”

督学说:那不能拉长一点?武士的精神到哪里去了?”

三岛说:”这和武士的精神没关系,不能拉长。这是爹娘生就的,怎么能人工拉长呢?”

渡边坚定地说:“只要我们的武士精神在,什么事我们做不到呢?要小田龟用夹子每天夹着舌头,看看能不能长。”

三岛说:“哈依。“

渡边要三岛叫小田龟来。三岛哈依了一声就出去找小田龟了。他来到了学校的操场,小田龟正在拿筷子夹着自己的舌头。旁边米奇儿正在笑他。小田龟也不知道米奇儿在笑什么,就问米奇儿。米奇儿说:“我是在笑你的夹子,怎么能用夹子夹舌头呢,那多痛苦呀。”

小田龟说:“你知道我们都是准武士,准武士是不怕痛的。准武士只知道胜利。”

米奇儿问丹尼尔:“什么是武士?”

丹尼尔说他也不知道。米奇儿转问容闳。容闳给她解答:“武士是日本社会中一小部分有勇有谋的忠诚于主人的甚至能刨腹自尽的战士。他们能承受最大的痛苦去完成最艰难的任务。”

米奇儿还是好奇,问小田龟:“那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夹舌头。”

小田龟说:“日本人说英语舌头短了一截,用夹子夹长舌头。要没日没夜地苦练,才能练出英语。”

米奇儿哧扑地又笑了。这时,川江来找小田龟,小田龟说了声对不起就走了。容闳连忙拉住小田龟:“小田龟,你过来,我来教教你吧,来,看我,你老用你的牙齿咬你的舌尖,要一个月,不,两个月,你习惯了,你的发音就出来了。”

小田龟听了容闳的话,咬住舌尖,咬得生痛。

放学了,容闳和黄宽走着回家。容闳对黄宽说:“黄宽,香港资助的钱没有着落了。看来完全要靠自己努力了。”

黄宽很沮丧:“学习很紧张,怎么办?”

“我想多做工。自己挣钱付学费。再辛苦也不能让布朗老师知道我去做工。”

“那我也去做工。”

容闳看着黄宽说:“阿宽,我们都成人了。说什么我们都得自己努力,去上耶鲁。实现我们的梦想。”

“可是我想中国了。哎,不管怎么说,我感到太孤独了。”

“好了,如果我找到活干,我给你也找一份怎么样,我们俩在一个地方做工最好。”

 

哈蒙校长邀请布朗先生和几个老师在他的办公室商量容闳和黄宽的去留问题 。 副校长认为容闳高中毕业本来就打算回中国去,因为他在这里上大学没有资助。他建议学校出钱给他们回去的路费。 布朗还是坚定地坚持他的意见,说:“容闳决不会半途而废,我们不能让他高中毕业回国。他们还有很多要学才能成为他们的栋梁之材。 他们是很刚强的人。他们象柳树那样,插哪里哪里成活。”

副校长却反驳说:“布朗先生,你的本意是十分珍贵难得的。培养人才是需要经济支持的,没有经费,再好的愿望也实现不了的。”

布朗先生明白副校长会提出学费的问题,他说:“当初我用自己的身体作担保,带着病体去日本履约,就想看到容闳象柳枝一样,在耶鲁大学成长,成为一个对他的国家有用的人,这样做,对得起基督,对得起自己的灵魂。”

哈蒙德校长似乎被布朗感动:“这样吧,我们能不能去找香港联系继续资助容闳。”

布朗说:“对,校长说得对,如果他们提要求,我再答应他们去香港布道。”

哈蒙德校长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就立即着手联系吧。”

哈蒙德见布朗在他妈妈那里住几天,便要他给孩子们上几节课。今天的演讲可就要布朗来上。布朗详细地介绍了演讲的要求,仪态和语言要素,就要求学生进行即兴演讲。

即兴演讲开始,小田龟上台,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清清嗓子,他的讲话竟然从中国的一本书开始。小田龟演讲:“中国有一本书,题目叫《海国图志》,是一个叫魏源的支那人写的。他却写给日本人看的。我的这本《海国图志》是日文版的。”小田龟随手拿出《海国图志》的书。他继续说:“这本书是我的老师布朗先生送给我的。我喜欢这本书。布朗先生为什么要送给我这本书呢?我成为一个武士的过程, 就是将这本布朗先生送我的书读透。读透了这本书,加上在这里学到的许许多多的知识,和着我的武士道的精神,一定能征服世界。”小田龟讲得十分得意。

容闳和黄宽听到说《海国图志》, 容闳悄悄地对黄宽说:“你看,这小子用《海国图志》卖弄。原来他也这么喜欢这本书。他偷看我们的书,在这里炫耀。借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布朗大娘在浸礼会教堂做完礼拜后,就将米奇儿拉到一边:“米奇儿,大娘问你一件事,你爸爸还需要帮手吗?”

“还是容闳要一份工吗?”

布朗大娘点点头:“你们是同学,是朋友,你要帮他一把。”

 “大娘,我怎么能不帮他呢。我巴不得他到我们家做工。可是我爸爸他。”

 “你爸爸怎么了?”

米奇儿告诉布朗大娘, 自从上次奴隶主扬言要起诉,雷诺先生就怕官司。他在米奇儿面前埋怨过容闳,说都是他引出的麻烦。现在看来,雷诺是不会要容闳来做工的。不过米奇儿决定帮助容闳,她理解容闳的困难。她平时积了一些钱,决定将这笔钱容闳和黄宽。她会要丹尼尔家资助中国同学。布朗十分感动。大娘说:“你这小丫头。他们要的不是你的钱,而是自立,要工作。我知道你和丹尼尔的心。你们都是好样的。这样吧,再问问你爸。看看你还愿意不愿意招他来做工?”

米奇儿应允了。还没有等米奇儿去问她的父亲,学校里又发生了一件事。那天在学校门口,容闳和黄宽拦着几个日本孩子。日本孩子感到很奇怪。有一个胆子大些的上前质问:“你们拦着我们干什么?”

黄宽横着眉毛说:“你们记得你上课喊我们中国人什么了吗?”

小田龟上前回答:“知道,支那人! ”

容闳挺前一步:“你知道你是在侮辱我们中国人吗?”

小田龟动动嘴唇:“这,这,我们不知道。”

这个胆大的日本学生也横着眉毛说:“中国人是劣等民族。这是我们书上说的。中国人是粪土,猪狗。”

容闳早就怒火中烧,撩起手打了他一把掌。这个日本孩子手捂着脸叫起来。容闳吼道:“再叫一声我们劣等民族,我再给你一个耳光,一直打得你不敢叫为止。”

小田龟看到同伴被打,抽出剑来。这时,米奇儿看到他们吵架,冲过来用身体护住容闳。米奇儿对小田龟喊:“住手,你放下刀。这里是美国,不是你们日本。我们这里是语言而不是剑来解决问题的。”

丹尼尔也赶到,他将一样东西扔给容闳。容闳接过,是一把他使用过的枪。米奇儿要容闳将枪收起。

米奇儿大声叫到:“你们听着,都不能使用武器。谁也不能将这件事告学校! 你们都走吧。”

这一架打得好,日本学生以后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称中国人为支那人了,至少在孟松学校。容闳也被黄宽尊为民族英雄。他们还甚至买了酒,偷偷喝了庆祝。

 

那天课间休息时,容闳,丹尼尔,黄宽,卡特勒和米奇儿在学校一角踢 Hokey Sack. 有一个同学过来,将一张小纸条递给容闳,容闳看了小纸条,原来是小田龟邀请容闳到他们住所。容闳将纸条递给丹尼尔。丹尼尔看了以后说:“容闳,你不能去,他们可能会将你怎么样的。”

容闳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会将我怎么样呢?不会的。我和他们无仇无冤。”

丹尼尔说:“那你带着我的一把短枪去防身。”

容闳现在真的很感谢丹尼尔处处为他着想:“谢谢你,丹尼尔。不过,我去没事。真的。”

黄宽担心,自告奋勇地要一起去!容闳对他说:“黄宽,你难道不怕他们吗?”

“不怕!”

“那我们到时候去吧。”

下午黄宽到教室急匆匆地来找容闳,容闳在做数学。容闳见黄宽来到教室,正好问问能不能解这道题目,黄宽急着说:“这道题容易解,可是现在校长找你呢?”

容闳说:“校长找我?怕有什么坏事了。”

黄宽知道是打架的事。容闳说:“黄宽,昨天打架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事,我会顶着的。好吧,你赶快去吧!”

容闳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根本没有说起打架的事。容闳心里在想,这些日本人倒是讲诚信。说好不去报告校长,他们没有去报告校长。校长告诉容闳, 他的助学金已经用完了。布朗先生正在联系香港。校长要他不要泄气,但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校长,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就是你回中国。”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至少现在是这样。”

听校长的口气肯定是凶多吉少。容闳十分沮丧。但是他的去耶鲁大学深造的决心却没有动摇。他想他必须争取主动,他得想办法。他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布朗大娘看到容闳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想这孩子一定从什么地方又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布朗大娘知道容闳的心思,她想提供一切能提供给这两个孩子的帮助。

吃完饭,布朗大娘收拾完饭桌,就出去雷诺家。雷诺在家,布朗大娘和他说上话:“这个小伙子在你家里干活怎么样?”

雷诺回答:“他很卖力,活也干得很好。”

布朗大娘:“那你还是喜欢这个小伙子为你干活,是吗?”

雷诺说:“我十分喜欢容闳,可是不能答应。因为这两个奴隶主象幽灵一样又回到这里,他们就住在前面的 Tavern 里。他们可能又会告他。如果容闳还在我家做。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后果。”

“那你的意思是不雇容闳了。”

“大娘,真对不起,我不能雇他了。”

自从雷诺解雇了容闳,他只好自己在马厩里干活。米奇儿听说了自己的爸爸解雇容闳了,非常着急,火急火燎地回来了。米奇儿抱怨地说:“爸爸,你为什么不让容闳来家干活?”

“前些日子他差点把我送上法庭,那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小丫头,有些事情你太年轻,不懂事。”

米奇儿不以为然地说:“爸爸,这件事我也参与了,你是不是要把我也赶出家门?这样你省心多了。”

“米奇儿,你干吗这样说话?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爸,这件事他没有错。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能眼看那些奴隶主这样折磨黑奴。容闳作了一件我们应该做的事,爸,你使我看不起你了。”

雷诺听了很不高兴:“你这样说话也许太过分一点了,米奇儿,我不许你这样对你爸爸说话。”

米奇儿说:“爸,你这样想太不符合常理了。我就只好这么说,这是我的心里话。”

雷诺听了很生气:“你! 你给我滚……”

雷诺举手要打米奇儿,米奇儿没有动,雷诺终于没有将手掌落下。米奇儿委屈地哭着离开了家。雷诺担心地追了出去:“米奇儿,你给我回来!”

雷诺见米奇儿还要离开,他暴怒。他在门前的石台上坐了一下,很快就控制了他的怒气,就想出一招。雷诺大喊: “我他妈的找这个中国小子算账去。说完,他回屋去拿枪。”

他的这一招很灵。米奇儿听到父亲要找容闳去报复,立即转身回来。米奇儿生怕爸爸去找容闳,她知道父亲发火的时候会有什么后果。她大声责问:“爸爸,你为什么要找容闳算账! 他为了正义,为了废奴,做我们很多像你这样的美国人都做不到的事,你还要去和他算账。我做女儿的简直见不得人了……”

雷诺让步了:“那好,你先回来,要是你和丹尼尔这小子一起真的能说服我。我就不找容闳算账!”

“那你说话算话。”

雷诺答应:“好!”

 

日本孩子被打的事,小田龟一直没有在渡边面前提起。那天三岛听到几个孩子在谈论遭中国孩子扇耳光的事,觉得很丢日本人的面子,他急急忙忙地跑到渡边的公寓来,他把事件的经过跟渡边比划了一遍。渡边大怒,对着三岛大骂:“你这个饭桶。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才告诉我。正好我没有什么把柄。骂一声支那猪有什么了不起。我当着他们那个饭桶皇帝都敢这样骂,这群猪。你们现在竟然比猪还笨。小田龟,他还是个武士,武士是这样受侮辱的吗?你叫小田龟来。”

三岛见渡边发这么大的火,还是第一遭,立刻出去找小田龟了。不多久,小田龟来了。一进门,就遭渡边大骂,就差扇耳光了:“小田龟,你把武士刀给我卸下来!看来你是不配带着把刀了。”

小田龟听到这无厘头一般的一顿臭骂。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说:“督学,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线索都没有啊!”

渡边觉得小田龟还装做清白的样子,更加愤怒: “你还给我装做没事的样子。作为武士,宁可切腹,不可受辱。而你,受辱了还给我装做没事的样子,丢了武士的人格。”

小田龟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被容闳扇耳光的这件事。

他争辩说:“我想,我想,督学,我们的同学这样骂人是有些太过份。这件事不是要中国同学向我们道歉,而是我们要向他们道歉。”

渡边怒吼:“好个你小田龟,你向着谁说话呢?我听上去好像你不是日本人。你去做大清猪好了。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渡边转身对三岛吼:“这件事由你去办。你要去学校告,告他们支那人打人,打我们日本人。这可是犯了校规,让他们把这些支那人全开除。”

三岛觉得渡边现在太歇斯底里,赶紧出去。路上,三岛觉得这件事,渡边做得太过分了。他放慢脚步,然后就往回走了。

 

日本的小留学生的住宿条件比容闳他们要好得多。他们租了当地人的几整套房子。当容闳和黄宽大踏步地进入小田龟宿舍院子。他们看到小田龟和他的同伴伴随着日本音乐在练武。小田龟见容闳进来,十分有礼貌地迎了上去。小田龟客气地说:“容生,你请坐。”

容闳坐下,小田龟的同伴给容闳倒茶。黄宽在容闳旁边坐下。

小田龟对容闳说:“我喜欢读这本《海国图志》,你说布朗先生也给了你一本,你在中国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魏源。”

 “我好像见到过。但是,我的这本不是布朗先生给我的,是我的另一个老师葛慈莱夫夫人给我的。《海国图志》是我的老师葛慈莱夫夫人和她先生翻译的。”小田龟和黄宽都十分惊奇容闳的回答。 他说这本书是她的老师和丈夫亲手翻译的,而且这本书的老师送的。还说好像见到过作者。这下,小田龟对容闳有点肃然起敬了。但小田龟有些不解:“我们日本人把这本书捧为旨圭。为什么中国人自己不读魏源先生的书呢?“

 “谁说我们中国人不读自己的书,我不是中国人吗,我就读他的书,我已经读了很多遍了。” 容闳说。

“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我们俩成了对手。”

“那时我们只能拼个高低了。也许现在你就要和我拼个高低。”

“容闳,今天我要你来是和你下战书的。”

“好啊,我正好缺一个对手。”

他们来到院子,小田龟拿出一把菊花剑,递给容闳,自己拿一把。

“你玩剑吗。”

容闳摇摇头: “不,我没有玩过。”

黄宽心里有点胆却:“小田龟,你想作什么?小田龟?”

“没想做什么,想玩剑。”

黄宽心里害怕,但强作镇静地说:“小田龟,你别给我罗嗦。你敢对我们怎么样?”

“怎么玩法,你说吧! ” 容闳说.

小田龟说:“身体对刺,如果你输了,我不要你怎样,只要你对大伙儿和对那个被你打过巴掌的小子说声道歉。”

容闳说:“我没有玩过剑,那只是你的选择,你作为一个武士,要人家去和你的选择进行比赛,本身就失去武士的资格。”

小田龟被容闳说的面红耳赤。跳了起来,说:“你……那你说你要什么选择?”

容闳信心十足地说:“你敢跟我拼格斗吗?那就是徒手摔跤。摔跤不需要学,我和你比力气就行了。还有,你说我输了你要我向你们大家道歉,可是要是你不守信用,你输了呢?你还没有给条件呢?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会输呢?”

    小田龟横蛮地说, “因为我是武士,你说摔跤就摔跤。”

他们约好明天上午在学校里比赛。

 

校长哈蒙德终于知道容闳打日本孩子一个耳光的事,他把米奇儿找来。

“米奇儿,有人报告容闳打人,你也在场,小田龟差点用刀杀人。这件事有吗?”

米奇儿只得照直说:“是的,那是因为日本学生在辱骂中国人。”

校长仲裁道:“不管怎么样,他打人总是不对的。你通知容闳,我们学校要处理这件事。”

米奇儿走出校长室,为容闳担心。丹尼尔等在门口。

米奇儿说:“丹尼尔:有什么办法呢?”

 “这件事是小田龟不守信用。我们得和小田龟去论理,解铃还需系铃人”

丹尼尔说,“我们的确得帮一下容闳。”

容闳和小田龟摔跤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学校沸腾起来。

黄宽:“容闳,如果你输了怎么办?我看还是让我去跟他比赛。这样即使输了也不失面子。”

容闳说:“不,比赛是我自己跟他提出来的,我不跟他比,怕是要被天下人取笑了我是胆小鬼了。我要自己跟他比。”

 

学校操场上,场子摆开,有很多人围着看。小田龟出场,他穿着武士服装,容闳穿着青布短褂。黄宽不知什么地方借来一个西方鼓。黄宽击鼓,容闳和小田龟摆开架势,然后开始冲向对方,扭成一团。

丹尼尔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架势,激动万分。米奇儿也激动起来,她大声喊着:“容闳加油!容闳加油!”日本学生们在另一边喊加油:“小田龟必胜! 小题龟必胜!”

第一回合,小田龟被容闳摔倒。小田龟不服输,要来第二回合,还没有等黄宽击鼓,校长已经站在他们面前。校长命令:“你们停下来。你们俩都到办公室。”

小田龟正想过瘾,校长突然到来,使他很懊恼。他们来到办公室。校长大声斥责:“你们这是什么事?明目张胆在学校里打架。你们要受到处分的。”

容闳率先承认:“校长,说这件事是我挑起来的,校长要处分,就处分我。小田龟没有责任。”

校长说:“好哇,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跟我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小田龟:“这是我的责任,我来承担后果。”

布朗闻讯赶来,见到这情景,布朗老师突然将校长叫到外面。布朗设法解释中国武术中的摔跤运动:“校长,中国武术摔跤是一门体育艺术而不是吵架斗殴。这种体育在中国和日本盛行。以后我们学校要开设这门课,组织摔跤俱乐部。”

校长被他一说,显得自己无知了,便说:“是吗?原来如此。这还是一项好的运动啊!那么说我是错怪了他们。”

布朗说:“中国人有句话,不知者不怪。意思是说不知道的事情说错了或做错了无罪。你不知道,当然不能怪你了。”

校长走向向容闳和小田龟:“那好,等我弄清楚了再处理。你们现在走吧!”

小田龟和容闳互相伸了伸舌头。同学们都陆续散去。小田龟向容闳翘了翘大拇指,说:“你,好样的! 我佩服你。”

容闳也做了个同样的动作:“你也一样。来,我们做朋友。”

 

就要毕业了,容闳和黄宽的去留成了布朗大娘家的话题。下午放学回家,容闳和黄宽在住家院子干活。容闳去大娘家拿一个工具,只听大娘和女儿爱娃在商量。布朗大娘说:“容闳和黄宽将来上大学的费用很贵,如果要负担他们费用的话,要么将一些土地卖了。这些孩子怎么不让我卖地呢?”

爱娃说:“妈,闳和宽都是可以工作的年龄了。你知道马修他们也是在工作挣他们的学费的。这里大多数的学生都是自己挣学费读书的。为什么不让闳他们去找一份报酬高的工作,挣上学费呢?”

布朗大娘说: “我看这里中国的孩子,日本的孩子和我们这里的孩子不一样。我们这里的孩子做起事情来一下就会了。容闳和黄宽比马修和吉姆他们动手能力差一点。你想要容闳去做马修的修屋顶事,恐怕要出事情的。”

爱娃说:“妈,那马修怎么在做的?他也是从不会到会,从不习惯到习惯的。我看还是让容闳去跟马修学学,干这一行钱多。”

布朗大娘说:“爱娃,你不妨和马修说说,就容闳就跟他干干?”

马修晚上回来,爱娃对马修说:“儿子,你在爬楼顶怕吗?很危险吗?”

马修说:“妈,哪有不危险啊,不过我上保险绳。”

爱娃说:“儿子,你看对面中国小伙子闳跟你去修屋顶行吗?他需要钱付学费。”

马修说:“闳可以和我一起去干活挣上大学的学费。可是我们这一行危险性是在太大。他从来没有做过,行吗?这很危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爱娃说:“你这小子,你怎么学会的啊?你能学会,难道闳就学不会吗?”

马修说:“妈,我会慢慢教他的。 ”

 

容闳早晨到学校,校长秘书来找他,要他到学校的禁闭室去一趟。容闳走进学校禁闭室。校长说:“今天要你来,你就不要去上课了。在这里待三天。”

容闳辩解说:“难道你关我三天禁闭吗?布朗老师不是告诉你了,我们摔跤是为了锻炼身体。

“我不是为了摔跤把你关进来的。”

“那为什么,”容闳奇怪,“难道我还有其他的违反纪律的事?”

“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难道不知道?你打过日本孩子没有?他们的监护人来告状了。”

“谁?”

“这你不要问。你要对这件事作反省,关三天禁闭。”

米奇儿很快地知道容闳打了日本同学一个耳光的事被校长管禁闭。她在学校走廊碰见见到小田龟。米奇儿觉得小田龟说一套做一套,上前便责问他:“小田龟,你为什么这样不守信用?我们不是说好不能去告诉校长的吗?你们日本人怎么这么不守信用?“

小田龟对米奇儿的责备一头雾水,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我们这里谁也没有去上告过校长关于打人的事。 我输了,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怎么会有人去告校长了呢?”

米奇儿觉得小田龟故意装蒜,说:“小田龟,你还装蒜!没有去告,容闳怎么会被关到禁闭处去?

小田龟还要辩白:“你怎么知道是我去告的密呢?”

米奇儿说:“是校长亲口和我说的,你们人去告状了。为什么你们的话就这么没有信用。”

小田龟这下才相信可能有人去告状,他继续问:“你说是那个小子去告的密,我可饶不了他。”

米奇儿说:“好吧,你去搞清楚了吧!”

 

三天后,容闳禁闭结束,容闳决定跟马修去上屋顶。马修和容闳到了修屋顶人家。马修说:“闳,在下面打杂吧。”

容闳应道:“OK!”

容闳觉得上房顶不是那么可怕。房顶这么低,就是站在上面跳下来,也伤不着的。因此,容闳趁马修不注意的时候,容闳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可是真的到了上面,容闳往下看,容闳这才发现自己有恐高症。可他已经爬到了房顶脊梁。屋顶太陡,下不来了。容闳只好一屁股坐下,突然脚下一打滑,身子滑了下去。马修在下面看到容闳滑落下来,吓得大叫起来。“闳,抓住,闳抓住房顶!”

可是容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滑。滑倒屋檐,翘起的屋檐排水沟挡住了他的脚。容闳斜着身子躺到在屋檐边。马修立即将梯子放在容闳旁边,容闳顺着梯子走下来。马修松了一口气。马修见容闳的双脚实实在在地在地上,这才放下心来。马修说:“闳,你不能再干这个了。要不,你会有危险的。”     

 

渡边公寓内,三岛毕恭毕敬地站在渡边前面:三岛有了中国留学生新的消息。香港那边对中国学生的资助已经没有了。

渡边高兴地说:“好哇,他们在美国待不了很长时间了。他们已经粮尽弹绝。”

“这里的中国学生如果要想得到资助就要去英国和苏格兰。所以督学已经用不着在花费精力去对付这里的中国学生了。”

渡边喜出望外说:“我还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容闳当然知道他的奖学金就要没有了,他觉得要靠他自己解决奖学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在宿舍内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黄宽进来,看到容闳在整理东西,一愣:“容闳,你这是干什么?“

容闳担心地说:”上大学资助还没到位。看来我们要准备回国了。我想准备准备。”

黄宽责备他说:“那你也得跟布朗先生商量以后再说啊!”

容闳动情地说:“黄宽,布朗先生就像我们的父亲,和他商量,他一定会不同意我们回去,他会豁出命来为我们争取资助。可是他身体也不好,我们不能给他任何负担 。”

黄宽觉得容闳说的有道理,就说:“那我们的路费怎么办?”

容闳想了一想说:“我们也应该自己打工赚路费,等到赚足了路费,我们再告诉布朗先生。你说好吗?”

黄宽说不好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说:“容闳,也只好这样了。可是我想我们再想想办法,不要匆忙决定,好吗?”

他们俩正在说话的时候,小田龟气冲冲地来到几个日本学生那里。小田龟声音很大:“喂,你们谁去告了密?”

一个叫田中茂盛的同学说:“是三岛要我去告密的。他说容闳打了我耳光。这样来惩罚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支那人,否则,太客气他了。”

小田龟发火了:“我们在做约定的时候你也在场,你知不知道这叫我们有约在先,如果我赢了他,他会给我们叩头道歉的。我们作为武士,难道可以去做下三滥的事?”

田中茂盛说:那……”

小田龟说:“道歉,我们现在要向容闳道歉。”小田龟说完就走出去了。

小田龟到了学校,希望在校园里找到容闳。正是无巧不成书,容闳也在学校里。小田龟和容闳在学校的办公室相遇。小田龟见到容闳说:“容生,我有话跟你说。”

“你还要和我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现在向你道歉。我们当中的确有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违背诺言去告了状。你被关了禁闭。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算了。小田龟,我们朋友一场,我们要回国了,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怎么,你要回国了。”

“是的。你看,我都退了上耶鲁大学必修的拉丁文和英语。”

“容生,你为什么退了这两门课呢?”

“我们高中毕业后准备回中国。这两门课就没用了。”

“太可惜了,容生。我真的替你可惜。你知道吗?耶鲁大学是年轻人的梦想。你已经来到这个梦的大门。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很多时候,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理想和现实毕竟不是同一回事。我现在整理行囊,打道回府了。”

 “容闳,我们好朋友一场,太可惜了。”

“小田龟,谢谢你的理解。”

小田龟听说容闳要回中国,他就立刻去见渡边。他知道渡边是很喜欢这个消息的。

“你说的是真的?”渡边说。

小田龟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他说:“督学,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他甚至告诉我他已经在整理行囊了。”

督学倒是很喜欢容闳的性格,他想如果天皇资助容闳深造,这是将人才引进日本最好的机会。这个人将来不知对天皇多少作用。他对小田龟说:“你去跟容闳谈谈,如果我们资助他,他毕业后能去日本,为日本效力。容闳是个人才,中国奄奄一息的庞然大物的政府不能让它有受过西方教育的人才,即使才高中毕业。对帝国不利。”

“我们真的能资助他?”

“只要他接受我们的条件。”

小田龟高兴地说:“好,我去试试。”

 

周末的时候,布朗老师邀请容闳到自己家里去。布朗用烤红薯来招待这两个从中国带来的孩子。他们吃好饭,布朗就要容闳和黄宽去外面散散步。黄昏,太阳即将落山,西边的天通红通红的,外面的天气真好。他们不知不觉来到柳树前。容闳种的柳树已经长得像个少女,亭亭玉立,柳枝在微风中轻轻舞动。布朗老师把容闳叫到柳树前。

“闳,你还记得你在圣赫勒拿岛拿破仑墓边的柳树前说过的话。”

“布朗先生,我是因为再也不想给您老师增加负担才作出这样的决定。”

“这不是理由。一个男人应该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布朗看容闳流泪,伸手给容闳一片纸,要容闳把眼泪擦了。布朗老师说:“男人不喜欢眼泪。一个人要成大事,必须要吃得苦中苦。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会有的。”

容闳说:“老师,说实话,我太想上耶鲁读书了。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是我的理想所在。正像您教导我们的,我想为我的祖国做太多的事。可是……”

布朗说:“我的学生没有可是两个字。你告诉过我,你在监狱里见到你的秀才伯伯,他跟你说什么呀?”

容闳回忆说:“他要我好好读书。报效祖国。”

“他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一个看到自己死亡的老人,将他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有权利使他失望吗?”

“老师,我心里难受……”

 

小田龟带着使命,手里拿着布朗送他的《海国图志》来容闳宿舍找容闳。小田龟见到容闳,他先不说关于他的督学想资助容闳的是,先和容闳聊起《海国图志》:“我又读了她一遍。”

“我也看过好几遍。”

“你说,容生,你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是知识,知识就是力量,放到一个国家,知识就是国力,知识就是国威。泱泱中华,历史虽悠久,可是我们缺的就是现代的知识,有了知识,中国才会一天天好起来。”

 “对,知识,知识是利器,知识是力量。”

容闳感慨地说:“哎,我多么希望将知识带到我的祖国,将我的同胞孩子带出来也和我们一样学习知识。要是我的家乡有这么好的条件学习知识就好了。”

“可是有人在求知的节骨眼上,就要打退堂鼓。现实首先是理想。有理想才会有现实。容闳,你有理想,为什么不去实现她?”

“你说这理想和现实相差多远啊。如果我的理想以损害布朗先生的身体为前提,我不想追求这个理想了。”

小田龟听了,觉得现在是说服容闳的时候了,就说:“那如果现在有一条捷径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你能接受吗?”

容闳楞了一下:“捷径?那里来的捷径。即使有捷径,那就要看这是一条什么样的捷径。”

“好吧,我来给你描写一下这条捷径的样子。我向我们的督学汇报了你的情况。学监说我们日本可以资助你。”

“什么?是吗?”

“是的。只是你愿意不愿意接受了。”

“这真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哪有这么好的好事?”

“千真万确。我不愿意看到你不带这耶鲁大学的毕业文凭回去。”

容闳想这一定是要有条件的,就问:“那你说,你是怎么个资助法?”

“我们督学说了,一切费用都可以由我们来出。但是……” 容闳接着:“但是什么?”

“资助需要以后回报日本,去日本。”

容闳楞了一下:“去日本?”

”对,去日本。”

“要我加入日本籍?”

“没错。”

容闳大声地说:“错了。说了老半天,你是要我为你们服务。你想这可能吗?你也太低估我的智力了吧。”

小田龟惶恐地说: “你怎么了?”

容闳大义凛然地地说:“从我的血液里去掉中国两字,有可能吗?除非我的血液流尽了。重新投胎,投个日本人。”

“闳,我一点没有想侮辱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是我的朋友,而你的督学想要我为你们的那个天皇效命。我早就想好了,生当中国人,死当中国鬼。现在我到在想我能不能再努力一下在美国接受高等教育,这样毕业回中国,更有知识,更有用。我还想梦想计划让一批中国孩子来美国象我一样受教育呢。”

    小田龟被容闳感染:“闳,你在这样的逆境中,作为中国人竟然如此看重自己国家,你是一个真正的汉子。我为有这样的一个朋友而骄傲。”

小田龟通过和容闳的谈话,觉得要想说服容闳毕业后为日本服务,比登天还难。一次带着失败的心情,去督学那里汇报去了。小田龟去自己的日本学监那里报告容闳不接受他们的计划。

“我和容闳谈了。”

“他接受了吗?”

“没有,他没有接受。真的吗?” 小田龟懊恼地说

看来本来学监以为用金钱买忠心还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看来不可能用在容闳身上了。

小田龟还补了一句:“真的。容闳说除非把他的血换了。”

学监听了倒是新鲜:“换血。好,有机会给他换换血。”

小田龟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学监自知失言, “没……没什么别的意思。要说服容闳,还得另外想办法。”

小田龟心里很不高兴。在他看来,容闳是不会接受任何条件的。学监自言自语,容闳既然不接受他们的提议,那么他和他的同伴很快就会离开的。如果他不回去,他会陷入困境。小田龟不知道学监讲的是什么意思,也不多问了。

 

那天,容闳外出打工,黄宽自己的宿舍里做作业。布朗老师和校长竟然来他们的住所拜访。黄宽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招待才好。布朗见黄宽不知道做什么好,便向黄宽说:“校长来了,你应该沏一碗茶给校长喝。”

这一句话提醒了黄宽。他沏茶,不一会功夫,黄宽沏了两碗茶。黄宽将茶端出去。布朗见了这茶的纯色,说,“校长先生,宽给你沏了一碗上好的乌龙茶。”

校长对黄宽说了声谢谢,然后惋惜地说:“可惜容闳不在,否则他如果他在,一定会十分高兴。”

黄宽看到校长和布朗先生眼睛里盈着喜气,知道可能是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他了。果然不出黄宽所料。校长呷了一口茶,说:“宽,香港那边说如果你们愿意去苏格兰爱丁堡大学深造, 他们愿意继续提供资助了。”

黄宽听了很高兴,他们终于不给布朗先生和布朗大娘增添负担了。可以马上走。上大学也有希望了。容闳一定会高兴的。校长和布朗说了一会话,要黄宽把这个消息告诉容闳,就离开了。黄宽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像平静的湖水激起大浪,久久不能平静。他扔下作业,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夜色降临,黄宽估计容闳也可以回来了,就将屋子收拾干净,给容闳一个惊喜。不多时,容闳回来了。黄宽迎上去,迫不及待地说:“容闳,你猜今天谁来我们家了。”

从黄宽的口气中,容闳听出了喜气洋洋的声调。“黄宽,今天你捡到什么便宜了?”

黄宽高兴地回答:“我猜想你也猜不着,今天校长和布朗先生来了。来我们家了。”

“校长干什么来呢?”

“好消息。容闳,好消息,我们的大学有着落了。我们有奖学金了。”

 “什么?你说什么?” 容闳听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宽重覆:“校长和布朗老师来了。他们告诉我香港那边说如果我们愿意去苏格兰爱丁堡大学深造,他们愿意继续提供资助。可以马上走。所以我整理东西,我帮你也整理一下。”

容闳没有听清什么地方,他问:“你说去哪里读书?”

“去什么苏格兰爱丁堡大学?” 黄宽说,“这可是一所著名的大学呀! ”

 

布朗夫妻在母亲家。布朗也将这个信息和母亲说了,他最了解容闳:“妈,容闳也许不会愿意去苏格兰的。”

布朗大娘说:“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了解容闳的心思。不会吧,这么好的条件。这是千载难逢的条件。爱丁堡大学是世界名校。很多人想去都进不去,难道容闳放弃?”

布朗说:“我有预感,妈,容闳很有可能会放弃。”

“如果他放弃,那他太傻了。难道他想放弃读书回中国去种地?”

布朗自言自语:“不,看来,我还得为他争取奖学金。”

布朗大娘说:“你在说胡话吧。这么好的条件,他怎么能不走呢?”

“妈,我了解他,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很痛苦。”

布朗大娘不解:“什么痛苦,这么好的条件,幸福也来不及还说痛苦,年轻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真的,他很痛苦。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幸福的而不是自己的理想,还有一种是苦难的但是正是自己的理想所在。如果一个人明知道有一条幸福的而不能实现自己理想的道路而去选择苦难去实现理想,那是一种痛苦的抉择。容闳现在正面临着这种选择。”

布朗大娘说:“美国崇尚自由,让他在幸福和痛苦中去选择吧!

 

小田龟也听到了容闳和黄宽拿到奖学金的事,他匆匆来到渡边的办公室,急着将容闳和黄宽去爱丁堡大学的消息向督学先生汇报。渡边听了,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笑容。 他们是该回去了。这时上帝的旨意。小田龟,我说的没错吧! 渡边自言自语地说着。小田龟赶紧附和道: “没错,渡边先生,您说的一点不错。先生,我能和我的美国朋友去看看他们吗?”

“现在这些美国的年轻人是你的朋友了。可是如果容闳不走,这些人都不是你的朋友,而是容闳的朋友。现在他走了,你要好好和他们这些美国人搞好关系。” 小田龟听了,深知渡边的言下之意,点点头:“哈噫,先生。”

米奇儿,丹尼尔,小田龟和卡特勒进来看容闳和黄宽。大家都为黄宽和容闳得到机会很开心,向他们祝贺。米奇儿他们都带着礼品。米奇儿感到舍不得容闳和黄宽走,有点泪汪汪说:“容闳,我会思念你的。”丹尼尔也说:“容闳,下午得知你们得到奖学金的消息,真是太好了,祝贺你们。爱丁堡大学是世界一流的大学。你们在那里可别忘了我们。” 轮到小田龟说了:“容闳,祝贺你,到了那边记得常给我们来信。” 卡特勒说:“好不容易朋友一场。在的时候倒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一旦你们要走,我的心里老是空荡荡的。”

容闳说:“你们都在说什么呢?把礼品拿回去。我不去爱丁堡大学! 我不去爱丁堡大学。”

黄宽听到容闳突如其来的宣布,吃了一大惊:“什么?你不去?”

容闳终于说了这不可能。容闳走到自己的床前,将黄宽给自己整理的东西倒了出来。

容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我想去耶鲁大学读书。我的理想是在耶鲁。”

黄宽说:“容闳,我们已经够麻烦大娘和布朗先生了,你难道还要……”

容闳说:“不,我不会再去麻烦他们,一切我自己解决。”

米奇儿听到这个悖于常理的决定,说:“容闳你会懊悔的。你会懊悔的…… 你真傻。”

容闳说:“是的,米奇儿,我一定会懊悔我现在的冲动,但是选择的痛苦都能过去。我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米奇儿走过去,拥抱容闳。米奇儿发誓说:“好吧,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们会永远尊重你的选择。”                                                                      

 

 

 

 

 

 

 

第十八章

 

 

 

 

黄宽就要到苏格兰爱丁堡大学学医去了。学校为黄宽开欢送会。班里,同学们都给黄宽送一些贺卡,还有一些小礼物。布朗先生也来了,他第一个站起来发言: “同学们,今天我的学生就要离开我们到苏格兰爱丁堡大学去上大学了。大家都知道黄宽是我万里迢迢从大清国带来的三个孩子之一。黄宽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这么多年,他是东温莎的孩子,他把东温莎当成自己的温暖的家,他把我们的孟松当成他的家。但是,我们的黄宽没有忘记他的祖国,他的大清国,他的父老乡亲,他说他学成要回祖国效力。我们的儿子多好啊。今天他要去苏格兰,我们就像送自己的儿子送他去苏格兰。我要说这里的家永远向我们的儿子黄宽而开的。”

布朗老师讲到这里,黄宽哭了。同学们眼睛也湿润了。校长给黄宽颁发了毕业证书,黄宽向校长鞠了一躬,转身向布朗先生鞠了一躬。

黄宽喊着眼泪说:“恩师,我一定也不辜负您的期望。中国老百姓有着长期的天灾人祸,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有病没有地方看。我决定去学医学,将来学成回国,为中国的老百姓看病。我也要到这里来看望我的东温莎的家,东温莎的亲人。”

黄宽泣不成声,米奇儿也禁不住抽泣起来。大家和黄宽说了一会话,渐渐离去。教室里只要米奇儿,丹尼尔和容闳陪着黄宽。黄宽转向容闳:容闳,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容闳眼里露出迟疑的眼神,说:“阿宽,你别再逼我说这句话,我感到很孤独,你再这样问我,我坚持不住了,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阿闳,我们一起情同手足,黄胜已经回去,你和我也去爱丁堡大学吧,我知道你胸怀大志。你可以读政治,将来定能为国效劳。你如果在美国,你没有了经费,你要在美国大学毕业,还要经历多少的困苦呀。”

容闳的眼睛湿润了:“黄宽,你和黄胜永远是我的好兄弟,你学医,爱丁堡大学的确是个好学院,可我志在读社会学,政治学,我也要像你一样,为我们的同胞,我的祖国服务,我的学问也许是在这里,你放心,我就是死,也要学到救国的学问,也许我待在美国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我的苦和难也许是值得的。你要再劝我,我会受不了的。”

米奇儿感到气氛有些过分忧伤,便邀请大家都到她家去,先骑马,然后再吃饭,她已经要爸爸烧一些典型的英格兰菜给你们吃,算是我们给黄宽送行了。听了这话,大家才高兴起来。

校长办公室,布朗坐在校长办公室和校长说话。布朗老师和校长已经听说了容闳不想去苏格兰的爱丁堡大学学医,他想在耶鲁大学学文。布朗最理解容闳以后想做什么,他认为容闳的选择是正确的,因此他跟校长说:“校长,我们一定要支持容闳的想法,我当初带他到这里来,就是要让他接受咱们的教育,中国的老百姓太可怜了。他们需要一个有知识有抱负的容闳。”

校长拿起那本布朗给他的书《海国图志》,说:“我同意你,你看,中国就需要这样的人,是吗?容闳的事,我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资助。”

布朗见校长理解他,很感动:“校长,我太感谢你了。好吧,我想去送送黄宽。”

布朗离开,布朗和容闳一直把黄宽送到纽约。路上的很多时候大家都是沉默的。他们来到火车站,月台上,容闳握着黄宽的手。黄宽对容闳说:“阿闳,你再想想,现在和我一起回去吧。”

容闳悄悄地对黄宽说:“我有点受不了了,我也想离开,我太想家了。我不想回到布朗家,你不在我会太孤单的。”

布朗和黄宽说了很多话, 听到火车汽笛长鸣, 知道火车就要开了。布朗在月台上火车的窗户边。布朗发现容闳不在了,布朗说:“黄宽,容闳到哪里去了。”

黄宽摇摇头。这时火车已经开动。布朗先生知道容闳一定藏在火车上, 便一边跟着火车跑, 一边大声地对着车喊:“闳,你是一个 loser, loser, loser。 容闳你是一个 loser, loser, loser。" 火车离开月台,黄宽在窗口往外招手,火车的厕所内,容闳听到布朗嘶声力竭的喊叫,他再也忍受不住布朗老师这样的叫喊。他不能辜负多少年布朗老师像父亲一样的教育他,关心他,使他长大成人。他觉得这样逃走对不起布朗老师,更对不起布朗老师对自己的希望, 他走向车门, 从开动的列车上跳下来。摔倒在地上。布朗跑过来, 将容闳扶起, 两人站在月台上许久。 回来的路上,布朗要他好好读书,进耶鲁学院,将来为国效劳,让中国小孩有同等机会读书。容闳听了大哭一场。哭完擦擦眼泪,容闳默默地跟着布朗回来了。

学校的走廊里,米奇儿拿着一封信给容闳,容闳接过抖开信一看,这是来自卫三威的信。 容闳仔细读这这封信,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悲伤,米奇儿在容闳的脸上观察到这个变化:“问:“闳,在中国发生了什么吗,你家里怎么样了?”

容闳悲痛地说:“我的天,我的哥哥离开了人世。”

米奇儿霎时变的悲痛起来:“闳,我很难受听到这个消息。”

容闳低声说:“我哥在家是个顶梁柱,现在他走了,我妈又要受苦了。”

米奇儿关心地说:“闳,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你的妈妈。你不是还有一个很亲的人在中国?你也需要去看吗?”

“米奇儿,你说的是望月吗?是的,望月她还在四处漂泊呢。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容闳说。

米奇儿安慰容闳:“好了,别难受了,你哥哥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为你哥哥祈祷吧! 我也会叫我的教会里的人们都为你哥哥,你的母亲和你的望月祈祷,好吗?”

容闳听了,十分感激。他又读了信。容闳对米奇儿说:“卫三威教授还说,他要的汉语书已经寄过来了, 教授要我不能忘记中国文化。”

米奇儿说:“闳,这也就是布朗老师多少年的苦心。你就是为了他,也要在耶鲁读好书,去中国为那些穷苦人谋福。”

容闳点点头,在东温莎,米奇儿和丹尼尔是容闳的最好的异国的知心朋友,他们已经经过了这些生死患难,米奇儿的话使容闳温暖,使他的心里有了精神支柱。

米奇儿想起今天时是容闳激动的一天,容闳要到教堂去受洗。米奇儿看了看时间,她告诉容闳受洗的仪式就要开始了,她们赶紧朝教堂跑去。

容闳虽然在基督教学堂里学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年的基督教的熏陶,迟迟没有加入基督教,不是因为他不信基督教,而是他不愿意被基督教的信仰所束缚。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决定受洗了呢?他被感动了,他首先被布朗先生在他身上的执着,为了救世理想的执着,为了帮助容闳实现回国让中国的小朋友都能上学的理想的执着感动了。天底下只有布朗先生最懂得容闳的心,布朗是容闳的楷模。当然,容闳还看到了教会是怎样在拯救那些被迫害的黑奴,他的小朋友米奇儿和丹尼尔,卡特勒等怎样有着一颗助人的心,哈蒙德校长,布朗大娘一家,牧师和教堂里这么多的志愿者,还有地下铁道运输线里千千万万个好人。他感动了,他决定受洗,做一个真正的为了人们福祉而忘我的人。

容闳和米奇儿跑步来到浸礼会教堂,刚进门,看到丹尼尔和他的父亲也来了。丹尼尔也决定和他一起受洗,正式成为一名基督教徒。米奇儿和容闳见了丹尼尔,大家都很高兴,这时,来做礼拜的人们都围了上来,大家都给了他们鲜花,祝贺他们受洗。一会儿,仪式开始了,合唱团合唱了天使般的美妙的歌曲,在巨大的美丽的彩色玻璃窗的彩色空气中荡漾。容闳和丹尼尔站在台前,丹尼儿悄悄地对容闳那个说:“闳,我很激动,我也想追随布朗老师的足迹,有一天到东方去布道。你有什么想法呢?”

容闳也悄悄地说:“丹尼尔,我在想我还有多少时间在这里读书,然后回到中国,我想办教育。我想让我的同胞有书读,有好日子过。丹尼尔,你受洗以后最想做什么呢?”

丹尼尔说:“我最想做消灭奴隶主做些事。那些黑人奴隶们太受折磨了。”

牧师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走过来,要他们两个走到台前,受洗的仪式开始。布朗和哈蒙德校长站在观众席上。哈蒙德对布朗说:“按照孟松学校的惯例,有一定的名额资助贫苦学生进入大学;但接受资助的学生须填写志愿书,承诺毕业后担任传教士。容闳现在成为基督教徒了。我很高兴可以将申请这个讲学金的资格给他了。 董事会一定能通过他的申请。”

布朗先生说:“校长,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有了这笔钱,容闳就能上完大学了。”

哈蒙德校长满心欢喜: “我想就在这一刻通知他申请奖学基金。 就让人们激动一下, 你说好吗?我想容闳会很激动的。”

布朗说:“校长,我们还是等到受洗仪式过了再和他谈吧。”

哈蒙德校长一听,觉得自己太兴奋了,简直一刻也等不住了,他笑了一下:“你看我,有了这个主意,一刻都等不住了。”

布朗不言语了。对于哈蒙德的提议,布朗先生由衷的高兴,但是他却十分担心哈蒙德会扫兴,失望。布朗深知容闳要回国报效,他的这个坚定的决心是谁什么都动摇不了的,任何会阻碍他既定的目标的事,他都会推却,哪怕是再大的利益,他也会毫不犹豫。容闳是一个信念大于现实生活的人,这一点布朗再清楚也不过了。而哈蒙德的这个奖学金恰恰要把容闳的行动束缚于教会的义务和誓言中,容闳是万万不会接受的。 所以布朗不言语了。

哈蒙德校长见布朗不言语,觉得他一定有什么想法,因此低声说:”山姆,你怕什么。你这个人怎么现在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

”不是我婆婆妈妈,而是万一……” 布朗说。

 “万一什么?”

 “万一容闳不答应,您面子上不好过。”

 “不会吧。我不相信有谁会和奖学金过不去的。”

布朗还是告诫说:“校长,您三思而行。万一容闳拒绝,那您的面子很难堪。”

哈蒙德校长有些不高兴,说:“布朗先生,我又不是来上门讨债,这做人情的事还会使我难堪?”

布朗先生见说服不了哈蒙德校长,也没有了别的办法。这时受洗仪式已经结束,大家都纷纷站起来,到了大厅。哈蒙德见很多人都在大厅里,便上前大声宣布:“嗨,大伙听一下。请给我注意力好吗?”

大家都顺着声音看。哈蒙德校长高声说:“容闳已经成为一名基督教徒。现在,我提供一个奖学金给我们的优秀学生容闳。他就能潜心在耶鲁读书了。我提供的是基督布道奖学金。”

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布朗先生觉得哈蒙德校长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他不想看到哈蒙德在公众面前出丑,便离开了大厅。容闳站在校长的对面。容闳想了一想:“校长,这个奖学金不是有个条件吗?”

哈蒙德校长说:“对,你现在是基督教徒了,这个条件是基督教徒求之不得的,就是你耶鲁毕业以后去东方布道。难道你对这个条件有疑问?如果你怕布道时间太少,你可以无限期的延长。”

果然不出布朗先生所料,容闳面露难色,说:“校长,我很感谢您的好意和关心。可是对不起,我不能申请和接受这个讲学金。我不想因为学费而自己剥夺自己的自由选择。”

容闳的回答果真山姆所说的那样,哈蒙德校长困惑了:“你……容闳,难道你受洗了对上帝还有保留吗?难道你对着上帝撒谎说你是一个基督徒了,但是不能把你的时间交给上帝来安排?”

容闳说:“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诚实地告诉您。我还有比传道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想在我心中的上帝会明白我的意思,会原谅我这样做。志愿书一经签字,我就受到束缚,很可能坐失为我的国家谋福利的机会。我知道我会失去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可我也知道我应尽的天职,不能因为贫穷而改变宗旨。对不起,校长,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容闳说完,走出教堂。米奇儿和丹尼尔不明白为什么容闳会拒绝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当容闳走出教堂的时候,他们俩在后面追上去:“容闳,你回来。”米奇儿嫌丹尼尔的声音太小,她大声喊:“容闳,你回来! ”米奇儿跑过去。

教堂外面,米奇儿终于追上了容闳:“站着,容闳,我和你说话呢!”

容闳站住。容闳回头说:“米奇儿,我知道你和丹尼尔都在为我失去讲学金可惜。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如果我得到奖学金而失去我为我的祖国服务的机会,那我情愿不要这个奖学金。”

米奇儿无可奈何地说:“容闳,我们和布朗大娘一样,为了你的学费操心。可是有人捧着学费进来,你还拒绝。”

容闳低着头没有说话。丹尼尔过来,说:“亲爱的,你就别劝容闳了。我了解他。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容闳既然自己拒绝了哈蒙德校长提供的奖学金,这件事很快的就被忘了。转眼间,毕业大考也考完了。容闳的毕业即将来临,学生们都在准备毕业的仪式做最后的准备。就在这时,丽贝卡老师和春田的麦克里医生也即将结婚。容闳被邀请参加他们的婚礼。丽贝卡小姐说:“容闳,我听说了你拒绝校长为你提供的奖学金机会。我们十分欣赏你的的勇气。你将来做什么事业,都和我们联系。都要以Springfield 作为基地。”

容闳说:“谢谢丽贝卡,谢谢你。”

这就是以后容闳带着学生到春田的原因了。现在当然容闳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什么。

婚礼开始,容闳看到两个孩童拉着新娘的婚沙衣角走过来。容闳笑着对米奇儿:“你将来结婚,我一定帮你找最漂亮的孩童来替你拉婚纱。”米奇儿和丹尼尔幸福地笑了。

 

盛大的毕业典礼到了。在美国,学生的最大的荣幸就是到毕业典礼领取毕业文凭这件事了。今年的毕业典礼非比寻常,因为毕业的不但有本地的学生,有外地的学生,甚至有中国和日本的学生。作为耶鲁大学预备学校的孟松公学最引以为自豪的是她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而现在,孟松学校进入了她的学生来自世界的格局了。然而,今年的毕业典礼却有一番特殊的气氛,因为美国国会正式通过了《黑人逃犯法》。那是美国有识之士认为一件最丢脸的事。因此,大家心里都很沉重。

毕业典礼开始,自然是校长讲话。哈蒙德校长自然说了学校的进步,赞扬了学校的各项成果,但是,他讲话的语气越来越严肃:“同学们,国会正式通过了"黑人逃犯法"。这是不合理的,希望大家要多宣传,说服大人反对这个法律。向议员们写信。现在我请容闳演讲。”

虽然容闳事先被通知在台上发言,但是他没有想到校长会要他这么早就上台。容闳上台,十分激动,大家都为他鼓掌。容闳在课堂上进行了很多次的演讲,他神态自若。他的演讲很简短。其中最感人的内容是布朗先生如何将他从家乡带到这里来。布朗大娘,米奇儿和丹尼尔,和其他同学老师如何帮助他学到知识。当他说到学校的一个帮助黑人的英雄人物时,容闳的眼睛湿润了。他说中国有很多很多的人有着像黑奴一样的生活。他需要美国的知识,美国的勇气,美国的包容和美国的爱去中国改变家乡,要中国的孩子人人像美国的孩子一样,人人有书读。

他讲完了,台下爆发一阵掌声。

布朗大娘在礼堂外面等着穿上毕业礼服容闳,要和他合个影。毕业典礼结束,容闳走出礼堂,来到要布朗大娘和家人中间,他们照了像。这时,校长,丹尼尔,米奇儿也来了,他们也合了一个影。

布朗老师把参加耶鲁大学的入学考试的通知给容闳。容闳喜出望外:“谢谢布朗老师!”

“我也刚刚在我妈家收到这个通知。我现在给你真的想给你一个惊喜。你现在是双喜临门了。”

大家见入学考试的通知,知道容闳已经是耶鲁的准学生了,七嘴八舌地向容闳道喜。

容闳问丹尼尔收到准考通知没有,丹尼尔说他和米奇儿都收到了。

“丹尼尔,考完试你要到哪里去?”

“闳, 考完试,我就要到波士顿去, 国会正式通过了《黑人逃犯法》。 我们要在那里集会游行, 反对这个侵犯人权的法令。你能和一起去吗?”

容闳说:“你真的能带我去吗?一起去!”

丹尼尔说:“ 好,一言为定。”

 

从面试考场出来,容闳昏昏沉沉,感到很不舒服。丹尼尔发现容闳脸色苍白。丹尼尔就连忙说:“我送你到医生那里。好吗?”

容闳咬咬牙说:“不,不要去,我不要去医院。”

丹尼尔说:“你病得这么厉害,你一定要去看医生。”

容闳说:“丹尼尔,要是你为我好,你就送我回家。”

丹尼尔虽然知道容闳为什么不去医院,但是他也隐约感到容闳可能因为经济困难才不去医院的。丹尼尔感到容闳不去医院也不会出很大的危险,就说:“那好,我送你回家。去,一起去骑上我的马。”

丹尼尔将容闳送到家。丹尼尔扶着容闳到了家门口,容闳站立不住,倒在地上。丹尼尔将容闳扶到床上。丹尼尔来到对面布朗大娘那里,跟大娘说了容闳的病。自己要急着去波士顿参加游行。布朗大娘答应照顾容闳。大娘连忙去容闳的住处,给容闳服了药,烧退下去了。大娘给他喂了些饭菜,让他休息。一连几天,大娘要女儿去照顾容闳。

这天,米奇儿也来了。布朗大娘和米奇儿来到容闳的床前。大娘见容闳醒来,说:“米奇儿,你能去到一杯水来吗?”

米奇儿去倒水,布朗大娘将药送到容闳的口里。容闳醒来,眼睛里流下泪。

米奇儿说:“你终于醒来了。你昏昏沉沉已经很长时间了。”

“米奇儿,大娘,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们为我忙这么多天。”

“你知道,你昏了好几天了。”

“米奇儿,丹尼儿是不是已经去了波士顿?”

米奇儿没有回答,她走到墙角哭了。

容闳一下坐起来,问:“米奇儿,丹尼尔到底怎么了?”

大娘说:“丹尼尔在游行时被警察抓进去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我要去波士顿,我要将丹尼尔救出来。”说着,他起来,但是脚刚下地,就站立不稳。

布朗大娘说:“你这个傻瓜,你去了就能将丹尼尔救出来了吗?”

“大娘,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们的教会已经有人去交涉了。丹尼尔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好好休息,恢复身体。”容闳听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又过了几天,容闳无精打采在院子里干活,米奇儿跑进来, 不由分说, 拉着容闳往外跑, 门外, 容闳看到他喜爱的马曼恩, 曼恩见到容闳象见到亲人一般, 朝容闳吃吃地发声。容闳走过去抚摸着曼恩,说:“你这家伙,想我了吧!”

米奇儿催促:“容闳,你快上马, 去我家。”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丹尼尔回来了?”

米奇儿故作神秘:“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米奇儿骑着自己的大红马,容闳骑着曼恩,跟着她朝她家马厩前小山坡的草坪跑去。 米奇儿家草坪上已经有好多人,围在一个长长的桌子前, 有十几匹马在不远的草坪上悠闲地嘻戏。容闳将曼恩也放回到草坪。雷诺前来迎接容闳。容闳问候:“大叔,今天是什么日子,让我们到这里来。”

雷诺拍拍曼恩的头:“曼恩要你去争取第一。你敢不敢和它一起跟别的马比赛?”曼恩像似听懂雷诺的话,点点头。

雷诺转向容闳: “今天是你们的毕业赛马。你身体恢复得怎样?”

容闳挺了挺胸:”大叔,我身体恢复得很好。 “

小田龟也走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杯饮料。他寓意深长地说今天要和容闳决一高低。容闳并不示弱,他看看曼恩, 曼恩昂着头, 仿佛在那里等着容闳争第一。容闳看到布朗大娘也来了, 还有很多乡亲们, 大家都很快乐。只听一声哨子,赛马开始了。有十几个像容闳一样大的青年人, 他们都骑着好马, 在那里等着。容闳上马, 见米奇儿骑着马也到他的身边参加比赛。她还是围着漂亮的红丝巾。裁判刚要喊预备开始的时候,米奇尔喊停。她尖叫: ”Oh, my god! 他来了,他来了。”

这匹马越来越近,容闳认出是丹尼尔。他高兴得跳下马,向丹尼尔跑去。一边喊着丹尼尔的名字:“丹尼尔,是丹尼尔                     ……”

丹尼尔也看到容闳了:“闳,你没事吧!”

丹尼尔见到容闳向他跑来,他俯下身,容闳伸出手,就在红马跑过容闳身边一刹那,丹尼尔拉住容闳,容闳抓住马鞍,一纵身坐上马。人们都看到这样的马术表演,都拍起手来。

小山坡上,比赛的同学们都准备好了。丹尼尔和容闳排在一起。裁判喊:“预备,开始!”马匹都箭一般地向前冲去。米奇尔不断地在曼恩后面叫喊, 曼恩越跑越快,冲到第一去了。容闳第一次感到速度和超越, 他第一个冲过终点, 大家都欢呼起来。

回到比赛始点, 大家为容闳骄傲。布朗大娘给容闳颁奖。布朗先生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布朗大声地宣布:“今天是容闳的好日子, 他不仅在这里赛马比赛中获胜,而且,我还有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在这里要他和我们大家分享。乔治亚州的萨凡那妇女会决定给容闳奖学金。”

容闳手里捧着奖品,眼里含着眼泪。惊讶激动地看着布朗。布朗大娘告诉他,前几天布朗在去他姐姐那里,刚好在萨凡那妇女会有奖学金,布朗先生替容闳申请竟然获得批准。容闳万分激动:“布朗先生,我在香港从读了您的《致富新书》,就知道我这个人在世上要做什么。当您来到中国,看到灾难深重的人民生活在鸦片和战争销烟之中,你就希望有这样一群人能去改变她。您甚至拿你的生命来培养我们这一群人。虽然您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做,可是您告诉我将来我要去做什么。我给您磕一个头吧。今天,您为我争取这份奖学金,我接受奖学金,我也接受您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布朗先生,我不会使您失望的,哪怕实现那个梦想要我用我的命去换。”

布朗紧紧握住容闳的手,“容闳,我的好学生,我没有看错人。”

米奇儿,丹尼儿,小田龟等等上来,紧紧将他们的手加在一起。布朗大娘给容闳拿来一个从萨凡那妇女会寄来的一个包裹。布朗大娘说:“容闳,你把它打开。”

容闳打开,里面是一些旧的衣服鞋袜等协会会员捐献的日用品。容闳高高举起那些捐献物,高声说:“谢谢大娘,谢谢萨凡那妇女会。我会永远记着她们。”

米奇儿也很激动:“容闳,我也有东西送给你。我特意要朋友从香港带来的一些中国好吃的东西。”

容闳说:“米奇儿,谢谢你。”

布朗先生拿出好几封从耶鲁大学来的信。容闳,米奇儿,丹尼尔,卡特勒,小田龟将信拆开,他们低下头,安静读了片刻的信,突然爆发一阵狂欢。他们全被录取了进耶鲁大学读书了。

对着这意想不到的消息, 容闳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大家都合着音乐,跳起舞来。容闳一个人走到草地上静静的坐下, 任凭人们狂欢。 丹尼尔和米奇儿想过去和容闳交谈, 布朗老师拉住了他们。布朗先生说:“容闳太激动了。让他静静。”

约翰牧师走过来。牧师对布朗先生说:“容闳也许太孤独了, 他应该有个女朋友了。”

布朗摇摇头:“他心中有一个女朋友了。我见过,她在他心中的影象太深刻了, 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美国女孩子能替代得了的。”

约翰牧师说:“我不信。这么多年,怎么没有听到容闳说起?”

布朗说:“他不会对别人说的,可是他时时刻刻地和她在心灵上交流。”

少倾, 布朗老师走过去, 在容闳的身边坐下。布朗对容闳说:“你一定在想家了, 一定想你的望月了。”

容闳点点头, 他对望月有着心灵感应。

米奇儿家的客厅里,大家都在忙碌着吃的。布朗大娘喊着:“姑娘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米奇儿回答:“都准备好了。大娘。”

大家在米奇儿家中狂欢到深夜。

清道光卅年(1850年),中国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广西金田的洪秀全自称是“上帝亲子,耶稣亲弟”,是“真命天子”,当起兵一统天下,他便派人回广东花县,要家属和亲人赴金田一起造反,洪仁玕虽受洪秀全的影响,但他恐怕连累家人,不敢一下响应,他也没有参加太平军,而独自往广州去应试。咸丰元年(1851年)此刻的中国,由洪秀全领导“太平天国”,在广西桂平县金田村起义后,震动朝野,使得腐败的清廷,更加摇摇欲坠。

洪秀全起义后,清廷严令缉拿亲属,洪仁玕不能在家安居,就萌发了参加洪秀全的起义军,他一路寻到广西浔州。但这时,洪秀全已往永州,仁玕只好半路折回,四处躲避清吏搜捕!东躲西藏的洪仁玕,不慎被捕,后来又脱身。

 

此时洪福师父年事已高,身体日衰,望月不得不照顾师父,因此为父报仇之事先搁下了。看着望月已过婚嫁年龄,不能因为自己年老体衰耽搁,每天耿耿于怀,寝食不安。

洪秀全金田起义的事惊天动地,洪福四处打听洪仁玕的消息。终于有一天有了消息,洪仁玕逃至家乡花县藏身。洪福这下有了盼头,只要找到洪仁玕,望月有了归宿,便省去一桩最大的心事。而且,现在的洪仁玕非昔日的洪仁玕,不久将来他一定会出人头地,报仇之事也在时日。他将望月唤至身边,说:“月儿,洪仁玕终于有了消息,他现在藏身的地方离我们不远,我们赶快去找到他吧。我们也有个去处。”

望月只知道起义的头领洪秀全是洪仁玕的哥哥。他们这些起义者的英名早就远扬,对洪仁玕的为人也佩服有加,况且洪福师女两人救过他的命,因此便答应师父去找洪仁玕。

次日,洪福师父为望月整理好行囊,吩咐望月路上小心,让望月上路。

望月楞了一下,看着师父说:“师父,难道你真的要我扔下你吗?”

洪福点点头:“为师年迈,不忍成为你的累赘。你赶快找到洪仁玕,我就是闭了眼也安心去了。”

望月忍不住泪流满面:“师父,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么多年,多少个日日夜夜,你我风餐露宿,你苦苦难难地把我拉扯成人,我若把你一个人抛下,真是天打雷劈。师父,你若想看到为孩儿犯下这滔天之罪,那你就让月儿抛下你一个人走,要不然,月儿就是背着你也要找到这个洪仁玕。”

洪福了十分感动:“好,月儿,我的好闺女,不愧为褚秀才的闺女,义气,孝顺。我有这么一个闺女今生已经满足了。好,为师陪你一起去找。”

望月这才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在纽哈文的耶鲁大学今天迎来了1854年级的学生。他们中竟然有一个带着辫子,穿着中国长袍的中国学生。容闳走在老砖排屋(Old Brick Row)前,两个塔屋圆顶高耸的十字架肃穆庄严,这是两个教堂,旁边排着四栋学生宿舍楼。容闳的宿舍就在联合楼(Union Building)进入老校区的校园,容闳就像进入知识的空间,古色古香的门窗凹凸着各种古老的图案。红木大门显示着沉重的历史。那时的耶鲁学院分成南校区和北校区。不远处还有老实验室大楼(Old Laboratory) 阁楼大楼(The Cabinet),特鲁波尔画廊 (Trumbull Gallery)等建筑。容闳目不转睛地看着,欣赏着这些建筑和她们的艺术风格。容闳的异国打扮引来了很多好奇的目光。有不少同学指指点点。

办公室里,有几个多事的学生来报告,说是校园里有一个穿着奇形怪状的学生。

保守的学生指导老师丝蒂芬对容闳的服装提出疑问。他要值日的学生把容闳叫来。

丝蒂芬老师说:“你就是中国学生容闳。”

容闳毕恭毕敬地回答:“Yes, Madam.”

丝蒂芬看了容闳一眼,掩起嘴巴尽力不笑出声来:“我看你的裙子要去换一下。我们这里的男孩不穿大袍的。”

容闳还是在很严肃的场合穿这套长袍马褂的。尤其是今天,开学的第一天,这是他珍藏的唯一一套长袍马褂,听到这样的问话和要求,不仅感到很奇怪,也感到很突然,他问:“为什么?”

丝蒂芬老师说:“没有什么为什么。就要你下次换别的衣服。你穿这样的衣服不显麻烦吗?”

容闳说:“老师,一点不麻烦。”

丝蒂芬说:“那么你为什么在头上留一条辫子呢?”

容闳说:“您不是说了吗?没有什么为什么。习惯了。”

丝蒂芬又说:“难道你不觉得不方便吗?”

容闳指着满校园的女孩子说: “如果她们蓄长发没有感到不方便的话,我也没有什么不妨便。你说是吗?”

丝蒂芬说:“你明天来上学,必须换衣服,将头发给剪了。我们是耶鲁大学的学生。”

容闳很不高兴丝蒂芬老师这么说话,他回驳说:“大学里有规定不能穿我这样的衣服吗?”

丝蒂芬老师见容闳认真起来,说:“没有。”

容闳说:“老师,那为什么你要我这样做呢?这是您个人要求还是学校的要求?”

丝蒂芬被容闳问的面红:“是我个人的要求。我觉得你的大褂很不方便。你的辫子很容易被人揪。在学校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纠纷,你懂吗?”

容闳见丝蒂芬老师的理由实在牵强,便有礼貌地说:“老师,谢谢你为我这样想。老师,我问你。你的项链用同样的色彩和形状的珠子显得美丽呢还是用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珠子美丽?”

丝蒂芬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是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闳,你这个小鬼,你是在套我的话吧。”

容闳说:“世界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她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东西。耶鲁大学之所以伟大,因为她能容忍各种文化。您是这里的老师,你一定懂这一点吧。”

丝蒂芬觉得这个中国学生太犟,但也不好发火,便转调:“闳,你误会了我的好意。”

容闳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老师,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还是喜欢传我自己的衣服。”

丝蒂芬叹了口气:“容闳,你真是一条倔强的龙。”

容闳在校园里看到丹尼尔,见他十分沮丧,丹尼尔说他的辩论团队不是卡特勒团队的对手。丹尼尔说正要找容闳参加学校辩论队。容闳答应了,说他也挺喜欢辩论的。丹尼尔说他们辩论的对手卡特勒辩论小组实力很强。容闳见丹尼尔常常对自己信心不足,就鼓励说只要准备充分, 一定能获胜。丹尼尔告诉容闳小田龟在卡特勒的小组里。容闳很高兴能和小田龟进行辩论,那就更有意思了。                                                                                                                                                                                                                                                                                                                                                                                                                                                                                                                                                                                                                                                                                                                                                                                                                                                                                                                                                                                                                                                                                                                                                                                                                                                                                                                                                                                                                                                                                                                                                                                                                                                                                                                                                                                                                                                                                                                                                                                                                                                                                                                                                                                                                                                                                                                                                                                                                                                                                                                                                                                                                                                                                                                                                                                                                                                                                                                                                                                                                                                                                                                                                                                                                                                                                                                                                                                                                                                                                                                                                                                                                                                                                                                                                                                                                                                                                                                                                                                                                                                                                                                                                                                                                                                                                                                                                                                                                                                                                                                                                                                                                                                                                                                                                                                                                                                                                                                                                                                                                                                                                                                                                                                                                                                                                                                                                                                                                                                                                                                                                                                                                                                                                                                                                                                                                                                                                                                                                                                                                                                                                                                                                                                                                                                                                                                                                                                                                                                                                                                                                                                                                                                                                                                                                                                                                                                                                                                                                                                                                            

容闳的数学一直不怎么样,倒不是因为容闳读不好数学,而是容闳的兴趣不在数学。他没有花很多时间在数学上。相反,他在语言,哲学,逻辑学,历史,演讲和政治学等学科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花在这些学科的阅读时间大大超过了花在数学课的时间。

数学课, 容闳坐在教室里显得十分担心。他手里拿到老师发下来的卷子,心里感到十分窝囊。

米奇儿看到容闳无精打采的样子:“容闳,你的数学成绩怎么样?”

容闳小声地说:“米奇儿,我这次数学不及格。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有能够将数学搞上去。我这么办呢?”

米奇儿开玩笑地说:“一个人总不能样样都优秀,你也的分一点优秀给别人。”

“你还有闲心说笑话。我样样能及格已经很好了。”

“闳,我记得你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老太太想把一根铁棒磨成针。这一活动虽然stupid,但是只要有恒心,总有结果的。数学对你和我都难了一些,我想,让我们先变成老太太,怎么样?”

“你总是会安慰人。”

耶鲁大学的阶梯教室里,一场辩论即将开始,同学们都在静静地等着辩论开始。辩论学教授宣布完辩论规则,然后他说:“同学们,大家知道辩论是一种说服人的语言手段,辩论是一门十分有用的语言艺术。大家都准备好了,这次的辩论主题是强国之道。辩论组现将自己对于一个主题叙述出自己的理由,然后再去反驳对方的论点。那就开始进行辩论吧。”

丹尼尔第一个站起来阐述说他的观点。他说民主是强国之道。丹尼尔从要求美国国会通过的《新黑人逃奴法》入手, 痛斥美国对黑人的歧视和奴役, 美国只有废止这种法案, 实行民主, 社会才能发展。因为只有民主才能使一个国家人人都有参与社会的基本权利,从而能使他们将能力最大值地发挥在强化的事业中。丹尼尔的论文充满论点和论据。

小田龟第二个阐述。他说针锋相对,说军事, 只有军事强大了, 这个国家就会强大。没有强大的军事, 就会时时刻刻挨别人的宰, 我到美国是来学军事来强大国家。

容闳是第三个阐述者,他支持丹尼尔的观点,说:“同学们,我队的观点丹尼尔已经叙述了,但是我还要补充一点,我以为在民主的基础上,教育是强国的基础的基础. 教育要付诸实用。我一人受到了文明的教育,也要使后来的人享受到同样的利益。以中国而论,以西方学术,灌输于中国,中国就能一天天走向文明富强。”

容闳的论题激起台下听众一阵掌声。米奇儿急切地注视着裁判的打分。看到裁判为容闳和丹尼儿打高分时, 高兴得跳了起来。

然后辩论开始,两队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地进行辩论。最后老师宣布,丹尼尔队赢了辩论。

米奇儿上来祝贺容闳。

卡特勒沮丧地说:“丹尼尔,闳,祝贺你们,我很羡慕你们的口才和理论。”

容闳说:“卡特勒,谢谢。你过奖了。”

卡特勒说:“你看,你有来了个中国式的歉虚。”

容闳觉得卡特勒的用词很新鲜,便问:卡特尔,什么叫中国式的歉虚?”

卡特勒回答:“你还问我。这定义你最清楚。当中国人内心为自己的行为或表扬高兴时,在语言上会十分歉虚地说还做得很不好。其实这种歉虚是反向的骄傲。因为你在说你能做得更好。更确切地说,这是中国人狡诘。”

容闳称赞地说:“你真是奇才,能把现象看得这么透。”

卡特勒说:“可是你在美国,你应该学学美国式的肤浅的骄傲。大方地接受别人赞美之词。这种骄傲所产生的鼓励效应是立竿见影的。”

卡特勒邀请容闳在耶鲁校园散步。耶鲁的校园虽然不大,但是校园仿佛在一片森林之中,他们俩走在人行道上,一边谈话。在谈话中,容闳提出了谈论了当时正在他头脑中酝酿着的中国留学计划。卡特勒十分羡慕容闳有这么宏大的计划。他自己也想做些事。卡特勒说这是耶鲁的精神。耶鲁人就是为做大事而培养的。

 

容闳的数学成绩下滑,成了学校教师和校办的讨论话题。丝蒂芬老师在学校的办公室在讨论容闳的学习成绩时对大家建议说:“诸位,容闳的成绩跟不上, 还是让他回中国, 耶鲁的学生没有一个数学跟不上的, 况且容闳的第三,四年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让他回中国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副校长想想丝蒂芬的话也有道理,就说:“好吧那,你去安排吧。”

他们讨论的结果在学校很快就传开了。米奇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着急万分,火急地去办公室找副校长。副校长要米奇儿进,问米奇儿为什么这么急,米奇儿说:“校长,听说您打算要送容闳回国,对吗?”

副校长说:“是啊,容闳的数学已经跟不上了。再要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米奇儿说:“不对,校长,不对。容闳的数学成绩能更上的, 他有潜力。”

副校长奇怪地问:“米奇儿,你怎么知道他的数学能跟上?”

米奇儿说:“因为我知道这个学期他的身体不好。也许您们允许他休息一个学期,这样对他就公平了。”

副校长说:“你说的他身体不好,我们倒是头回听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再讨论一下。再作决定。”

米奇儿走出办公室,来找容闳了。她来到了教室,只见容闳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教室里。

米奇儿说:“容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容闳看上去脸色很不好:“我身体感到不舒服。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下。”

米奇儿说:“猜猜今天我要告诉你什么?”

容闳说:“不知道。”

米奇儿抱怨说:“你今天说话一点幽默都没有?容闳,我爸爸为我请了一个数学辅导老师, 你能和我一起学习数学吗?“

容闳婉言地说:谢谢你的邀请和好意。我想我自己学吧。”

容闳在宿舍里学习到深夜。出冷汗,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终于躺倒在床上。容闳抖索着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着,我可不能象黄胜一样,被送回国。我可不能象黄胜一样被送回国。

第二天,容闳稍稍感到好了一点,就上学校上课去了。

在教室里 小田龟坐在容闳旁边,他注意到容闳脸色苍白,表情很痛苦。小田龟说:“容闳,你病了?”

容闳向小田龟嘘了一声,说:“小声点。”

小田龟看了看周围的同学,伸了伸舌头。小田龟轻轻地说:“你病了?怎么还来上学呢?”

容闳没有吭声,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Keep it to yourself。’ ,小田龟会意地点了点头。下课铃响了,大家都走出教室,容闳还是留在教室里。

小田龟说:“容闳,你可别玩命。你身体这么弱,我看还是回去吧。”

容闳说:“下节课是数学课,我已经没有资本缺席。我还是坚持上课吧,或许很快就好了。”

小田龟说:“容闳,你简直要把我给急死了。”小田龟出去,他找到斯蒂芬老师。他们进教室,正在这时,容闳晕倒了。同学们围了过来。一个学生摸了摸容闳的头,滚烫滚烫。

小田龟喊起来:“我们快把容闳送到学校的医务室。”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容闳扶到医务室。医生检查了容闳的病,说:“容闳,你这样的身体不能再上学了。你要休息几天再上学。

容闳央求医生: “医生,请你能不能让我学习,给我一点药。我会好的,我小时候生病从来不吃药,我都自己就好了。”

医生不同意:“我不管你过去,只关心你现在。你需要休息。”

容闳没有办法,只得去东温特莎休息。

 

布朗大娘一家在浸礼会教堂教堂做礼拜,  约翰讲完道,来到布朗大娘那里。

牧师说:“布朗夫人,你留一下。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我想给闳介绍一个女孩子, 闳这么大了该成个家了。中国有句话叫成家立业, 先成家后立业。 容闳这样一个大小伙子了。你说好吗?”

大娘知道约翰牧师是个能关心人的牧师,尤其是容闳这样的家在地球另一边的年轻人。大小伙了也不能老是一个人就这样没一个家。再说了,牧师交际广,认识很多人,当然有好的家庭的淑女。可是牧师并不十分了解容闳的身世,不了解容闳的内心。但他的确是好心提出来要为容闳介绍对象。布朗大娘知道牧师的心,也知道这件事现在提过早了一些。于是她说:“牧师,恐怕容闳心里早就有人了。你们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好不好?”

约翰牧师说:“大娘,我不相信你说的。”

布朗大娘说:“牧师,你可以试试。我把他去找来。”

大娘要米奇儿把容闳找来,一会儿,容闳来了:“大娘,约翰牧师找我有事吗?”

大娘说:“你去就知道了。”约翰牧师请容闳坐下。牧师开了口:“容闳,我要大娘把你找来,想问问你关于你找女朋友的事。”

果然不出大娘所料,容闳回答:“谢谢您的好意。我现在一直想从事一种事业。我脑子里想不了找女朋友这事。”

牧师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你怎么没有想过这码事呢?”

容闳说:“牧师,您不是教导我们,每星期都给我们讲基督的故事。现在我的祖国腐败不堪,内战不断,老百姓生灵涂炭。您不是每天在看报纸吗?报纸报道的我国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些常常触动我的心灵,一想起来就怏怏不乐。我有时甚至怀疑,是否不受教育更好。既然受了教育, 对理想和道德的追求就越来越高,知识越高,痛苦就越多,快乐就越少。我现在最迫切要想做的就是要完成学业, 报效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容闳简直是在演讲。牧师觉得跟容闳的谈话简直是在跟华盛顿或弗莱克林在说话。听容闳的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约翰觉得布朗大娘说的没错,容闳压根没有成家之意,只有立业之心。于是,他只好找些话下台阶:“容闳,你的思想不在成家上。好,我支持你的想法,上帝保佑你的事业。我会不断为你吓你的事业祈祷。”

这以后约翰牧师很久都没有给容闳提婚娶之事了。

 

 

 

 

                                

 

 

第十九章

 

 

 

 

在布朗大娘和朋友们的关心和照料下,容闳的身体渐渐恢复,但是还是很弱,因此容闳决定开始锻炼身体。他在操场上散步,跑步,和练臂力,有时候还会到米奇儿家去骑马。米奇儿见容闳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那种执着。

有一天在米奇儿家和米奇儿一起骑马。容闳骑得很快,米奇儿好不容易跟上,她气喘吁吁地说:“容闳,真有你的。你说锻炼,就锻炼上了?”

“你跟不上就休息吧!”

米奇儿想了一想,觉得容闳既然这么喜欢锻炼了,他应该有个更好的去处,到去学校的划船队和橄榄球队去。她将她的想法说了。容闳一听,觉得米奇儿的提议很好,便说要米奇儿介绍他参加。米奇儿高兴地答应了。 

从PE老师那里,丝蒂芬老师听到了容闳要去参加划船队和橄榄球队的消息,她连忙去教练那里。 丝蒂芬她想说服教练不要让容闳进入这两个体育队。她的说辞是这名学生身体很弱,常常生病,不适合参加体育队,也不能为体育队带来名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教练们不想听这位负责学生的老师,他们反而要丝蒂芬老师放心,让容闳来参加体能测试。 要参加运动队,要经过很多体能测试,教练们一致认为容闳不可能通过严格的体能测试的。如果断然拒绝容闳,这会在学生中产生消极的影响。丝蒂芬老师默认了教练们的说法。既然这样,她会先劝容闳不要参加, 如果他执意要参加, 那么只好让容闳受点委屈, 让他痛苦了他会知难而退的。丝蒂芬老师谢谢教练就匆匆离开了。

容闳和米奇儿兴匆匆来到教练那里, 教练看到他病洋洋的样子,就劝他:“闳,你报名到我的运动队,你知道要花出多少的体力和时间的代价吗?”

“教练,我知道。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代价都原愿意付。只要我能进入运动队。”

教练失望地说:“很抱歉,我想首先你的身体不合格。第二,你也没有精力来参加我们高强度的运动锻炼。我想你还是别参加了。”

容闳很生气,觉得教练以貌取人,就对教练说:“教练先生,你说我要怎么样你才能让我参加呢? ”

教练说:“你看你,穿戴成这样笨拙长袍短褂的,你能运动吗? 我不是在嘲笑你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连走路都麻烦,何况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呢!你还是回去吧!”

容闳听了这番话,很不服气:“教练,这是我中国的传统服装,我们的祖宗就穿着这身服装骑马打仗,驰骋战场。难道我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教练不想用服装来刺激容闳,但是他的确不能接受这样文弱的学生进入自己的运动队,教练见容闳有点倔,说:“容闳,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你的衣服,而是你的身体状况和你的体能。你能通过我们的体能测试吗?”

容闳也不知道什么是体能测试,但是他还是大胆迎战了:“教练,我的力气很大, 体能一定能比其他的队员更好。你说吧,你要我通过什么体能测试。”

教练斜眼看看容闳:“那好,可以来Try out. 比试比试, 看看行不行。” 

容闳见教练答应了,很高兴。但是米奇儿可是没像容闳那样高兴,米奇儿听出教练的外之音,想劝容闳算了。不要去参加体育队了,免得伤了身体,但容闳还是坚持要去。

下午下课,容闳按教练的吩咐来到到操场上,有一个运动员看到容闳的瓜皮毛,好玩地将瓜皮毛拿下来扔给旁边的同学,这个同学又将他的瓜皮帽扔给另外一个同学。 容闳生气极了。教练及时阻止了这场恶作剧游戏。教练赞扬容闳倔强。但是眼前的容闳看上去那么病态。他就挑了两个简单的项目,问容闳是不是敢试试。容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教练向他的高头大马的运动员喊:“集合。”

运动员们都排好队。教练大声说:“今天我们有一个新同学要来参加我们的运动队。他要tryout。我们有两个项目要tryout。我要你们中选一个人和他跑步。”

一个高个的美国队员站出来斜眼看了看容闳的这身打扮, 抿嘴笑了出来。高个运动员说:“你能跑吗?”

容闳感到自己的服饰受到侮辱, 心里很愤怒,怒气冲冲地说:”我就要穿着长衫和你比。怎么样?”

那高个子看看容闳,蔑视地说:“东方人,你要我走着和你跑步比赛吗?”

容闳这下更加被激怒。”“你别小看人好不好?我们东方人也是人,和你一样。别罗嗦,赶紧跑就是了。”

比赛开始前, 他觉得长衫大褂的确碍事。还没跑出二十米,容闳就远远落后那个同学。教练在后面喊::“好了,回来,就不要再比别的了。容闳,你回去吧。”

容闳还是很倔:“不,教练。要是我脱了长衫,我不会输给他的。”

教练有点不耐烦了:“好了,你用不着再受一次了。”

高个子运动员:“教练,他不服气,我再陪他一次吧。容闳一气之下将长衫给脱了, 扔到旁边, 他第一次自己给自己勇气。脱了长衫, 感觉人一下轻松自如多了。这一次,他竟然比那个运动员跑得还快了一点。这样,他就有了挑战第二项tryout 了。

第二个项目是划浆。船桨绑在几根粗大的牛皮筋上, 教练让容闳挑一个运动员进行挑战。容闳挑了一个刚才看不起他, 摘他的瓜皮帽的男孩:“就是他。我要和他比。”

那个男孩还是用不肖一比的眼神斜眼看看容闳。

“你跟我比?开玩笑。”

“是的,我跟你比。” 容闳也直视他, 看得他不好意思。

教练布置说:“你们两个奋力划,就看谁能划得时间长。”

他们开始然后开始划。这次两个人不相上下。当两人都划得精疲力尽的时候,容闳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声地吼叫, 比那个运动员多划了几下。几乎是同时, 他们都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容闳的表现引起了教练的兴趣。容闳站起来:“教练,还需要做什么? ”

教练改变了先前对容闳的态度:“容闳,你说一个运动员最需要的是什么?”

容闳说:“是勇气,是去战胜挑战的勇气。”

教练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他的运动员:“你们中还有谁,还有什么项目要挑战他吗?”

高头大马的运动员站出来:“自由摔跤。他敢跟我比摔跤吗?“

容闳心里很高兴。这傻瓜竟然要想摔跤。容闳说:“我太愿意和你过招了。”

高头大马运动员说是说了,可是他不愿意和中国小子摔跤,怕人们说他欺负小个子。教练想不到前面两项难不到容闳, 就摔跤, 难道你们运动员还摔不过容闳?

教练对容闳说:“闳,你敢迎战摔跤,难道你就不怕输吗?”

容闳心里高兴,就冲口出:“教练,如果我输了,就放弃参加运动队,好好去学习,怎么样?”

容闳没等教练回答,向队员们喊:“谁敢跟我较量摔跤? 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响应挑战, 恐怕这个中国小伙子有什么魔术。 大个子运动员见容闳如此目中无人,也顾不得被人说是欺负小个子的话了,他出列。他们俩对视了片刻, 容闳看到大个子的样子, 仿佛又遇到韦伯船长, 容闳使出小时候的摔跤本领, 避开大个子的硬力气, 寻找机会, 大个子见容闳象块牛皮糖,想早些解决, 可是偏偏给容闳钻了空子, 扑的一声, 大个子竟然被容闳摔倒。大家都呼喊起来。大个子急忙站起来,悻悻地坐到一旁去了。

容闳终于被体育队录取了。从这个时候起容闳脱下了清朝大袍. 将自己的辫子也剪掉了。

虽然容闳的数学好多了,但是还是有点问题。这点常常牵动米奇儿的心。她希望容闳的数学成绩上去,这样他就能顺利毕业。星期五晚上,米奇儿照例回到东温莎的家里。那天,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米奇儿故意跟父亲说:“爸爸,我的数学成绩下降, 爸爸能不能给我请一个辅导老师。”

每次米奇儿要求上进,提高成绩时,雷诺总会欣然同意:“好哇,没问题。”

米奇儿故作撒娇地说:“爸爸,你真好。”

雷诺见女儿可爱的样子,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客气的话。”

米奇儿继续说:“那爸爸,我去丹尼儿那里了。”

雷诺答应了:“好。”

米奇儿也知道丹尼尔也回东温莎了。她牵出曼恩马,翻身上马,朝丹尼尔家奔驰而去,没多久,她就到了丹尼尔的家。米奇儿敲门,丹尼儿开门:“米奇儿,你怎么来了,刚一到家,还不和你爸爸多说两句话,就到这里来了。你爸爸知道吗?”

米奇儿爽快地说:“知道。”

“丹尼儿,我求你一件事。”

“你这么急到我这里来求我的事一定又是为了容闳。是不是?”

“明知故问。爸爸为我们俩雇了个辅导老师,辅导数学。”

丹尼尔一听有点诧异:”我的数学没有问题,你的数学也没有什么问题,不是为我们雇的吧!”

米奇儿见没有掩盖而一下将她的计划戳穿,说:“你不会又吃醋了吧!”

丹尼尔笑着说:“我们一毕业就结婚,你快成了我的人了。我还吃什么醋啊?吃醋的应该是容闳吧!”

米奇儿说:“谁跟你一毕业就结婚啊,我们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不吃醋,这就对了。丹尼尔,我已经答应了副校长,说容闳的数学没有问题。虽然爸爸答应要一个辅导老师,可是容闳一定不会来的。”

丹尼尔说:“如果他知道你爸花钱请辅导老师,换了我也不会来的,别说是他了,他一定不会来。”

米奇儿犯难了:“那怎么办呢?丹尼尔,你得想想办法。”

丹尼尔说:骗,把他骗来。”

米奇尔说:“骗,怎么个骗法。”

丹尼尔说:“那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丹尼尔说完,就去了容闳的住屋。

 

第二天,容闳如约到了丹尼尔宿舍。见宿舍只有他和丹尼尔在,容闳觉得丹尼尔说的话不对,便问:“丹尼尔,你说有几个同学在一起复习数学,他们人呢?”

丹尼尔说:“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这时候,米奇尔推门而入。米奇儿和容闳打招呼:“你可来得真早。”

容闳说:“我也是刚到。”

接着小田龟和卡特勒也来了。最后来的是那位辅导老师。丹尼尔说:“各位,高数积分考试就要来了,我请了一个高手来帮我们复习。”

大家十分高兴:“丹尼尔,谢谢你。”

大家坐定,辅导老师开始了复习:”好诸位,你们最后考的内容大概有这么几个范围。”

米奇儿心里暗暗佩服丹尼尔的能力。米奇儿虽然喜欢容闳,但是在丹尼尔身上,找到了真正的爱情和精神寄托,她坚信,丹尼尔是她的偶像和英雄。

 

校园大道上,丝蒂芬老师碰到体育队教练,教练将那天测试容闳的事告诉了她,声称他无法拒绝这个执着的学生,容闳已经通过测试了。

听教练说容闳已经被录取。丝蒂芬十分生气。她急忙来到校长办公室:“副校长,容闳的不及格成绩不但没有让他多花功夫学数学, 反而多花时间去参加体育队。”

副校长说:“丝蒂芬老师,你先别着急,我们也已经了解了这个情况,这次期末考试容闳的数学不能及格,我们的确要采取一些行动。甚至可以考虑让他回去。昨天我刚和容闳的数学老师碰过头,他说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过不了的。你去找容闳, 正式通知容闳他不能再在学校里读书了。这是给他的信。耶鲁大学要保证教学质量,我们已经做了如此决定。就是还没有通知你们呢!去吧。”

丝蒂芬一听,挺好:“那好,我们就这样做,现在老师们都在发期末成绩单。我们就去通知他吧! ”

副校长说:“但是如果他因为身体问题才数学不及格,我们可以考虑保留容闳的学籍, 否则耶鲁大学的名声会受到损害。”

“校长,现在他在哪里?”

丝蒂芬问。“在教室。”副校长回答。

丝蒂芬拿着校长的信朝教室走去找容闳。她在宿舍里没有找到容闳。 丝蒂芬问同学:“容闳去哪里了?”

同学说:“他去礼堂里开受奖大会。”

丝蒂芬十分气愤地说:“ 一个将要被劝退的学生还要领什么奖。”

 

数学课,数学老师正在发成绩单:“容闳,你的成绩单。这容闳到哪里去了?”

米奇儿应道:“老师,我可以把考试成绩给容闳。他现在去礼堂了。”

老师将成绩单给米奇儿。老师说:“好吧,告诉容闳,他这次考试不错,出乎我的意料,你就将成绩单带给他吧,谢谢。”

米奇儿拿着容闳的成绩单先向副校长办公室走去。他来到副校长办公室,见副校长在,便将容闳的数学成绩单给副校长看。副校长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这小子不简单。米奇儿,你和我马上去礼堂。丝蒂芬老师拿着学校的决定,她一定会出洋相的。”说着,他们俩朝礼堂走来。当他们进入礼堂的时候, 容闳已经被丝蒂芬叫了出来。丝蒂芬正要通知容闳退学, 米奇儿和副校长到了,副校长将丝蒂芬拉到一边, 从米奇儿手中拿过成绩单, 丝蒂芬看到成绩单, 无语。

这时, 台上正在喊容闳的名字。系主任在宣布系里两次比赛容闳的英语作文比赛的结果:“第一名:Rung Wing.”

台下大家都拍起手来。 容闳正上台领奖。 丝蒂芬, 副校长和米奇儿都为他拍手。

容闳领完奖下来,副校长,丝蒂芬和米奇儿都想容闳祝贺一番。容闳见丹尼尔急匆匆地来找他。丹尼尔看到容闳, 拉着他就往外走。容闳走出门外:“什么事,这么急?”

丹尼尔说:“你去就知道了。”

丹尼尔将容闳拉到小镇那头的旅店, 只见两个奴隶主将戴文双手吊在马厩的梁上。那戴文已经奄奄一息了。容闳惊奇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丹尼尔告诉容闳,他们救了戴文和他的太太以后,他的太太去了加拿大,而戴文却留了下来,他坚持要救更多的人,但是在一次行动中,竟然又被这两个正在到处寻找他的奴隶主抓住了。容闳听了,快步走了过去。旅店外聚集着好多人,但是没有人敢为黑人说句话。容闳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十分难受和愤怒。这里是一个宣称自由的国家, 怎么能对待黑人这个样子呢? 他对丹尼尔说:“社会学课不是说法庭是最公正的地方, 为什么我们不能将这些奴隶主虐待戴文的事实向警察报案, 要警察来将这两个奴隶主抓起来。”

丹尼尔说:“美国的法律还承认奴隶制, 买卖黑奴是自由的, 奴隶主有拥有黑奴的权力, 那个权力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容闳大声说:“这算是什么鬼法律呢? 这难道还是美国吗? 这还是标榜民主自由平等的美国吗? ”

这时, 容闳看到丹尼尔的吉诺也来了。丹尼尔将容闳的话跟他爸爸叙述了一番, 他爸爸点点头。吉诺说:“容闳是好样的。你们知道这两个畜生为什么在这里折磨戴文吗? ”

容闳摇摇头。

吉诺又说:“你们还记得你们救过戴文和他的妻子吗? ”

容闳点点头。 “他们在这里这样折磨他是因为要想显示给我们看因为我们救过的戴文,他们就让戴文有这样下场。这两个奴隶主实际上是在报复我们。”

容闳和丹尼尔气得把牙咬得格格响。容闳说:“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奴隶买卖, 可是我们能阻止他们对奴隶的暴力, 是吗?”

吉诺说:“容闳说得有道理, 可以试一下起诉他们。”

丹尼尔自告奋勇,要自己去告这两个奴隶主。丹尼尔说完就向法庭走去。丹尼尔进入法庭内。秘书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丹尼尔说:“你好,你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年轻漂亮的秘书听到丹尼尔这么说她,有点害羞:“是你要起诉这些奴隶主吗?”

丹尼尔反问:“难道我不可以起诉吗?”

秘书连忙解释;“我没有这么说你。只是觉得你太年轻了些。我从来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起诉人,你不是律师吧!”

丹尼尔说:“不,我不是律师,你受不受理呀?”

秘书赶紧说:“当然受理。”秘书接过起诉书,说:“我会安排很快就开庭。”丹尼尔看看她说:“谢谢你。”

 

雷诺在马厩干活,米奇尔兴奋地跑进来,大声地嚷嚷:“爸爸,丹尼尔已经准备起诉奴隶主了。”

雷诺抬起头:“ 这小子吃饱了撑的。干什么要起诉人家。”

米奇儿责备父亲:“爸爸,你怎么还这样说话呢?这些人的确少了人道,难道你不这么认为。你应该多说些鼓励丹尼尔的话才对啊!”

雷诺说:“你小孩子家懂什么。你可别去参和。”

米奇儿不满:“爸爸,我也要去。” 雷诺命令似的说:“你不能去!我不让你去。”

开庭那天, 丹尼尔和容闳穿上西装。他们俩来到法庭门口看见奴隶主牵着戴文也来了。他们公然地将戴文绑在法庭门口的一棵树下, 由两个警察看守着戴文,以免被有些白人救走。他们耀威扬武地走进法庭。

 

法庭内,丹尼尔和容闳严肃地站在那里,他的父亲吉诺和其他的乡亲, 还有谁也意想不到的小田龟也来了。在美国,小法庭的陈设往往很简单,就像中国以前的茶馆差不多。法庭里有两排木制长椅,前面有一张桌子,那就是法官坐的地方了。还有就是法官旁边的一排椅子,这是让陪审团坐的。小田龟和容闳都坐在听众席上。大家静静地等着法官出来。小田龟难不住寂寞,悄悄和容闳:“唉,美国的法庭有什么用, 要是能用武力征服南方的那些奴隶主就不是一劳永逸了吗? 法庭是维护法律,不管法律是正确的还是非正义的。”

容闳觉得小田龟讲话太武断,说:“又是你的这一套。用你的军事去消灭奴隶制。”

小田龟固执己见:“容闳,这一定管用。”

容闳说:“你想去读军事学校, 只有用武力顺利能消除奴隶制, 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可是我认为这还不能最终解决问题。奴隶制是人们无知和贪婪的产物。要全人类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奴隶制也就是消除了。正义终究会战胜非正义的。”

法官进来了,主持的要大家都起立。威严的开场白以后, 双方的律师开始辩论。

 

米奇尔牵着曼恩马从马厩里出来。雷诺看到了,从房间里追了出来。雷诺大声喊:“你去哪里?”

“爸,我要去法庭。现在法庭已经开庭了。我要去做证人。”

“我不是说过你不能去吗?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爸,你太落伍了。你难道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难道不读读报纸杂志?你难道不听听大伙儿的议论?你为什么这样固执,没有同情心?”

雷诺教训口气说:“你小孩家去掺和什么。快回来!”

米奇儿没有理睬父亲,给马加了一鞭,曼恩懂了似的向前飞跑。

雷诺走到马厩,拉出马,追女儿去了。

法庭内海顿律师站在原告席上:“我要求将门前绑着的戴文牵进来作为证人, 要让所有的人都看看这两个奴隶主怎样残酷毒打戴文的。”

被告席上的奴隶主席上的律师站起来: “我反对,法官先生,我们现在讲的是法律,根据《黑奴逃犯法》,黑奴是奴隶主的财产,教训外逃的黑奴,包括鞭笞等是必要的阻止黑奴逃亡的手段。黑奴不应该进法庭作为证人的。”

法官说:“要求无效。”

海顿律师说:“尊敬的法官先生,我们现在不是说他们拥有奴隶合法不合法,而是奴隶作为一个人,是不是应该象一个人那样地对待他们?我们要求外面的黑奴来作证,是合法的。”

奴隶主律师:“海顿先生,黑奴被绑在外面,因为怕他们跑掉。他们已经有偷跑的历史了。这完全是符合法律的。如果这个黑奴再跑,我的clients是可以教训他的。”

这时米奇儿气喘吁吁地进。雷诺随后进。海顿律师:“尊敬的法官先生,我们讲的是折磨,是绝灭人性的折磨。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才逃出来。我们有很多证人可以证明。”

法官说:“既然你说的有证人,请他们上庭作证。海顿的眼神落在容闳身上,容闳上台宣誓:“我宣誓我在法庭上完全说真话,我对我的话负责。那天我在喂马,一个叫戴文的黑奴全身没有一处没有伤,他站立不起,而他怀有身孕的老婆也被打得皮开肉绽。”

雷诺来到米奇儿身边。雷诺劝米奇儿:“你听爸的话,回去。”

米奇儿说:“我不回去,我要做一回证人。”

雷诺没有办法:“你!”

米奇儿也上去:“法官先生,我也可以作证。那天外面帮的黑人就是逃到我家的马厩。我也亲眼看到门口绑着的黑人浑身都是伤,眼看就要死了。是我和容闳将他救了过来。”

奴隶主这才如梦初醒,大喊起来:“尊敬的法官先生,这个女人在说谎,这个女人就是偷我们奴隶的贼。”

雷诺上前:“你他妈的在说我女儿什么,再说一遍我做死你。尊敬的法官,我也可以证明他们是怎样折磨他们的奴隶。我虽然拥护奴隶制,拥护法律,可是,对于那些鞭打折磨奴隶的主,我只会憎恨。”

米奇儿扑到爸爸身上。米奇儿眼泪扑洒洒地流下来:“爸爸,你是我的好爸!”

雷诺擦去女儿脸颊上的泪,说:“走,女儿,咱们回家去,法庭是判不出什么的……”

奴隶主律师:“尊敬的法官先生,黑奴和主人的关系是他们内部的关系,我相信这两位奴隶主能处理好这个关系。现在他们的奴隶不断出逃,作为主人教训他们并没有错。”

法官休庭。过一个小时宣布法庭决议。容闳和丹尼尔他们在法庭等着。过一会,法官出来,法官宣读:“女士们,先生们,美国法律规定, 拥有奴隶和处理奴隶在美国是合法的……”丹尼尔和容闳气得直跺脚。

                                                    夜晚, 丹尼尔来到容闳的宿舍, 拉着容闳就朝外跑. 他们来到一家旅店门口, 容闳一眼看到一个可怕的景象, 店门口的马桩上站立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耳朵被钉在马桩上。身上伤痕累累。

容闳惊叫起来:“ 丹尼尔,这耳朵被钉在木桩上的不是别人戴文吗?”

容闳浑身感到意识上的疼痛。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丹尼尔:“嘘,别说话”。

令容闳想不到是这个富有自由民主精神的美国, 还有跟中国一样残酷的事存在, 而且就在眼前。这种痛苦戴文能忍受得了吗?容闳心里沉甸甸的作痛。他想丹尼尔把他叫出来现在打算怎么办? 丹尼尔坚决地说:“容闳,我已经豁出去了, 我想把事情闹大, 现在全国正在反对蓄黑奴运动, 我索性将戴文送到反对蓄黑奴的波士顿中心, 不久就有一场反对蓄奴的示威游行, 戴文已经同意以身说法, 揭露黑奴被奴役的生活。我们想救他,你怕不怕?”

容闳说:“丹尼尔,你不怕我也不怕。我有什么好怕。我是一个外国人。”

丹尼尔说:“容闳,你别瞎说,我们早把你当成美国人。”

容闳问:“你说怎么干吧。”

丹尼尔没有说什么,他要容闳向前看,从街的另一头, 丹尼尔父亲吉诺和中年人马文也过来了。 他的身后两匹马, 容闳一眼就认出一匹是曼恩。

容闳叫起来:米奇儿也在来了?”

丹尼尔点点后:“是的,她也来了。”

容闳担心地说:“那雷诺先生不是又要发火了吗?”

丹尼儿说:“她是偷着出来的。她真是个勇敢的人。”

吉诺来到丹尼尔前面:“儿子,现在已经没有很多时间说话,我们行动吧。容闳,你不怕吗?”

容闳说:“你们不怕,我还怕什么。”

吉诺兴奋地说:“那好,戴文又不幸被他的主人抓住, 随时就可能被处死的。我们现在就将他救出来。你真的有胆子和我们一起救这个戴文。”

此刻容闳心里在颤抖,可是一个男人说话算数。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你说我们怎么救他吧?”

容闳侧头看看丹尼尔, 从容闳的眼神里, 丹尼尔看到容闳说话是算数的。吉诺点点头,将营救的计划说了一遍。

丹尼尔和马文将马拴在马桩上,进店, 他们俩坐在两个奴隶主边上,故意和他们搭讪, 他们都开心地喝了起来。马文对奴隶主葛里芬说:喂,老哥,你们卖不卖门外这个奴隶。 葛里芬醉醺醺地说:“这个奴隶不好对付, 已经逃了几次, 我们不卖,要杀一儆百, 为社会安定做好事。”

马文和他们坐在一起,不断地和他们俩喝酒。丹尼儿看到这两个家伙酒喝得差不多了, 便来到门口, 故作小便。容闳正站在旅店外马厩边。丹尼尔给容闳使了一个行动的信号。容闳将奴隶主的马匹牵走,把它们拴到远处。丹尼儿迅速地将钉在戴文耳朵上的钉子拔出来。他将曼恩牵过来, 帮戴文上马, 自己也翻身上马, 从容离开。

远去的容闳, 看到丹尼尔救了戴文, 也迅速将马骑到一英里地以外, 在树上系上缰绳, 跑了回来。

这时,奴隶主格里出来到旅店门口撒尿, 见戴文和马匹都不见了, 立刻进入旅店大叫。格里和葛里芬抄起家伙就往外走, 容闳正从道上走过来, 这两人见了容闳,一下认了出来, 他们将容闳拉到一边, 恶狠狠地用枪对着他的脑袋。

葛里芬威胁:“你,又是你! 这个该死的黑奴是你偷了的吧!”

容闳从容地说:“我没看到你什么黑奴,我也不关心你们的黑奴。别冤枉好人。”

奴隶主格里说:“你他妈偷奴隶是要被枪毙的。”

容闳心里挺害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格里说:“你没看见个偷马人?”

容闳指着相反方向说 :“见过,他们从那边去了。”

他们俩信以为真, 朝着相反方向去找了。”

容闳来到旅店外面, 突然有一个人将他抓住,容闳吓得跳了起来。容闳惊魂未定,问:“谁?”

声音:“是我”。这个声音听上去是约翰牧师。

牧师说:“你快走吧!小子。丹尼尔带着戴文去波士顿了。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会很安全。小伙子,你真勇敢。 你现在已经放假了。走吧,到我的教堂去,你今天可以住在教堂,如果你愿意的话。”

容闳答应了:“好吧,牧师,我跟你去。”

教堂坐落在山坡边上,周围静悄悄的。这么晚了,教堂里竟然还有人。

约翰牧师对容闳说:“你一定饿了,我给你做点三明治吃。”

容闳谢过牧师。容闳问牧师:“我听说您这个教堂住过很多黑奴。象戴文,他的奴隶生活跟中国的穷苦百姓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中国百姓更没有人身自由。这么先进的国家,这么先进的理念,和这奴隶主相比实在太不平衡。连我都意识到这一点,难道这些制定法律的人们不意识到这一点?”

牧师说:“他们怎么会不意识到这一点呢?政治是残酷的。当教育和文明还没有达到很多人身上的时候,他们身上被本能的自私和占有欲所控制,当那些人占多数时,政治和法律的秤砣会倾斜到那些人一边,这毫不奇怪。要想奴隶制度自行消失,那不知道要教育人们多少年他们才能放弃。要快速彻底消除,还得用战争。美国很快会有一场内战的。”

容闳说:“那我去参加战争,解救象戴文这样的黑奴。”

约翰:“好,有骨气。”

 

 

 

 

 

第二十章

 

 

 

 

容闳虽然在学校里苦读书,参加学校的体育活动,还和丹尼尔一起营救黑人兄弟,但是他的心一直牵挂着他的祖国。美国虽然是一个充满活力,当时资讯比较发达的国家,但是关于中国的报道,却不是很多。还在他有时还到图书馆去帮工,不断地在美国报纸上寻找有关中国的新闻,将他们剪报。米奇儿也知道容闳一直关心着自己的祖国,她也帮容闳收集这方面的新闻。在这方面,米奇儿简直成了一个中国通了。

这一天米奇儿手里拿着一迭报纸来校兄弟会的小图书馆找容闳。容闳在校图书馆整理书籍。米奇儿看到容闳,把他拉到一边,她将报纸递给他。

米奇儿说:“闳, 你看,我找到什么了?”

容闳一看到报纸标题,就十分激动,他慢慢地读着。这是一则关于洪秀全在金田起义, 开创新朝,定都南京,建号太平天国的新闻。容闳十分激动。 他一把抱住米奇儿, 谢谢她为他找到这些报纸。米奇儿脸色通红,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使她感到很幸福。她让容闳拥抱着。米奇儿深情地抬头注视容闳,容闳看到米奇儿挚烈的眼神,要将容闳溶化在她的情爱之中。米奇儿眯起眼睛等着容闳的吻。容闳自知失态,惶恐地挣脱米奇儿的手。容闳语不成句地说:“米奇儿,对不起,我失态了。”

米奇儿红着脸说:“不,容闳,你没有,你流露了你对我的爱,你喜欢我,对吗?”

容闳说:“米奇儿,我喜欢你,可……”

米奇儿说:“可是什么?”

容闳喃喃地说:“可是我也喜欢丹尼尔。他是我的好朋友,好哥们,好兄弟。我们中国有句老话说朋友妻不好欺。”

米奇儿坦率地说:“容闳,爱情是自由的,爱情是纯洁的,爱情是公平的,你难道不爱我吗?”

容闳说:“不,米奇儿,我喜欢你,但……”

米奇儿不肯让步:“你承认你没有爱过我?”

容闳说:“米奇儿,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好朋友,好吗?”

米奇儿慢慢睁开失望的眼睛。米奇儿轻轻地说:“闳, 我们只是朋友吗?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

容闳慢慢地松开手。“米奇儿,我很喜欢你。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心里装的是谁吗?是我的青梅竹马的望月。我的心只能装下一个女孩。你说我对吗?”

米奇儿轻轻地说:“不对,容闳,她已经死了。她已经不存在了。你的心为什么还装着她?难道你就这么难忘了她?”

容闳说:“不,米奇儿! 不,你看,她不在那里吗?”容闳指着报纸上的新闻。对他一定在那里。”

米奇儿使劲摇着容闳:“容闳,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米奇儿拉着他,在桌子前坐下。容闳自觉得忘情, 羞愧地放开米奇儿。米奇儿说:“我爸爸说你很勇敢, 又一次救了戴文。”

容闳说:“丹尼尔更勇敢,他能为黑奴的解放,做出这样的冒险。还有你爸爸雷诺,他能转变这么快,能帮助黑人,敢于出庭为奴隶辩护,了不起。我也下决心回到自己的祖国,为了中国的像他那样的年轻人能有我一样的机会和生活, 像丹尼尔那样。”

米奇儿听到他这样说, 显得十分失望。容闳见米奇儿不说话, 以为他说错了话。 容闳说:“米奇儿,我很抱歉。”

米奇儿听到容闳这么说,难过得一转头就疯跑开了。容闳见自己伤了米奇儿的心,自己也在为刚才的冲动自责。他极力想把刚才的事忘掉,可是他的脑子里望月的身影始终缠着他,他摆脱不了。他将一本书放到一个位置上,将另外一本书放在另外一个地方,猛然间发现书的编排号码搞错了,不知如何是好。他站在书架前只得一本一本地重新摆放。

米奇儿回到家。她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米奇儿独自来到马厩,这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马厩给她很多的美好回忆,还有她心爱的曼恩马。她有心事的时候,常常跟曼恩马去说话。此刻,她在为曼恩马加草料。米奇儿对曼恩马说:“曼恩,我真想和他一起去中国,你说我到中国去好不好?你说呀,我去中国好不好。”

曼恩叫了一声。米奇儿:“啊,你说好呀,那我就下决心去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好,你不能这样做! ”

米奇儿吃了一惊:“爸,你怎么能偷听我的话呢?”

雷诺笑着说:“我没有偷听你的话,而是你自己在偷讲你的话。米奇儿,爸知道你对闳有好感。他也是一个很出色的中国人。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米奇儿说:“爸,我喜欢他,难道我还要知道他的历史吗?”

“你这傻丫头。你不了解他的历史,你怎么能和他过一辈子呢?我记得他跟我说过得一句话叫理发担子一头热。你真是中国的理发担子。我从来没有发现他对你流露过相爱之情。你这是单相思。”

米奇儿说:“爸,你没有看出来,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能为了理想而克服一切难关。现在,他已经决定回中国,因为他有理想,要去改变他的国家。”

雷诺说:“是的,可是他有他的爱情。在他的心里埋藏着很深的爱情。我听布朗先生说过,他有一个生死之交的青梅竹马的所喜爱的人。那个人叫望月什么的。我的女儿,婚姻不是事业,不是政治,你不仅要找一个你爱的人,更重要的是你要找一个爱你的人。那个人就在你的眼前。他跟容闳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为了解放黑奴的事业,小小年纪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你认识他,你也喜欢他,他喜欢你到了能为你去决斗,能为你去牺牲。这还不够吗?”

米奇儿流泪了,说:“爸你别说了。我就是离不开容闳。要我这样做,我会很痛苦。”雷诺看到女儿这样悲伤,整个晚上心里都十分难受。

 

星期日上午浸礼会教堂演讲和祈祷都是和盛大的,约翰牧师做完布道,下来叫住布朗老师,因为他听布朗大娘说容闳毕业要离开东温莎回中国,他心里很不好受。约翰牧师对布朗说:“山姆,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容闳毕业了。他决定回中国去服务。我倒有一个主意能让他留下来。”

布朗说:“这不可能。他的心思我了解。从我把他带来的一刻,我从没有想过要他留下来为我作些什么。要不我也不会要他读《四海图志》。 我真的希望他学到知识后回中国,改变他的国家,为他的同胞造福。可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多么有限。那时我再多带一些人来该多好哇?我要是把那个望月也一起带来就好了,他们可是地设天造的一对。”

牧师说:“米奇儿对他很有意思。她一定能将他留下来。”

布朗老师说:牧师,这完全不可能。容闳根本没有这种想法,我担心到时候会伤了她自己的。“

约翰说:”我也这么想。不过我可以为容闳找到一个工作,也许这会是一个要他留下来的一个最好的理由吧! “

布朗还是说:“牧师,你真的不信我说的话,来,我来念一段容闳写给我的信,他在信中说:亲爱的布朗先生,我亲眼看到了西方的富强,更感到中国的落后,但我更忧心不已的是当时中国人对外部世界仍然茫无所知,仍认为中国是天下中心。所以,我常常问自己,我将用自己的所学去做些什么呢?在大学的最后一年结束之前,我已把自己将要付诸于行动的事在心中规划出一幅略图。我决心要做的事就是:中国的年轻一代应当享受与我同样的教育利益;这样通过西方教育,中国将得以复兴,变成文明富强的国家。我的志向就是去实现这一目标,而此目标犹如一颗明星,时刻指明我前进的方向。”

牧师听了沉思良久,说:“他真的有一颗伟大的心啊.”

 

在那天感伤了以后,米奇儿也知道容闳是个具有远大目标的人,他不可能为了她停止他回中国计划。而且她也觉得她爸爸说的话是真的。她也想到丹尼尔,在这么长时间的交往中,她让丹尼尔失望过,也让丹尼尔为了争得她的爱情干过傻事,她让丹尼尔嫉妒过,丹尼尔在她身上得到过男人说能经受到的一切感受。丹尼尔还是坚定不移地爱着她。她仔细想想丹尼尔,周围的男孩子,哪一个有他那样的勇敢,哪一个有他那样的正义,哪一个有他那样的正直,又有哪一个像他那样钟情于她。在容闳的眼里,丹尼尔简直是个英雄,在她的眼里,丹尼尔是个大哥哥,虽然他没有比她大几个月。现在她觉得她有点对不起丹尼尔。真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米奇儿听到门口有人敲门,她一听这敲门声就知道是丹尼尔。她开门,真想不到的是丹尼尔给米奇儿带来了容闳发表的关于中国的文章。他要米奇儿明天上课时候交给容闳,并且代表他向容闳祝贺。米奇儿结果文章,那是一篇中国时事评论。文章还很长。米奇儿抬头,看到丹尼尔明亮的眼睛,米奇儿忍受不了丹尼尔的柔和的眼神。把她的目光移开,心里的那种少女的羞怯油然而生。丹尼尔看到米奇儿今天少了那份平日的泼辣干练,而表现出特有的那种少女的矜持和羞涩,感到异样。

丹尼尔老实地问:“米奇儿,你今天怎么了,病了?”

米奇儿感到丹尼尔好像看到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脸更红了。

丹尼尔说:“米奇儿,你一定是生病了。还是让我陪你去医院吧。”米奇儿急了:“我没病,我没病啊!”

她一把抓过丹尼尔的手。丹尼尔还是第一次感到米奇儿紧紧握着她的手,他感到从米奇儿手上流过的一股细柔的温暖。 米奇儿将丹尼尔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丹尼尔,你摸摸,我没有发烧。”

丹尼尔和她离得这么近,他闻到了米奇儿从金黄色的秀发里透出的沁香。丹尼尔轻轻地将米奇儿抱住。“米奇儿。”

他呼吸急促地说, “米奇儿,我爱你!我爱你!”

米奇儿被他的真情打动。他俩热烈地吻着。米奇儿听到脚步声,她轻轻地推开丹尼尔。“我爸来了。”

米奇儿说,“你来找我有什么别的事吗?”

丹尼尔说:“有。我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了。”

“什么东西?”米奇儿问。

“是容闳发表的文章,今天我在资料室里突然读到容闳写的文章,我就把它剪来了。我已经为他订了一份,给学校就是了,这份就给他。”

米奇儿接过报纸,低头读着。雷诺进来,说丹尼尔爸修的马鞍十分结实,要丹尼尔谢谢他爸。

丹尼尔应着。雷诺见丹尼尔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就知趣地离开了。

米奇儿这下高兴透了,说:“丹尼尔,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谢谢你。”

她上前,再一次吻了丹尼尔。这是丹尼尔感到最幸福的一刻。他笑了,他告辞。米奇儿送她到门口,只见丹尼尔跨上马,飞一般地驰去,消失在小坡上。

 

第二天中午吃过中饭,米奇儿来到图书馆来看容闳。手里拿着容闳发表的有关中国的评论文章。

米奇儿说:“闳,你的文章发表了,祝贺你。”

容闳还不知道自己的文章已经发表:“真的吗?”

米奇儿将报纸在容闳眼前晃了晃:“这不是真的吗?你自己认认,是不是你的文章?”

容闳睁大眼睛:“真的,这真是我的文章。”

米奇儿说:“容闳,我已经读过你的文章了,我喜欢看你写的文章,你多写几篇好吗?”

容闳说:“可惜我借不到很多资料。在美国,报道中国的消息太少了,太不客观了。”

米奇儿说:“你这里写这什么太平,什么是太平呀?”

容闳想了想:“我……”容闳一时讲不出来,这就是我着急的地方。我的祖国在发生着这么多的事情,而我却得不到很多的信息。不过,这太平军起义一定是一场改变社会的事件。米奇儿,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朋友,他一定在太平军里面在轰轰烈烈干。“

米奇儿像听故事一般睁大眼睛:”真的吗?”

容闳说:“一定是真的。我想得到很多的消息, 也想让这里的人知道落后的中国也在变革, 我急切地想为中国的变革做事。”

米奇儿眼睛里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容闳的文章被很多人所欣赏,不仅是因为他的文笔精湛,而且是因为他的分析十分深入,中国在整个容闳在美国受教育期间,基本上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这时的中国,朝廷腐败成风,贪官遍地,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穷极的农民举起钉耙锄头在那个打着耶稣旗号的假基督一起造反,号称太平天国,那些赤贫的农民开始反抗。官和民已经到了随时火并的时刻。因为容闳了解社会,他的分析自然十分到位。

 

此时的洪仁玕又往上海,他想去南京,但因路阻未能如愿。他转而求外国人帮助到南京遭拒。当时,领导小刀会的刘丽川,已夺取了上海,洪仁玕欣然往见,但刘丽川根本不信他是天王之弟,所以不予理睬。洪仁玕无奈又回广东,就在这时,洪福通过朋友和洪仁玕相遇了。望月已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了。洪仁玕看到望月,几乎认不出望月来。但是望月的还能认得出洪仁玕。洪仁玕见了洪福拳师和望月,大家唏嘘了一番,洪仁玕把他们俩带到一个大院子,那里集结这一些人。洪仁玕对洪福说:“洪叔,我大哥洪秀全已经在金田起义, 创新朝, 国号太平天国. 我已经集结洪、冯两姓族人一同西上, 但太平军已转移, 现在不知去向, 现在清军封锁十分严密, 我们时时就有被捕的危险, 因此我们这些人打算还回青远躲避。等待时机去和大哥会合。”

洪福把洪仁玕拉倒一边说:“既如此,我把望月托付给你了。自从我们把你救了,我一直在想,只有你是我可以将望月托付终生的人。”

洪仁玕说:“洪叔,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可能连性命都随时有危险,我们暂时别谈婚嫁之事,等到我们都安全了,我自会将望月妹妹保护好。”

洪福想想也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洪仁玕迎娶望月是不可能的事。洪仁玕见洪福不说话,便问:“洪叔,你还有什么打算?”

洪福说:“我和望月还有一件最大的事要做,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得到。”

洪仁玕坚决地说:“洪叔,你说吧,凡是我能做到的,晚辈一定万死不辞。”

洪福见洪仁玕说的如此坚决,道:“仁玕侄,望月几次想为她死去的亲爹和养爹报仇,你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吗?就是那个血债累累的王县令。”

洪仁玕一听,笑着说:“原来如此,那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们也正计划在先把他给杀了,为千百万被鸦片毒死的无辜的百姓报仇。”

洪福一听,知道这下他的死去的老哥的仇就要报了,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老哥,你托我的两件事就要办到,望月已经长大,也已经有了意中之人,你的仇即将要报。我就是死也就瞑目了。”

洪仁玕跟众人商量如何杀王县令,朋友们听仁玕提到姓王的,个个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们摩拳擦掌, 恨不得立刻把他给杀了。于是,他们七嘴八舌商量怎样去报仇的。

 

第二天,望月和洪仁玕扮成小夫妻去城内探路。到了城门前,来了一群清兵,为首的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的将领。洪仁玕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就是王县令的儿子王充,耀威扬武地盘问百姓。洪仁玕给手下的人使了一个眼神,这两个挑担买菜贩子打了起来,周围的人都来看热闹,城门前一下混乱起来。这些这王充下马,盘问这两个菜贩子,洪仁玕拉着望月混进城内。他俩来到了王府,在四周仔细观察,望月记下进口和出口,围墙和地形,终于探明了路。夜里,洪仁玕和洪福师父一起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复仇计划。

 

半夜,洪仁玕一行进入王府, 几个朋友先在外院放火。王府内一片混乱。洪仁玕, 望月和洪福拳师进入内院, 想不到狡猾的王县令布置了人马。 望月他们和这些家丁一阵厮杀, 洪福进屋, 终于面对这十恶不赦的王县令,王县令看上去十分苍老了。但是洪福认得他,他就是当年的那个鸦片贩子, 斩杀了多少反鸦片的仁人志士,害的多少平头百姓家庭的恶魔。王县令也认出这个老对头:“你……你……蛇镖洪福。”

洪福拳师横眉冷对:“对,我就是杀了你狗父的洪福。今天我来为褚秀才和千千万万个被你鸦片害死的冤鬼报仇,要你的狗命!”

王县令面露奸笑, 竟然毫无惧意:“来的早还不如来得巧,我等着你报杀父之仇呢。”他要摇手,洪福意识到有诈,拿出飞镖, 闪手镖亮, 直飞王的脑门, 只是影子一晃,飞镖早就插入王县令的脑门。王啊呀一声倒在地上。此时, 几个保镖将洪福逼出屋子。洪福从身上又掏出几把飞镖, 手一松, 飞镖齐发, 射向那些保镖, 几个保镖中镖, 王县令头上又中一镖。 洪福料定王已将死, 便退到外院。 王府人马越来越多, 洪福手持大刀, 守在门口。这时洪仁玕他们过来。洪福师父见清兵越来越多,这样恶战下去洪仁玕和望月必然逃不出去,便大声说:“仁玕,你要保护好望月,我来死守。快走。”

洪仁玕见清兵势众,对望月说:“听洪福叔的,我们快走吧!”

可是望月不依,突然一枚箭射来,正中洪福的左臂,洪福倒在地上。望月死命欲过去救。两个大汉架起洪福,望月向清兵射出一把蛇镖,清兵纷纷中镖倒地。洪仁玕见自己人将洪福架走,便拉住望月,退出院子,来到一片树林里。与此同时, 洪仁玕的朋友来报不远出有清兵大队人马赶来。洪仁玕当机立断, 拉住望月在朋友的帮助下撤远。望月和洪仁玕来到洪福师父前。洪福已经十分虚弱,但是,脸上显得十分平静,没有一点痛苦表情。

洪福将洪仁玕和望月拉过来。他对望月说:“月儿,我对得起你的养爹褚秀才了。我为他,为了你的亲爹和千万个受鸦片害的人们报了仇。你和仁玕好好过。”

说完,他要洪仁玕到他跟前:“仁玕,你的确是我的远房侄儿。现在,我的时日不长了。我的命已经值了。今天,我做媒,选个良辰吉日,把望月娶了,好生待她。我在酒泉之下也瞑目了 。”

洪仁玕含着眼泪,点点头:“叔,您放心,我一定这样做。”

洪福含笑离去。洪仁玕和望月把他葬在褚秀才的墓边。葬毕,望月扑在洪仁干的肩头上痛哭一场。洪仁玕慰她, 他们一行离开坟头远去。之后,洪仁玕把望月安排在清远。自己离开清远去了香港。

 

容闳连续发表的几篇文章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布希乃尔博士正在大学研究所正在认真的阅读容闳几篇关于中国问题的评论,他不断地拍案叫绝。布希乃尔博士问手下的人:“你们知道谁写的这些文章吗?”

他的一个学生说:“布希乃尔博士,你想找到这位中国学生,你只要找到约翰牧师就行了,他知道这个中国学生在哪里。”

布希乃尔博士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去浸礼会教堂。他来到教堂门前,敲门,约翰牧师开门。牧师并不认识布希乃尔博士:“请问你想找那位。”

布希乃尔博士迫不及待地说:“我找约翰牧师。”

“我就是。”

布希乃尔博士跟牧师说明了来意,他想找到些这些文章的作者。这些文章写得太好了,他想见见作者的本人。

牧师说:“喔,这叫慕名而来。好,我就带你去。”

牧师和布希乃尔博士一起来到耶鲁大学。只见耶鲁大学旁边的大湖边,喊声震天。原来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划船比赛, 观众人山人海,容闳是板凳队员。他坐在板凳上。布希乃尔博士说现在找他不是时候,还是等到比赛结束吧,很难得能看到耶鲁哈佛一年一度的传统划船比赛。约翰牧师领着布希乃尔博士在观众席上找到位置。他们在离容闳不远的地方坐下来。

随着一声哨子,两队开始划船。观众为各自的船队大声摇旗呐喊。可是耶鲁大学的船越来越落后。船到终点线时,耶鲁学生都失去了信心。原来跟容闳曾经比试过的运动员带病上场, 而教练对容闳还没有信心,不让容闳上场。

在观众席上,牧师指着坐在板凳上的容闳。牧师说:“你看那就是容闳,写文章的那个同学。”

布希乃尔博士问:“他也是运动员?”

牧师说:“他是板凳队员。我想他身体太弱,教练对他没信心。”

布希乃尔博士说:“哦,是吗?板凳队员也是队员啊! ”

湖边,米奇儿和丹尼尔看到耶鲁队眼看就要输了,着急地跑过去找教练。米奇儿对教练说:“教练,你能叫容闳上去吗?一定赢。”

教练看了看米奇儿:“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赢?”

丹尼尔替米奇儿回答:“因为他的名字叫Wing,教练。”

教练听了,眼睛一亮:“现在一个运动员受着伤。我们反正赢不了了。好吧,就让你们的Wing上去吧!”

米奇儿高兴地说:“教练,那就试试吧!”

布希乃尔博士看到教练要容闳上去接替这个生病的队员。他有点担心:“他能行吗?他这么文弱,不像运动员的样子。”

约翰牧师说:“你别看他文弱,他很有毅力。我想他想赢,一定会努力的。我们看着吧!”

容闳上船,替下那个运动员。决赛就要开始了。双方运动员都摩拳擦掌地等待着发令员发令。只见发令员拿着喇叭,开始发令。两艘船像箭一般地飞了出去。耶鲁和哈佛两队实力相当。在场的拉拉队气氛十分热烈。船开始冲向对面。眼看着两条船齐头并进地快到终点, 容闳大声地喊起来, 喊声激励了别的运动员。

岸上, 米奇儿现场编好了一个口号。米奇儿带着拉拉对大声喊:" We will win 'cause we have wing." 原来米奇儿巧妙地利用了容闳的名字 Yung Wing(广东话发音)的谐音:我们一定赢(Win)! 因为我们有闳(Wing)!) 容闳的耶鲁队终于第一个冲刺到了终点。岸上的观众都欢呼起来。岸上教练跑过去,拍拍容闳的肩膀。

教练笑着说:“你太伟大了。你为我们争了光,谢谢你。”

容闳说:“教练,我尽力而为了。我很高兴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教练说:“谢谢你容闳……”

米奇尔走过来:“容闳,恭喜你,你赢了,赢了尊严,赢了勇气。祝贺你。你看约翰牧师等在那里和你说话哪。他还带来了一个朋友。”

约翰和布希乃尔博士走过来。约翰介绍:“这是布希乃尔博士,他读了你的文章,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你。”

布希乃尔博士上前和容闳握手, 容闳啊呀叫了起来。布希乃尔博士抽回手, 只见手上全血水。布希乃尔博士:“你受伤了?”

容闳满不在乎的样子:“没事,擦破了一层皮。”

布希乃尔博士说:“嗨,你们是不是来人为容闳包扎一下。”

场地护士走过来。场地护士说:“你怎么能忍住这样的疼痛呢?”

容闳像没事人一般:”你给我敷点药就好了。”

护士为容闳敷药,布希乃尔博士拿出一迭报纸,说:“这是你写的评论文章吗?你写得太好了。”容闳低下头来, 一个男子汉羞赧象处女一般,手足无所措。

容闳说:“是的,先生。我很喜欢写作。”

布希乃尔博士十分兴奋:“你就是我们要的人。 ”

容闳不解地问:“ 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布希乃尔博士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布希乃尔博士转过身,对约翰牧师说:“你这个作者真是不可思议。他的毅力这样的强,他毕业了吗?”

牧师说:“没有,他还没有毕业。怎么,你想招他到你的报社工作?”

博士说:“是的。这样文笔的外国人是十分难得的。你看,他写文章的观点都很独到,这就是为什么我怎么也想把他找到。人才很难得,他一定会使我们的报纸增添很多色彩。”

有这么一个工作机会,约翰牧师为容闳而高兴。虽然布朗给约翰牧师念过一段写给布朗的信,但是,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容闳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呢?博士回去以后,约翰牧师决定在找布朗。牧师对布朗说:“山姆,我敢跟你打赌, 我们一定能留得住容闳。”

布朗又奇怪了:“是吗?你怎么能把他给留下来呢?”

“有人已经看中了他。” 牧师说,“昨天报社的布希乃尔博士专门慕名来看容闳。他已经答应录取容闳了。”

布朗还是不解:“为什么?”

牧师说:“你还不知道,容闳写了好些文章,布希乃尔博士被文章所感动,他亲自来看看写文章的人。我就陪着他找到容闳。”

布朗骄傲地笑了:“他的文章我看了几篇,文笔的确不错。”

牧师说:“人家不是冲着文笔来的,人家是冲着他的分析能力来的。”

布朗哦了一声。“这小子长进不少。可是我想就是能使容闳留下来, 我也要说服容闳回国。牧师啊,中国正需要他这样的有文化见过世面的人。他在中国一定能改变现在的落后愚昧的状况,哪怕一点点也好。我们不能太自私了。”

牧师说:“那如果容闳自己要留下来呢?”

布朗说:“我了解容闳就象了解我自己的儿子一样。我坚信容闳一定要回去的, 因为在容闳的心中只有中国,他不属于他自己, 他属于中国。”

约翰不相信:“山姆,你待容闳似自己的儿子, 现在这个儿子长大了,成人了, 你却让儿子飞走。多可惜呀。”

布朗笑笑 : “你还真的成了半个中国人了。”

约翰说:“为什么?”

布朗说:“我在中国的时候,中国人人有句话叫养儿防老。养个儿子就是不能让他离开。可是这是在美国。我们可不信这。 容闳深受美国教育,他会有这种心吗?你可以引诱他,让他留下来,可是我说,如果他能让你留下来,他就不是我的学生了。”

牧师真的很佩服布朗,他看人简直看透了人。

 

米奇儿又来找容闳。米奇儿神秘地对容闳说:“容闳,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你要带上一个礼物。”

容闳说:“米奇儿,你这不是美国方式吧!”

容闳知道美国人做事的方式,在需要有时间准备的情况下,美国人的习惯是一定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计划准备,这样做起事情来叫做有条不紊。而现在的米奇儿却对美国方式不理解。她问:“你说美国方式,那什么是美国方式?”

容闳反问:“你是美国人,你还问我?”

米奇儿说:“哦,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要我正式一些,要预约,给你时间,是吗?”

“对呀,这样你给人家充分时间准备嘛。”

“你说我对着讲话的人是哪国人?”

容闳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中国人。”

“那不就结了。我现在是以中国的方式在做事。”

“好啦好啦。你说吧,我要准备什么礼物,为什么人准备礼物?”

“我也是突然才接到的任务。也不知道是要准备什么礼物。”

容闳想来想去, 顺手拿起刚写好的一篇文章的手稿作为礼物吧。容闳跟着米奇儿到她家走去。米奇儿带着容闳到了自己家的客厅, 容闳见到小田龟和卡特勒都在,还有布朗老师和很多朋友。 容闳刚要问米奇儿这个礼物送给谁的时候, 这个人出现了。他不是别人, 正是丹尼尔。他穿上了军装, 显得十分英武。丹尼尔看到容闳, 亲热地拥抱了一下容闳。容闳刚要问丹尼尔是怎么回事,雷诺先生说话:“丹尼尔是个英雄, 他将黑人奴隶戴文送到波士顿, 又为戴文找到了他的亲人。现在, 丹尼尔决定去参军。参加林肯的军队。”

大家拍手。容闳听到这些, 心潮澎湃。容闳自言自语说:“丹尼尔, 原来你是个这样的英雄。我钦佩你。你应该得到米奇儿。”

这时,丝蒂芬老师也来了。她露出十分骄傲的神色。 丝蒂芬老师说:“同学们,我代表学校宣布丹尼尔提前毕业, 祝贺丹尼尔成为一名林肯军人。同时我也趁这个时候宣布系里推荐容闳继续深造。”大家拍手…… 丝蒂芬老师得目光扫视四周,想找到容闳,她以为容闳会感激她。她看到容闳向丹尼尔走去。

容闳由衷地说:“丝蒂芬老师,谢谢学校的好意。可是我不想接受这一份礼物。我想跟丹尼尔一样,回到我的祖国。我的祖国,我的同胞正在水深火热中生活。我一定要为他们做些事,就象丹尼尔一样,哪怕搭上我的生命。”

丝蒂芬老师的眼睛湿润了。大家的眼睛也湿润了。布朗向约翰牧师递了个眼神,示意自己对容闳的理解是对的,什么也留不住容闳了。

牧师会意地点了点头。容闳走向丹尼尔。容闳微笑:“丹尼尔,你的行动怎么这样快。我快跟不上你了。你是我心中的英雄。 我会向你学到很多东西的。你还记得我俩的决斗吗?”

丹尼尔笑笑:“你小子还好意思提。我都懊悔死了。”

容闳也轻松地说:我真的后悔让你误会。这是我的礼物,我的手稿。你藏着留作纪念。”

丹尼尔:“谢谢你,我相信你,容闳,你也会为你的祖国做出事业来。”

容闳和丹尼尔拥抱,米奇儿走过去,将他们两拥抱。卡特勒,小田龟也这样做了。布朗大娘用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布朗大娘:“孩子们,我们开始吃吧! 外面在烤鸡和牛排呢!”

大家都在兴高采烈的谈着话,小田龟将容闳喊出来。容闳奇怪小田龟想对他说什么,问:“小田龟,你怎么要我这个时候出来?”

小田龟小声地说:“我也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决定去军校读书, 我也要实现自己的理想用军事来强国, 你是我的好朋友,要是你能和我一起去西点学习军事,就好了。我就有一个最好朋友的同学了。”

容闳说:“小田龟,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我们的信念不同。我要回祖国强大教育事业。一个没有教育的国家,就没有军事,因为军事要用教育和科技作为基础,没有基础也就没有高楼大厦。我想为心爱的中国打这个基础。我已经等不住了, 我的国家也不容许我再在美国待下去, 我想将所学的, 所见的都献给自己的祖国。中国固然需要军事强国, 但现在更需要的是唤醒民众, 消除腐朽。人各有志, 我们该是各奔东西的时候了。”

小田龟见说服不了容闳,便拉着他进屋。

“闳,希望将来我们是朋友而不是对手。”

“这谁也说不准,不过,我们还是好朋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

“我也是。”

这时大客厅里,大家都将送给丹尼尔的礼物拿出来。别人的礼物都包装得漂漂亮亮的。丹尼尔正在当着大家打开所有人的礼物。容闳发现没有一个人送类似他那样的礼物, 他很惭愧, 好象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容闳小声地问米奇儿: “我的礼物行吗?”

米奇儿故意大声: “闳,你的礼物行啊,有什么不行呀。”

容闳说:“啊呀,你小点声好吗?”

可是米奇儿却偏偏大声嚷嚷:“闳,你将你的礼物拿出来看看。”

容闳很窘迫:“很抱歉,在这个场合,我的礼物……”

米奇儿说:“闳,打开你的礼物。”

卡特勒催促容闳:“闳,打开你的礼物。”

容闳还是感到不好意思。他将包纸撕开。容闳对众人说: “我来不及给丹尼准备礼物,我就把我以前文章的一篇手稿送给丹尼尔留做纪念。”

米奇儿说:“容闳,能念一下你的手稿吗?”

容闳:“好,我就念吧。”

容闳当着大家的面念他的以前出版的文章的手稿,大家安静了下来。容闳开始读了起来:“ 中国的......” 容闳读完, 抹了一下激动的泪花。丝蒂芬老师不断地点头。她现在彻底了解了这个来自中国的倔强的年轻人。

丝蒂芬老师对布朗说:“现在我算是了解你们了。我们耶鲁有这样的学生,我感到骄傲。

布朗先生点点头: “耶鲁应该有更多这样的学生。”

 

毕业典礼对大学生来说永远是一个一生难忘的盛典,对容闳来说更是如此。耶鲁大学的1854年级,共有九十八名学生。容闳的毕业是当年耶鲁大学毕业典礼上的大事件。许多著名的学者赶来参加典礼,就是为了看一看容闳,这位不寻常的中国人在大学期间,早就因为他的指着,刚强,正直,富有理想和他的在耶鲁得到的名誉和他的文笔出名。今天,布朗大娘拿出为他准备好的西装,他穿上西装,显得格外精神。

耶鲁的大礼堂里,张灯结彩。毕业生们鱼贯进入礼堂,大家齐刷刷地坐在预先摆好的椅子上。

容闳此刻感慨万分,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起和哈蒙德校长的一次谈话。他希望自己没有受过教育,这样就不会有忧国忧民的心。面对中国的现状,耶鲁教育使他十分沮丧。他认为他有责任为中国做什么。他说他学的知识越多,就越沮丧。虽然他学到的东西到中国是会有用,能过上好的生活,但是这不是他的目的。他觉得自己有改变中国的神圣使命。这第二故乡的眷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负罪,不能说不是一个在他看来贪图享乐,没有责任感的小人意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他觉得学得越多,效果越好,他就感到更加悲切。随着知识的增长,他的道德使命范畴越大。一想到中国人民在经受痛苦,他也感受同样的痛苦。在受教育之前的他经历的是以自我为中心和无知,现在的他对被践踏的社会觉醒,是一种意识的升华,他不能忍受同胞的无知和被奴役。人们受教育的机会应该是平等,开放,普及的。人的作为人的尊严也应该与生具有的。他立志把同胞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

一阵掌声把容闳从沉思中唤醒。 校长讲话后,学生代表讲话,容闳成为学生代表之一。当容闳走上讲台,只听到台下掌声雷鸣,容闳万分激动,准备好的稿子也不要了,他激动地说:“同,同学们,我有幸成为耶鲁1854毕业班九十二位的一份子,心情十分激动。我的同学写给我:A great man never loses the heart he had when a child." 他的回答是:We expect to hear about your great cause in the near future of china. We wish you return to your motherland to find it already liberated into a sacred republic and that you will rejoice in the victory of overthrowing the despotic regime.学到的知识到了应用的时候了。我时时想起祖国腐败情形,念及中国劳苦大众,我心里倍感痛苦。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充分施展才华的生活的希望。我要倾我的全力,将我的故土从专制统治下和愚昧锁链中解放出来, 实现我的理想, 那就是建立一个人人有书读的社会。” 容闳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毕业以后,容闳已经有了招留学生计划。他将自己的理想进一步和布朗老师谈,布朗太支持容闳的想法了。 他立即跟自己的基督教朋友Pelatiah Perit of Messrs. Goodhue & Co., Merchants in the China trade, 奥利奋特兄弟公司等游说。这些人十分支持容闳去中国,希望容闳能将基督精神传到中国。他们就让容闳免费乘坐他们的船去中国。

1854年11月13日,容闳回中国,去实现耶鲁的理想。事实证明,从他1854年回国后到1872年办成留学之事,历经18年,他一直为此目标努力奋斗,忠贞不渝。

 

[上部完]

 

上卷 第十一章--第十五章

第十一章

 

 

 

 

秋高气爽,阳光从农家院子大樟树叶缝中漏下来。洪福师傅坐在石凳上,旁边放着一把茶壶,手里摇着一把扇子,教望月学武艺。洪福师父教望月试射飞镖。虽然望月已经把飞镖的技法学到手,射向师父头顶上的苹果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但是望月还没有掌握流行飞镖的手技,即五枚飞镖齐发五中的绝技。师父见望月有些分心,知道望月惦念着容闳便说: “丫头, 你一定在想光照了吧!我们还是先把他给忘记吧。我知道你记挂着他, 可是他这么一走, 不知何年何月能回来。即使他回来, 也会做大事。我们现在大仇已报,我们还是将眼前的事办了。丫头, 你年记也一年年大了, 为师要是能将你的终身大事托付了, 就是死了, 也对得起你的两个爸了。我想我们去投奔仁玕吧,这个小伙子有理想,人品也好,望月,你还有他那里的地址吧。我们朝他那里走吧。”

望月的心思还在光照那里,似乎没有听到洪福的话,她问:“师父,你说这容闳漂洋过海,会到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洪福想这个徒儿想她的情郎入迷了。连刚在他在和她说的这些话都没有听到,现在问的问题,连自己也不太明白,不过尽管一知半解,也只好接着她的话说:“听说是一个好地方。这地方自由自在,不像我们这里,吃不饱穿不暖,天灾人祸,朝廷腐败。长毛国那里有吃有穿,有书读。唉,我也说不清。听说那里魔鬼也是很多的。他们的上帝常常跟魔鬼打仗。”

望月把手放在心上:“别把光照也卷进去就好了。”

听了望月的话,洪福觉得要徒儿把光照忘了,还需很长一段时间,还有,给徒儿张罗终身大事,遥遥无期。不过现在紧要的还是去街上卖艺,解决生计问题。他说:“月儿,咱们不说光照的事了。来,练武。明天我们还要去张武镇卖艺。”

望月回过神来,继续练了起来。

 

大海纯蓝,波涛起伏,朵朵白云挂在圆形天边,透明蓝色的天显得格外近。轮船十分平稳地行驶着。海燕在跟着在船尾徘徊。容闳,黄胜和黄宽站在甲板栏杆边。黄胜万分感慨地说: “你们看,大海真好看。那云朵,那色彩,那天边的轮廓,我们好像在画中,阿闳,你能再写一篇《大海上游记》呢。”

容闳警告说: “这大海就像平和温顺的姑娘,美丽得使你目不斜视,可是到了发怒的时候, 她就变成了枯萎的发怒的老太婆,你就不会这样说话了。让你闭上眼睛都受不了。”

黄胜不满地说:“阿闳,你可不能这样歧说老太太们。在香港那阵子,路上那些老太太也打扮的干干净净,满脸微笑,也挺可爱的。”

容闳自知言论不当,说了声“Sorry。”

黄宽突然想起了什么: “阿闳, 我们怎么庆祝庆祝呢? ”

容闳听到黄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问:“庆祝什么?  ”

黄宽解释说: “庆祝你赢了这个笨熊船长。”

容闳谈谈地说: “这有什么可以庆祝的, 到美国还早着呢。这个船长人个大心眼小, 他根深蒂固地瞧不起中国人。我们要小心。不过, 我们也要想办法教训教训他。”

说话间他们见小托尼提着一个小篮子过来。托尼对容闳说: “大哥, 你救了我, 我今天犒劳犒劳你”。

容闳见他篮子里有三明治和酒,惊奇地喊起来: “酒, 你从那里弄来这瓶酒?”

托尼不慌不忙地说: “从厨房里拿来的, 从厨房里拿来的。”

容闳担心地说: “是偷的吧。你给我说实话! 要不, 被发现你又要挨打了, 这下我们可帮不了你。”

托尼反驳道: “偷?小大哥,你别说这么难听好吗?就算偷, 你不能换句话说。是借。哎, 算是借花献佛吧。”

黄胜和黄宽正想借理由庆祝庆祝他们的胜利,就怂恿地说:“阿闳,难得托尼一片谢心,我们就喝一点吧。”

容闳被他们纠缠不过,便答应了。他们边喝酒,边唱起歌来……

“哥们, 你们可要小心。这个韦伯可是一个不好惹的人, 他很会使坏。”托尼警告。

容闳很感激这个小托尼,有了他通风报信,省了他们很多的麻烦,他忍不住说: “托尼, 你是一个好哥们。谢谢你。”

托尼说: “大哥,你救了我, 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来干一杯。”

托尼一扬脖子,喝完了酒,拎起篮子走了。容闳有点酒意。前方显示出一个岛屿,容闳眼睛直朝着前方眺望着。黄宽这时猜着容闳可能又在想当初和望月分别的时刻,于是便问:“阿闳, 现在望月不知怎么样了?”

黄胜连忙向黄宽眨眨眼, 示意他不要提起望月。容闳不言语, 陷入沉思。

中午,海上十分炎热, 容闳和同学们站在甲板上,太阳好像直直地射下烫手的热光。托尼的话现在正在变成现实。韦伯船长故意扣刻容闳他们用水。 容闳抬头看看天上的云朵,现在云朵变成了云丝了。整个海面热得像个大气球,容闳黄胜黄宽热得难熬,容闳下舱向布朗老师说他想去和韦伯评理, 布朗阻止了他, 他不能让容闳再惹祸。容闳只好熬着,但他想这样熬着只会鼓励傻大个船长对他们惩罚的行为,但是碍于布朗先生的面子,只能熬着。

小船员托尼看到容闳,黄胜和黄宽干得嘴唇龟裂, 偷偷地给他们送些水, 谁知被韦伯撞见, 韦伯一把夺过水壶, 将水倒在甲板上。韦伯拎起托尼的衣领, 将他拖到甲板上拳打脚踢, 教训他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给容闳他们水。容闳, 黄胜黄宽跟了上去。容闳见别的水手在旁边敢怒而不敢言, 托尼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容闳欲冲上去, 被黄胜拦着, 黄胜说布朗老师再三叮咛他们, 不能让容闳再闹事。因此在遇到打架吵架的事, 要黄胜和黄宽阻止。

容闳急得大声嚷嚷:“你们给我滚开!托尼是为了他们才受到不应该的惩罚。这样的事如果不去帮, 那还是男人吗? ”

黄胜和黄宽面面相嘘,不敢阻拦容闳。容闳不顾一切冲过去, 大声说:“住手,你这胖猪!住手!”

韦伯知道他惩罚托尼, 其实在挑衅这个初出茅庐的容闳, 他得报一箭之仇。他见容闳冲上来, 放了托尼, 摆出架势, 横眉看着这个中国小子。黄胜知道会出事, 要黄宽去喊布朗老师。这时, 船员们将他们团团围起, 他们都希望看到韦伯被教训一顿, 可是看到容闳这样的个子, 都为他捏一把汗。 尽管韦伯上次被容闳摔倒, 他还是不把容闳放在眼里。而这次, 他用更加刻薄的语言会讥笑中国人。他回骂:“你这小子敢这样骂我,像你这样的鸦片烟鬼的后代, 怎么是我的对手。我今天要送容闳去海里喂鱼。”

容闳听到韦伯骂他是鸦片后代, 气得浑身颤抖。容闳想起望月的爸爸, 想起现在还在流浪的望月, 想起死去的褚三伯。 他回骂:“是你们番佬将鸦片贩运到中国毒害我们中国人, 现在反而用鸦片来讥笑我。你敢讥笑我?”

他义愤填膺,冲上去抓住韦伯的衣服用力推摔韦伯。韦伯被容闳推了个趔趄, 差点跌倒在地。他定了定神, 站稳, 双手将容闳高高托起, 走到船边, 欲将容闳扔入大海。只听背后布朗老师大叫住手。 容闳抓住韦伯的衣领,韦伯一松手, 容闳落下船沿, 说时迟那时快,容闳迅速抓住一根缆绳。 缆绳随容闳滑了下去。缆绳滑到一半扣住, 容闳吊在船沿半空中。韦伯顺手拿过一把斧子, 抬手准备砍绳,他对容闳说:“小子,现在是你向我求饶的时候了。”

容闳大声说:“要砍你就砍吧,你还啰嗦什么!”

黄胜和黄宽吓得哭了起来。他们连连替容闳求饶。韦伯根本不理睬他们,举手要砍,布朗用身体挡住了他,韦伯只好住手。半空中容闳看到前面隐约有个小岛, 便大声说:“韦伯先生,你有种和我去小岛好好的比试一番。你别在这里称能!”

布朗知道韦伯好斗, 便挑战他:这个孩子要和你去小岛比试, ”

容闳大声说:“我看这个韦伯先生不敢。他是有勇无谋的。”

韦伯从未把容闳放在眼里,先在死到临头还向他挑战, 没有去多想,一口便答应了,众人将容闳拉起。

船长韦伯既然和容闳有了约定,就转过身来对付这个小托尼:“你这只小老鼠,我让你去送水!” 韦伯踢了托尼一脚,托尼痛得哇哇直叫。

船长教训托尼: “上次有人说你偷了酒,让他们喝。”

韦伯又拿绳子抽托他几下。这时,船员们都围了过来。容闳, 黄胜黄宽跟了上去。托尼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容闳又冲上去, 被黄胜拦着。

黄胜说:“你不能为托尼打抱不平了。布朗老师再三叮咛你不能闯祸了。”

容闳愤怒地说:“这个韦伯实在太可恶了。我一定要治治他。”

黄宽:“容闳,你不要充勇了好不好?”

托尼被一个老水手扶起,到舱下去了。容闳恨得直跺脚。

夜幕降临, 海面上平静的像一潭湖水,整个船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容闳在船舱内自己的高铺上拼命摇着扇子解热。由于没有水喝,他病倒了,躺在船舱的床上。

黄宽要想将容闳病的消息告诉布朗。容闳却说:你们千万别告诉布朗先生我病了。我慢慢会好起来的。”

黄胜自告奋勇地说:“ 那我去找船长,问他要些药。”

说完他就出去了。这时,托尼带着满身绷带进来。容闳见托尼,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没事。”

“你被打成这个样子还没事。真有你的。”

“像这样的打骂已经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便有一次。”

“这船长不是人,简直是畜生!”

“我吃人家的饭,也只能这样了。听说你生病了。”

“我头痛发热上吐下泻,不知是什么病?”

“这……”

“我染上的是不是霍乱病。”

“什么是霍乱病?”

容闳解释:“就是我刚才跟你描述的那种病。”

托尼说:“船上患这样的病, 被船长发现, 会将病人扔进大海去的。你们千万不能让船长知道,不能告诉船长……”

黄宽着急了:“容闳,我赶快把黄胜给叫回来。他已经去船长那里要药去了。”

托尼也着急地说:“不好了。赶快把他给拉回来。上帝保佑,他找不到韦伯,我去看看。”

托尼和黄宽到了船长室窗下。他们听到黄胜和船长正在谈话。他们为容闳捏了一把汗。他们只听到黄胜说: “容闳病了, 我们想要点药。”

船长问:“什么病?”

黄胜回答:“上吐下泻。”

船长大吃一惊,说:这件事让我来处理。我们按常规办。”

黄胜不知道船长在说什么,问:“什么常规?船上有大夫吗?”

船长说:“这你就别管了。我们自有处理的办法。”

黄胜只好怏怏地出来,托尼跟着他到一个僻静处。托尼叫住黄胜,说:“黄胜,你吃了豹子胆了,你怎么把容闳生病的事告诉了船长?”

黄胜满不在乎地说:“我为了向他讨些药呀!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托尼很气愤:“你以为他真的菩萨心肠吗?你们要多盯着容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完了。船长要把他扔到大海里去的呀!”

“啊!原来有这么严重呢!那我们怎么办呢?”

托尼无能为力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等着吧!”说完,他赶紧走了。

夜色深深,托尼偷偷地溜进船长那里的储藏室。托尼在药品储藏室里偷药, 正偷着药,船长来了。托尼来不着躲避,船长被船长撞了个正着。

船长拦住托尼,问: “你手里拿着什么?又在偷!”

托尼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我没有偷。”

船长打了托尼一巴掌,吼道:“你偷药,连为谁偷我都知道。还是你告诉我吧,谁派你到这里来偷药?给谁吃的?”

托尼神情十分紧张, 迟迟疑疑地不肯说, 船长一把把他手中的东西夺了下来。看到是药。船长见托尼不说,便戳穿了他:“我没有猜错,果然是给他的药。”

托尼真的以为船长知道了,问:“给谁?”

船长说:“你还给我装蒜。你这母狗的儿子。你不告诉我,有人早就告诉我了。”

韦伯劈头盖脑地打下来。托尼忍受不了船长的拷问, 既然韦伯已经知道了容闳生病的事,他索性说了个谎:“上次和你摔跤的容闳得了感冒,发烧。 我想给他弄点药,我就……”

韦伯:“感冒?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他得的是霍乱。”

托尼慌了,他知道得了这个病的后果,赶紧否认:“没有,他得的不是霍乱。”

船长拉住旁边两个腰粗膀圆的心腹水手, 耳语了一阵, 他们应允离开。托尼想他得想办法让容闳知道船长会找这个理由将容闳扔到海里去的。这两个野蛮船员躲在甲板巨大的绳索柱后面,果然不出船长之料。夜深人静的时候,海面上的气温会凉快下来,这个病人一定会来甲板上吸一下新鲜空气。容闳夜里出来了,而且是一个人出来的。这两个水手一把抓住了容闳,捂住他的嘴巴,使他发不出声音。他们把容闳拖到秘舱里,但是这一切却被躲在不远的托尼看到。托尼急匆匆跑到黄胜黄宽舱内,大声叫:“黄胜,黄宽,容闳被绑架了。容闳被绑架了。”

黄胜从睡梦中被叫醒:“什么,谁绑架了他?”

托尼慌忙说:“还有谁。肯定是船长要几个打手。”

黄宽急了,说:“你带路,我们去找他。”

他们出来找容闳, 可是已经晚了。容闳被他们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根据托尼的经验,一旦病人被隔离,很快他们就会装麻袋沉海。情况十分紧急,黄胜要大家不要惊慌,他也顾不了惊动布朗老师了,要黄宽立刻去叫醒布朗老师,要布朗老师出面去找船长。他们一起上甲板。布朗老师听到消息口里念叨着奇怪容闳到那里去了?黄胜说容闳被船长手下的人绑架了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布朗十分着急。 他们一行在前甲板看看没有动静,便来到后甲板,刚靠近后甲板,托尼要大家隐蔽,他们见两个水手将嘴被塞住的容闳装进麻袋, 放到甲板的准备把麻袋扔下大海。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托尼跑过去,谎称船长到处在找他们,要他们立即去船长那里。这两个水手信以为真,就扔下容闳,向前甲板走去。托尼见他们走远,就招呼他们立即将麻袋解开。他们把容闳从麻袋里拖出来,容闳几乎昏厥过去。

布朗急促地喊:“容闳,容闳,你怎么样?黄胜,你把容闳扶到船舱里去休息服药.”

布朗转向托尼喊: “托尼,为什么船长这样做?”

托尼告诉布朗:”我们这条船都是这么做的,船上有人一旦感染霍乱,就倒霉了。有几次病人没死就扔大海了。可是这次不同,容闳根本不是什么霍乱,他就作个借口,想把容闳扔到海里去了。”

布朗十分气愤: “这条船简直成了一个独立国, 连法律都没有了。你们照顾好容闳,我去找韦伯。”

布朗径自到了船长舱,两个水手正在受到船长的训责,见布朗进来,韦伯感到突然,知道坏事了。韦伯招呼布朗坐下,倒茶,递给布朗,说:“这是上好的龙井茶,你品尝一口?”

布朗说:“韦伯先生,我到你这里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和你说他们这样将病人扔进海里是在犯谋杀罪, 如果这次你将容闳扔到大海里, 到了美国, 我将起诉你。上帝不允许你这样做。你对自己的行为不觉得罪恶吗?”

韦伯争辩说:“布朗先生,我是替上帝拯救人类。知道吗,在船上,一个人的霍乱就能使全船的人都死亡。死一个和死所有的人,孰轻孰重你自己明白。”

布朗反驳:“我就不信你杀人还有理了。不管怎么样,下不为例。”

布朗老师说到这里,知道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地方,先救容闳要紧,他就告辞出来。他来到容闳舱内,见容闳服了药,看上去好一些了。大家各自去休息了。

早上,容闳突然想到了托尼,他请黄胜和黄宽去找。但是托尼始终没有踪影。黄胜担心托尼可能因为帮容闳的事受到惩罚。韦伯究竟会怎样惩罚托尼?容闳想问个水落石出。他们看见两个水手。容闳问他们看到过托尼没有,这两个水手都摇摇头。

容闳坚定地说:“黄胜,黄宽,我们一定要把托尼找回来。”

黄胜猜测道:“也许托尼在船长旁边伺候船长呢。”

容闳不相信:“不会,直觉告诉我,托尼一定在什么地方受惩罚。”

 

望月和洪福师父计划在张武镇搭场子卖艺。刚进张武镇,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堵墙前,洪福自己挤了进去,看到一张官府通缉令。猛地看到自己和望月的画像,他还看到自己和望月的名字。告示的落款是王县令。洪福师傅暗想,这王县令中了他一镖竟然没有死。他从人群中挤出来,把帽子压的低低的,生怕有人认出他来。

望月问告示里是什么,洪福急急说:“月儿,见鬼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望月愈加不解,问:“师父,为什么?

洪福说:“我们边走边说。”说着,他俩加快了脚步。

一会儿,他们来到镇边上的一个小林子边。洪福说: “我们钻到小林子里面去吧!”

望月跟着进去,他们见林子里有一座坟,坟前是一片空地。便在地上歇息。洪福喘息了一下,便对望月说:“月儿,我们的仇人没有死!我这一镖没有将他给射死。”

“什么,师父你说什么?”望月说。

洪福叹口气:“唉,难道这是天意吗?这个王县令没有死,那个告示是通缉我们的告示,那是画像通缉我们。”

望月听了,不由得怒从心起。“那天不是您师父说的他活不了了吗?师父,他一定是受了重伤,是哪一个神医把他给救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仇也报了一半,让这个杀人魔头也受了一阵子罪了。师父,你不能自责。”望月安慰道。

“现在再要把这个恶魔杀了,已经很不容易了。看来我们只能投奔洪仁玕,他能帮你月儿报仇了。”洪福建议。

望月看着师父说:“师父,我养父托你把我养育成人,我这么多年跟着您在您身上的武艺学尽,是为了什么?”

洪福说:“你爹就是想你日后不受别人的欺负。”

望月说:“师父,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爹一定要我学武报仇。我爹在九泉之下眼睛都没有闭上。我望月怎能苟且偷生,空有一身武艺而不去报仇,不仅辜负了他老人家,也辜负了您师父。您们和姓王的魔鬼都有杀戮之仇。我就是死了,也要为你们把仇给报了。师父爹,您离开,我在这里伺机报仇。”

洪福拳师听了望月一席话,心潮汹涌,自己能教出这样的豪血女杰,那是穆桂英,木兰再世。自己为自己性格忠烈,正义豪气的徒弟女儿骄傲。不由得长叹道:“你这褚秀才,收了这个女儿,真真的有眼力,你我都是三生有幸啊。” 他转对望月说:“月儿,你这师父爹就在这里陪你把仇报了。我们走。”说完,拉着望月走出树林,先找一个农家住下。

 

容闳, 伙夫们, 老水手在厨房舱内的每一个角落寻找托尼,但是根本没有托尼的下落。容闳向那些伙夫们:“托尼会到哪儿去。”

一位伙夫说:“我们没有见到过他。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另一个伙夫毫无表情地说:“也许托尼已经喂鱼了, 你们别找了。”

容闳进入锅炉房,一股热浪冲来,他感到一阵目眩。他突然听到托尼的呻吟声。他朝声音看去,发现声音是从一个铁笼子里传出来的。原来托尼被关在小小的铁笼子里。笼子在锅炉边, 容闳不顾一切冲上去, 将托尼从笼子里解救了出来。 这时,见船长韦伯和两个打手在他的身后。船长命令两个打手将托尼和容闳绑着押到甲板上。黄胜知道容闳又惹祸了, 赶紧要黄宽去喊布朗老师。

船长将托尼绑在桅杆上, 手里拿起皮鞭, 准备抽托尼。布朗老师赶到。布朗先生大声喝道:“船长,你放开容闳, 你放开托尼!”

船长见布朗老师如此愤怒, 只好吩咐手下将容闳松绑。

布朗命令容闳:“容闳,去你的舱内休息。”

容闳不愿意离开, 他要带走托尼。容闳恳求说:“布朗先生,托尼也和我一起走!”

布朗老师说:“容闳,托尼的事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船长走过去, 将手上的皮鞭拉得格格响。黄胜和黄宽拉着容闳往下舱走, 可是容闳不走。他反而坚强起来,对布朗老师说:“托尼是为了我才受到不应该的惩罚,我这样走了,我还是个男人吗?”

容闳看到韦伯向托尼举起皮鞭的时候, 他不顾一切冲过去,大声地喊道:“住手!你要抽,抽在我身上好了!这件事因我而起,你就怪罪我好了。”

韦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倔强的年轻人,一下也傻了眼了。他见容闳冲过来,放了托尼, 摆出架势, 横眉看着这个中国小子。众人将容闳拉起,布朗将托尼解开, 黄胜给托尼端来水, 托尼感动得哭了……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 一会乌云积聚, 海面上刮起大风。风呼呼地吹过帆杆, 呜呜作响。韦伯对手下:“这次的风暴会是十分猛烈。你们要作好准备。左舵十五,右十一。”他不断地发出操作指令。船顶着风浪在前进。这船长的确是一个饱经风浪的船长,临危一点不惧。 风浪越来越大。已经感到船在左右倾斜。船舱内,黄胜, 黄宽, 布朗大口大口吐着。 布朗捂着肚子,但他还是为他们讲耶稣圣经中的故事,来勉励大家要顶住风浪。

甲板上,狂风暴雨。船员们正在外面调整桅杆, 风越来越大, 几个船员被一个大浪打到船沿, 他们紧紧抓住栏杆, 他们已经不能向前。容闳想到甲板上去经受一下风雨,黄胜和黄宽大叫,要他别去。但容闳还是想去经历他梦寐以求的风浪。他跌跌撞撞地来到甲板口,船倾倒得厉害,已经十分危险了。只听到船长向船员发出命令:“快去砍帆绳!” 他的声音被风浪淹没了。但是容闳到了船长室旁边,听得真切。船长见没有船员听到他的呼喊,意识到船就要翻了。船长推了一下身边的托尼,声地嘶力竭地说:“托尼,快, 你人小, 快过去将帆绳砍了。”

容闳摸着梯子东倒西歪地上甲板, 他看到托尼在桅杆上被大风打落下来。他赶紧过去, 托尼已经摔伤。容闳将自己和托尼用缆绳一起绑在桅杆上。韦伯船的指挥舱里。

韦伯大叫:“托尼,爬上桅杆,砍帆绳! 快砍帆绳!”

托尼解开绳子,拿着斧子攀上桅杆欲将帆绳砍了, 一个大浪打来,他跌落下来。船在左右倾斜得厉害,情况十分紧急。在这千钧一发之间, 容闳奋不顾身爬上桅杆, 抡起斧子, 将桅杆绳砍断。船体恢复了平衡, 终于化险为夷。

飓风慢慢平息下来。韦伯, 容闳, 布朗, 黄胜, 黄宽, 托尼和船员们被容闳的壮举感动。在危险之中, 能这样救船的勇敢不怕死的年轻人, 韦伯佩服了。他不想再和容闳摔跤斗气, 他邀请容闳和大家都到餐室就餐。韦伯说:“这是托尼偷的酒。来布朗先生,喝一杯。”

布朗说:“对不起,船长先生,我不喝酒。”

韦伯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容闳。韦伯赞美有加地说:“你这小子还血性。给!”

容闳看玩笑说:“你不怕再跟我比赛摔跤吗?”

众人笑了起来。韦伯调侃地说:“不怕,等上了岸,我们好好摔一跤。”

又是一天过去了,天变得风和日丽,天高云淡。大海十分壮丽。甲板上布朗在给三个孩子上课。这节课布朗给容闳他们讲亚美利国的生活。

布朗说:“到了美国你们知道一个男孩必须学会什么吗?”

容闳举手说:“布朗先生,在我们中国的乡下,一个年轻人必须学会下田插秧,种庄稼,收割,养鸡养牛,下海打鱼,卖棒糖。”

布朗听了笑笑:“好一个卖棒糖,那不是做买卖吗?这些是技能,可是在美国,乡下的孩子比这里要学的东西多得多。”

容闳问:“那么他们都要学习一些什么呢?” 布朗继续讲下去:“在美国,乡下的孩子要掌握干农活的一些机械,然后掌握干农活的各种技能,如栽培,浇灌,除虫的技术。”

容闳在乡下从没听见过这些新鲜词儿。他好奇问:“布朗老师,什么叫栽培灌溉除虫技术呢?”

布朗说:“那些是专门技术,要讲好几天呢?”

黄宽说:“布朗先生,那就留着以后再说吧!”

黄胜说:“布朗先生,出来刚才您讲的这些,还有什么要学的?”

布朗继续给学生讲叙美国的农民的生活:“除了刚才这些,你们还要学会养马,骑马打枪和保养枪支的技术。”

黄胜叫起来: “骑马和打枪?我连马都没有看见过,马很高大, 是吗?我现在想起来骑它就有点怕。”

布朗说: “马是人类的忠实的朋友, 要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马。马通人性,马会对你很忠心的。你们还要学会使用枪,来保护自己。”

黄宽听了,很担心,说:“使用枪,布朗先生,枪打起来爆炸会使耳聋吗?那多危险呢。”

黄胜更加好奇和害怕: “先生,洋枪就是火药枪, 我就怕爆炸声。”

布朗说:”你们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容闳沉思了一番说:  “我懂为什么要学会干农活, 因为我们在亚美利国必需学会自立。”

布朗高兴地笑了笑:“我相信你们一定在美国会学到很多东西的。”

驾驶舱里船长和大副站在航海图前。船长看看外面的大海说:“圣赫勒拿岛就要到了。我们在那里停靠几个小时补充给养和淡水。这个地方海盗出没, 吩咐大家不能下船以防被海盗做人质勒索钱财。”

大副按船长的话吩咐下去了。甲板上,布朗, 容闳, 黄胜, 黄宽遥看大海,美丽如画,

远处, 他们都绰绰影影地看到了一座岛屿的轮廓。黄宽喊起来了:“大家看,前面是座岛屿。真美,美极了。”

黄胜问布朗先生:“先生,前面是座什么岛呀?”

布朗说:“你们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那一定是历史书上的圣赫勒拿岛。当年法国的枭雄拿破仑,就葬在此岛上。”

布朗的解释使容闳想起小时候侧着耳朵倾听褚三伯讲拿破仑的故事。容闳惊奇地说:“真的?! ”

黄宽不以为然地说: “这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我们不知道过了多少岛屿。就个圣赫勒拿岛让你这样兴奋?  ”

 “你们不知道,我的褚三伯早就跟我讲过拿破仑的故事。这褚三伯,他懂的怎么这样多呢?” 容闳说。

容闳请求布朗老师让他们去看看拿破仑的墓。处于拿破仑十分崇敬,容闳心向神往。

布朗倍感惊奇:“容闳,你说在中国乡下,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知道拿破仑?”

 “那是我的褚三伯告诉我的,他是读书人,可是他.…..”

 “哦,真了不起。” 布朗感叹说。

容闳崇敬地说:是的,我的褚三伯很了不起。”

布朗老师为他们解说,拿破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巴黎军官学校,后来还登上王位,他率领着炮兵队,打败过意大利、普鲁士、西班牙,以及俄罗斯等国,震动过全球!听到这些,容闳更加有兴趣,他也希望腐败的清廷,将来能够振兴。容闳对拿破仑的墓更加感兴趣了。他趁机再次求布朗先生说:“布朗先生,让我们去看看拿破仑的墓,好吗?”

 “这次登陆的时间很少,没有时间去看拿破仑的墓。“布朗先生说。

 “老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能和船长商量能不能再有一点时间。”容闳央求说。

布朗从通往驾驶台的台阶上下来,边走边说 :“闳,我问了船长。这次他倒是讲道理说如果没有风浪,时间稍稍耽误没关系。他只是担心岛上如果有海盗, 这些年轻人会被绑成人质, 如果海盗漫天要价, 他船长可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容闳听了欣喜若狂。答应按时回来。容闳问清方向,问黄宽和黄胜要不要去?黄胜和黄宽听到有海盗, 心里害怕, 产生退却念头。黄胜说:“容闳,算了吧,这个地方又没有什么好玩的,去看一下死人墓,有什么好看的。万一我们成了人质。船长不愿意赎我们,那我们可惨了。”

黄宽也附和说:“是呀,这样我们成了游魂,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

容闳鄙视地看着他们俩:“你们这两个胆小鬼,拿破仑是不是你们心目中的英雄? ”

黄胜黄宽: “是。”

容闳说:“你们想不想成为英雄。”

黄胜黄宽一起挺胸说:“想。”

容闳趁机说:“那不就结了。大丈夫七尺之躯, 怎能惧怕海盗。为了我们心中的英雄,我们去帽一次险,再说了,布朗先生也不会丢下我们不顾的,他答应他一定有把握把我们送到美国。你们到底去不去,如果不去,我一个人去。”

黄胜看看黄宽,黄宽看看黄声。黄胜最后说:“好吧,我们跟着你去,可是你要答应把我们带回来的呀!”

容闳胸有成竹:“那当然,我们可以跑步去。我们不回来能上哪里去呢?不过上岸后只有几个小时,我们得及时赶回来。”

容闳, 黄胜, 黄宽,路人容闳问清方向,他们开始上路。走了没多久,容闳就迷路,前面来了一伙人。容闳还以为是海盗。容闳记起褚三伯说过如果碰到海盗,就把值钱的东西扔在地上就是了。 容闳吩咐黄宽和黄胜将值钱的东西放在地上。 黄胜和黄宽吓得哆嗦起来。容闳:“你们真是窝囊废, 怕成这个样子。”

那些人走近,看着这些银币和衣服,哈哈狂笑,口里说些容闳他们听不明白的话。容闳用英语告诉他们要去看拿破仑的墓。他们中有一个听懂容闳的话,拍拍容闳的肩,很欣赏的口吻指指前面,意思是说拿破仑的墓就在前面了。容闳谢谢他们,说:“那你们拿走地上的财物吧!”

这个懂英语的家伙捡起那些东西,扔到容闳的手里。他转过容闳的身,给容闳指了指正前方。黄宽和黄胜面面相觑,跟着容闳向前走。只听到背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黄宽害怕地:“阿闳,我们是不是遇到鬼了。”

容闳开玩笑地说:我们是遇到了拿破仑的士兵灵魂了,他们也是来祭拿破仑的。“他说着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容闳一行来到 Longwood 拿破仑的空坟墓。墓前有株大柳树在风中摇曳,他们各人折下一枝青柳。准备带到美国作为纪念。容闳对同伴说:“我们将它们带到美国去,将它们种到美国去。”

黄胜说:“对,我们孤独了,它们可以陪伴我们。”

容闳靠在拿破仑母的巨大石碑上沉思着。这时,他仿佛看到自己坐在褚秀才旁边,听他讲拿破仑的故事,他和望月围着他在听。他思念起望月。容闳竟然忘了回去这段路了。

黄宽和黄胜回走了好长一段路,发现容闳不在他们的身后,急忙转身。黄胜黄宽大喊:“容闳,容闳。”

容闳:“啊。”

容闳猛地听到他们在喊,急忙跑步到了他们一起。黄宽责备容闳:“ 你还答应带我们回去,等你带我们怕已经耽误了时间。”

他们三人朝海边迅跑。容闳黄胜黄宽到了海边,看到布朗先生已经在船头了望他们。船徐徐地离开泊位。布朗先生十分着急。 布朗对韦伯喊:“我们这几个孩子还没有回来。”

韦伯惊谔:“船起锚时, 我以为大家已经回来。” 这时, 布朗看见了容闳他们站在滩涂上向他们着急的摇手。容闳,黄胜,黄宽大声地喊着:“布朗先生,布朗先生,等等我们!”

韦伯船长远远看到容闳一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他解开一个救生船, 纵身跳入, 划向岸边。船到海滩边, 韦伯跳下泥涂, 将舢板船托上泥涂, 让容闳他们上舢板, 自己用力将舢板推入大海, 纵身上船, 奋力向大船划去。容闳见韦伯十分吃力划船, 走过去和他一起划. 韦伯对这个孩子笑了。 这时, 船员们将他们团团围起, 他们都害怕看到韦伯教训学生们一顿。但是出乎所有人,韦伯没有责备他们,自己上船长室指挥启航了。

 

 

 

 

 

 

 

 

 

 

 

 

 

 

 

 

 

 

 

第十二章

 

 

 

 

轮船到达纽约港已经是九十八天后的1847年。轮船缓缓地开进纽约港。

容闳站在船头甲板上看到巨大的轮船烟囱冒着缕缕青烟。不远处的码头工人们忙碌着装卸货物,纽约码头一片繁忙景象。容闳心情十分激动。他站在船头上大喊:“纽约我来了!我来了!”

容闳跑下舱,见黄胜和黄宽还在整理他们的行李,一把拉过他们。容闳说:“快来看,纽约到了。我们看到码头了。我们看到大楼了。”

黄胜黄宽高兴得跳起来:“真的吗?这么快就到了?” 他们快步跑出舱外。

黄胜黄宽异口同声地喊:“啊,纽约,我们来了,美国,我们来了,布朗先生的故乡,我们来了。”

容闳站在铁栏杆边看,这就是布朗先生跟我们说过的那个岛。那就是……”

容闳感到背上被人拍了一下,转身,看到布朗先生。容闳感慨地说:“布朗先生,我们到了,我们来到纽约港了。”

布朗平静地说:“容闳,你还记得你的一篇作文吗?”

容闳点点头:“记得,我记得。”

 “那好,你给我说说你的那篇作文。”

“那篇作文中,我写到我梦想来纽约,我也梦想让家乡的孩子,我的很多朋友也来这里。我还梦想我的好朋友望月来到这里。”

 “你的这个愿望你已经实现了。可是你所写的那个更大的梦,你能实现吗?” 布朗说:

 “我的梦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实现,你会是我的见证人,布朗先生。” 容闳说。

 “好,这才是我要听的。” 布朗说:

黄胜黄宽高兴地说:“你们看。很多人来码头接我们了。”

布朗指着一个男子,说:“站在前面的那个男子是巴特勒教授,巴特勒夫人也来接我们了。”

他们听到岸上的人都在大声招呼他们,他们都兴奋得跳了起来。他们都下了船。正当他们要离开码头的时候, 托尼小伙子拦住了容闳。 容闳见到托尼, 分外依依不舍。托尼说: “船长要你们留一下, 他还要和容闳决斗, 见一下谁胜谁负的分晓。”

巴特勒太太惊愕说:“这船长是谁呀?”

布朗太太告诉他:“这个船长就是我们乘坐的船的船长,他和容闳打过架。”

布朗猜不透船长的鬼心思,说:不知这个家伙搞的什么鬼名堂, 莫非又要报复容闳。到了美国, 这个老兄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巴特勒太太惊张起来:“那你们还不快叫警察。”

布朗太太担心地说:“警察来了又怎么呢?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布朗催容闳和众人赶快离开码头。托尼把他们拦着,说:“这里都是韦伯的人, 他们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容闳对托尼说:“ 船长到底怎么说?”

托尼坦白地说:“他就说要和你决斗。要和你摔跤决斗。”

容闳生气,说:“那你让别的人先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和他决斗,别人都可以走。”

容闳转身对布朗先生说:“ 船长愿意和我摔跤。我不怕,我答应过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你们先走吧!”

正说着, 韦伯船长带着人马出现在前面。他要他的人拉开场子, 摆开架势, 容闳并不示弱, 他脱了长袍, 脱了鞋子, 准备和船长在决斗一次。韦伯和容闳扭成一团, 容闳终于被韦伯船长摔倒。韦伯船长站起来哈哈大笑。

 “容闳,你是不是认输了。”

“可以再来一次。”

 “这次我不上你的当了。我见好就收, 不想再摔跤了。”

正当容闳和布朗一行离开时, 托尼捧出一只精致的木帆船来到容闳跟前。托尼说:“这是船长送给容闳的礼物。将来要去中国, 再找船长。”

容闳抬头,感动地看着船长。船长跟他点点头。走到布朗先生跟前。船长说:“你真伟大,我真的羡慕你能教出这么好的学生。”

布朗先生风趣地说:“你们真是不打不成相识。” 船长跟容闳握握手。他们分别。

布朗一行来到纽约的欧邦镇,布朗先生的家就在这里。伊丽莎白带着这些孩子到小镇各地去看看。容闳欣赏着一个公园里盛开着美丽的花,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黄宽和黄胜往回跑。他们将带来的柳枝插种在布朗家的田园。起了一个名叫乡柳。种完乡柳,美国漆黑的夜幕降临。尤其在小镇上。容闳回到伊丽莎白的家。狗也叫了起来,他到了他的房间,将青田玉雕放在桌上,倒头就睡。他将手伸出被窝,将玉雕放进胸口睡。伊丽莎白仔细端详着孩子们,布朗夫妇在讨论着怎样去新哈文,顺便去看看耶鲁大学。

 几天以后,布朗夫妇陪着这几个孩子就去坐船到纽黑文市。纽黑文市(City of New Haven) 是美国康州的第二大城市,在长岛海湾的北岸。伊莉莎白告诉孩子们,这纽黑文市是一座充满绿色的城市,城市里到处都是榆树,美丽极了。著名的美国耶鲁大学就坐落在这里。

容闳对布朗先生说:“我在香港的时候也听说过耶鲁大学,你能带我去看一看吗?”

布朗先生欣然答应。吃过饭,他们就去耶鲁大学。那时的耶鲁大学并不大,可是对容闳来说,简直就像走进了知识的宫殿。布朗先生给学生们讲解他在耶鲁读书的时候那些有趣的故事,他们听了入神。布朗告诉他们,他们现在要去的就是要进入耶鲁大学的预备学校,著名的孟松高中。容闳又兴奋起了,他梦想的世界一流大学,终于有机会可以上了。他的心已经飞向东温莎的孟松学校。

从纽黑文到东温莎当时已经有了铁路,乘上火车,他们很快来到东温莎。布朗把这三个孩子带到他妈妈家里。东温莎镇并不大,布朗母亲家就住在离孟松高中约有半英里路。布朗的妈妈名叫菲比。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歌手。容闳对她的印象是她既开朗又十分宗教的人。

布朗对母亲说: 妈,按上帝的旨意, 我带来这三个孩子, 他们还没有成熟。他们会给您带来很多麻烦。可是他们是中国的天使,中国的未来。我把他们带回来, 想让中国看到一丝文明和发展的曙光。让他们成为上帝的种子, 回到那里开花和结果。”

“孩子,你回去好好去养病吧, 妈妈身体很好。上帝知道应该给我什么身体。他们会在我这里很好的。我喂他们马铃薯和牛肉。把他们养得胖胖的。可是孩子呀, 你知道米奇儿的父亲是学校的校董主席。他听说你从中国带来孩子到学校读书, 他怕占了学校的资源, 反对三个孩子入学。不过我已经有办法了。”

伊丽莎白说:“妈,你有什么办法呢?” 菲比大妈在媳妇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伊丽莎白高兴地笑了。

布朗大娘家不大,在马路的这边,她的女儿和三个孙子已经住满了这个房子。因此布朗大妈把容闳他们三个安排在路对面的小房子里。容闳他们来到小房子,布朗大妈早就把房子打扫干净了。一间干干净净的房间,架了三张床铺和三张桌子。还有一些壁柜什么的可以让孩子们放东西。这个房子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堆放着不少树桩木头烧壁炉用。

布朗把他们安顿好,就和夫人离开了。

容闳他们也累了。吃过饭,他们三人都在松软的床上睡了。容闳觉得他们有这么好的人家照顾,有慢慢地进入梦乡。

 

米奇儿的家坐落在小山坡上,这小山坡的草木被整理得整齐,青草像绿色天鹅绒地毯,看上去软绵绵的,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实在可爱,没人见了不想躺上去打滚。

米奇儿的家不很大,在山坡上的农舍,周围种满美丽的鲜花。不远处有一个大池塘,上面接着留下来的溪流,清澈的池水涓涓地流着,溪流旁边,几头牛悠悠地在吃草。空气如此的透明,这样美丽如画的农舍,宛如一张风景画。

米奇儿骑着一匹高大的红棕马, 从马场山坡的那边飞驰而来。在绿色的草地上格外鲜艳。站在马厩前面正在干活的雷诺看到女儿今天这么高兴,骑起她心爱的曼恩马飞跑。曼恩来到雷诺跟前。雷诺十分高兴,大声喊,“ 米奇儿,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连你的曼恩也高兴。”

米奇儿红扑扑的脸上美丽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她高兴地回喊:“爸爸,布朗大娘家来了一些中国学生,他们到我们学校来读书,我想见到他们。他们是布朗先生的中国学生。”

雷诺发现女儿原来是为这些孩子高兴,但想到自己反对这些孩子来米奇儿学校读书,沉下脸来说:“ 你是为那帮中国孩子高兴。他们也不一定到你的学校读书。 ”

米奇儿单纯地说:“ 爸, 他们怎么不能来我们学校读书呢?他们都住在布朗大娘的家。他们家里离学校不远的。”

雷诺警告米奇儿说:“ 你小孩家别乱插嘴。”

米奇儿撅起嘴:“爸,你老说我要长大。你还老是小孩小孩的。”

雷诺见女儿撒娇,说:“好啦,我的宝贝女儿。这些中国孩子还不知道去哪个学校上学呢,你先别激动。”

米奇儿还撒娇似地说:“ 爸, 学校校董讨论让他们在我们学校读书的时候,你一定要投赞成票。”

雷诺故意说: “好,我答应你。走, 吃饭了。”

米奇儿见爸爸答应了她的要求,更高兴了。她知道爸爸的一张投票十分重要,因为他是董事会主席。

 

自从来到布朗大娘家,他们三个学生还在适应生活,因此,布朗老师没有给他们布置任何事。这使容闳感到无所事事。在房间里,黄胜一头跳进被子里。

黄宽突然看到窗外的树上几只小松鼠在跳来跳去。黄宽喊: “大家都来看, 松鼠!  ”

三个人的脸都贴在窗户上看着小松鼠。容闳说:“什么时候我们中国的小松鼠也能在美国一样自由自在玩得这么开心就好了。”

黄宽说:“ 这不简单吗? 我们回去的时候, 带几只松鼠, 让它们繁殖, 生息, 自由自在的生活。”

容闳自言自语地说:“这太难了。简直是不可能。”

容闳看到布朗大娘一个人在院子里剪树枝。 心想,以后是不是能尽量多干些活呢?容闳对大家说: “你们看,大娘自己在院子里干活,以后把大娘院子的活都包了。我们走, 去帮大娘去。”

三个人出去,一下子就把大娘的活干完了。夜幕又降临,野外听到狗吠。布朗大娘知道儿子回来了。她对布朗说:“儿子,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的三个宝贝儿子通过学校校董讨论。”

布朗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喝了酒似的陶醉:“ 真的吗? ”

 “不信你去问约翰牧师。”

 “妈, 那我去他们那里要他们明天准备去学校。”

布朗到他们的房间,轻轻地敲门。这三个孩子都没有睡觉。容闳他们听到布朗老师的给他们传来的好消息,激动的一夜没有睡觉。第二天一早,他们把早已准备好的西装穿上,在香港的学校,虽然布朗要求大家穿西装,但是因为有校服,他们穿西装的机会不多。今天不同寻常,他们成为布朗老师母校,这所著名学校的学生,他们十分激动。早上七点,布朗带着孩子们就去学校报到了。

孟松学校是新英格兰州的一所著名的大学预备学校。当时的美国高级中学尚未普及,这所学校是面向全国乃至全世界招生。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十分优秀。尤其是校长哈蒙德,更是一个研究莎士比亚专家。容闳他们走进学校,看到这学校不是很大,但是校舍又整齐又干净,甬道是用暗红色的砖铺成的,配上两边用褐黄的石片垒成墙的大楼,古色古香的门窗,都体现出新英格兰的特色。几个大楼都在绿色的大树之中。置身在这里仿佛置身在一座知识的殿堂。

操场上已经有很多学生在进行体育锻炼。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容闳感到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很多人都对他的衣着和头发指指点点。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学生竟然吃吃地笑了。容闳转过头去,被她的美丽所吸引。她的朋友丹尼尔阻止她。丹尼尔生气地说:“米奇儿,别笑。你怎么能这样笑人?”

米奇儿笑得更厉害。她站起来,向容闳说:“朋友,我会来和你说话的。”

黄胜和黄宽相互作了个鬼脸。丹尼尔用眼睛狠狠地盯了容闳一眼。黄宽见到丹尼尔这样的表情,说: “ 这个人怎么这样无礼。”

容闳笑笑。容闳他们在操场上呆了一会,学校的上课铃响了。大家都拿着课程表去到教室上课。 容闳和黄宽黄胜去物理教室, 教室前那个金发碧眼叫米奇儿的女孩拦住了他们。这时其他美国孩子也围了过来。米奇儿对容闳说:“我很抱歉。刚才我没有和你说话。可是我是你们的引路人。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对我说,好吗?”

容闳没说话, 他们三个人看上去都很害羞。 这是第一次他们听到麻州的高中生说英语。米奇儿说的又含糊又快。容闳一下子没有全听懂。米奇儿见容闳没有反应,慢慢地说:“你从哪儿来到这里呀,你能说英语吗?”

容闳显然对这个问话很不高兴, 但是他没有表示什么。黄胜要上前答话, 被容闳止住。他们来到坐位上。那个叫丹尼尔的学生走过来, 一把拉过米奇儿。米奇儿不肯听他的话。丹尼尔很生气, 一回头走了。米奇儿也跟了过去。米奇儿想和丹尼尔解释: “ 丹尼儿, 你为什么生气?”

丹尼尔不好气地说:  “你跟那些哑巴有什么要说话的.”

米奇儿听了,很不理解: “丹尼尔, 他们不是哑巴。我和他们讲话的时候,  他们眼睛一眨一眨的,  他们听懂我的话。”

丹尼尔颇为嫉妒地说:  “他们就是会说话, 我也不让你和他们说话。”

米奇儿奇怪地说: “为什么? ”

丹尼尔不满地说: “ 我不想看到你和他们说话。”

米奇儿骂了丹尼尔一句不开化就走到教室的一边,和她的朋友说话去了。丹尼尔走到教室的另一边, 几个孩子在谈论容闳他们。丹尼尔自大地说: “学校 来了几个白痴,一句话都不会讲,他们是哑巴。他们的打扮滑稽极了,后面都梳辫子,头上头看着一定小小的滑溜溜的小帽子。滑稽极了。”

有一个叫科特勒学生听说过中国,因为他选修过亚洲历史,他说:“丹尼尔,他们是从旧金山来的吧。听说那里来了很多中国人在建铁路。你知道吗,他们那顶小小滑稽的帽子下面,脑袋还是很聪明的。”

丹尼尔说:“我不信。他们看上去的确想白痴。”

吉米对卡特勒说:“我敢和你打赌,他们不会说英语,会说英语;他们来自旧金山。我们只押一种,一个人对,钱归他,两个人对,钱对分。”

吉米从口袋掏出一美金。其他三个人也掏出三块。

吉米: “我押他们不会英语。”

马特: “我押来自旧金山。”

卡特勒: “我来押他们会将英语。”

丹尼尔: “我也押他们是哑巴。”

对面的同学听说这四个人在赌博,都来看热闹。米奇儿气愤地说: “丹尼尔, 你们不能这样赌! 你们怎么能赌别人的能力和居住地? 那是变相的瞧不起人. 那叫歧视! 卡特勒, 你也和他们掺和。”

吉米反驳说:  “米奇儿, 别给我们戴高帽子。丹尼尔可是你的亲爱的, 他没有歧视你呀! ”

米奇儿气急败坏地说: “丹尼尔, 快收起你的赌诺, 你会输的。你一定会输的。”

丹尼尔: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 你是替谁说话呢? ”

吉米笑笑: “丹尼尔,被你的女朋友缠上了,  唉, 有女朋友了说话办事都没有男人味了。”

丹尼尔打了吉米一拳:“去你的, 吉米, 我是那种人吗?  押。”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米奇儿见丹尼尔不听她的劝告, 生气地跑开了。大家笑起来。容闳知道他们在打赌。黄宽十分生气, 想站起来和他们论理, 打赌打到他们头上了。容闳一把拉住他。容闳悄悄地说:“不要生气, 往后看就对了。”

上课了, 大家都坐到坐位上去了。物理老师丽贝卡-布朗进入教室。她看上去很严厉。很多同学都怕她。她在教室的讲台上一站,大家很快静了下来。丽贝卡对大家说:“同学们,你们的概念背得怎么样了?今天我要你们上讲台背概念。”

课堂鸦雀无声,同学们都不敢去背。丽贝卡看了看大家,慢慢的走到容闳面前,黄宽和黄胜紧张的看着容闳,容闳站起来走向讲台。同学们都长大嘴竖起耳朵听。他们要看看丹尼尔和马特的赌博谁胜谁负。丹尼尔显出一副不肖样子。而米奇儿也好奇地睁大眼睛。容闳有点紧张,他定了定神,开始很熟练地背概念。背完,教室里鸦雀无声,静的可怕。没想到容闳一口流利的马州英语,使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容闳有些不知所措。马特看看丹尼尔,  十分得意, 看来他可以赢这一个美金了。马特在丹尼尔的耳边说:“ 如果你能背, 这一美金就算是你的了。”

丹尼尔被马特说得失去了面子,便站起来,男子汉似的上台去背诵。可是背到一半,已经上句不接下句了。丽贝卡老师和蔼地说:“丹尼尔,你应该回家再练练,明天再背,好吗?”

丹尼尔回到座位,米奇儿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算了吧你,别和人家中国人争高低了。丹尼尔输了钱, 生气了。

下课的时候, 米奇儿来到容闳身边。米奇儿好奇地问:“闳,你到底从哪里来? ”

容闳面对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从中国来的。到这里读书来。”

米奇儿惊奇得张大嘴:“啊,中国也说我们马州话吗?”

米奇儿单纯得使人可爱。容闳笑了,说:“是的,中国有马州的老师。”

米奇儿好奇地问:“谁?”

容闳回答:“是布朗先生。”

上课铃响了,大家进教室继续上课。

米奇儿和丹尼尔分别骑着马回家。在马上, 他们俩谈论今天的事。

丹尼尔说:“米奇儿,你以后能不能少为中国人说话?”

米奇儿不耐烦地说:“丹尼尔,你很小心眼,是不是?”

丹尼尔提高声音说话:“米奇儿,你怎么不为我说话呢?我们是好朋友哇!”

米奇儿说:“你如果像他们那样成熟,我也会为你说话的。”米奇儿说着,驾了一声,曼恩马奔向远处。米奇儿高声喊:“丹尼儿,如果你中国小子一样成熟,我会爱你的!”

丹尼尔一听,气愤地策马飞奔回家了。

又是一天,教室里上的是辩论课,  校长哈蒙德亲自上课。校长开场:“同学们, 现在南方还实行奴隶制。我们今天对它进行辩论。辩论队分为两组,一组正面论点,南方的奴隶制度应该立即废止,丹尼尔是这个组的组长;另一组持反面意见,,反面意见的这个组的带头人物是米奇儿。大家各抒己见, 随意发挥。他们的议题是南方的黑奴制度应不应该再继续下去。同学们都各自到自己论点的小组去。像往常辩论课一样,课堂讨论十分热烈。教室里,丹尼尔提出用当时的Protestants的观点,说蓄奴制应该被废止。丹尼尔要大家每个人写下十条意见,进行对照,综合相同的理由,讨论不同的理由,这样,拿出去和对手辩论更有说服力。

另一方以卡特勒为组长,他们小组讨论也十分热烈。很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是容闳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班级辩论,他奇怪起来,老师怎么知道哪一个学生恨奴隶制哪一个学生赞成奴隶制呢?

经过二十分钟的讨论,大家都说准备好了。辩论就开始了。首先,老师让辩论双方安排了位置,看起来双方都弓张弩拔,蓄势待发。老师让丹尼尔陈述三分钟,容闳看到丹尼尔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中等身材的丹尼尔,白皙的脸在黑西装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英俊,他侃侃而谈,神态那么自如,使容闳陶醉。相比之下,自己的长袍马褂显得臃肿笨拙,瓜皮帽简直像小丑。他小声地对黄胜黄宽说:“明天我们一定穿西装来读书。”

黄胜说:“我们只有一套西装啊!穿旧了怎么办啊?”

容闳说:“你看人家丹尼尔多潇洒。要么我们去做工,赚钱去买啊!”

校长见有人说空话,便拿看了容闳一眼,容闳便不吱声了。

轮到卡特勒进行演讲。瘦高个子卡特勒,一套西装也把他打扮的像个绅士,风度翩翩。对于合理的蓄奴,他的论点更有说服力,他的理由也十分充足。他用观点说明蓄奴制在美国社会的重要性。当容闳听到他的论点时, 他十分气愤。他觉得卡特勒是个十足的恶魔。

接着辩论开始,双方争辩的十分激烈。当米奇儿为她的论点做辩护时,容闳对米奇儿一组已经是义愤填膺。他不管米奇儿还在演讲,蓦地站起来,在课堂里叫起来:“米奇儿,你这么能为奴隶主说话呢?我非常气愤。你是不是真的赞成蓄奴制。你还有没有人性。”

校长先是一惊,看到容闳这么认真的样子,笑起来 :“我们的辩论十分成功,尤其是反论。容闳同学不熟悉我们辩论的规则和目的。可他的反应说明我们的辩论很精彩。”

容闳还是没有了解校长的意思,对他的愤怒怎么能反而说辩论精彩呢。米奇儿的言论使人憎恨才对啊。 校长终于知道容闳还没有了解课堂辩论的形式和意义。校长解释:“容闳,辩论就是各方用被配的议题用各种理由来战胜对方,辩论双方的观点并不代表个人的观点,只是用辩论题作为辩论的观点。刚在你责备米奇儿是辩论的效应,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效应。”

容闳还是没有理解校长的话:“哈蒙德先生,你是不是也为这些欺压奴役残害黑人奴隶的奴隶主们叫好。”

校长说:“容闳,我们进行的是一场辩论,是模拟的,而不是我们真实的想法。”

容闳还是嘟嘟哝哝地说:“大家怎么会这样说话。”同学们都笑了。

放学回到家, 容闳打扫完布朗大娘的院子,进屋,黄宽和黄声正在屋里商量事儿。容闳只听黄胜在说:“我们所带的钱不多了,我们的助学金还没有下来。你说我们该商量怎么办?”

黄宽担心地说:“阿胜,我们能待多久就多久,要不然我们就回去。”

黄胜也担心了,说:“回去,回哪里?中国?我们还没有拿到文凭呢! ”

容闳听到他们的话。他进屋。容闳也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说:“阿胜,阿宽,你们能不能听听我的想法。我没有读完书之前不想回中国。我一定要拿个文凭回国。”

黄宽说:“那么你说我们怎么办。”

容闳想了想,说:“我在外面的小报上看见,在不远的一个农场,在招临时工养马养牛。我们三个人周末去干活,每人能赚三美金。而每星期的食宿费只要一美金一夸特就够了。我们在周末就赚够了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你们感到怎么样?”

黄宽雀跃起来:“好呀,我们什么地方去报名?”

容闳说:“报名单我已经撕了回来。另外家里的事,我们不能让大娘为我们操心,劈柴烧炭的活。三人分着将这些事做了。好吗?”

黄胜黄宽异口同声地说:“好。”

 

几天的卖艺,就是望月这姑娘也累坏了,别说上了年纪的洪福师父。洪福在旅店的大背椅上斜躺着,望月为他捶背。洪福闭着眼睛对望月说:“月儿,师父的身体慢慢不行了。师父想你还是去找洪仁玕, 他现在在清远, 他在私塾教书, 你可以到他那里去读书。”

望月说:“师父,要找洪仁干, 也要等到我报了仇以后再去。我一定要带你一起去的。我不想抛下你。我要为你养老。”

洪福认为现在这个样子, 单枪匹马去报仇已经很困难了, 如果要报仇, 也一定要找到仁玕这个小伙子。他嫉恶如仇,  一定会帮望月报仇的,  他已经看出来于是他说:“望月,你去找他,你一定会和他走在一起的。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啊。”

望月望着师傅说:  “师父,  我知道你为我好,  我会珍惜的, 一定要杀了这个狗县令,  为我为我爹,为你报仇。但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们一起去找洪仁玕,好吗?”

洪福没说话,他闭着眼睛在想,望月对他越好,他心里越内疚。这褚老三托付他将望月抚养成人,没有要望月为他自己养老。 望月自己将最大的压力压在她自己身上,要为爹,养爹和他洪福报仇。如果他再成为她的累赘,那么,他就会拖累她,一切计划都会化为尘土。找洪仁玕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但是现在要望月自己走,望月断然不肯,他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来,要望月离开这里,去投洪仁玕。而且,洪福清楚地感受到现在还在王县令管辖的地方,还是在虎穴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恶县令的人发现,遭祸。望月应该速速离开此地。

果然不出洪福师父所料,王县令的暗探线人已经发现了洪福和望月。他们将师徒的行踪报告了何师爷。何师爷听到这个消息,要手下不要惊动他们,自己急急来到王府。

何师爷风风火火地进入王府。王县令从房里出来,见何师爷如此火急火燎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县令让何师爷坐定,要丫鬟上茶。王县令说:“多日不见,你一定有些消息了。”

何师爷也没有心思品茶了,说:“我的确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要不能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吗?你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什么秘密?”

“根据探子来报,通缉已久的洪福和那个断头褚秀才的养女在本县出现。”

王县令的脸色骤变,吓出一身汗。他几次尝到过洪福的厉害。还有这个丫头,几乎命都丧在她的手里。王县令惊恐地说:“他,他们一定是找我报仇的。”

何师爷却平静地说:“大人不必发愁, 这洪福已是今非昔比, 他已老态龙钟, 而且嗜酒如命,已经没有什么当年的功力了。这小丫头到有几分姿色和武功,但是她毕竟是女流之辈,不足为虑。老爷你只要再通缉,你的心腹之患便能消除。”

王县令听了,两眉挤聚,奸笑一下,想,这洪福已经到了嗜老之年,恐怕活不了多少年了。且这个鸦片鬼女儿也想报仇想疯了,一定会到府上在来索命,这次如果他们胆敢这样做,定叫他们有来无回。王县令大叫:“来人,立刻再给我通缉奸贼洪福和那个妖女。”

何师爷听了暗喜,现在这个王老头又把杀身之祸招到自己身上了。王县令转身对何师爷说:“你就准备暗器和壮丁吧。”

 

望月和洪福流落到一个城前,在小镇城门边见很多百姓围着一张告示, 他们挤进去看,洪福猛然看到他和望月的画像。他们俩又被县官通缉。城门前那些清军士兵正在盘问每一个人。 洪福对望月悄悄说:“ 看来到这个城里是不可能去了。”他们只得回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站住!”

洪福回头看,原来是你! 望月见到马辰,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马辰叔,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了?”

马辰回头看看通缉令,说:“小丫头这么大了,洪福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横山旅店吧。”

他们一行来到横山旅店的房间内。多年没见,互相寒暄一阵。马辰告知洪福,王知县现在又升官了。他现在已经是朝廷五品官员了。比以前更加飞横拔扈了。

望月问:“这仇人王县令现在住在哪里?”

马辰说:“王县令就住在这个镇子上。望月,你不好轻举妄动。这王县令的宅子戒备森严,他雇了好多武林高手护宅。” 望月说记住了。

 

下课了, 容闳和黄胜黄宽沿着小镇街上走着回家,在小镇的政府法庭门口围着一大群人, 容闳他们惊奇地发现两个粗壮的白人男子手里拿着枪牵着两个黑人在法庭门口。容闳走近一看, 这两个黑人是一男一女,,原来是黑奴夫妻, 他们从南方是逃出来的黑奴,一个粗矮的白人不断用枪托敲打这个黑男子,这个黑奴已经遍体鳞伤,他已经站不住了,奄奄一息,一屁股倒下在地上。粗矮白人一把捋起黑奴的耳朵,黑奴痛的呲牙咧嘴,坐在地上。这对黑人夫妻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围观的人们, 希望有人出来救他们。

容闳走近, 他仔细读着挂在黑男人胸前的牌子。原来上写的是他们的名字和卖多少钱。如果五天之内没人买这两个黑奴,他们就把这两个黑奴杀了。

黄胜胆怯地拉了拉容闳衣袖,说:“容闳我们赶快走吧。要不你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黄宽拉拉容闳的衣角, 要他和他们一起回家去。容闳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闪现南屏街角的一幕:望月的爸爸为了卖望月换鸦片的情景。 那时望月的胸前也有一块牌子……容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黄胜黄宽说:“你们先回去干活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们两个见容闳不走,生怕容闳出事,也就待了下来。

丹尼尔也看到了小法庭前面的黑人,受了这么些年的教育,辩论,人与人之间应该平等在他的脑子里扎了根。在学校,在家里,在街头,在朋友中,他听够了多少关于给人被杀戮,折磨,奴役的真人真事,他觉得政府的黑人制度十分可恶,他真想将这些事绝灭,让天下所有的人都平等。现在他看到这一幕,怒火中烧。但是他觉得这两个强悍的南方奴隶主手中有抢,这些恶魔是不会听基督的规劝的。现在再也不是学生的课堂辩论,现在是真枪实弹的较量。他迅速地跑回家,从家里的墙上取下他的猎枪, 扣上子弹迅跑出来,到马厩,拉出他的心爱的大白马。他爸爸从另一屋跑出来对他大喊:

“你这小子! 拿着枪去什么地方杀人?  ”

丹尼尔没有理睬他爸爸的喊叫,跨上马,  一溜烟跑向小镇法庭跑去,气得他父亲在后面大声叫:“丹尼尔,你停住, 丹尼尔,你停住! ” 可是丹尼尔早就没了影踪。

小镇法庭门口聚集着不少的人。大家都在议论着,等着一场杀戮。

容闳上前:“两位先生,他们是人啊!您们为什么像牲口一样绑他们啊?能不能把他们放了?”

那个粗犷的满脸胡子的矮个子一脸杀气地说:“哈,你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像你这么一个种类的人,难道上帝又生产了什么亚人?”

容闳不理睬他说什么,只管对他们说: “你们把他们给放了!”

“放了,行,我们现在卖人,你给钱,我给奴隶,行吗?小兄弟?来,给钱!”高个的南方人狞笑着说。

“人不是商品,乡亲们,人不是商品,怎么可以随意买卖呢?你们放了他们!” 容闳不依不饶地说。

这两个南方人生气了,用枪顶着容闳的脑袋,说:“那么,小兄弟,你是想来吃一口黑了?你有这个胆量吗?来试一试!” 说着,用枪使劲敲着容闳的头,血从容闳的脸上留下来。容闳站在那里没有动,他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说:你敢杀我吗? ” 也没有等他们说话,容闳转向大伙:“女士们先生们, 我来自中国,在我们中国,有人为了抽鸦片也卖人。我小时候的好朋友望月就是被他爸爸卖了的。我到美国来是因为我的布朗老师告诉我,美国是民主自由的天堂。 我追求民主自由。可是现在, 这两个奴隶主却践踏民主平等自由的精神。 他们肆意折磨人, 用皮带抽人。你们看,  这两个黑人兄弟姐妹被他们折磨得不成样子。我说两句公道话,  他们还要杀死我。这还有天理吗? 他们竟敢在堂堂法庭外面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人们哗然:  “你们不应该这样做!  放了他们……”

奴隶主好像演讲一样地说: “诸位,我打我的奴隶, 他不舒服了? 那他就用钱赎他们。我打,  我喜欢, 我出钱。 我将他打死了, 我的钱也花完了。我愿意。”

说着, 又撩起鞭子打在黑人身上。 容闳上去, 一把夺下他的鞭子。

奴隶主气得发抖。容闳愤怒地说:“难道这就是这里的民主,自由吗?难道这就是这里的王法吗? ”

奴隶主气得脸上铁青。他们一把抓过容闳,用枪顶住脑袋, 准备射杀容闳。这时,丹尼尔从街道不远处骑着白马或过来,他看到这个奴隶主用枪顶住容闳的脑袋 ,便立即向空中开了两枪。枪声震动了奴隶主, 说时迟那时快, 尼尔早就用枪顶住奴隶主的脑袋。丹尼尔大声吼道: “ 你如果有种勾动扳机,我就崩了你”。

奴隶主斜眼看看马上的丹尼尔。奴隶主说: “ 好, 有种!  ”

他们收起枪。这时, 人群中有人喊警察来了...... 奴隶主牵着黑奴离开, 一男一女黑奴跟着马后面一瘸一拐地被奴隶主牵走了。容闳看到奴隶主离开, 转向丹尼尔。想不到丹尼尔会紧要关头救他,十分感激地说:  “谢谢你, 丹尼尔。”

丹尼尔却淡淡地说:“ 你用不着谢我,  我是为了解救黑奴而来,不是为了解救你而来。”

黄宽抓住丹尼尔的衣服。黄宽气愤地说: “丹尼尔, 你救了容闳, 我们都很感激, 容闳也说了谢谢你, 给你面子你还不要, 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你还是人吗? ”

丹尼尔说: “ 你不要插嘴,这不关你的事。”

黄宽很讲义气地说: “ 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别不知好歹。我们是看在你救了容闳份上才谢你的。你不要太得意了。”

容闳对黄宽说:  “我们走吧!  ”

黄宽对着丹尼尔咬咬牙,  很不情愿地跟着容闳走了。

 

教室内,布朗老师讲为什么在这个自由社会还有象中国的鸦片年代那样有这样悲惨的奴隶。政府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容闳担心这两个黑奴, 不知他们会怎样.。布朗将美国政府对黑奴的政策和法律给容闳讲解。容闳大为不解。不断地问些尖锐的问题。布朗总是耐心地回答。这使容闳进一步了解美国的社会。

经过面试,容闳被雷诺农场录用养马。农场主雷诺先生牵头高大的深红骏马出来,备好鞍,让容闳骑。容闳不敢接近那匹马。雷诺将马牵到容闳的前面,要容闳伸出手去碰一下马头,容闳吓得缩回手。这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容闳听着这笑声很熟。原来是天使般的米奇儿。米奇儿对着爸爸说:“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同学。”

雷诺豪爽地大笑,他看上去简直象圣经里的大卫,怪不得有这么个天使女儿。

雷诺说:“亲爱的,你教他怎么骑马吧。你先骑着让他看看。”

米奇儿高兴,一纵身飞上马,马象离了弦的箭,一溜烟上绿色的山坡消失了。

小山坡上,丹尼尔牵着马从树林侧过来,看到米奇儿骑马飞也似的向山坡的另一面跑去, 他刚要策马去追, 猛然看到容闳站在雷诺的马厩前看着米奇儿的马。他只好拉回缰绳, 下马躲在隐蔽处。

山坡上,容闳看着米奇儿矫健的身影,就像画中一样。容闳不禁喊了出来: “雷诺先生,你女儿太美了。”

雷诺骄傲地说: “ 我女儿从小就爱马,骑马,你好好向她学吧,马就象人一样,你对它好,它会十倍回报你。”

容闳惊奇。一会儿,天使回来,她颈上的丝巾随风飞舞,她像刚从天山云彩里下来。棕红马乖乖停在容闳跟前。太美丽了,容闳不敢正眼看她。米奇儿认真地说:“容闳,来你试试,别怕,我要漫恩好好驮你。不过,你要帮我学英语。”

容闳奇怪了:“学英语?我能帮你学英语吗?”

米奇儿认真地说:“我的英语很差,丹尼尔也帮不了我。只有你能帮我,怎么样?拉勾。”

容闳下意识地伸出手和她纤纤的小指拉勾。那种甜甜软软的感觉流遍全省。                                                                                                              

丹尼尔在远处看到米奇儿和容闳亲热地拉勾,  气得捏紧拳头。 他要马坐下, 自己的拳头敲打着泥土。

米奇儿在漫恩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漫恩象似懂了她的话。 米奇儿要容闳骑上去,容闳怎么也骑不上去。米奇儿急了,要漫恩躺下让容闳骑。这下容闳觉得太丢人了。他一纵身,骑了上去。米奇儿为他拍手。漫恩好像懂米奇儿跟它吩咐过的话,开始走得慢慢的,逐步加快了步子。容闳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不知不觉漫恩跑上了山坡,容闳按米奇儿的吩咐,拉了拉缰绳,漫恩停了下来,往回走,容闳轻轻夹了夹腿,漫恩又跑了起来。眼看就到了马场。小山坡上,丹尼尔看到捉弄容闳的机会来了。他立即翻身上马。他的马象出弦的箭, 疾速向容闳的马跑去。曼恩眼前出现了另一匹骏马,飞驰而过, 振奋起来,提蹄就飞跑。容闳防不及,从马上摔下来。米奇儿一下就知道是丹尼尔作弄容闳,便大声谴责丹尼尔:“丹尼尔! 你怎么这样恶作剧! 我不理你了!”

丹尼尔在远处喊:“米奇儿,我爱你,你早已不理我了。”

米奇儿一边责备漫恩,一边扶起容闳。米奇儿轻描淡写地说:“大老爷们摔一下没事。别去理丹尼尔,他是个坏小子,我饶不了他。”

 

 

 

 

第十三章

 

 

 

 

 

秋天的夜空,透明得象玻璃,遥远的天际,闪烁着点点星星。月亮把小路照得幽幽亮亮。月光下,丹尼尔骑着马带路,后面跟着一个骑马的医生。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话,生怕暴露他们自己。

不久,丹尼尔看到前方隐隐显现出教堂的轮廓,教堂的十字架高高地耸立在明月之下,显得格外庄严和神圣。丹尼尔兴奋地轻轻说:“医生,我们快倒了。前面的教堂就是。”

医生惊奇地说:“丹尼尔,这条小路我以前没有走过,这样快就到了。太好了,驾!”

丹尼尔也驾的一声,他们策马飞跑,很快就在教堂前停下来。约翰牧师迎了出来。他和医生打了招呼。约翰牧师也很惊奇地说:“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医生赞许地说:“这不是你这个得力的助手丹尼尔带的路。他的这条捷径我从没有走过。”

约翰牧师不无骄傲地说:“他是一只野狼。”

医生加了一句:“不,他是一条战斗狼狗。”说着,医生和丹尼尔进门,约翰朝外面看了看。见没人,也进入浸礼会教堂。

从外面看,浸礼会教堂十分安静地耸立在山坡上。但是当他们进入教堂大厅的时候,里面传来各种声音。那些声音是医院里特有的医生和护士的声音。原来这个浸礼会教堂住着一些从南方逃来的黑人。其中一个生命危垂,一个护士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医生放下急救盒立即开始投入工作。丹尼尔的爸爸吉诺抬头见到儿子这样快接来医生,心里十分高兴:“儿子,好样的。有了医生,这个黑人有救了。你见到海顿律师了吗?”

丹尼尔点点头:“我见到他了,他要你们赶快把这些黑奴逃犯送过去。他跟我说,如果迟了就回赶不上这一趟。”

吉诺看到丹尼尔十分疲倦的样子,心疼地说:“儿子,你快去睡觉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这时,牧师走过来,用责备的口气对吉诺说:“吉诺,你不该要丹尼尔去接医生的,你已经影响了他的学习。”

吉诺看了牧师一眼,轻松地回答:“丹尼尔已经成熟,这是他自己的决定。牧师,刀不用要生锈,人不锻炼不会成熟。让丹尼尔多担当一些责任,他会变得更加勇敢的。”

他们俩送丹尼尔到教堂门口,天空的那轮明月似乎没有退去,她像一盏大灯笼沐浴着教堂,树林和山坡。丹尼尔牵上马。在教堂门口,蜿蜒的山路像一条弯曲的巨蟒,伸向山脚,夜很深,周围很静,只有几声神秘的山鸡咕咕的叫。丹尼尔骑上马,对父亲和约翰说再见。牧师叮咛说:“丹尼尔,路上小心。”

丹尼尔应了一声,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丹尼尔还是准时去上学。教室内,校长哈蒙德正在讲解沙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哈蒙德:This is Shakespeare’s number 18th sonnet. This sonnet was written:(这是莎士比亚第一首十四行诗,这首诗是关于把一个心爱的少女比做夏天。全诗是这样的)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我把你比作夏天?

你更可爱更温柔。

狂风吹曳五月的娇蕾,

夏日的时光短短一现,

天空的烈日有时太炙热,

金色的苍穹常常失色,

千芬万芳不时凋谢;

偶尔时日更替暴露无遗,

然而你永恒的夏日不会褪色,

你拥有的美貌不会失去,

死神难裹你的美貌,

当你融化在永恒的诗句中,

只要人能呼吸目能视

只要这首诗在,你的生命永恒。)

 

容闳听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离容闳的几个桌子的米奇儿用手托着脑袋,显得无精打采,显然她没有听懂莎翁的诗歌。丹尼尔伏在桌上竟然睡着了。

哈蒙德校长看到这个情景,生气极了。他走向丹尼尔,在他的桌子上重重地敲了几下,大家都吓着了。

哈蒙德校长加大嗓门喊:“丹尼尔,你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对这门课不感兴趣?”

丹尼尔被校长敲桌子惊醒,蓦地抬起头来。他急急巴巴地说:“不是。先生。您讲得很精彩。我很喜欢听。我耳朵在听呀。可是真的,我的五官不是任何时候都听我的。”

哈蒙德听到丹尼尔这种故意俏皮的解释更加生气:“那你是故意在我的课上睡觉?”

丹尼尔睡意朦胧地说:“不……不是……”

丹尼尔抬头疲倦地看看校长,又将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昏昏欲睡了过去。

哈蒙德校长见丹尼尔这样,猜测丹尼尔一定生了什么病,又问:“丹尼尔,你是不是病了。”

丹尼尔没有吱声,脑袋还是枕在手臂上。哈蒙德校长问不出什么事,显得十分担心。校长自言自语地说:“丹尼尔,你是得了昏睡症吧!。这很危险。你站起来。看看你还睡吗?”

一个同学将丹尼尔拉起来,让他站着。丹尼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又闭起眼睛。

哈蒙德校长说:“不好啦!丹尼尔一定是得了怪病。丹尼尔,我派人把你送回家好不好?”

丹尼尔听得真切。这下弄假成真了。他想,校长真的把他当成病人了。可是自己并没有生病,只是很累,听到哈蒙德校长将起莎士比亚来滔滔不绝,声音十分催眠,是丹尼尔困得睁不开眼。

丹尼尔说:“校长,我的头很痛,眼睛张不开。我很喜欢听您讲课的,真的。我没有睡着,我耳朵在听您的课。”

哈蒙德校长觉得丹尼尔为他的行为狡辩,心里有些反感,便说:“那好吧!下课去惩罚室。”

米奇儿着急地看着丹尼尔,希望他能认真听讲。听了丹尼尔的解释,米奇儿很失望。米奇儿听不懂这十四行诗,可是这个丹尼尔也听不懂诗歌。她连问都没有地方问。米奇儿对哈蒙德校长说:“哈蒙德先生,丹尼尔病了,他能带病来坚持上课,是对你的尊重啊!您还要惩罚他,您能不能在考虑一下,能撤销这个处分吗?”

哈蒙德校长说:“米奇儿,我不是处分他在课堂里睡觉的事,我惩罚他刚在说话的态度,你没听到他说话多么的散漫。多么的不懂尊重老师!”

刚在容闳听哈蒙德讲课听到津津有味,入迷沙士比亚的作品,现在一下子将注意力都给了这个瞌睡虫丹尼尔,多么的不公平啊!因此容闳就提醒哈蒙德校长: “校长,你能再解释一下这首诗的诗韵吗?您对我们朗读有什么要求?”

哈蒙德校长回过神来,把丹尼尔放在一边,继续解释莎士比亚的诗:“这韵节是这样的……” 末了,他要求大家下节课背出来。米奇儿听了,伸了伸舌头,自言自语地说: “这怎么可能背出来呢?”

同学们都不满地看了看容闳,仿佛大家都在责备他不该对诗歌显出这样的好奇来。可是容闳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还在聚精会神地整理他的笔记。

算起来该是中国的农历八月十五了。中国人现在该喝桂花酒的时候了。容闳的宿舍后面山脚边,半夜的月亮十分圆,容闳沐浴在巨大的月光中,就像一个中国的学生,来回徒步,口里念念有词。 容闳是在背莎士比亚的诗。背了一会, 容闳呆呆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月光撒在容闳的身上。他陷入沉思,他的思绪竟然奔向遥远的中国广东。

 

正在这个时候,广东的一个小镇的街上 ,望月和洪福师傅正在表演传统节目扔飞镖。望月早就胸有成竹地站在那里,等着洪福师父将飞镖射过自己的头顶。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洪福师父的手抖得厉害。 观众们在高声喝彩。飞镖捏在洪福的手里。他的手在颤抖。他这次没有把握了。

望月见师父面色不对,便抱拳对观众说: “对不起,各位,我师傅病了。今天原谅我师傅不能为大家表演飞镖了。望大家原谅了。”

一个地痞大哥跟一个小跟班使了一个颜色,小流氓走上前挑衅:“不是他病了吧,是他吓坏了,怕把你的脑袋给削下来了将来没有人要你做媳妇了,是不是,嘻嘻!”

望月望着这个挑衅的小子,说:“你这位大哥,说话留点面子。你没有看到我师傅脸色苍白,手在发抖吗?你说话怎么能这样伤你姐妹呢?你不怕牙疼呀。”

地痞斜眼看看望月:“啊,发抖,我怎么没有看见他再抖呀!发抖也是功夫嘛!叫发抖功。”

有些不良观众也起哄:“对呀!我们也没有看到他在发抖呀!纯是想骗了钱溜走!”

小流氓更加得意:“你不是来卖艺的吗?怎么不卖了。那你就卖春好了!”

望月气得冒烟:“你住口。大老爷们说话干净些,你就不怕天雷给劈死啊。”

小流氓见望月回骂,就更来劲了:“那你就卖艺呀!诺,我就把一块大洋押上,今天爷非得看他这飞刀不可。”

众人也纷纷扔出铜钱:“卖艺呀……卖艺呀…… 望月含着眼泪,硬是不让往下掉,她清了清心里想哭的嗓子:“师父,这就是我们的同胞,心灵麻木的同胞。你就表演吧!这帮混蛋要看我死。”

洪福心里一紧:“月儿,今天你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望月望着师父:“师父,我记得,今天是我秀才爹死的日子。”

洪福说:“月儿,你还是让我去陪你爹吧。来,今天你来射镖,我顶苹果,我就是死了,你也要替你的师父爹拉回面子。”

说着他就走到木柱前,将身体靠在木柱上。“望月,师父已经站好了。你就射鏢吧!”

师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望月一点也没有准备,她迟疑,她害怕,她的心在发抖。在她的身边,她已经失去了两个父亲,眼前的师父是这么多年把她带大,陪她成长,教她做人的禁烟英雄,就是她的慈祥的父亲。看到远处的两鬓斑白老人,她的泪水禁不止刷刷地流了下来。“不,师父,!不!你来射镖,我做人桩。师父,你来射镖,我做人桩!”

师父不理睬她,他已经闭上眼睛:“好闺女,你射镖吧,如果把我射死,你就把我埋在你秀才爸的坟边,我们哥俩好说话。来吧,闺女,有你这么孝顺的闺女,我死了也瞑目了。”

望月哭着,她改口喊着:“爹,师父爹,我不射镖,我不让你死!”

观众中有人还在高喊:“快射镖,快射镖!”

这时,这个小流氓走近望月,一把夺过蛇镖:“你不射镖老子来射镖。”

望月见这个家伙动手,一转身,一个扫荡腿,旋风将这个混混击倒在地。这混混脸上火辣辣的,他用手捋了捋鼻子,沾了一手的血。众人大笑起来,他恼羞成怒,爬起来抓起一块青砖,向望月扑来。他眼看就要将砖击向望月的头,被一只有力的手挡了回去。混混抬头:“大哥,是你要我这样做的,不是吗?你怎么不让我揍这个妞呢!”

地痞笑着说:“二狗,你不是这姑娘的对手!如果这姑娘再给一脚,你将来一定会断子绝孙的。”说吧,他顺手一推,二狗踉跄几步,溜到人群后面。

地痞笑着和洪福师父说:“我已经听师傅大名多时,我们就不要为难这个丫头了。射镖是她师傅干的活,在她手里射镖,大家是不是要想她杀死自己的师父啊!大家请回吧!”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人阴阳怪气地叫起来:“那不行,我们都是押了铜钱的。哪有收了钱不表演的。”

地痞要动手,但是那个大汉也不示弱,正在他们要动手时,洪福对望月大叫:“月儿,你还不快射镖。我在江湖这么多年,我们江湖之人永远是说得出做得到。你如果还是我的徒儿,赶快射镖。”

望月站起来,取镖出来,握在手上,她说:“两位,我们表演就是了。请你们推出圈子去吧!”

这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然跳出圈。望月擦了擦眼泪,退至线处,众人屏息看着。望月做了一个马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蛇镖射出,蛇镖拖着虹绸尾,飘向洪福师父头上的苹果,洪福还没有看到蛇镖,却已经嚓的一声刺入苹果。而头上的苹果却纹丝没动。众人欢呼起来。纷纷拿出更多的钱。洪福想,这丫头的腕力,气运,精准已经和他不相上下了。他下桩,带镖苹果显示众人。望月收起场子,和师父离开这个地方了。

 

容闳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又重新看了一遍昨天被的莎士比亚的诗,来到学校。今天容闳感到很奇怪,上课铃没有响之前,课堂里只有他一个人,直到上课铃响,同学们才落落续续地进来。容闳悄悄地问米奇儿为什么没有同学。米奇儿告诉他,同学们都在学校的角落里背莎士比亚诗呢。容闳问米奇儿准备好了没有。米奇而笑笑,不说话。一会儿,几个同学小声说:“哈蒙德老师来了。”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哈蒙德老师进来,看到大家十分严肃的样子,感到十分惊奇。哈蒙德老师问:“你们怎么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作声。既然没有什么异常,哈蒙德老师照常上课。哈蒙德老师要同学们背这首诗。这是,很多同学缩起了头。生怕老师喊道名字。哈蒙德老师想全班扫视了一遍:“丹尼尔,昨天你很瞌睡,今天你好了吗?你先背一下吧。”

丹尼尔不情愿地站起来。全班同学的眼光都聚焦在丹尼尔身上。米奇儿脸上浮起笑容。丹尼尔背了一句,米奇儿悄悄地说对丹尼尔说:“丹尼尔,你真了不起。”

哈蒙德老师见米奇儿说话,便阻止了她。可是丹尼尔就背了一句,就背不下去了。两眼看着天花板发愣。米奇儿着急:“丹尼尔,背呀!你背呀。怎么停止不背了呢?你一定能背出来的。”

丹尼尔看了看米奇儿,翻了翻眼睛,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米奇儿几乎要哭出来。丹尼尔怎么会背了一句就背不来。

这时,哈蒙德老师转头,朝容闳喊:“容闳,你试试,你背吧。 ”容闳结结巴巴地说:“老师我……”

丹尼尔骄傲地说:“我都背不出,他能背吗?他要是背得出,我让他当马骑。”

米奇儿十分担心丹尼尔说这样的大话,以后也许会感到后悔的,她立刻说:“丹尼尔,你怎么这样说话?老师,丹尼尔说的大话不算数!”

丹尼尔见米奇儿这样小看自己,很生气地说:“米奇儿,你怎么老为中国佬说话?你闭嘴!”

米奇儿为丹尼尔说的话害怕,不示弱地说:“丹尼尔,我是怕你输了掉面子。”

丹尼尔还是强壮硬汉:“我们这是在读英语。这么古老的人能读我们的文字吗?”

哈蒙德校长看在眼里,他的确想杀杀丹尼尔的锐气,说:“容闳,来背吧!你大胆地背吧!”

黄胜对于丹尼尔的评论十分不服气,他高声地鼓励容闳说:“容闳,背呀!让这小子开开眼界!省得他以后再说三道四。老是鄙视我们!”

容闳听到黄胜火药味十足的喊话,虽然别人听不懂,但是,他的话不是很友好,于是他转过头去对黄胜说:“住嘴,我们不想和他们比。我们学我们的。”

同学卡特勒见容闳很理性很从容,很是佩服,他说:“容闳上去背吧!”

众人有的出于真诚,有些出于风凉,也七嘴八舌地说:“容闳上去!容闳上去!”

容闳见这么多人怂恿自己,便只好上去了:“好吧!我试试!”容闳充满激情地一口气背诵这首诗,米奇儿眼睛里竟然湿润了。同学们都长大嘴,听完容闳顿挫抑扬地朗诵了莎士比亚的诗。哈蒙德老师站在门边不时地赞赏地点头。

容闳背完诗,从容地走到自己的位。哈蒙德校长借题发挥:“容闳,你在背诗的时候一定看到了什么,对吗?否则你不可能这样入情入境,莎士比亚的诗背得这么生动。你能让我们知道你是怎么练习的?”

容闳也只好腼典地如实回答:“老师,昨天半夜在后山脚下背诗时我看到了诗中的情景,也就不会忘了。”

米奇儿带头为容闳的解释独自拍手,大家都朝米奇儿看。米奇儿难为情地低下头。

下课铃响了。大家都走出去。米奇儿走到容闳旁边。米奇儿好奇地问容闳:“哎,你真的见了这个情景吗?”

丹尼尔从远处很嫉妒地看着米奇儿在问容闳。他只见容闳点点头:“是的,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放学了,丹尼尔无精打采地走着回家,米奇儿叫住他。米奇儿对他说:“丹尼尔,你怎么了?生病了。”

丹尼尔还为米奇儿为容闳喝彩的事生气。丹尼尔没好气地说:“我没什么,你还是关心那个中国小子吧。”

米奇儿生气了:“丹尼尔,你就是个小鸡肚肠的人。我为容闳拍手怎么了?他的背书方法的确很好。我想你也会这样做。难道就不能为他拍手吗?”

丹尼尔说不出话来:“我……”

米奇儿接着说:“丹尼尔,要是你也把诗文背好,我也会为你鼓的。”

 

望月和师父从小镇出来,走了很长的路没有找到客栈,天已经漆黑了,洪福师父也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望月看到前面有一个破庙,她就拉扯着师父进了破庙。

望月说:“师父,看来今晚只好在这里过一个夜了。望月帮师父在破庙内找些干草,把师父安顿了下来。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小庙里十分寒冷。望月生起一堆火,她将要在火上熬粥。火焰照着她的青春的脸,她显得十分疲惫。粥开了,她等了许久,将粥倒在碗中,吹凉,一口一口地喂给洪福师父喝。 喝完,自己在墙角的草铺上睡下,眼睛睁得大大的,她陷入梦乡。突然,她见人影为她引路。她跳起来,佩好刀,带好飞镖出门。她沿着林中小路来到城门口,一踪身跳上城墙,来到王府,王府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入。来到王贼的卧室,见王贼睡得象头死猪,提刀直插他的心脏。血喷了她一脸。她出来,被门框绊了一脚,惊动了护院兵士,一个清兵的长矛刺向她, 她猛的大叫醒来……

 

米奇儿家的小山坡上,今夜夜色更加迷人。月亮大得像铜锣。温柔的月光照得山坡像白昼一样。半夜,米奇儿起来,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雷诺听到有人开门,他从房间看出去,他看到米奇儿半夜出去。雷诺有点担心,女儿这半夜起来,向外面走去,会是夜游症吗?不会,她没有这样的疾病。她还是会去会什么男朋友呢。也不会是,因为雷诺知道米奇儿和丹尼尔来往很近,而丹尼尔可以随时到他家里来找米奇儿,也用不着这样偷偷摸摸的。雷诺很快套上一条长裤,就走了出来。雷诺叫住米奇儿,米奇儿吓了一大跳。

“米奇儿,这么晚了,你到外面去干什么?”

只见米奇儿拿着书的手往后缩。雷诺看到米奇儿拿着书更加奇怪。他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米奇儿的回答完全出乎意外:“爸爸,这是书。这是英国文学书。”

雷诺更加奇怪:“你半夜里拿着书去外面读?你总不会到外面的月光下读书吧!”

米奇儿骄傲地说:“老爸,你算是说对了。我去马厩那边山下背沙士比亚诗,能看到诗中的情景就不会忘了。”

雷诺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一定是丹尼尔要想见你吧。”

米奇儿撒娇似地说:“爸爸你说到哪儿去了。丹尼尔是你喜欢的男孩。可是他常常上课睡觉。背书也不好。我怎么能和丹尼尔一起浪费时间呢。”

雷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说:“那……夜深了,你就在家门口读书吧……你上马厩去不安全啊。这么大姑娘了。”

米奇儿说:“好吧,爸爸。” 看着女儿下坡,雷诺不放心,悄悄跟着女儿,见她的确在那里大声读书,就回屋。

第二天,雷诺在家门口干活,见到丹尼尔骑着马过来。丹尼尔充满敬意:“雷诺大叔,米奇儿在哪儿?”

“米奇儿说今天到这个中国小子那里去学习去了。昨天晚上米奇儿象中了邪似的,半夜三更到坡上去背沙士比亚什么的。是哈蒙德老师要你们这样学习的吗?”

丹尼尔听了心里像倒了醋瓶子,浑身酸溜溜的说:“雷诺大叔, 这是容闳的阴谋。容闳在上课的时候,自己背了不算,还鼓动别人去学他的样。米奇儿不会被他的蛊惑成精神颠倒吧。背书怎么能这样背呢?”

雷诺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倒提醒我小时候我的老师要我背莎士比亚,把我关进黑房子里背。挺有用的。”

丹尼尔以为雷诺一定会生容闳的气,现在听到雷诺大叔的笑声,不解地问:“雷诺大叔,你也向着容闳这小子呢。”

雷诺一本正经地教训说:“你小子也要这样去背才能记住。要不,你学习落下了,米奇儿会生气的,她还想靠你辅导她呢。”

丹尼尔失望地说:“雷诺大叔,连你都向着这个中国小子,再见。”

雷诺还想问丹尼尔什么,只见丹尼尔翻身上吗,驾的一声就消失在草地上。

 

又是一天,上课铃响了,米奇儿走上讲台,她也背得十分优秀。米奇儿的话刚落音,容闳带头为她鼓起掌来。丹尼尔斜眼看了看容闳,显得十分更加不舒服。

接下来,丹尼尔听到校长这样赞扬米奇儿:同学们,米奇儿背得太棒了。她把莎士比亚的诗中的神韵都背出来了。米奇儿看了容闳一眼,说:“老师,我也是在夜空下背的。”

丹尼尔恨不得立即抓住容闳,将他痛打一顿,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哪能这样做?这样做是要被学校开除的。丹尼尔不敢冒次。只好寻找机会。

下课的时候,丹尼尔走过来,故意将容闳的辫子勾在一根柱子上,容闳不注意,一离开位他的辫子扎了他的头。他痛得大叫起来。同学们看见,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们嘎然止笑。

黄胜知道这是丹尼尔干的,看在眼里,十分生气,走过去推了丹尼尔一把,丹尼尔正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容闳将黄胜拉开。容闳对黄胜说:“我们毕业就回中国,和他生什么气呢。”

黄胜气愤得直跺脚,一边狠狠地说:“我就看不惯他们欺负我们。你容闳怎么会没有了船上的勇气呢? 

容闳和黄胜解释道:和船上不同,丹尼尔并没有说过中国人不好的话. 他只是无知。

黄胜气得直跺脚。

米奇尔回家,她以前从来没有受到老师这样的表扬。今天她心里甜滋滋的,一路唱着民歌小调。她一踏进家门雷诺就看出来今天女儿一定有高兴的事了。果不出雷诺预料,女儿一看见他,便说:“爸爸,哈蒙德校长夸我了。说我诗歌背得十分优秀。”

雷诺也为女儿高兴:“是吗?瞧把你高兴得……”

米奇儿信心十足地问:“爸,你说我能上耶鲁大学吗?”

雷诺鼓励她:“能,亲爱的女儿,你一定能。”

米奇儿见爸爸支持她,便来一个提议:“那我得找一个人来提高我得成绩。”

雷诺顺着女儿:“那不是很简单吗?我可以去大学要一个大学生来为你作辅导。让你的成绩上升。”

雷诺在奇怪,平时女儿没有这样的信心,怎么今天像换了个人似的。米奇儿见爸爸同意,便又说:“爸,我想请一个人来做辅导,你不会反对吧!”

雷诺问:“谁?”

米奇儿出其不意地说:“是容闳。是那个中国学生。”

雷诺一惊:“容闳和你一样高的水平,你应该需要一个比你更好水平的人辅导啊。”

米奇儿说:“爸,你不知道,容闳的英语比大学生还要好。我就是要他来辅导我,我的成绩一定会上去的。”

雷诺沉思了一下说:“甜心,你这样做,不是和丹尼尔过不去吗?我知道你很喜欢丹尼尔,他可是不喜欢你和容闳过于接近。“

米奇儿坦然地说:”爸,你说到那里去了。如果丹尼尔连为了学习我和别的男同学接触他也要吃醋,他太没有修养了。我也不想要这个男朋友了。”

雷诺想想女儿说的也对,但是毕竟男孩子们会互相吃醋,互相排挤的。有时候情况比这个更糟,他建议说:“我想这件事你应该跟丹尼尔说,我不反对你找容闳为你辅导。丹尼尔这个家伙有点像我,急了什么事都敢做。”

雷诺大笑,笑得米奇儿不好意思起来。米奇儿急了:“爸,你可不能这样说话。丹尼尔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他。”

雷诺还没有止住他的笑:“那你就试试看。”

米奇儿见爸爸这么不严肃,自己先严肃地说:“爸,容闳已经辅导我几次了。也没有给过他的钱。我们要付他一些钱。”

雷诺这才严肃起来:“好吧。”

 

周末夜晚,布朗大娘带容闳他们上浸礼会教堂。容闳,黄胜,黄宽等在风琴的伴奏下在教堂的舞台上唱圣歌。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枪声。教堂内一阵骚动。约翰牧师大声说:“大家不要怕,这是南方白人奴隶主在追赶他们的逃奴。他们在抓奴隶,他们在杀人。上帝总有一天会惩罚这些人。大家为那些黑人祈祷吧……” 说完他带领着大家做祈祷,做完祈祷,容闳看到布朗没有离去。他和约翰牧师在商量着什么,神情十分着急。

从刚才的枪声中,容闳估计发生了什么事。

一会儿,浸礼会教堂外。枪声平静下来,礼拜做好了,人们渐渐散去。夜已经深了,布朗大娘和黄胜黄宽容闳身上走在小道上。布朗大娘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天很黑,我们跟得紧些,别迷路了。”

黄胜黄宽齐声回答:“知道了,大娘。我们跟着你。容闳,你走得快一点。”

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在昏暗的路上,容闳停下脚步,向大娘说:“大娘,布朗老师怎么没有和我们一起来?”

布朗大娘说:“他有事,你就别惦念他了。他自己会回来的。”

容闳显得很担心:“大娘,教堂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在危险中离开布朗老师。我要回去,和布朗老师一起。”

容闳说完,回头往教堂里跑。黄胜和黄宽见容闳跑了,害怕地说:“大娘,容闳不见了。那怎么办呢?我们去找吧!”

布朗大娘平静地说:“孩子们,你们不能去!听话!他一定会到教堂去,他不会迷路。你们可不能去了。要不大家都到不了家。”

容闳来到教堂外,他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发生的事。远处,容闳看到有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容闳看到这情景,心里十分害怕。担架渐渐走近,从大树前面经过,容闳认出来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丹尼尔。容闳只听到一个抬担架的人说:“这次如果没有丹尼尔,这些黑奴就被抓了。”

另一位抬担架的人附和说:这小子还真是勇敢。胆敢一个人把他们赶走。”

容闳从树后追出去,到了教堂门口。容闳来到丹尼尔的担架前:“丹尼尔, 你怎么了?”

丹尼尔微微睁开眼睛,他看了看容闳,又闭上眼睛。容闳欲想跟进去,却被布朗和约翰阻住。布朗对容闳说:“丹尼尔只是受点轻伤,他马上会好的。”

布朗突然想起容闳应该和大娘一起回去了,他显得很惊奇:“你怎么没有回去!布朗大娘一定急了。”

“老师,我和大娘说了。我到这里来。老师,请你告诉我,丹尼尔为什么受伤呢?”

“容闳,现在没有时间告诉你,回家的时候再告诉你。”

“那好吧!”

布朗处理好丹尼尔的伤情,已经很晚了。他们在回家路上,布朗坚持要送容闳回家。

容闳说:“不,老师,我自己会回去的,我不怕黑。”

布朗命令地说:“这里的路不好走,你跟着我!”

布朗快步向前走,容闳快步跟上。容闳这才记起刚才布朗要告诉容闳的话,容闳问:“老师,您不是说要告诉我丹尼尔为什么会负伤吗?您能现在告诉我吗?”

布朗说:“好,我告诉你,你不知道,丹尼尔一直在冒险救黑奴逃犯。他是一个真正勇敢的小伙子。今天,丹尼尔和教堂的几个人将一些黑奴送到律师那里,途中被奴隶主跟踪,丹尼尔一个人将他们引开,摆脱他们的时候,他受了伤。

容闳被震撼了:”啊,原来是这样,我……”

容闳第一次感到自己渺小,他感到丹尼尔多么的高大。他为自己在课堂里对丹尼尔的感觉感到羞愧。他和丹尼尔比简直无地自容了。容闳自言自语地说:“丹尼尔,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布朗听了,引导容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为正义作牺牲。这才是平凡而伟大的人。伟大的人首先是平凡的,从平凡的事做起。丹尼尔好样的,他已经不知道救过多少被压迫的黑人。你最近看了我的《致富新书》?”

容闳说:“我还在看。这本书讲了一个有抱负的人应该为人类做些什么。老师,我看了会写一些日记给您看的。”

布朗听了感慨地说:“容闳,你以后会知道怎样为你的苦难的同胞做些什么的。” 容闳点点头:“老师,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今天的第一节课又是文学课。丹尼尔脖子挂着吊绷带进教室。校长见丹尼尔胳臂吊着绷带,以为丹尼尔有跟谁打架了,说:丹尼尔,你又做了什么淘气得事,这回把胳臂给扭伤了。你总是改不了你的坏行为。你什么时候能做些好事?”

丹尼尔像往常一样,不作声。默默地坐在他的位子上。容闳听了校长的话,霎时间又一次感到丹尼尔的高大,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勇敢的行为而炫耀,而是默默地承受着完全不属于他的责备和批评。他的脸上丝毫也没有显出委屈的表情。容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密,都是为了保护那些被奴隶主追杀的黑奴们的安全。容闳觉得校长的话刺伤了丹尼尔,为丹尼尔感到委屈。

容闳忍不住站起来。“校长,丹尼尔是个好学生。我可以保证他是个好学生。他不是和别人打架伤了自己的手臂……”

丹尼尔听到容闳说这些话,察觉到容闳知道一些内情了。他决不能让容闳说出他为什么受伤的事,说出这件事,对那些被救的黑奴多增加了一层危险。他大声说:“闳,你闭嘴,没有你为我说话的份。你坐下! 谁要你为我说话。”

米奇尔见丹尼尔这样对待容闳,很生气。米奇尔对丹尼尔说:“丹尼尔,容闳是为了你好,为你说话。你怎么这样没有礼貌?”

丹尼尔急了: “米奇儿,你吃了什么药?老是为中国人说话。米奇儿,你变了。”

校长连忙阻止他们的争吵。校长要丹尼尔背诗,丹尼尔只能承认他还没有准备好。这一节课,容闳感到不是滋味,但是他在心底里多么佩服这个丹尼尔啊。

 

傍晚,容闳像往常一样,在米奇儿的家马厩里给马喂草料。他走到曼恩马前, 曼恩懂事地看着容闳, 容闳开始和曼恩说话。 容闳说:“你看着我干吗?等我将书读完了,我把你带到中国去,你愿意跟我去吗?我保证每天喂你上等的稻草。你吃过稻草吗?那时我们的米饭,粮…… ”

说到这里,雷诺进来了。他见容闳将马厩打扫得干干净净, 十分高兴。可是雷诺赞扬的不是容闳的工作,而是另外一件事,雷诺说:“容闳,米奇儿现在英语有进步, 多亏了有你帮助。我想谢谢你。”

容闳听了感觉有点奇怪,暗想,我没有帮助米奇儿学过英语,这雷诺怎么会说这些话呢?这一定是米奇儿在他父亲面前说他好话,这样使他能长时间得到这份工。于是他说:“雷诺先生,米奇儿是个很聪明的同学。我想她得到的成绩都靠她自己的勤奋吧。”

雷诺想这个小伙子实在不错,还这么谦虚。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地说:“你这个年轻人很谦虚. 你辅导了米奇儿这么些日子, 你还帮她背诵莎士比亚的诗歌。你还这么谦虚,真的是好年轻人,有出息。”

容闳正要说他没有帮助米奇尔背过莎士比亚,这时,曼恩叫了起来, 容闳转头, 原来是米奇儿进来了。容闳看见米奇儿将一大迭的书捧了过来,对她的父亲说:“爸,容闳就是我的英语辅导者。我向他学了很多东西。我的莎士比亚诗背得棒极了。”

容闳还是一头雾水,刚想张嘴说话,雷恩转过身去时, 米奇儿对容闳眨眨眼。容闳不解,迷惑地看了看米奇儿,意欲还要否定, 米奇儿赶紧说:“容闳,我爸爸是来和你谈报酬的事。”

雷诺附和说:是啊,你这么辛苦地辅导米奇儿, 我总还是要给你一笔钱。你作为米奇儿的英语辅导,她成绩进步这么大,你再继续辅导她吧。”

雷诺离开马厩,容闳和米奇儿相对一笑,坐下来,米奇儿让容闳辅导她的英语语法了。

 

 

 

 

 

 

 

 

 

 

 

 

 

 

 

 

 

 

 

 

 

 

 

 

第十四章

 

 

 

 

人们做完礼拜, 陆陆续续走出教堂,在教堂的草地上大家说着话。牧师正在和布朗大娘菲比谈布朗的身体。

布朗走过来,给牧师使了一个颜色。牧师领会,对布朗大娘说:“菲比,布朗现在身体转好。胃口也很好了。人看起来起色不错。”

布朗大娘一听就知道牧师埋在这一席话之下的意思。布朗大娘明明白白地戳穿牧师的言下之意:“牧师,你可能又在打布朗的主意了吧。”

牧师一听,知道布朗大娘已经识破了他的伎俩,就笑了。“唉,你看,我这个人说话多笨拙,该藏的还是藏不住。是的,布朗先生去日本布道。你应该高兴才是。他是一个伟大的传道者。他会将文明的光照亮世界。”

可是布朗大娘没有随牧师的话说下去,她却婉转地找些理由:“牧师,我家布朗身体不行,人太弱了,今年可能还是别让他去东方传道了。”

牧师见布朗夫人直入主题,只好说:“布朗夫人,如果布朗先生提出来,我们一定会考虑的,您放心吧!” 布朗夫人离开前,再三跟牧师说布朗的身体状况。牧师领会了。

马厩里,米奇儿将她的书包放到凳子上。容闳很奇怪。米奇儿对容闳说:“期末考试就要到了。”

容闳丈两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还用得着告诉我吗?全班同学都知道。米奇儿说:“你真是个木人,我知道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又不是傻瓜。”

容闳傻乎乎地说:“那我一定是傻瓜喽!”

米奇儿没有被容闳逗笑。她说:“不,你不傻,只是反应有点迟钝。”

容闳倒是被她的幽默感染,说:“嗨,你怎么能说我脑子反应迟钝呢?”

米奇儿笑着说:“你没有看到我手里拿的厚书吗?”

容闳说:“看到了,你到马厩来读书吗?”

米奇儿说:“是的,这还用问吗?要不,我拿着这么多的书干什么呢?吃饱了撑的啊!”

容闳哦了一声:“原来你把马厩当成了你的学习室了。你常常来这里学习的吗?”

米奇这下可真的服了容闳了。她见容闳还是没有理解,虽然不怀疑容闳的智商,但是,至少怀疑容闳跟女孩子一起时的智商。她不得不大声说:“我到这里来找您辅导的。有辅导员在这里,我还去哪儿找辅导呢?”

容闳还在纳闷,自言自语地说:“她爸爸刚才也说我是米奇儿的辅导员。什么时候我成了她的英语辅导? ”

米奇儿直笑笑:“真是个榆木脑瓜。你早就辅导过我了,你在说月光下背莎士比亚诗歌的时候,已经辅导我了。那时我需要的是朗诵和记忆,现在我需要的是语法,难道你就看着我不及格?”

容闳恍然大悟:“啊,原来你也在帮助我啊!” 他俩开始在马厩里辅导和学习。

丹尼尔家,丹尼尔的伤差不多痊愈了,他在家门口正在给他心爱的马洗刷。父亲吉诺过来,关心地说:“丹尼尔,你的伤没有好,就别干活了。这两天你要把身体养好,等身体恢复了再干。”

“爸,没事,擦破一点皮。很快就会好的。”

丹尼尔母亲从房子里出来。学校里发生的事,她已经有所闻了。她向丹尼尔问道:“儿子,听恩柏说,你在学校里受到校长的批评?连米奇儿都不理你了?”

丹尼尔显得莫可奈何的样子:“妈,那是她的问题。她不了解情况。我以后跟她说明了就好了。”

吉诺插嘴道:“孩子,你还是去米奇儿那里和她去谈谈。不要总产生误会。你还是别告诉她你参加救援黑奴的事,你会把她吓坏的。雷诺这个家伙也不会支持你的救护。”

丹尼尔听爸爸这么一说,想想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就答应了:“爸爸,我这就去。”

丹尼尔说着,骑上马,策马朝米奇儿家里飞驰而去。他快到米奇儿的马厩了。他知道米奇儿有个习惯,这个时候她也会在马厩里给自己心爱的曼恩马喂些草料,因此他下马,将马栓在马桩上,然后来到马厩门边,突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感到特别奇怪。在平时,就是说话,也常常是米奇儿一个人的声音,可是今天这个声音很熟,但声音不大,分辨不出是谁。他便警惕地绕过大门,到马厩的大窗户边上,向里面望去,不望倒不要紧,一往心里扑通一下,沉了下去。他看到米奇儿在马厩的草堆上坐下,她要容闳坐在她旁边。容闳感到很不自在。和米奇儿坐的远远的。

丹尼尔只听米奇儿俏皮地说:“这是我雇你辅导我。我是你的雇主,你现在的时间是我的。”

容闳一听也没错,就顺从地在她旁边坐下。米奇儿学着老师的话说: “那我们上课开始,”

丹尼尔听了这样的对话,心里像倒了一瓶百味罐,百味陈杂,又嫉妒又是难受。嫉妒的是米奇儿竟然和这个中国小子打得这么近乎。难受的是自己的功课没有能使米奇儿像崇拜那个中国小子那样崇拜他。他的学习成绩实在太一般了。容闳的每一句话都强烈地刺痛了他的自尊心。米奇儿竟然听的入神。她很能理解容闳的讲解。不断地点头。时间很快就过去。米奇儿十分守时。看了看时间。她对容闳说:“好了,容闳,时间到了。你再讲下去我就付不起你的工资了。”

容闳听到米奇提到工资,感到又新鲜又不习惯。容闳说:“当真,那就别给我了。给我也不要。就给你辅导了这么一点点,就要拿你的钱,那太不好意思了。我在你们家打工已经感到很不错了。”

米奇儿看着老实巴交的容闳,吃吃地笑了:“那你说要我用什么来还你的人情。”

容闳不解地说:“什么人情,你爸爸给我这个工作,已经很好了。我为他的女儿做些事是应该的。”

米奇儿听了,俏皮地说:”那好吧,你看你那头上的辫子,沾满了马草。我给你弄干净。算是我还你的人情吧!”

容闳一听就红了脸, 哪里有这样还人情的。 他要米奇儿不要提什么人情的事。容闳有意躲闪,红着脸说:“不用,米奇儿,你真的不要帮我弄干净,等下我还要喂别的马呢!”

可是米奇儿却十分大方,命令似的说:“你怕什么,我不会将你吞了的。来,转过身来。”

容闳拗不过她,只得让她将辫子上的草给惮下来。丹尼尔越看越觉得控制不住了。他蓦地从地上站起来,冲进大门。米奇儿看到丹尼尔出其不意地从外而入,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向丹尼尔解释。可是此刻的丹尼尔倒是觉得自己不好意思了。他看上去十分生气。扭头便走。容闳自知丹尼尔看到了米奇儿在为他掸灰尘,丹尼尔一定是误会了。现在的丹尼尔,在容闳看来是形象十分高大。他觉得让丹尼尔这样的误会,一定非可小同,他内疚极了。他见到丹尼尔向外跑去,急忙追了出来:“丹尼尔,丹尼尔!” 容闳追到门口,见丹尼尔远去,只好怏怏地回来。他转向米奇儿,担心地说:“这下丹尼尔可是生气了。”

米奇儿却像没事似的咯咯地笑了:“他生什么气啊?就这么一副德行,还能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容闳不想他心目中有英雄气质的丹尼尔吃醋,他说:“要么我给他解释一下我是受雇为你辅导的。”

米奇儿却不以为然: “我现在还不是他的女朋友,有什么好吃醋的,他有本事学习好,来辅导我啊!他没有这个本事,你有,他还好意思吃醋? 来,容闳,我把你头上剩下的草给清干净。”米奇儿说着继续为容闳清除草。

丹尼儿生气地走到马匹前,解开马缰,准备骑上马。雷诺从家门出来为马匹钉马掌,见丹尼尔解开马缰绳准备离开,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感到很奇怪。

雷诺高声说:“丹尼尔,你怎么这样走了。你怎么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丹尼尔头也不回,两腿一夹他的马,一溜烟没有了影踪。雷诺感到很奇怪,便向马厩走去。雷诺到门口,女儿迎了出来。雷诺不解地问女儿:“丹尼尔来了,你们怎么不在一起呢?你知道丹尼尔好像生气地走了。他生气了吗?”

米奇儿回答说:“爸爸,容闳在辅导我语法,他好像吃醋了。所以一醋之下就走了。那你说我怎么办呢?”

雷诺拉过米奇儿,放低声问:“女儿啊!那你就不会要丹尼尔来辅导吗?这样,你们俩不是更有时间在一起了吗?”

米奇儿哼了一声: “爸,上次背莎士比亚的诗,他背了一句就背不出来了。可是人家容闳可是全部一口气背出来了。他上课大瞌睡,挨了老师的批评。被校长批了一顿。他自己不努力学习,当然不顺心。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来了,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这个人疯了。”

雷诺沉思:“不对,他一定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他对你这么好,你得帮帮他呀!”

米奇儿点点头: “好吧,爸爸。我听你的。”

 

第二天是布朗的语法课,布朗看上去有点异常。他将课桌围成一圈,他将当场考试成绩单发给大家。大家各自看着自己的成绩。突然,米奇儿高兴得发狂地尖叫起来:“Oh, my god. Oh, my god."

同学们见米奇儿冷不丁地跳起来,都害怕她疯了,朝她投去惊奇的目光。米奇儿接下去做出一个更加冷人不解的动作,她走到容闳的边上,捧起容闳的脸,亲了一口。然后米奇儿尖叫起来:“我爸雇他辅导我,我有好成绩了,我有好成绩了。”

大家伙都看得目瞪口呆。米奇儿太激动,回到座位把头埋在双手。大家都被她的举动惊了一下,布朗先生走到她的桌边。布朗先生轻轻地说:“米奇儿,你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能进耶鲁的。大家为米奇儿鼓掌。”

教室里,同学们都鼓起掌来。唯独丹尼尔一个人坐在一边,没有鼓掌。

下课了,大家都去学校操场,在操场上米奇儿看到丹尼尔,便叫住了他。米奇儿显然不是很理解丹尼尔的生气。她随意地问:“丹尼尔,你难道还在生我的气?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丹尼尔撒泼地说:没有,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呢。现在你是高才生了,我怎能生高才生的气。”

米奇儿明白他是在生容闳的气,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就跟他明说了,他可能会好些。于是她便说:“你在生这三个中国同学的气,对吗?容闳帮了我英语,你嫉妒了是不是?我家雇了容闳,你怕我被容闳抢了,是不是?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呢?丹尼尔,容闳帮我在辅导英语,你应该高兴才对。如果你需要他帮助,我可以请他帮你。我可以请他来你的家辅导你的英语。你不是说要想上耶鲁大学吗?他真的能帮我们将英语的成绩拉上去。”

既然米奇儿将对话的窗门打开了。丹尼尔也终于说出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口气充满嫉妒味:“你得了吧。米奇儿,你不想想,一个中国人来帮一个美国人学英语。这个中国佬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他一定另有目的。你就是入人家的圈套。”

米奇儿见丹尼尔说出自己的担心和这些小鸡肚肠的心里话,笑了。她觉得现在的丹尼尔十分单纯幼稚,她看到了丹尼尔为她的安全担心。现在她觉得很怜爱丹尼尔了。她想再刺丹尼尔一会,让他感到痛了,才会慢慢成熟了,她说:“丹尼儿,你在说什么?你超纯洁了。你太自大了。你一直在宣扬的种族平等原来都是假的。你还说为了消灭种族歧视而奋斗,原来全是假的,是喊给我听的口号。你真是一个虚伪的家伙。”

丹尼尔被米奇儿说的面红耳赤,蠕蠕诺诺地说:米奇儿,你……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为了神圣的事业,我可以让子弹穿过我的心脏,就是受不了你对我的奚落。米奇儿,你等着我证明给你看……

教室内,布朗先生将桌子围成一圈,同学们都围坐在桌子边上。布朗在授课:“同学们,你们是最荣幸的一代,你们有这三个从万里长城国度来的同学。你们知道中国在哪里?你们读过世界地理。那是上万英里以外的国家,那个国家有那么多的受难的人们。三个同学有这么大的勇气,来你们中间求学,将来好服务他们的国家。你们中有谁有这么大魄力,去这样遥远的地方求学。”

同学们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布朗老师教诲。布朗接着说:“我离开后,大家都还是应该亲如一家。千万不要委屈远方的同学。”

布朗停了一下,米奇儿举手,示意她有话要说。布朗让她说话,米奇儿对布朗老师说:“老师放心,我们会和这些中国同学相处很好的。”

容闳悄悄地对黄宽和黄胜说:“布朗先生看起来要离开我们了。他在安排他走了以后的事。”

黄宽不相信:“不会吧。布朗老师身体这么弱,凭他的身体,他是不可能去什么地方的。”

“阿宽,容闳说得对,你还记得吗,上次在香港,布朗先生要离开时,带我们来美国,也是将桌子围成一圈。他要是再去布道,我们这么办呢?”

“你真的是个胆小鬼,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都要自立了。”

容闳赞成阿宽:“阿宽说得好,我们都是大人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来解决,天塌下来我们也顶起来。况且天塌不下来。我们都来到美国了。”

果然不出所料,布朗在讲台边沉默了一下,便站起来。布朗开始慢慢地说:”同学们,我很快就要去亚洲传道。”

布朗先生讲了一些亚洲的有趣的事。同学们都笑了。下课铃响了。布朗像往常一样对同学们说现在下课。同学们都走了。课堂里只剩下容闳他们三个人。容闳走近布朗先生说:“布朗先生,我们来的时候,为了我们的奖学金,你答应过香港方面去东方传教,要去东方布道和助教。为了我们,你这样的身体去日本,我们怎么能对得起你呢?”

容闳说完,用手擦去眼角的眼泪,布朗一惊,笑了笑说:“你们这些孩子,谁告诉你们的?我去日本传道是为了你们?”

“我们早就知道了。老师,我们毕业就回中国去,你也不要去日本了。”

“你们这些傻孩子,你们只要好好学习。就对得起我了。你们都回去吧!大娘在家里等急了。” 这三个孩子不情愿地离开教室。             

他们回到他们的住所,三个人在住所里谈着布朗老师的布道一事。容闳悄地告诉同伴,布朗先生这次去就是因为他们得到香港机构的给他们资助,布朗先生答应香港机构去布道的,他就是为了兑现那次为了那次资助所许下的诺言。布朗先生身体十分虚弱,他们三人应该去跟牧师说,等他们毕业,让他们代替布朗先生去日本传道 。

黄胜同意:“这是好主意。”

黄宽等不住了,催促他们俩:“那我们立刻就去,好吗?”

还是黄胜沉得住气:“这么晚了,我们等到明天吧!” 黄宽只好答应了。

一早,容闳在教堂门口等到约翰牧师。见牧师走出来,他们就迎了上去。容闳胆子大些,走上去将昨天晚上他们商量的事跟牧师说,请牧师想办法留着布朗先生。牧师很受感动。

牧师说:“你们这些孩子,应该好好读书才对得起布朗先生。现在他的一切都已经办妥,就要启程了,没有办法改日期或取消了。”

三个孩子听了,都呆若木鸡。不知怎么办才好。牧师要他们回去,好好去送送布朗先生,他们这才不情愿地回来。他们都呆呆地坐在床边,谁也不说话。半晌,还是容闳提醒大家:“嗳,你们听着,我们要想替布朗先生去传道,那是不可能了。布朗先生要走,我们该送些什么呢?”

 “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布朗先生。”

 “我也没有。”“那我们买什么好呢?”

容闳抓了抓头发。“嗳,有了,”

黄胜说:“有了,我一天下课从街上回来,看见面包房旁边有一家花店,那里的花美丽极了。我常常看到送人时很多人捧着鲜花,那我们也买一束鲜花吧!大家说好不好?”

容闳和黄宽齐声说:“好!”

黄胜从兜里掏出一些硬币来。“这些是我干活赚来的小费。不知够不够?”

黄容闳和黄宽也从兜里掏出一些硬币。大家数了数。一共凑足三个美金。一定够了。

容闳说:“好吧,明天我们赶在老师离开时去买来送给老师。”说完,他们三个都累了,倒头便睡了。

早上,布朗老师就要走了,火车站月台上大家都来送行。容闳要黄胜和黄宽先和菲比大娘和布朗夫人一起去火车站,自己上花店。容闳来到花店,可是没想到花店还没有开门。容闳这下急了。那怎么办呢?容闳不管一切,拼命敲门。来了一个警察,问容闳为什么这样敲门。容闳说要买一束花。警察说花店的老板还没有起床呢?容闳急得快哭了。警察问容闳:“这么一大早,你为什么要买花?”

容闳只得如实告诉警察:“警察先生,我的敬爱的布朗老师要去亚洲布道。我要买一束花送送布朗老师。他现在在车站,可是这花店关着,我怕来不及。我只好敲门。”

警察听了很受感动,说:“花店的花就放在门前。你可以先挑一束,把钱塞进门缝里。如果花店关着,这里的居民就是这样买花的。”

容闳听了很惊奇,问:“难道花店不怕小偷来偷他们的花吗?”

警察说:“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好像花店从来没有报过警。嗳,你不是很急吗?为什么还不快挑一束花,给布朗老师送去!”

容闳这才回过神来:“啊呀,快来不及了。”

他急急忙忙地挑好话,将钱塞进门缝里。谢过警察,便跑步来车站了。布朗一家和亲朋好友都在车站和布朗说着话。布朗问黄胜和黄宽,容闳怎么还没有来。黄胜和黄宽因为不想让布朗知道他们要送礼物,就说容闳马上会来的。不一会,容闳捧着一大束美丽的鲜花气喘吁吁地来到车站,恭恭敬敬地将花放在布朗先生的怀里。布朗想不到孩子用这么多的钱买这么美丽的鲜花为他送行。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布朗把三个从中国带来的孩子拉到他的怀里,抚摸着他们的头,说:“好孩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三个孩子就像离开自己父亲那样,都留下了眼泪。布朗替黄胜和黄宽擦擦眼泪,放开他们。布朗又将容闳拉到身边。

布朗问:“你看完了《致富新书》没有?”

容闳说:“布朗先生,我早就看完了。还看了好几遍。这书告诉我在世界的这一头,孩子们都能安心读书,而在世界的那一头,到处是战争杀戮,鸦片和腐败。这里的读书环境多好哇。我的童年的一起抓鱼捡稻穗的伙伴要是能这样读书就好了。”

布朗说:“你看,这就需要我们去布道,去让人们认识上帝的真正意愿。容闳,你将来愿意这样做吗?”

容闳回答:老师,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让每个中国孩子有书读。”

布朗听了容闳的回答,感慨万千:“容闳,好样的,如果是这样,你更应该认真读书。”

容闳嗯了一声:“老师,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老师,你如果去香港,能不能去看一下南坪村,看一下我的家和母亲和兄妹。”

布朗答应,容闳拿出三十美金, 要布朗将美金送到母亲手里。布朗说:“我一定送到。” 布朗见容闳眼睛湿润了。布朗对容闳:“大丈夫志在四方,有泪不轻弹。”

容闳点点头。布朗说完,提起行李离开。同学们目送布朗的车远去。

 

丹尼尔骑马来到米奇儿的家,他下马,将马绳拴好。米奇儿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和他说话了。今天丹尼尔到米奇儿家是因为约翰家有一个生日派对,约翰邀请他们俩去参加,派对后还有舞会。丹尼尔想米奇儿一定很想去参加这个生日会。丹尼尔早就买好了米奇儿和自己送给约翰的生日礼物。雷诺先生见丹尼尔来到他们家,很热情地请丹尼尔进屋。雷诺要女儿出来。米奇儿从她的房间出来。丹尼尔小心地和米奇儿打招呼。米奇儿显得很不热情,雷诺觉得女儿这样对待丹尼尔有些过分,于是走近女儿,对女儿说:“客人来我们家,我们要热情接待。”

米奇儿脸上挤出美丽的微笑。“好吧!你请坐。”

丹尼尔见她有了笑脸,便说:“你知道今天约翰在班里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想邀请我们去他的生日晚会。他没有跟你说,要我代他邀请你。我很想去,你和我一起去好吗?有舞会。”

丹尼尔想不到米奇儿会找一个借口拒绝,而且这个借口又和这个该死的中国佬要关系。米奇儿说:“丹尼尔,谢谢你和约翰的邀请,今天跟容闳说好辅导写作。我就不能去了。要是早一些,我是可以安排的。可是……”

丹尼尔觉得这个托词太不可思议了。但是他还是企图说服米奇儿:“又是这个容闳,你是不是可以推迟一下辅导呢?”

丹尼尔期望着一个可以的词,可是米奇儿竟然说:“丹尼尔,你也和我一起练习写作吧。容闳不会介意的。我想把学习搞上去。现在机会很好。我们有容闳辅导。我们的成绩一定能上去的。”

丹尼尔听米奇儿这么说,心里十分生气。他挖苦地说:“恐怕不是辅导是约会吧。这臭中国小子有什么好的?怎么现在和他打得这样的热?你是不是着他的魔了?”

米奇儿觉得丹尼尔的这番话简直侮辱了她的人格。 她反驳: 想不到你丹尼尔如此的小鸡肚肠。我想把我的成绩搞上去,我家付钱要他辅导,有什么不对?我就得抓紧时间。钱是我爸赚的,付了钱就要拿回它的价值。丹尼尔,你别吃醋了,人和人都跟你不一样。”

丹尼尔心头的气越来越冒:“什么不一样?分明是约会,还说好听的,显得很高尚。”

这下可是惹怒了米奇儿,她口气十分激烈地说:“跟他约会又怎么样,我米奇儿又不是被你牵在身边一条狗。你丹尼儿有这么好的成绩辅导我米奇儿吗?”

丹尼儿气得哑口无言,也没有和雷诺先生告个辞,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她的家,解开马缰,骑马,一提缰绳跑开了,他心里迁怒于容闳,口里说着我杀了这个中国佬。

容闳像往常一样去米奇儿家干活。他走到山坡边,突然有一匹马从树林里窜出来。容闳定睛一瞧,原来是骑在马上的丹尼尔。容闳惊奇地看到丹尼尔面带杀气。容闳想也许丹尼尔受了什么人的气,才怒气冲冲的。

容闳大声喊: “你好,丹尼尔。你也去米奇儿家吗?”

想不到丹尼尔却十分粗鲁地骂道:“你好个中国佬,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心地却十分狡猾。”

容闳见丹尼尔是对着自己愤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丹尼尔,你在说些什么?”

丹尼尔下马,上前抓住容闳的辫子,把容闳摔倒在地上。丹尼尔骂道:“我做什么你这臭小子很清楚。”

容闳趴在地上说:“丹尼尔,我做什么了?你给我说说清楚!”

丹尼尔见容闳还装着不知道,大声说:“你小子还装蒜。算了,跟你这种人没有什么好罗嗦。”

容闳从地上爬起来,拉住丹尼尔跟丹尼尔论理。容闳说:“丹尼尔,你要说清楚,我到底怎么了,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丹尼尔嘴里打了一声忽啸,丹尼尔的马从林子里跑了出来。丹尼尔从马背上取下两把猎枪。 一把扔给容闳,一把自己留着。丹尼尔自己跑到几百米外。容闳接过枪。枪滑落在地上,心里有些害怕容闳说:“丹尼尔,你疯了,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想杀我?你想让我杀了你?丹尼尔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丹尼尔大声吼道:“你别的本事没有,装糊涂夺人之爱却有一套。你这个胆小鬼,你把枪捡起来,每杆枪只有一发子弹。咱们俩很公平,我先让你开一枪,然后,我还你一枪,咱们俩看看谁命大。”

容闳惊吓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他说:“丹尼尔,你是在开玩笑,对吗?我从来没有摸过枪,也不知道怎么开枪。”

丹尼尔轻蔑地说:“你是个胆小鬼,在装蒜,我数到十,如果你不开枪,我就向你开枪。”

容闳还是不理解丹尼尔为什么要这样做。眼看着丹尼尔就要开枪,容闳急忙说:“丹尼尔,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了?丹尼尔数:一……二……三……四……五……六……

容闳急了:“丹尼尔,你别数了,你给我解释清楚。”

丹尼尔没有理会容闳,他继续数下去:七……八……九……丹尼尔举起枪准备射击,他准备扣扳机时,只见林子里冲跑出来一匹马,是米奇儿骑着曼恩马,冲到容闳前。丹尼尔已经扣动扳机,一枪中了米奇儿的马。马跌倒,米奇儿从马上摔了下来。丹尼尔一眼认出这是曼恩,是米奇儿从曼恩马上摔了下来。丹尼尔完全傻了。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容闳急忙走到米奇儿旁边,把她扶起来。米奇儿的腿在流血。容闳向呆立在一旁的丹尼尔喊:“丹尼尔,你快把米奇儿送到医院去,我来照料曼恩马。丹尼尔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米奇儿扶上马,向医院跑去。容闳去米奇儿的家,要雷诺大叔赶紧去医院,自己从雷诺大叔家拉了一辆车,将马恩拉了回来。

米奇儿躺医院里,容闳去医院看她。容闳手里提着一些水果。见容闳来,米奇儿吃力地坐起来。米奇儿着急地说:“容闳,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你知道吗丹尼尔已经被警察带走,他被关在警察局里。”

容闳问:“丹尼尔为什么被关?为什么?”

米奇儿痛心地说:“这个傻丹尼尔告诉了一声是他持枪要杀你,误伤了曼恩马,摔伤了我。警察因为他要射人。可以控告他杀人。”

容闳说:没有这么严重吧。我们是同学,我跟丹尼尔就是有天大的矛盾,也不至于他拿枪杀我。我们是闹着玩的,他一定是玩得枪走了火。”

米奇儿感激地说:“容闳……容闳……你这么这样的豁达,丹尼尔是一个小心眼的人。这次让他多在局子里待一段时间也好。他一定要我们去保他才能出来。我不想去保他。

容闳却说:“不,米奇儿,不!我要去保他。我要去保他。”容闳说完便急急离开医院。

容闳那个回到家,走到对面布朗大娘那里,布朗大娘正在为孩子们做饭。

容闳问: “大娘,警察局在哪里?”

布朗大娘吃了一惊:“容闳,你不会找丹尼尔去打架吧。出了什么事了?”

容闳说道:“不,大娘,我怎么会找他去打架呢?我是想把丹尼尔保出来。是我和他产生了误会,他才这样作的。”

布朗大娘看着容闳:“你真是一个真正的基督教徒。你雷诺大叔来过我这里,跟我说了你们的误会。丹尼尔这小子气量太小。”

容闳听到自己被称为真正的基督教徒,心里还是接受不了。容闳解释说:“大娘,我还没有受洗。”

布朗大娘说:”隔一段时间,大娘和约翰牧师说说,你早日该受洗了。”

容闳着问:“大娘,现在你该告诉我警察局在哪里了?”

大娘说:“警察局在学校附近的法庭旁边。”

容闳听了,谢过大娘。一个人就要到警察局去了。黄胜听了容闳的整个故事,心里很不平,他对容闳说:“阿闳,听说你要去警察局将这个臭小子给保出来。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容闳察觉到黄胜为了自己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便担心地问:“阿胜,你要干什么?你小子别动歪脑筋。丹尼尔有时候对我们说话是傲慢了一些,可是他并没有恶意。他是没有知识,误解我们。”

黄宽很不解说:“你到现在还帮他说话,他用枪口对准你。亏得上帝有眼,伤了的竟是他的女朋友。这叫恶人自有恶报,现在时间已到,让他待在牢里消受消受。”

容闳平静地说:“阿宽,话不能这么说,真的,丹尼尔说到底是一个好人。”

黄胜不能理解事情发展成这样,没有米奇儿的曼恩马当了子弹,容闳的命都没有了,容闳还是这么说,他反驳容闳说:“好人?好人能用枪去射人?你不要去保他出来。”

容闳反而责备生死朋友们:“你们难道是这样的无情无义?我跟你们说了,丹尼尔是我们的朋友,信不信由你们。我要去保他出来,你们谁也再别劝我让他待在拘留所里。”

由于容闳去警察局作证,丹尼尔不是有意伤害曼恩马,他们把丹尼尔放了出来。

 

 

 

 

 

 

 

 

 

第十五章

 

                   

 

 

1849年美国国会已经在酝酿一项最龌龊的法律之一的《逃亡黑奴法》。美国的奴隶主只要口头声明逃亡奴隶,便可以在任何美国土地上抓获他们。美国的警察如不逮捕逃亡黑奴,要付1000美金罚单。藏匿的黑人不需要逮捕证就可逮捕,并被押送。奴隶主只要口头认领就可带走。嫌疑黑人无需证实便可在陪审团前受审。协助黑人逃奴者,为他们提供吃住和其他形式协助者会被判以六个月的刑期,500美金罚款。警察抓住黑人逃犯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警察被鼓励多抓黑人,将他们卖往黑奴市场。黑奴逃犯一经发现,必须被震慑,带回到南方合法的主人那里。这个法律引起了北方几个州的反对。容闳住的州就是一个反对逃亡黑人法的一个州。在那里,人们自发地组成救护逃往黑奴的地下运输线--Underground Railroad, 帮助黑奴逃亡加拿大。

深秋, 天气渐渐变冷。容闳按时去米奇儿家的马厩打工。那天快到马厩的时候, 看见有两个荷枪实弹的粗横的白人走来。容闳只管自己赶路,也没有去注意他们。一个留着满络胡子的矮胖男子认出那天在小法庭前面和他们讲理的学生,他凶狠地拎起容闳的衣领。他带着浓烈的南方口音说:“喂,小孩,看没有看到那天我们在出卖的黑奴?”

容闳看见他们,也认出他们来了。容闳照实说:“黑奴?没有,没有看到。这里从来没有看到过黑人。”

这个凶神恶煞的奴隶主料定在这个青少年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便在米奇儿家周围仔细在寻找。容闳在周围的确没有看到过这两个黑奴,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两个黑奴很可能已经逃脱,也可能就在这里附近。容闳心里为这两个黑人在担忧。容闳到了米奇儿家的马厩,他猛地听到有异样的声音。他仔细地屏息听着,他听到声音了,他的眼睛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扫去,他突然发现什么, 猛地他看到草堆里藏着一男一女的黑人。他们不是被外面两个白人卖了的黑人吗? 两个白人正在外面搜寻他们。男的黑奴见到容闳, 害怕得抖抖索索。

黑人轻声哀求说: “小兄弟, 千万别支声。外面的两个恶魔正在找我们, 一旦被他们再次发现, 他们就会把我和我老婆活活打死。”

容闳心里在颤抖,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他看到这男黑奴伤势很重。那黑女人吓得瞪大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容闳。黑男人见容闳很友善,便轻声地又说: “小兄弟,你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 我们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饿得走不动路了。”

容闳回过神来,想了想:“这里离小镇太远了,附近没有地方买食物,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吃的。我到这里是来打工的。我去看看主人家有什么吃的。她家一定有好吃的。你们小点声, 外面这两个找你们的男人还在旁边不远。”

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容闳这么大的力量,他想着为这两个黑奴去弄点东西吃。他说:“你们等着,别出声,我去了。”

容闳走出马厩,来到米奇儿家门口停下来。容闳想着用什么样的一个借口能让米奇儿给他一些食物和水. 最好还要借些钱。他抬手敲门,突然记起那天辩论课上米奇儿激烈地维护南方的奴隶制。辩论会上米奇儿为奴隶主辩论。容闳放下刚要敲门的手。容闳走到离大门远一点的地方,练习怎么说才能拿到食物和钱。容闳自言自语:“米奇儿,我很饿,我想……不对不对,这样说太不自然。”

他又练习了一次。容闳又自言自语: 米奇儿,你家有吃的吗?我能要些食物吗……?不行不行。这样说像个要饭的。不管怎样,为了他们,我豁出去了。他敲门。 米奇儿开门, 见到容闳,她喜出望外地对容闳说:“很高兴见到你,请进,请进!”

容闳似乎紧张的连原来练习好的话都忘记了,容闳急忙说:”米奇儿,你的伤好些了吗?”

米奇儿觉得挺奇怪的,容闳这么些日子在她家里做工,还没这样来过她的家。今天来了,说话都急急巴巴。似乎有什么事要她帮忙似的。

“谢谢你,快好了。” 米奇儿回答。 “你是不是需要什么?”

容闳见米奇儿问起需要什么,便支支吾吾地说: “饿了, 想讨点面包和水喝。”

米奇儿大度地给容闳水和食品。容闳高兴得一转身就向马厩跑去。全忘了被米奇儿发现的危险。果然, 米奇儿感到容闳的举动有点怪, 便跟在容闳的身后, 她看到容闳一溜烟似的跑进马厩, 她一转身, 就看到两个南方白人, 往马厩走去。 米奇儿看到生人往家里来, 便大声向这两人吆喝:“喂,你们不知道这是私人住宅吗?你们是干什么的? ”

这两人听到米奇儿大声问话, 吓了一跳。 米奇儿的喊话惊动了容闳和藏在马厩的黑奴。粗矮的奴隶主理直气壮的回答:“你是这家的主人吗?如果不是,要你们大人来说话!我们是来看你们这里是不是非法藏黑奴了。我们是来寻找我们的两个黑奴。”

那个大个的用粗粗的声音说:“他们是从这个方向跑了的。小姐,请原谅。我们一定要将他们找到,也好处罚他们。你一定理解我们这样做吧。这些黑鬼到处乱逃,你们也被他们扰乱了不是?你们也要配合我们呢!”

米奇儿说:“既然这样,那你们为什么不先来问问我们允许不允许你们来我们这里搜寻。难道你们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粗矮的奴隶主解释说:“小姐,我们太急了,我们看着这两个逃奴来到这里,真的没有时间和您们打招呼。我们能不能看一下你的马厩?”

米奇儿说:“这会我爸爸不在,你们要看,也要等他来了再说。”

矮粗奴隶主问:“你爸爸什么时候来?”

米奇儿沉着地回答说:“我爸爸去集市了,他很快会回来的。你们等着吧!”

马厩内,容闳和两个黑人真切地听到米奇儿和奴隶主的谈话, 黑奴吓得直打哆嗦。容闳压低声音安慰他们:“你们俩别怕。如果他们找到这里来了,你们俩不要出声。我会将他们打发掉。”

黑奴感激万分:“你是好人,我们听你的。女黑奴对男的说:“ 戴文,我好怕,我怕他们又绑上我们,把我们吊上三天三夜。”

戴文安慰女黑奴:“甜心,稳着点,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呢。乖,会别说话,他们来的时候,千万别发抖。”

容闳心里吓得直打颤: “你们俩别说话了,我再为你们身上盖上马草。”

他将一大捆马草堆在他们的身上。他又叮咛了一句:“他们来的时候千万别动。”

两个白人奴隶主在米奇儿家门口等着,粗矮的等得不耐烦了,起身想走。这时另一个听到有人向房子走来。这时雷诺从集市回来了,见到这两个奴隶主,雷诺和他们大招呼。雷诺报了自己的名字。粗矮的自我介绍:雷诺先生,我叫葛里芬。“

另一个也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格里。我们的两个黑奴又逃走了。但是一定在这里的附近。也许就在你家的马厩里。我们可以去搜一搜吗?”

雷诺生气地谴责这些黑奴:“唉,这些逃犯一点也不感恩。他们要知道是谁在养着他们。 我的父亲也是南方的奴隶主。 他也不喜欢那些黑人奴隶逃走。我如果知道逃犯在那里, 一定向你们报告。如果逃犯在马厩里,你们就去搜吧。”

米奇儿嘟哝着反对:“爸爸,你怎么随便让人搜我们家呢?这是违反宪法的。”

雷诺向女儿解释说:“我的女儿,要是在平时,爸爸不会让人轻易搜我们家的,可是现在,这些黑人逃奴,他们简直不知好歹。我就应允了他们这一次。你们去吧。我们有没有藏匿他们,怕什么?”

葛里芬和格里向马厩走去。他们走进马厩。不知为什么,米奇儿总是担心她的马厩会发生什么事似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跟着这两个奴隶主进入马厩。马厩里只有容闳一个人从容地在给马喂草料。葛里芬仔细观察了马厩,没有发现什么,就对容闳说:“我见过你,你真的没有看见两个黑奴?”

容闳极力使自己镇定:“没……没有……我告诉你,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人。”

米奇儿赶紧介绍一下容闳:“先生们,他是我们家打工的。你们不要去问他!”

容闳说:“我的确没有看见什么人。不信你自己看。”

葛里芬这里看看,那里翻翻。他看到一草垛在动,便走过去,他用手扒开草垛,一只兔子跳了出来,吓了他一跳。葛里芬说:“见鬼,哪来的兔子?”

容闳说:“这兔子是我养的。”

格里说:“我看不会在这里,就是在这里,也不会在马厩里,走吧。”

葛里芬走过去,揪住容闳。葛里芬威胁说:“要是你蒙我,当心你的脑袋。”

米奇儿大声抗议:“你这个人怎么在这里撒野,他是我家的一员,如果你再这样,我就报警察了。我们已经和你们够客气的了。你们走吧! 走!”

两个奴隶主走出门口。容闳深深吸了口气,一下坐在草垛上。雷诺见他们出来,便笑脸相迎。 雷诺说:“我家是不会藏逃奴的。你们知道我是从田纳西州搬来的,田纳西州,啊,我们家以前有很大的棉花农场。都是那些黑小子干的。后来也逃了不少。”

葛里芬说:“我们那里越逃越多。简直反了。这两个要是被我抓到,非得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米奇儿大胆地说:“喂,你们俩位还不想想,现在全国正在开展反奴运动。”

葛里芬显得十分不肖一顾的样子:“哼,反奴?我他妈的全跟他们拼了。谁敢反我家的奴,我就蹦了他。现在法律站在我们一边。老子谁怕谁。我出钱我买是我的财产。我要怎样就怎样。谁管得着啊?”

米奇儿大胆地说:“我看法律应该尽快消灭买卖奴隶制度。这种制度害死了多少个黑人兄弟姐妹!”

雷诺急忙责备女儿:“你这小孩,知道些什么?你别乱说。”

米奇儿并不示弱:“爸爸。你也该换换脑筋了。”

马厩内,戴文拨开草,露出脸来。戴文布满灰尘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兄弟,他们走了吗?”

容闳说:“我不知道,可能已经走了吧,他们没有这么长时间可以在这里的。你们出来吃点东西吧。”

戴文出来,为他太太扒开草垛。戴文轻声喊:“嘉美卡,你怎么了?嘉美卡,你怎么了?我的嘉美卡晕过去了。”

容闳一边将谁递过去,一边叫道:“快,给她喝点水。她肯定是脱水了。”

戴文接过水,嘉美卡慢慢地喝了几口水,睁开眼睛。

嘉美卡软弱地说:“戴文,我们能逃出他们的魔爪吗?”

戴文安慰她:“有好心的年轻人救我们,我们一定能出去,一定能逃出去。”

容闳催促戴文:“你快给嘉美卡吃点面包吧。她一定饿坏了。”

戴文眼里含着泪水。颤抖着声音说:“小兄弟,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你的救命之恩。”

容闳看着他们吃面包。突然又听到门外脚步声。嘉美卡扑到戴文的怀里。他们惊慌起来,就像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容闳说:“你们俩藏在这马架后面。别怕,天塌下来也别怕。我来对付他们。”

容闳刚到门口,米奇儿进来。容闳长长松了一口气。米奇儿进入马厩, 看到容闳十分慌张的样子, 很奇怪。她问:“ 容闳,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容闳强作镇静,说:“没什么。马饿了,我正在给他们喂草料。”

米奇儿察觉了什么,说:“真的吗?不是马饿了,是人饿了吧! 你连我都想瞒。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容闳还想掩盖:“没,没有,米奇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米奇儿故作生气:“你这双眼睛能骗过刚才两个人,你不可能骗过我。你再不说我生气了。我就叫这两个人过来。”

容闳无可奈何,故意用激将法:“米奇儿,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你也是个没有人性的,虚伪的人。”

米奇儿一下子跳了起来:“容闳,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你能做的,我难道不能做吗?我早就知道这里藏着人,我告发他们了吗?你现在这样奚落我,我真的要成为一个坏人,我就去告诉他们这两个黑奴就在这里。”

容闳央求道:“不……不……我错了,米奇儿,我错怪你了。他们是在这里,嘉美卡,那个黑人的妻子已经坚持不住了。我叫他们出来。”

他转向戴文和嘉美卡,“你们出来吧!”

米奇儿一看, 感到害怕。继而看到两个可怜的黑人, 不禁软下心来。她什么也没说, 就从容闳手里拿过水和食品递给佳美卡。

容闳不由得感激地看着米奇儿:“米奇儿,谢谢你。你是一个勇敢的好人。”

米奇儿十分担心地说:“这两个奴隶主还坐在我家门口和她父亲闲聊。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还会再寻到这里来。还有,我爸爸对黑奴逃跑也持反对态度。你们两位一旦被我父亲知道,他就会告诉给奴隶主,你们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容闳急切地说:“那他们怎么办?难道只能在这里等死?”

米奇儿说:“这两个奴隶主和我父亲聊得正起劲,他们一下子不会走的。 这两个黑人时刻有生命危险. 只有一个人能救他们。”

容闳急切地问:“谁?”

“丹尼尔。”米奇儿说,“丹尼儿能救他们。他爸爸认识解放黑奴海顿律师。他们在教堂收容这些出逃的黑人奴隶。我知道他们有一个地下铁路运输线。只有找到他们, 这两个黑人才有救。”

容闳松了口气,说:“米奇儿,我去找丹尼儿能行吗?是我把丹尼儿关进监狱, 虽然我保他出来, 可是他一定会怀恨在心。他怎么会帮我救这两个黑人呢?” 

米奇儿说:“你没有去试试怎么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办到呢?”

容闳无奈地说:“可是事到如今, 我不得不去求丹尼尔。也许被他笑话。”

米奇儿看出容闳的为难,说:“男子汉大丈夫, 丹尼尔家是铁杆解放黑奴运动的人, 在黑人解放运动中,丹尼尔从来没有含糊过。丹尼尔不会因为个人的恩怨而放弃从事黑人解放事业。你和他相处很少,不了解他。他是个英雄。为了他的信念,他已经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事。”

容闳自愧不如:“和他相比,我觉得自己很渺小。我也亲眼看见丹尼尔受了伤又受到校长的责备。我这就去找他。”

米奇儿叮咛说:“这件事要快,慢了,如果这两个黑奴让我爸爸知道, 这就糟了。他不想多管闲事。事不宜迟, 要很快找到他们, 要不黑奴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米奇儿瞥见她爸爸朝马厩走来。容闳急着要黑奴藏起来。米奇儿拉着容闳坐下,装做容闳在辅导米奇儿的样子。她心里十分害怕。她偷偷地斜眼看父亲。雷诺见容闳正在在辅导米奇儿,就不去打扰他们了。他走近黑奴藏身的地方,刚要拿些草料,米奇儿急中生智。米奇儿说:“爸爸,我忘了一本沙士比亚的诗集。你能去把我拿来吗?”

雷诺听见女儿要自己拿书,就放下草料。

”诗集?在放在哪里?”

“爸,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

雷诺答应,他走出门外,去找米奇儿的书了。容闳和米奇儿相对而视。送了一口气。米奇儿牵出她的曼恩马,和容闳来到马厩外,把缰绳交给容闳。

米奇儿说:“容闳,赶快骑上曼恩去找丹尼尔。快去快回。”

容闳将曼恩拉过, 米奇儿在曼恩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曼恩抬头看看容闳, 像似在催促容闳。容闳将马放上马鞍, 一纵身, 跃上马, 朝丹尼尔家跑去。 

容闳离开没多久, 米奇儿听到她爸爸雷诺喊声:“米奇儿,米奇儿。”

米奇儿十分害怕, 对黑奴悄悄的命令道:“你们还是藏在马草下面。如果让我父亲发现,事情就会很糟。”

这两个黑奴照米奇儿的吩咐,将他们自己藏进马草下面。这时雷诺的声音越来越近. 雷诺进入马厩,米奇儿不知道做什么好,她在为马梳毛。

雷诺感到很奇怪。女儿平时只梳理曼恩的马,从不梳理别的马。他再看一下曼恩的马槽, 发现曼恩不在了。

雷诺问:“曼恩到哪里去了?”

米奇儿赶紧说:“容闳牵着马去溜马了。”

米奇儿从来不撒谎, 她不会撒谎, 雷诺一下就看出来了。雷诺向四周观察,米奇儿越来月沉不住气。雷诺看到马厩的马草料翻动得很厉害。他也看到旁边有面包和水。雷诺越来越怀疑:“不对,刚才两个奴隶主在我们家门口。找两个黑奴,是不是这两个奴隶藏到我们家的马厩来了? ”

米奇儿慌忙说:“不。有……”

这时雷诺已经掀开了草料, 两个黑人奴隶抖抖索索地坐了起来, 口里求着不要将他们交给主子。雷诺勃然大怒, 好像平生第一次对米奇儿发这么大的火。

容闳到了丹尼尔家门口,他将马系好,急匆匆地敲门。丹尼尔开门。丹尼尔想不到容闳会登门拜访:“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你还好意思来?”

容闳急急忙忙地说:“丹尼尔,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误会。你应该听我说。我只是辅导米奇儿,你误会了。”

丹尼尔还是气愤地说:“你别来这一套。为了你,米奇儿差点被我打死,你还说你们没什么?她为你受了伤,你竟然说你们没什么。你既然和米奇儿好,你就做出个男人样子来保护她。你如果只是个玩玩的人,委屈米奇儿,我以后还会跟你决斗的。你懂了吗?”

容闳急了:“丹尼儿,你的确误会我和米奇儿的关系了。不过这以后会澄清的。现在是米奇儿要我到你这里来的。米奇儿救了两个黑人,就是我们在法庭门前看到的那两个。米奇儿说她爸会将他们抓起来还给奴隶主。米奇儿说只有你能救他们。你如果不去,米奇儿就陷入绝境,怕是要给那两个奴隶主害了。去不去由你。”

丹尼尔听得很真切,急问:“什么,你说什么?他们现在在哪里?”

容闳说:“就在米奇儿的马厩。现在情况十分紧急。我们的事你以后会明白的。”

丹尼尔说:“快,上马!”

雷诺已经发现了一切,他很生气,恨不得立刻将两个黑人交给奴隶主。可惜他们已经离开。但是雷诺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雷诺教训米奇儿:Fugitive Slave Act of 1793法和现在的写得很明白, 逃奴要受到联邦法庭的惩罚, 窝藏黑奴也是犯法, 而且要坐牢罚款。 你难道指望你爸爸破产, 把我们的农庄为这两个黑奴搭上? 我的女儿, 你怎么这么傻。你不知道前两天苏利文一家就在法庭上被罚得倾家荡产。奴隶主还在法庭门口卖黑奴呢! 听说国会马上要通过新的逃奴法。这个法律对黑奴逃犯和藏匿逃犯的家庭惩罚得更加厉害。”

米奇儿哭了:“爸爸, 你看这戴文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 嘉美佳还怀着孕呢。你难道让他们象狗一样被他们牵着爬回田纳西州? 他们过不了纽约就会死掉,他们是人,他们是人类的一份子。爸爸,他们有生存的权力, 他们不是马,即使就是马,不能这样折磨他们。爸爸你仔细想一想。这个社会公平吗? 这个在酝酿的黑奴逃犯法人道吗? 当你看到这么多黑奴死于折磨,你难道心里一点不感到内疚?”

山坡上,容闳和丹尼尔的两匹马在山上朝雷诺农场飞奔。丹尼尔快马加鞭:“驾! 快点。要不然让雷诺大叔发现,这两个黑人就完了。”

容闳道:“丹尼尔,你也知道雷诺大叔反对黑奴私逃。”

丹尼尔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前些日子我还和他辩论过。他十分固执。

在马厩的一边,嘉美卡躺在地上呻吟。她太虚弱了。戴文给她喂面包。嘉美卡微弱地叫着:“水……水……”米奇儿将水递给戴文。

雷诺继续说:“你这孩子懂什么?你的慷慨陈词在法律上没用。法律是谁定的? 你们还斗得过法律吗? 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去为违反法律的事坐牢。我们还是把他们俩交给他们的主人。”

戴文哀求道:“先生,你别把我们交给他们。我们很快会被他们打死的。你就看在嘉美卡有了身孕的份上,她现在是两个人了。如果你要把我们交出去,就把我交给他们。留下嘉美卡,求求你们将她送到加拿大。我们是冒险来到这里,为了新生,为了自由。如果你们答应将嘉美卡送到加拿大,我就是死了,也会感谢你的。”

容闳和丹尼尔从山道下来,直奔米奇儿家的马厩。他们来到马厩门口。马厩内,雷诺听了戴文的一席话,十分恼怒。雷诺厉声说:“戴文,你的性命值几个钱。为了你,我的农场,我的家,我的女儿都会遭殃的。你既然知道神圣的法律对你们这些奴隶的约束,你们应该认命才行,为什么还要逃出来害我们呢?你知道女儿对我有多么的重要?你们逃出来,还要害人。”

戴文语塞。嘉美卡哭出声来。米奇儿大声地说:“爸爸,我平时是您的乖女儿, 可是我这回不能依着你了。我过十八岁了。法律上我就是一个成人。我做事自己当。你根本不懂人道,你根本不懂自由平等的道理。爸爸,你把他们出卖了的同时,把我也卖了。我不想当一个置人以死的罪人。你要告, 就告我藏匿黑奴, 把女儿抓起来吧。”

这时, 站在门口听着米奇儿说话的容闳和丹尼尔进入马厩。容闳万分激动, 他想不到在课堂上反论的米奇儿能有这样的男子汉气。

丹尼尔说:“叔,您讲的有道理,这法律的天秤现在是向黑奴主倾斜。可是法律也有局限性。我知道您如果收留他们,你会承担巨大的风险。您总不会反对我来承担这个风险吧。你把人交给我吧。由我去为他们的自由努力一下,怎么样?”

雷诺不解:“你们这些小青年怎么了?丹尼尔,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丹尼尔和平地说:“大叔,这个该死的第一逃奴律本来就是一个种族歧视产物。这个法律很快就会被取消。”

容闳也帮腔说:“雷诺大叔,我想不通一向标榜自由平等的美国怎么还会有自由买卖黑奴的法令。这只有在中国有卖人。我的最好的朋友望月在昏暗的中国才被她抽鸦片的父亲卖了。现在她在哪里都还下落不明。 我来美国接受教育,就是为了寻求真理, 寻求一个能改变中国黑暗的法子。而现在面临的我愿意以我的生命来救这两个黑奴。”

 

浸禮會教堂内,约翰牧师和吉诺密切注意着事态的变化。

吉诺说:“看来这两个黑奴落到雷诺手里会凶多吉少。雷诺这家伙一定会将人全数交给那两个奴隶主。这两个黑人一定会没有命了。”

约翰牧师点点头:“我们一定要和海顿律师联系上。”

吉诺说:“儿子现在也应该带着人来了。”

约翰牧师说:“别着急,再等一回儿。”

吉诺说:“看来他们一定跟雷诺这家伙在斗了。”

约翰牧师同意:“孩子们一定能成功的。”

在马厩,听了容闳的这番话,戴文被感动了。戴文激动极了:“你们这些孩子是多么的了不起。我就是死,也不能连累你们。”

他转向雷诺先生,“你就让我走。我们不想连累这些无辜的孩子们。”

戴文说着,挣扎着站起来。米奇儿阻止了他。她转身对着两个男孩说:“你们中谁愿意和我一起将他们俩送到海顿律师手里, 让他们获得自由。”

两个男孩不约而同地站在米奇儿一边。戴文和嘉美卡都哭了。雷诺先生听到他们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他便妥协说:“你们走吧, 免得让这么多人都受牵累。”

雷诺离开。米奇儿说:“爸爸你同意了?”

雷诺说:“女儿,爸爸没有同意你这样做。因为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但爸爸不阻拦你们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我也已经打算卖田卖房来拯救我的女儿,万一她进牢房。”

丹尼尔安慰雷诺:“叔叔,我们不会进监狱的。只有这两个奴隶主会。”

丹尼尔一行离开了马厩,山路上丹尼尔和容闳立即将黑奴转移到浸禮會教堂, 丹尼尔将戴文扶上马车。米奇儿将嘉美卡扶上马车。他们三人护送这两个黑人上路。

 

两个奴隶主坐在山路旁边。 他们又累又饿。他们在讨论刚在的事情。

葛里芬说:“刚才这个雷诺先生是个好人,我看还是到他那里去歇一会。”

格里说:对,我们走。他们扭转马头,向雷诺家走去。远远看见雷诺家几个人护送一辆马车向远处驶去。

葛里芬眼尖:“他们会不会把黑奴转移出去呀。是有人看见戴文和他的女人逃到他家附近。”

奴隶主格里说:“走,我们去看看。他们疾速飞跑了过来,那马车已经走远。

雷诺听到马厩有声音,迅速提起枪,从家里出来。看到马厩前拴着两匹马,很熟,是葛里芬的马。心里一惊,马厩内,葛里芬在里面搜黑奴。他看到戴文的一件衣服,断定戴文在这里藏过身。大怒。这时雷诺进。雷诺用枪对着两个奴隶主,雷诺大声吼:“你们知道私闯民宅我可以把你们打死。”

这两个来不及举枪的奴隶主举起双手。

奴隶主:“我家的黑奴果真藏在你的马厩里。你把他们叫出来! 否则,我们会去法庭提诉你。”

雷诺:“我还来不及向你们告密,一伙人已经来了,抢走了他们。刚才他们走的时候 我想和你们联络,我还以为他们将黑奴给你们送来。他们一定是送到你们的住处去了。”

奴隶主:“我们如果找不到人,就起诉你! ” 雷诺收起枪,说:“那你们就试试吧! ”

 

浸禮會教堂内,丹尼尔,容闳和米奇儿将黑奴夫妇扶进教堂。丹尼尔见浸禮會牧师和父亲吉诺正等着他们。容闳终于看到浸禮會教堂内,住着很多黑人逃犯。吉诺和牧师商量:“戴文和其他黑奴不同,他们夫妇俩需要立刻就送走,因为这两个奴隶主一直在追踪他们。”

丹尼尔催促着说:“说事不迟疑。天黑了, 就把他们送走。”

吉诺说:“我已经和海顿律师联系上了。可是戴文已经被奴隶主打得遍体鳞伤,发高烧,现在需要一个医生给他做一下紧急治疗。”

丹尼尔提议说:“我想科尔格医生会来的, 如果请他来给戴文和佳美卡来包扎一下, 敷上点药, 兴许对他们的身体更有帮助。”

丹尼尔看了看容闳,说: “你骑马的水平越来越高,曼恩也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去请一下科尔格医生来。好吗?”

容闳骑上曼恩往科尔格医生医生家里去。

 

两个奴隶主在小山坡生气一堆火。葛里芬说:“就是他们将两个黑奴抢走,也没有走得这么快。一个黑奴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一个女黑奴挺着已经要临产的肚子,能逃到哪里去?一定去了那个教堂,浸禮會教堂。

格里眼睛一亮:“ 走,走,我们立即去浸禮會教堂。听说那里是潜逃黑奴的集散地。我们这两个奴隶一定在那里。”

 

夜里,容闳骑着曼恩马,这曼恩马好像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很快把容闳带到科尔格医生家门口。

容闳敲门,科尔格医生开门,见一个陌生人。科尔格医生问:“你是谁?半夜三更乱敲门?”

容闳回答:“ 科尔格医生,我叫容闳,是丹尼尔要我来请你去为教堂的黑人夫妇看病。”

科尔格医生说:“他们又来了黑奴了?”

“不,是我们救出来的黑奴。男的被打得遍体鳞伤,女的挺着大肚子,就要生产了。虚弱得很。”

科尔格医生连忙说:“你等一下,我去整理一下急救包。” 科尔格医生拎起急救包。他们上马。科尔格医:“走!”

 

夜里,奴隶主已经到了浸礼会教堂门口,拴好马,敲门。丹尼尔听到敲门声:“一定是容闳和科尔格医生来了。我去开门。”

但是约翰牧师阻止了他:“你听,这敲门声不对。医生是不会这样敲门的,一定是什么陌生人。丹尼尔,你从门缝里看看是谁。”

丹尼尔从门缝里看出去,果然是奴隶主。丹尼尔说:“约翰牧师,坏了。是两个奴隶主。是他们在敲门。”

约翰牧师说:“现在不理睬他们。”

丹尼尔担心地说:“等下医生和容闳到了。怎么办?”

约翰牧师要丹尼尔从后门去接容闳和医生。丹尼尔起身就走。

教堂外的路边,葛里芬向格里建议说:“我们就在这个地方搭个帐篷过夜。你给我瞧紧了,今晚他们一定会将他们运出去。我们来个守株待兔。”

格里说:“好主意。可是如果他们今夜不送走呢?”

葛里芬说:“那我们就等到天明。明天他们一定会送走的。”

容闳和科尔格医生骑马乡浸礼会来。一路上科尔格跟容闳交谈了很多。

科尔格医生问:“容闳怎样和为什么来到美国?”

容闳告诉医生:“医生,是布朗老师把我们带来的。我们三个都想在这里接受中等教育,学到知识,我们能解救很多穷人。”

“哦,原来布朗带来的就是你呀。好样的。这两个黑奴是你将他们救出来的?”

“不是。是他们逃到我打工的米奇儿家。我就把他们藏起来。好险呢。奴隶主都来了。后来雷诺大叔也没有去告发。我们就把他们带到教堂去了。”

“你们做得对。我十分感动。有抱负的中国年轻人和别人完全不同。”医生说完,突然听到远处的马蹄声。

医生警觉起来:“有人从这个方向来。”

容闳警惕地下马。原来是丹尼尔。丹尼尔告诉他们,这两个奴隶主正在前门,他领着他们俩从后门走。

浸礼会教堂内,医生小心翼翼地将夫妻俩的伤口包扎好久,离开了。

约翰说:“你们给戴文和佳美卡弄点吃的。他们的情绪和体力有所恢复。”

三个年轻人东倒西歪地在大椅子上休息。牧师十分心疼地看着他们。他轻轻地唤醒丹尼尔,吩咐他再到门口去看看这两个奴隶主还在不在。丹尼儿从门缝里向外张望。他见到外面漆黑一团。丹尼尔回来报告说他们不在了。

其实,这两个奴隶主很狡猾,使了一个调虎离山计,他们自己藏了起来。教堂后门,吉诺和牧师正在吩咐丹尼尔他们送这两个黑奴的路线怎么走。

吉诺说:“你们骑马走60 英里, 通过地下运输线 (Underground Railroad ) 就有Boston Vigilance Committee的人来接你们 。”

牧师转向戴文:“你和你太太坚持得住吗?”

戴文坚决地说:“我身上有伤, 但为了拯救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就是死了也情愿。我能坚持。”

米奇儿说:“我也想去,我也想跟他们一起去。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力吗?”

丹尼儿和容闳都说:“你一个女孩子,就别去了,我们带着你反而不方便。

米奇儿拉过丹尼尔:”你能接生吗?“

丹尼尔一惊,看看佳美的大肚子。丹尼尔迟疑地说:“那如果真……”

米奇儿乘机说:“快和你爸爸说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好照顾佳美。医生说过,佳美卡在马上颠簸,很有可能早产。我跟去有好处。”

丹尼尔看了看容闳:“好吧,你和我们一起去。”

吉诺说:“说事不宜迟, 他在前面探路, 只要走出这个镇, 上山路, 便不会有人跟了。”

一切准备停当, 他们就出发了。吉诺跟在后面。

吉诺指示他们:“孩子们,只要后面有情况, 我的马就会发出诙诙的叫声。你们前面的马队不能发出声音,我就会将跟踪者引向另一方向。”

大家应允。埋伏在教堂外面的两个奴隶主远远听到有人马声音,惊醒。看到一队人马远去。

葛里芬兴奋地嚷起来:“要你盯着,你睡得象头死猪。”

格里推诿:“你说你会盯着他们。现在让他们跑了。”

葛里芬催促道:“赶快收拾东西,我们还能赶上他们。如果看到这两个黑奴,我们就将他们给杀了。再也不麻烦了。”

“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杀一儆百,给其他的奴隶作个榜样。”

“好了,走吧。”

葛里芬又问:“马蹄绑了没有?”

“都绑了,不会有声音的。”                                                                                   

进了山的吉诺和儿子的马队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突然听到后面有细细马蹄声。吉诺自言自语说:“不好,一定有人跟踪了。” 他让马发出恢恢的叫声。丹尼尔听到声音。丹尼尔问大家:“你们听到了没有。我爸的马发出信号。有人跟踪。大家把火把熄灭。”

他们来到一片树林边。米奇尔让曼恩坐下休息。曼恩听话地坐下,其它的马也跟着坐下。大家屏住呼吸听着。

夜外,林子的那一头,吉诺故意要马一直恢恢地叫,朝岔道走去。后面的奴隶主也跟了上去。一会儿,吉诺进了富兰克林镇,朝自己家走去。这两个奴隶主气得发疯,但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回旅店。

树林天很黑。 容闳一行上了山道. 他们打着火把不断地向上爬着。他们行了一程。 嘉美卡对戴文说:“戴文,我难受,我不行了。”

丹尼尔要大家休息一下。要大家小心。山上不时地传来动物的怪叫声,十分可怕。

“这一带有狼群出没。我们大家要注意。” 丹尼尔说,   

 “我们点几堆火,狼是怕火的。”容闳说。

 “好,我们还能取取暖。” 丹尼尔说。

他们生了一堆火, 大家都围坐在火堆旁边吃干粮。

容闳对丹尼尔说:“丹尼尔,我真的很佩服你。”

“我还佩服你呢,容闳,你是一个外国人,能这样为我们的废奴事业不怕死地参加。你真的太了不起了。你怕吗?”

“我不怕。我胆子还大的。”

米奇儿说:“你们俩就别互相吹捧了。”

丹尼尔说:“啊,忘了夸你了。你是一个巾国英雄。不过,我们在黑暗中,你别怕。有我们男人保护着你呢。”

大家笑了。丹尼尔从布袋里拿出一把短枪,递给容闳。容闳看到枪:“枪。”

丹尼尔笑着说:“对枪。”

米奇尔说:“容闳,接着。是男人一定得玩枪的。”

容闳没有敢接枪:“我从来没有玩过枪。”

丹尼尔说:“还说你胆子大。看你这个胆小鬼,就连枪都不敢碰。”

米奇儿在和佳美卡说话,听到丹尼尔这么不友好对容闳说话。米奇儿插嘴,改变了刚才是男人就要的说法:“丹尼尔,你别以为你在这里野惯了,骑马打枪的,要求别人也这样。中国人文明得很,从不用枪。”

丹尼尔不肖地说:“那是中国人的愚蠢。你看他,多么愚蠢! 穿着连走路都不能的长衫。还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用枪,就要骑马。他连枪都不敢摸,还是男人吗?”

容闳无话。突然,佳美卡叫起来,她说肚子疼。

 

 

 

 

 

 

 

 

 

 

 

 

 

 

 

 

 

上卷 第六章--第十章

第六章

 

 

 

彭凤池回头一看,前面的船队旌旗飘飘,好不威风。彭凤池心里略定。

说话时,关天培的船靠过来。关天培带着兵丁上英国船。 关天培见彭凤池,抱拳问候: “彭县丞,一向可好?”

彭凤池认出是关天培:“啊,是关将军,别来无恙吧。”

这时,王县令走过来向关天培报告:“关将军,我率领的是你手下督标副将韩肇庆的缉私船,我们正在进行查走私,而这位彭大人却提出要搜船。”

关天培转向王县令,眉宇一皱,怒目相视:“你好个县令,想必你熟知清廷颁布《钦定严禁鸦片烟条例》三十九条吧!你若是不走,连你也一锅端了!”

王县令自知再解释也没有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对他的手下说退。

彭凤池搜船心切,竟然忘记铁头老鼠已经逃下船去。彭凤池手一挥,手下早就等不得了,下船舱开始搜鸦片。

关天培望着远去的劫私船,恨恨地说:“彭大人,听说你在这里拦住这艘船,我知道这王县令一定利用水师劫私船企图拦击,在林钦差面前,我不能丢这个面子。这水师劫私巡船太不争气,有些头目不仅和王县令这样的人有买卖来往,甚至和夷船头目早就有联络,王县令一定是销赃的主。这些头目,缴获烟土,交一些报差,其余都私吞供窑口。林大人一来,情况一定 会好转。”

他们说着话,英国船长十分不满意,但是看到彭风池和关天培等带的兵一个个十分强悍,也只得服从。这时船东也出现。英国的船东原来就是罗伯特。莫里逊的儿子小莫里逊。船里装这铁头老鼠的鸦片。小莫里逊要关天培和彭凤池看在他在中国有一定的势力面子上,放了他们,但是关天培和彭凤池偏不吃他这么一套。彭凤池将船上的鸦片全部没收。运到虎门,等待林大人下令一并烧毁。

林则徐是在1839年3 月到达广东的,初来乍到,便接到彭凤池的报告,铁头老鼠在布袋口海湾登陆。林则徐决定先缴一批,连跟众人面都没有见,便设计了前面的一幕,打了禁烟的漂亮的第一仗。

三月上旬,林则徐将彭凤池等集合到了寓所。见到了林则徐,大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林则徐对众官员说:“你们辛苦了。” 林则徐为他们准备好了酒菜,大家入席。林则徐举起起酒杯:“来,我代表皇上,敬你们一杯。”

林则徐待大家一饮而尽,自己也乘兴将杯中酒喝尽,放下酒杯。

彭凤池激动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兵的时刻终于来了。来,我们敬林大人一杯。”

大家又一饮而尽。彭凤池从布袋里取出名册和地图,里面详细记载着各地鸦片贩子的情况。林则徐大喜:“凤池,你们这些赤胆忠心的兄弟,真不愧为我中华英雄。有了你们,国家有望了。”

林则徐打开名册和地图,仔细地看起来。他们三人看看林则徐,都悄悄地笑了起来。

马辰拿起筷子。彭凤池轻轻地说:“兄弟,我们先吃吧!”

大家都悄悄地吃起来。这时,林则徐从名册和地图上抬起头,说:“好你个彭凤池,难道你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喝酒吗?”

林则徐走过来,端起酒杯:“来,咱们再一饮而尽。”

彭凤池见林则徐高兴,就问:“林大人,接下去我们做什么?”

林则徐说:“你们就给我盯住这个广东大毒枭王县令和何老近。别让他带走一袋子大烟。”

彭凤池大声说:“我们明白了。”

林则徐说:“现在还不能动他,他还是他的王县令,等皇上圣谕,我会给你们下命令的。”

 

第二天,林则徐和邓廷桢、恰良、关天培、豫堃商议禁烟,待大家坐定,林则徐将侦查到的信息的人和大家沟通,林则徐问众人:“诸位,开始禁烟这里的民众会不会有影响?”

邓延桢说:“林大人,广东的老百姓早就盼望动真格的这一天。他们庆祝还来不及呢。”

林则徐说:“好,我已经侦查了十几家外国商行的贩烟土的情况。一旦对他们动手,我们还要考虑一下我们的办法,和具体的措施。”

邓延桢担心地说:“我们还可能会引起英国的过激反应。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鸦片非法走私贸易能给英国带来巨额的利润,中英贸易,现在中国变顺差为逆差,也就是说,他们用东印度的鸦片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买我们的货物。他们买去了他们需要的绸缎,瓷器,茶叶等等。为获取高额利润千方百计向中国大量输入鸦片。为了倾销鸦片,甚至尽力把鸦片制成适合中国人口味的毒品。而我们中国人,从下层普通老百姓到上层达官显贵,军队里军官和士兵达到200万。吸食鸦片上瘾,萎靡不振,虚弱枯竭,两眼深陷,颊骨突出,就变成了活的僵尸,烟瘾发作时如果没有烟土,就会体瘫如泥,软无力气,重病在身,脚腿发软,无法干活。兵士染毒都变成纸片人,哪里还有半点战斗力。那正是那些英番所要的鬼人。现在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林则徐说:“邓大人说的极是。我们要认真询查外国鸦片贩子,传见十三行洋商,令十三行总商伍绍荣传谕外商缴烟具结,限三日内,取结禀复,并密派兵丁在商馆周围暗设防维,我们立即采取严厉的措施查禁鸦片。虽然朝廷不让我们关押铁头老鼠,这次没收他的一船鸦片,必定怀恨在心,英番定要反扑,我们一面严厉禁烟,需一面加强海防。再者,不列颠政府也会有所动作。我想明天要找些年轻人,要他们出出主意。”

第二天,林则徐和邓延桢他们把广州几个书院上百名学生召集在一起,让他们进行考试。这些学生在有关禁烟的试题中各个义愤填膺地回答并写出查禁鸦片的具体办法。

 

铁头老鼠侥幸逃过被关押的一劫,但是却损失了一船鸦片,心里闷闷不乐,他来到王县令那里。坐定,铁头老鼠十分愤怒地说:“林则徐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王县令的那块黄布怎么不管用了?”

王县令叹了一口气: “你有所不知,这钦差在中国是何等大人物,我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如果我拒绝或反抗,他会来个格杀勿论,那是你我的命都会不保。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来日方长。”

铁头老鼠很失望,说:“你还来日方长,难道我们还有来日?这个林则徐在广州要小青年给出禁烟的办法。清除外国鸦片贩子,捉拿汉奸,收缴烟具、关闭烟馆。这几条你我都在内,你是汉奸,我是外国鸦片贩子。接下来你我生意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县令听了内心十分惊慌。他揶揄地说:“那你们的枪炮呢? 那个义律的弟弟懿律不是说了吗?如果他们禁烟,大英帝国的军舰大炮会将林则徐们打得屁滚尿流吗?”

铁头老鼠说: “你说得对,女王陛下正在做出决定,林则徐已经触犯了大英帝国的利益,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了。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你听说了吗?宝顺洋行,十三行商馆,怡和洋行,旗昌洋行等都接到了林则徐的口谕,要他们交出烟土。你要想办法呀!这事就是懿律交涉也无济于事了。”

王县令平静地说:“你们使了贿银了吗?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这个林则徐不贪图钱财?”

铁头老鼠回答:“这个林则徐不像你那么贪财。他已经下决心要烧烟,下令让外国鸦片贩子把手中的鸦片全部缴出,不准隐藏,并具结保证以后不再携带鸦片进入中国。如果你没有办法,那么我们只有就范一条路了。”

王县令听了说:“唉,虽说我有皇上的圣谕,但是我毕竟是犯了天条的人。我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知道彭凤池他们已经知道我和韩肇庆的关系,想必林则徐很快会查到我是韩肇庆劫私船的下家,勾结窑口,快蟹,烟馆,烟贩何老近等,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一定会查到我和你的关系。而林则徐不是邓廷桢,我一定会成为他们开刀的对象。”

王县令突然想到左翼副都统奕湘公爵,铁头老鼠早买通的就是他,他可是皇上的亲侄儿。铁头老鼠和他的关系十分铁。他想最好还是叫铁头老鼠去奕湘那里,探一下口气,想想解脱的办法。王县令说: “查顿大人, 你和奕湘公爵的关系好, 你改日去一下他那里,向他讨讨主意。”

铁头老鼠眼睛一亮:“我们花了这么多真金白银,就是想有林则徐来禁烟这么一天,他能给我们一条生路。我明天就动身。”说完,他呷口茶:“不过我进广州公爵府的确不太方便,我一直被盯梢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发现我的去处的。”

王县令说:“现在已经是紧急关头,只要能有一条生路,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铁头老鼠答应,便回去了。

 

六月三日,洪福带着一帮人来到洋行,那里他们收缴了很多烟土。洪福吩咐士兵将烟土捆好,带到虎门海岸上。收缴了近二十天的烟土,堆成小山包。六月二十五日,虎门海岸上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林则徐命令在海滩挖好池子,将收缴的237万余斤鸦片在虎门当众彻底销毁,最后引潮水把鸦片灰冲入海中。岸上的老百姓终于有了狂欢的一刻。铁头老鼠和英国驻华商务总监义律觉得继续经营鸦片很难了。他们觉得在中国做鸦片生意已经很难了,要赎回自己鸦片没有希望了。除非英国用武力镇压中国人,便向自己的政府施加压力,要求武力镇压中国的禁烟。中英关系日趋紧张,战争之说甚嚣尘上,鸦片战争一触即发。

铁头老鼠因为被没收鸦片,而且,他的鸦片生意就此就要停止,在中国的鸦片发财梦就要结束,他实在有点心有不甘。就把火发在这个学校上,他将资助停发了。对葛夫人来说,丈夫葛慈莱夫也为铁头老鼠做事,是鸦片贩子的帮凶。因此葛夫人也或多或少受到牵连,眼看中国人和英夷就要火并,如果再不停办,也许会凶多吉少。她决定停办学校去南洋。

那天葛夫人上课,学生们很快归位坐好。葛夫人点完名,等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容闳感到今天葛夫人有点异样,便举手问道:“葛夫人,您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呢?”

葛夫人听到容闳问,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便和孩子们说明原委:“孩子们,我们学校要提前结束授课,解散所有的学生,你们课后赶快收拾物品,准备明天回家。”

小容闳起身问:“葛夫人,还没放假,为什么要提前结束?”

葛夫人迟疑了一下,回答:“孩子们,因为又要打仗了。要打仗了你们懂吗?”

孩子们听了脸色骤变,登时瞬间鸦雀无声。只听到小容闳又追问:“葛夫人,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呢?”

葛夫人回过神来,答道:“呃……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容闳继续问:“葛夫人,那什么时候才能复学?”

这个问题葛夫人无论如何也无法预估,但见容闳这么好学,十分欣慰和满意。她回答说:“孩子啊,到复学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要是有任何机会的话,我也会为你们这群孩子想办法的。”葛夫人说得有点动情,她含着眼泪继续说:“孩子们,我会设法让你们继续读书的。可眼下,中国可能会有一场灾难,你们还是赶快躲到乡下去。”

下课了,孩子们都散去。葛夫人叫住容闳: “亚闳,你去将三个盲女孩子叫来。”

容闳快步将这三个盲女孩叫来。他们进入教室。容闳欲转身离开,葛夫人叫住了他:“亚闳,你等下,我还有话和你说。”

容闳顺从地待在一边,听葛夫人和他们说:“孩子们,要打仗了,别的孩子都要走了。你们怎么办呢?”

三个女孩子听着,哭出声来,越哭越伤心。连小容闳的眼圈也红红的。只听葛夫人继续说下去:“孩子们,别的孩子回去可能还可以生存,别的孩子老师还会想办法以后让他们继续读书。你们怎么办?你们要不要和老师一起去南洋啊?”说着,她将三个孩子拉倒她的怀里,替他们擦干眼泪。三个孩子听了,停止了哭泣。她们把葛夫人围住,紧紧地抱住。葛夫人心里十分激动和怜悯:“孩子们,我一定要把你们抚养成人。我一定要带你们走,好吗?”

三个孩子点着头,抱着这个高大的妈妈,哭着。葛夫人看见容闳还在旁边。她将容闳也拉到她的身边,对容闳说:“亚闳,老师有一个要求。”

容闳乖乖地说:“老师,您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吧。我会记住的。”

葛夫人等了一下说:“我们的美国的校长老师已经来了,如果这个校长老师和你们联系,你一定要去读书,不要半途而废,将来做些大事情。”

容闳抬起头,不解地问老师:“葛夫人,您说做大事情,我做什么大事情啊?”

葛夫人看着容闳天真的眼睛,说:“好孩子啊,中国有很多事要做,你长大了会明白的。你要答应老师好吗?”

容闳点点头,葛夫人要容闳离开去整理行李了。

 

第二天,葛夫人的“西塾”停办,传教士老师布朗来送行。布朗是何许人也?美国人布朗(Samuel Brown 1810-1880)是美国康涅狄格州人,毕业于美国孟松学校,1832年毕业于耶鲁大学,有语言学教学经验。布朗在1839年2月抵达澳门,先在一户传教士家里暂时居住,学习汉语。由于布朗牧师是美国人,不受战争的影响。葛夫人将恢复马礼逊纪念小学委托给了他。葛夫人跟站在她前面为她送行的布朗说:“布朗先生,等到学校开学,一定要让这些孩子继续上学。”

布朗点点头:“葛夫人,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葛夫人十分感动,她十分信任地说:“我相信,布朗先生。我知道你会以上帝的名义去努力的。” 她说完带着三个盲孩子Laura, Lucy and Jessie上船。

码头上,所有的孩子都来送行。望月和别的女孩子都哭成泪人似的。

船徐徐开动,葛夫人突然记起一件事。她要船再靠岸,她向容闳招招手,要容闳过去。

容闳踏上狭窄的船板走上甲板。葛夫人将容闳拥抱了一下,然后把一本书给容闳,说:“亚闳,将来会用得上这本书的。”

容闳一看,书面上写着<<海国图志>>四个字,下面是葛慈莱夫翻译的字样

“这是您的先生的书吗?我看到了他的名字?”

葛夫人点点头:“是的,这是我和我的丈夫翻译的一本书,这是我们来中国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你要好好读读这本书。”

容闳点点头。葛夫人一再叮咛:“你们要直接回家,绝不可以在外逗留。”

容闳答应着,依依不舍地挥别。容闳沿着船板回到岸上。容闳和同学们站在码头上,挥着手直至船在海上消失。

 

烧了鸦片以后,有人报告鸦片的买卖还在进行。 林则徐命令彭凤池去探寻鸦片的源头,彭凤池和马辰认为有人还在将鸦片源源不断地运进来。他们就请教褚秀才。秀才心里明白一定还是这个王县令。而且,他们的码头更加秘密。秀才将周边海岸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认定一个秘密码头地势险要,他觉得这个地方十有八九是铁头老鼠和王县令偷运点。他便和彭凤池说:“你们三天以后在小庙等我,我会告诉你们秘密的鸦片集结地。”

彭凤池和马辰要和褚秀才一起去,但是褚秀才执意不答应,他说:“你们不知道,这个地方人多容易被发现。你们三天以后就等着好了。”

彭凤池和马辰没办法,只得让褚秀才一个人去。褚秀才翻山越岭,来到一个怪石嶙峋的码头。果然,他看到了运鸦片的脚夫。但是令褚秀才想不到的是他已经被捕头发现了。经过几次失败,捕头显然狡猾了。他要两个手下紧盯着褚秀才,自己去报告王县令。

王县令听了大喜,命令道:“尔等这次一定要将褚老三捉拿归案。快去快回,带着这褚老三来见我。”话刚落音,何师爷大声说:“且慢,你捉了褚老三,可是你捉不到彭凤池和马辰也是白搭,要是这三个人全拿住了,你就高枕无忧了。在皇上面前,谁能拿得出证据你在贩片。”

王县令一听,这何师爷毕竟老奸巨猾,瞻前顾后:“可是怎么能抓住另外两个人呢?”

“老爷这个容易,褚老三打探到我们的行踪,必定和他们两个去碰头,我们只要派两个盯梢老手去尾随他们,等到他们弄清他们的去向,我们便可一网打尽。” 何师爷说。

王县令说: “姜还是老的辣,好就这么干。”他转头对捕头说: “你听见我们的话了吗?”

捕头点点头。

王县令说:“这下是你立功的好机会,这次千万不能再打水漂了。”

捕头喊:“遵命,王老爷。”说完,他就和几个兄弟离开了。

 

万管家带着容闳和望月回家。一路上两个孩子说说笑笑。望月说“万管家,我饿了。”

容闳也说:“万管家,我也饿了。”

万管家见前面有一家饼店,便买了两个葱油饼给他们俩吃。

望月嘴馋了,说:“光照哥,我爹一定会给我做好吃的。”

容闳大方地说:“你嘴馋,你就到我家来吃。我妈会做各种烧卖。”

望月说:“那我也先要回家,要不我爹会着急的。”

容闳说:“我也要先回家。我爹娘想着我呢!”

 

铁头老鼠去了奕湘公爵那里讨到了主意,他告诉王县令,公爵要他装出配合林则徐禁烟,抓几个替死鬼,判上几个死刑,绞死几个以示明志。传到皇上那里,谁还敢给你定罪?

王县令听到这个主意,真是一箭双雕,立刻想先将这个褚老三捉拿归案,名正言顺将他处死,既解了心头大患,呈报皇上,假称处死一个鸦片毒枭,得个禁烟的好名声,以保全了自己。这么好的事何乐而不为呢。王县令的好运终于来了,他和铁头老鼠接到报告,褚老三和彭凤池等在小庙里会面。

王县令立刻命令捕头:“你带一队人去把他们给我抓来。这次你们要小心行事,不能白走一趟了。”

捕头应声,向手下一挥手出发了。立刻启程来抓彭凤池和褚老三。他们来到小庙,立刻围了上去,可是等他们冲进小庙,彭凤池他们早就人走楼空。气得捕头狠狠地打了下属一个耳光。他恨恨地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褚老三总有一天在家,就将他给抓了。走,立即去褚老三家。”

褚秀才他们及时摆脱了这一批捕快,他们来到落水岭,褚秀才跟彭凤池说:“彭大人,我是要回家一趟,你们仨去县城吧。今天万管家要把望月带来。我不去,望月就没有人照顾了。”

 “三哥,你这样回去太危险,这王县令煞费苦心地想抓住你,你可不能自投罗网。彭凤池说。

 “现在禁烟到了关键时刻,这王县令应该知道他犯了大罪,我谅他也不敢再造孽。彭大人,我一定要将望月接出来。” 褚秀才说。

彭凤池见说服不了褚秀才,便说:“那你小心。我们会在老地方的。” 褚老三和他们道过别,就上路了。

 

此刻,铁头老鼠正等在王县令府上。铁头老鼠已经不耐烦了。他责怪说:“你说的你会有魔杖会把这些人赶走的,现在他们不但在,而且还对他贩卖鸦片造成更大的威胁,你怎么不着急呢?”

王县令微笑地说:“我说吧,你这个英夷,你的心比我还要急。我说事情很快会有进展。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中国自古很少有见钱不眼开的官,你买通的是奕湘公爵,而我贿赂的人就是琦善。他是大…… ”

铁头老鼠松了一口气:“啊,你们中国还有这样的秘密。”

“这不是什么秘密了,历朝历代都是这样,一旦有清官,老百姓会捧为神人。你说这世界有多少神人,在你们那里的那本什么经书加上耶稣也不过十几个。 本朝只有这个林则徐,这个人是木鱼脑袋,不食人间烟火。好在有大量的琦善这样的官,你可高枕无忧吧。你如果真的想安然无恙,你当然也要出点血,不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自古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你在中国要明白这个道理。”

铁头老鼠连连点头:“王老爷高见,王老爷高见。那我就等那个琦善将林则徐发配。”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铁头老鼠告辞,王县令送他到门口,几个密探进入。王县令喝住他们:“喂,你们几个这样冒失出了什么事了?”

捕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王大人,我们看到这个褚老三了。他,他回家了,我们亲眼看见的。现在我们已经将他的家团团围住。”

王县令一听,咬牙切齿:“那你赶快要他们将他捉拿归案呀!你还待在这里看么?”

捕头立即带人去抓褚老三了。万管家带着望月和容闳一行匆匆来到褚秀才的家。到了门口,万管家看到有些异样,他们只见他家大门紧闭,门口积满蜘蛛网和鸟粪。望月急得哭了起来。褚秀才家的门已经贴上封条。望月上前就撕,万管家止住她:“望月,看样子你爹被官府抓去了。”

望月听了,急得哭起来了。

万管家说: “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走,我们到阿闳家去了再说。”

望月收起眼泪。

万管家说:“你这个小望月,不要紧,去我家住几日,我再将你领过来。”

望月点点头。他们一起去容闳家了。他们很快转过街角,来到容闳家,容闳快步来到家门口,只听屋内传出一片哭声,小容闳愣了一下,感觉不对, 迈开步子奔了进屋,见父亲已经断气,母亲与兄姐及小弟,跪在床旁哭泣,屋内充满了哀伤,小容闳叫声“爹",一种莫名的怕和悲涌上来,他也冲上前跪下痛哭。林氏,光杰,容闳,光莲和弟弟都大声哭泣,村民们也来帮忙了。他们将容丙炎棺材钉住,四名村民抬上棺木,一家人尾随,一路上嚎啕大哭,来到坟地。村民将棺木轻放下葬,坟前的林氏,已经哭成泪人儿,她想扯住棺木, 却被左、右两侧的光杰和光莲拉着,容弟见母亲哭,他也哭得西哩哗啦,容闳直流泪,强忍着哭,勇敢的抱住小弟光发,他们目睹那四名村民,用一铲一铲的黄土,逐渐将父亲棺木掩埋。

丙炎的去世, 使原本就贫困的容家,情况更是雪上加霜。万管家和望月也在容闳家唏嘘了许久,林氏这才将褚秀才被官府抓的事和万管家说了。万管家已经有所准备,便说:“阿闳娘,这望月先跟我回去,在我那里住一阵子。”

林氏说:“万管家,等到我这里有了打算,望月就住到我们家来。我们家人多热闹,有这么多口吃饭,再多一口也算不了什么。”

这时天色已晚,万管家带着望月告辞。

 

县衙内,王县令接到差役来报,这褚老三已经被抓到,现在正押到。王县令大喜,脸上奸笑。何师爷问:“老爷你高兴什么呢?”

王县令说:“我终于抓到了褚老三。现在,我可以实现我的计划了。”

何师爷一惊,不知王老爷有想什么主意了。何师爷深知这王县令诡计多端,可是现在王老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怎么猜也猜不透。此刻听上去这王县令也不想要告诉他的样子,就起身告辞了。

王县令这么高兴,原来他还有一个自认为是万无一失的计策。他认为普天之下,没有人不为财死,没有鸟不为食亡。这褚老三一生一世没有享过清福,虽饱读诗书,才贯八斗,但是他一无财运,二无官运。一生穷困潦倒。只要小施恩惠,加以温柔女色,此人定会俯首帖耳。他见何师爷离去,便徒步往客房那里去看看虚实。

客房原是王府的书房,后因此处太过宁静,才改为客房。此时正值阳春三月,院内花树含苞吐蕾,清香扑鼻。客房内外, 残月清光,显得格外安静,褚秀才便被安置在这里。

平日里,褚秀才住街边破庙,门外市井路口,平时行人川流,喊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到了这里,就像到峨眉山修道院,他不习惯听不到一丝声音,但是想到自己被王县官抓住,一定会凶多吉少,想不到王县官来这么一手,要他来这里享受世外桃源,美酒佳肴和丫鬟美女,这倒是新鲜。但褚老三也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白吃的午餐。他王县官那几根弯弯肠子他褚秀才拿捏得很准。

此刻褚秀才手提一本线装书,眯缝躺在藤椅上,读得津津有味,婢女过来伺候,刚伸手拿捏褚秀才的胳膊,褚秀才像触了电。“唉,你还是待在一边吧。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了。”

婢女显得笨拙,没做声便退到一边。

这时王县官敲敲门,不容婢女开门便推了进来。王县官看到婢女没有在为褚老三做摩疗,颇不高兴:“你怎么不在伺候褚先生啊?”

婢女十分胆怯,低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褚秀才说:“你这县令,做些什么事不好,要一个丫鬟来伺候我,我可没法消受。是我要他呆到一边去的,不怪她。”

王县令说:“那你褚老三也白读了这么些经书。就连《史记》都读光了。你这做到是什么样的人呢?”

褚秀才说:“你这县令,你本来也是读书之人,读书之人应该是胸怀明镜,心有慈悲。而你却是一个苟利小人。贪图一己而把百姓置于水火。”

王县令听了不以为然:“老三啊,你如果再多读几本好书,定会悟出做人的道理。俗话说,人不为己,天殊地灭。人生在世,又有几何。酒红醉绿,美女佳丽,天堂一般快活,岂不善哉快哉。像你这样独善其身的种,落得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那有做人之乐趣可言。”

褚秀才听罢,一连串几个燕雀燕雀燕雀。“果不然一县父母竟是这样的货。万万没有想到,这道光自己也是一个酒囊饭袋。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道光钦选你这么一个窝囊来做粤地之父母官,真是瞎了眼了。你这县令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你还有脸来和我论经书。”

这王县令也不愧一个人物,听到褚老三这慷慨激昂陈词,还是不予愤怒。“唉,人各有志呗。不过,我请你来,不是听你这一番高谈阔论。关于人生,我们可来日择时来理论。我请你来是为了我们粤地百姓之大事。”

褚秀才听了,更是怒火三丈:“你这王县官,你也有粤地百姓之大事吗?”

“唉老三,你别误会了我的一片心意。我是尽忠尽职地在为本职谋划。这不,现在要您老人家的指导合作了。”

褚秀才说:“你改邪归正我欢迎,你说你怎么个合作法?”

王县令说:“很简单,你要跟着我在粤地禁烟。”

褚秀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你说什么啊?你要我跟你粤地禁烟?你脑子不在这屋里了吧。“

“秀才,我说的话是真的。”他说着,取出皇上的禁烟圣旨。

褚秀才看了不以为然。“这老什子你早就有了,你怎么不禁禁你自己的烟啊!这铁头老鼠,这查理·懿律, 这东印度公司, 十三行洋商,那一家那一门你不知晓,哪一家哪一门你没少和人做鸦片。现在你要贼喊捉贼。林大人在此地,你想假装正经,虚喊口号,蒙混过关。就是我帮你说话,粤地的父老乡亲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藏毒贩毒的行径。”

“唉,褚老三,您老说话太冲,现在是我囚禁了你还是你囚禁了我?只要你随我,我自有办法。我如能重见天日,我包你富贵一生。”

褚秀才无心再和这个人说话,便头一斜读书了。王县令见此,也就不再和老三交谈。心里想着你这刁蛮之人,我一定制服你。他向丫鬟恨恨盯了一眼:“你好生伺候褚先生,听到吗?”

丫鬟应了一声:“是。”

王县令转身出门。褚秀才见他出门,深深叹口气:“唉,人啊,人啊。”

婢女端上一杯热茶,柔声说:褚先生,时候不早了,您可以就寝了。”

褚秀才微笑说:“你回去吧!我自己会马上就睡。”

婢女恭立一旁说:“那哪行啊?奴婢奉命侍先生就寝的。”

褚秀才从没有女人这样温软体贴和他说话的。他失去了刚才的口才,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婢女走近他,为他脱衣,褚秀才竟然不知所措。此刻王县官还没有走,他躲在窗外窥视,见褚老三在女人面前显得这样笨拙的模样,暗自窃喜:“好个褚老三,自古男人逃不过女人关。我看你这笼中鸟,怎能逃过这一关。”

 

小容闳自从到了家里,感觉生活有些不适应了。他想着褚三伯,只有和褚三伯聊天故事,使他有一丝新鲜感。他去了褚三伯的家,只见他的家被贴上了封条。容闳有点害怕,一阵凉风吹来,身上直打抖索。容闳正想回去时,只见比他大几岁的阿旺走了过来,他认得容闳,便对容闳说:“你还不知道吧,褚三伯被王县令抓去了,一直没有回来过,听说褚三伯犯了勾结红毛番贩卖鸦片。”

容闳听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也没说什么就回家去了。褚三伯这么好的人会贩鸦片?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救褚三伯。他觉得一个人不行。于是他就跑出去找光杰。父亲死了之后,家里失去了顶梁柱,这孩子便要顶上去了。这个家庭首当其冲的是大哥光杰。他不再去上学了。为了生活,他得去干活,打鱼是他的强项。这天,他拿着渔网出去打鱼。他的打鱼活还是从他父亲那里学的。光杰手持着渔网,撒入海中。刚想起网,突然身后传来“大哥”的喊声,光杰转身一看,容闳扛着竹鱼篓,气喘吁吁地奔过来。

光杰扭头,见弟弟跑的飞快,害怕弟弟摔了,便大声喊:“小心,别摔着!”话未落音,只见容闳摔倒在海涂上,满脸都是滩涂淤泥。容闳爬起来,并没有减慢奔跑的速度,他一边跑一边喊:“大哥,不好了,大哥,不好了。”

光杰见弟弟如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便大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急急忙忙的?”

容闳说:“哥,褚三伯不见了。褚三伯不见了。听阿旺说,褚三伯是被王县令的官兵给抓走的。”

光杰不解的问:“为什么?他们凭什么把三伯给抓走呢?”

容闳说:“官兵们说褚三伯是汉奸,勾结夷人贩卖鸦片。”

光杰听到弟弟这样说,便收起渔网,只见渔网中的鱼在太阳照耀之下发出阵阵磷光。光杰吩咐弟弟赶快将鱼抓进鱼萝,收起渔网便回家了。

踏进家门,林氏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桌上只有青菜萝卜和米饭。大家围桌坐下。林氏见大家今天闷闷不乐,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尤其容闳,平时吃饭,总要道些东和西的。

林氏问:“三儿,你今天不舒服呢?为什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容闳没吱声。光杰代他回答:”阿母,弟弟担心望月爸被人抓走了。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林氏茫然道:“望月这孩子可怜,鸦片害死了亲爹,本来这孩子归了褚老三,也算找到一个家,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把褚老三抓到哪里去了!唉,这世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定是这个县令陷害忠良。他一定是被陷害的。这望月,万一万管家那里住不下,就让她到我们家里来挤一挤。”

容闳高兴地说:“娘,你说的是真的?”

林氏作严肃状:“我讲的话什么时候不算个数?你去把今天的糖葫芦卖了,顺便去打听一下这褚老三到底在哪里,也好给他送碗粥什么的。”

容闳嗳了一声就出去了。小容闳拿着竹草把,上街卖糖葫芦,他皱眉喃喃念道:“这褚三伯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人就不见了。”

小容闳正在狐疑之间,来到南屏村小街一角,只见路旁围满了人,小容闳好奇,也凑上前去观看,墙上贴的海捕公文,这公文上的画像很像褚三伯,他靠近,只见公文告示上写着:查要犯褚老三勾结夷人,贩卖鸦片,造谣惑众,以致民心动荡。此犯不知罪悔,畏罪潜逃,罪加一等。为早日缉拿到案,特贴此头像告谕以示天下,以便全体军民协拿,如有知情不报者,一经查获,将与本犯同罪,决不宽宥。小容闳现在明白了,原来阿旺说的是对的。他被官府抓走了。他一定被关在官府的牢里。容闳想起以前救望月时,褚三伯要容闳去找的那个老狱卒。也许通过他,能见一见褚三伯。想着,他就走出了人群。容闳来到原来熟悉的县衙,他想以前一样,东张西望地在门口等着这个老狱卒出来。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人影。两个岗哨的士兵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小孩在门口久久不离去,便问:“喂!小孩,你在这里干嘛?这里没有人买你的糖葫芦。”

容闳见有人和他搭讪,便挨近他们。从草把上摘下两个糖葫芦。“大叔,我想问你们一件事。”他把糖葫芦递过去。这两个看门的见这个小孩这么懂事,便接过糖葫芦,塞在嘴里,嘟嘟哝哝地说:“你这孩子,这牢房你有什么事要问?莫非家人犯了法,被县太爷关了进来?”

容闳见两根糖葫芦和他们说上话了,便进一步问:“我大伯被你们县太爷关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

士兵一愣:“你大伯叫什么名字?”

“是你们通缉的那个,告示还贴在街头呢!”

“啊,你是这个褚秀才的谁啊?他不在这个牢里,他在我们王老爷家享福呢!”门口士兵说。

容闳听说褚三伯还在王县令那里,说了声谢谢,就跑了回来。他想既然褚大伯还在王县令那里,一定能救出来。谁能救他呢?他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了。便在牢边挑一个热闹地,叫卖糖葫芦。这时,一个身材魁梧,身穿破衣的大汉前来买糖葫芦棒。他付了钱,容闳摘了根糖葫芦给他,那个人竟然低声问道:“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这牢里关了一个叫褚秀才的人?他家就住在南坪街头。”

小容闳心头一跳,竟还有人问褚三伯。他一定是褚三伯的朋友。于是他反问:“你是谁?是褚三伯的什么人?你难道认识他的女儿?”

那个人说:“啊,认识认识,他的女儿叫望月,是不是?她的鸦片鬼爹把她卖了。是那个秀才和一个小男孩救了她。”

容闳见这个人说的真切,便叫了起来:“大人,我就是那个男孩,我就是那个男孩!”

“我认出来了,你就是救了望月的那个男孩。”

容闳更加好奇:“这位大人,我没有见过你,你怎么认识我的呢?”

“那人说:孩子,现在不说这个,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要告诉我,刚才你问那两个看门的兵,他们是怎么说的?”

容闳说:“大叔,你能救我的褚三伯吗?”

“可是我得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啊!” 

容闳彻底相信了眼前这位大叔,他说:“这两个兵告诉我褚三伯还被关在王县令那里。这大牢里没有他。”

“哦,那我知道了,还问你一件是,你知道这个小望月在那里吗?”

“我妈说过些日子就把她接到我家来。”容闳答。

“你妈?你妈是谁?”

“我爸爸叫容丙炎,可是前几天死了。我妈别人叫她林婶。”

“那这个小望月现在在哪里呢?”

“现在在万管家的家里。就是澳门学校的万管家。大人,你能把褚三伯救出来吗?”容闳哭着说。

大汉说:“对,就是要把你的褚三伯救出来,他是个好人。”说罢,大汉就离开了。

容闳连忙把他叫住:“大叔,您叫什么名字?我在哪里能找到您们呢?”

大汉说:“你来喜来小客栈,在那里能找到我。”

容闳听了,默默地记在心里。这大汉原来就是洪福拳师。褚秀才失踪已经好多天了,他也看到了告示,他想证实褚秀才的下落,这样可以去救他。

他回到住的小茶馆。彭凤池和马辰正等着他。见他回来,便问:“褚秀才有下落了吗?”

洪福说:“你们还记得望月在小寺庙快要被挖眼的时候,引官兵来救望月的那个小子吗?这孩子现在长高了。是他告诉我褚秀才被关在王县令的官邸里。看来我要救褚秀才,须得深入虎穴。”

彭凤池说:“拳师,救褚秀才的事,我们得和马辰好好商量商量。这王县令抓住褚秀才做人质,没有立刻把他扔进大牢,一定在他身上有所图。既然在他的官邸,一定不会对他下毒手。他也一定在秀才身上要榨出什么,所以,我们还是以静制动。”

马辰也说:“我还在猜想,我们又在他那里查处这么多的鸦片。也许他们会在三哥身上打主意,说不定这铁头老鼠会来个以人换鸦片的闹剧。到时候我们来救三哥也不迟。”

洪福拳师被他们说服,答应再等几天,看看动静再说。

 

                                                                                                                                                                                                                               

 

 

 

 

 

 

 

 

 

 

 

 

 

 

 

 

 

 

 

 

 

 

 

 

 

 

 

 

 

 

 

 

 

第七章

 

 

 

 

林则徐将收缴洋商全部鸦片2376254斤在虎门滩上烧毁。当时驻华商务总监义律也迫于林则徐的压力,缴鸦片二万零二百八十箱。这令义律觉得大英帝国的商人已经无法继续在中国进行贸易,他首先下令禁止通商活动,并下令撤走侨民至澳门,遭到澳门总督的拒绝,只能迁到九龙附近的海面。英国水手又到尖沙嘴醉酒斗殴,打死中国村民,义律又拒不交出凶手,酿成更大的冲突。林则徐和广东民众愤怒填膺,要求清政府严惩凶手,林则徐命令中断与外国贸易,派兵驱逐义律,禁止英国人上岸,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容闳去找望月,要她一起去田野拾麦穗,他在万管家见不到望月,只好一个人回来。姐姐光莲看到容闳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他找不到要好的望月了,就安慰他:“弟弟,你怎么了?没有找到望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容闳没有说话。光莲就说:“走吧,弟弟,我和你一起去田里,人家刚割了稻子,我们去捡点稻穗。”

容闳只得和姐姐一起去田野。几个农夫看到容闳,都喊起来:“看,三小子,秀才来了,听说还会说洋文呢!”

还有几个农夫听说容闳会说洋文,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有一个农夫说:“你如果能说洋文,你讲红毛话给我们听听!我看你徒有虚名,不会说洋文吧!”

见容闳忸怩,姐姐说:“你试试嘛!说不定还有赏呢!”

一个农夫马上说: “我从来没听过洋话,你要是会说,我会送你一大捆稻子,你背都背不动的!”

另一位农夫也说:“我也送你几捆稻子。”

十二岁的小容闳站在水没小腿的水田里,放声朗诵: “A— B— C— D—”。 当他读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时,四周一片惊呼。农夫加倍奖赏,给了几捆稻子。容闳感到十分自豪。容闳要姐姐回家,喊人来背稻子。

义律的船被困在海面上,几乎粮绝水尽,水手们都蠢蠢欲动,搬弹擦炮,时时要想向大清木船开炮。他们知道这些中国船不堪一击。但是义律命令水手不准动武。他派中国通葛慈莱夫去与林则徐谈判。无奈林则徐拒绝要求,英船用炮突围,林则徐也予以还击。鸦片战争的序幕就这样揭开。义律声称林则徐禁烟是铁了心了,他要求外港的英国商船,改赴香港,策划反抗禁烟。他要英国政府出兵惩处这场禁烟运动,给中国点颜色看看。他认为除非英国用武力镇压中国人,便向自己的政府施加压力,要求武力镇压中国的禁烟。战争的乌云密布在整个粤地,铁头老鼠和王县令密切注意这这场突如其来的海战。

晚上,铁头老鼠在王府和王县令商量对策。铁头老鼠对王县令满意地说:“这下我真的说对了吧,王老爷,我们大英帝国的火炮就要轰毁这林则徐的木船了。这下你这个昏君皇帝可是吓的尿湿了。”

王县令惊魂不定,故意说: “ 真的打起来你们不列颠也许不是大清的对手。”

铁头老鼠说: “借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叫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对着我们的铁甲,你们这几条小孩过家家玩玩的木船有何用?你们的几个土炮台能打几发炮,别炸了自己。”

王县令说: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现在趁机取回我们的鸦片,待你们铁甲凯旋,我们就继续大运鸦片,到那时,你我不是发大财了?”

铁头老鼠忧郁地说: “你们的这个该死的林则徐,他是不会买账的。除非把他给谋杀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则徐快要被皇上贬了。琦善将来可能接替他。看来,我要来个金蝉脱壳。” 王县令说。

 “那你一定让这个褚老三做牺牲品了。” 铁头老鼠说。

王县令点点头表示同意:“你不亏为老鼠,中国的十二生肖中,老鼠是最聪明的,一猜就知道我指的是这个算命先生。你说怎么处置他呢?”

铁头老鼠自信地说:“那很简单,我们来个一石三鸟,其一,你用他来换我们的鸦片,等我的大英帝国不久胜利,重开鸦片贸易时,我们有奇货可居。二是万一不行,你可用他和你一起假禁烟,包你开脱罪名;其三嘛,是下策,就像奕湘公爵所说的杀了他,称他像何老近这样的毒枭,就地正法,可报平安。”

 “我们都试试吧!现在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能活一个是一个。” 王县令说。

王县令将侍女唤进屋子,问:“这个褚先生怎么样?”

侍女胆却地说:“我就按您的吩咐做。可是这褚老三就寝之后就鼾声如雷,睡得像死猪一般,哪还有心思……”

王县令会意:“你这贱人!难道就不会叫醒他,让他进入温柔乡?”

侍女面呈难色:“老爷,这褚老三不像是那样的人,他对我的温柔好像不感兴趣。”

王县令止住她:“天下哪有男人不会坠入温软之乡的。唯有女人不会温软的。我看你就是这样的蠢女人,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做,真是贱人。”

侍女只有连声道是,退出。

王县令一计不成,只好再生一计。

1840年二月。

在义律和堂兄懿律的推动下,英国政府决定派遣所谓的“东方远征军”任命这两人为讨伐中国的海军正副全权代表。指挥四十多艘军舰,四千多士兵浩浩荡荡地长驱直入向澳门海面进军。六月到达珠江口海面。朝廷内外闻声大惊失色,唯独林则徐镇定自若。他召见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关天培请见。他将关天培引入客厅,神情严肃说:“濨圃,这国家生死存亡就系在你的身上了。”

关天培感慨地说:“林大人鞠躬尽瘁,我等唯有死来报国。”

林则徐说:“濨圃,说死还太早些,但是,我们如果没有做好准备,那就离死不远了。”

关天培直截了当地汇报起关防情况:“大人,虎门要塞威远、靖远炮台的改建,加添了火力强大的炮200多门。”

林则徐听了,连连叫好。“有你这样的将领,中国有望了。”

关天培说:“林大人,现在的形势不好说,那个琦善老在皇上那里挤兑你,你要重视呢。如果让这个小人得志,这大清国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林则徐说:“皇上虽昏庸,但是能派老臣来,老臣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你这么一个将军,我已足矣。”

关天培果然不负众望,与英军在穿鼻洋一战,英舰重创逃遁。沙角和大角炮台也维修一新。将士同仇敌忾,士气超高,一定会以死御敌。

林则徐见到这样的大将,心里十分感动:“濨圃,敌舰就在眼前,我相信你,相信我的士兵,一定会同仇敌忾,将敌人的船击沉在我炮台前。”

果然不出所料,敌船“福拉基”号(VOLAGE)和“海奇斯”号(HYOCHINTH)袭击九龙炮台,清守将还击,双方交战数小时。鸦片战争拉开。

 

林则徐又召集各国传教士以及本地的官员前来行辕,接受林钦差咨询。大家对于战争的意见众说纷纭。林则徐说:“先前我们已将英夷困在海上,我们要让他们不吃不喝,饿死他们,渴死他们。这个办法很好。我知道洋人吃的是牛、羊肉,极需饮用茶叶、大黄,只要严禁这些货物外销,洋人自然投降。所以通令贸易部门不准外销这些货物。”

靖逆将军奕山颇为好笑地说:“诸位,本人认为洋人见皇上不下跪,是关节不能弯曲,只要用长竿捅倒了,洋兵就难以再战。”也许他是开个玩笑,但是在这种气氛里开这种玩笑实在显得太无知。然而因为他是皇亲国戚,别人只能掩面而笑而不能加以驳斥。而果勇侯杨芳更是荒谬,他站起来说:“诸位,我以为英舰、英炮很邪门,他们用的是妖术,所以要以邪制邪。我用城内女人尿桶、内裤,朝着英舰大炮的方向放,便能克敌制胜。”

与会者都掩面而笑。杨芳竟然还以为他出的精囊妙计。于是他真的去准备这些尿桶和内裤了。

王县令要铁头老鼠去奕山和琦善那里,要他在京城散布谣言,还去皇上那里告林则徐谎报战功一事,要皇帝将林则徐革职。只有将林则徐革职,粤地才有宁日。铁头老鼠憎恨林则徐,恨不得一口将林则徐咬死。他备好银两,启程去广州。

 

容闳在家里日日盼望着这个大汉能出现,来救望月和褚三伯。

忽一日,容闳在街角买糖葫芦棒,眼前来了一位大汉。他摘去帽子,容闳立刻就认出他是那天在县衙门见过的那个人。小容闳喜出望外。他大声说:“大叔,你终于来了。”

洪福拳师示意容闳不要声张。他把容闳拉到小巷子另一端,说:“小兄弟,你能告诉我你说的望月住在万管家的。你认识他的家在哪儿吗?”

容闳满口答应,也不管卖糖葫芦棒了,带着大汉就往万管家家里跑。路上,容闳天真地问大汉:“大叔,你不会是坏人吧!”

洪福拳师说:“我叫洪福,是个拳师。”

容闳叫起来:“啊!褚三伯给我们将故事,说您有百发百中的神镖,武功盖世。就是你啊!”

洪福笑笑:“这褚老三,把我传得太神了吧!”

容闳说:“褚三伯说您是杀富济贫的英雄。你能把褚三伯救出来吗?”

洪福拳师说:“你这小鬼,要救你褚三伯哪那么容易啊!可是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你褚三伯将望月托付给我,我今天来,先要把望月带走,教他武功,抚养她成人,我去想办法救你的褚三伯。我还有些朋友,他们也是你褚三伯的朋友。我们会齐心协力将你三伯救出来。”

“洪叔,我能跟你一起去救褚三伯吗?”

“孩子,你太小,这救人的事是在刀枪尖上,一不小心就丧命,你去不得的。”

说话间,他们来到万管家的家。万管家的房子在南坪这个小村子算的上大户了。他们俩敲门,开门的竟是望月。望月见容闳,高兴得跳起来。又见容闳后面跟着一个大汉,却生生地看了一眼。这时万姐出来。洪福向前作揖,道:“万大姐,有礼了。小的叫洪福,是褚秀才的生死朋友。”

万大姐一听,前面站着就是那个血性汉子洪福拳师,那个为禁烟片连命都舍得出去的洪福拳师,心里十分激动:“你就是洪福拳师,你就是那个禁烟英雄啊。”

洪福说:“万大姐,你过奖了。国家有难,人人有责,褚老三才是真正的英雄呢。我们这里的英雄是在万民之中的。万大姐,我有一事相求。”

万大姐说:“洪拳师,我已经知道相求的事了。望月的行包中有一块褚秀才写的短信,信中说不管望月在那里,何人照顾,有一大侠终来领望月为徒,这个大侠就是洪福拳师。”

洪福拳师好生感动,从口袋了掏出一块同样布条,印着褚秀才的同样笔迹,上写着:万望让洪福拳师抚养我闺女望月,收为徒弟。下面的落款褚汉儒。街上的左邻右舍只知道褚秀才,万大姐第一次见到秀才的真名。两布条上的字完全吻合,万大姐这下深信无疑,便唤出望月。望月见过洪福拳师,一点不陌生。便拜过师傅。容闳见望月要走,实在是依依不舍。

洪福拳师说: “现在战事已紧,而珠海口又是首当其冲。他想带望月在此住上一段时辰,待战事平息,再做打算。”小容闳听了,这才破涕为笑。洪福拳师告诉万大姐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和望月以后,便要带望月离去。

万大姐喊住拳师说:“我告诉你,听说褚秀才现在在王县令的府上。你们要去救他,就到那里去救他。”

容闳牢记万管家和拳师的话,拔腿就回家去。林氏正在做饭,见容闳急急回家,见容闳没卖一根糖棒就回家,感觉奇怪。便问:“你怎么不去卖糖棒了呢?”

儿子回答:“娘,今天我见到谁了?”林氏不解:“见到谁了也不会不卖糖棒呀!”

容闳将望月和洪福拳师的事说了一遍。林氏很不放心望月。容闳也看出来了,便说: “娘,你不是说过让望月到我家来住吗?”

“我是说过,可是我们家自从你阿爸过世,才安定下来。而今望月又被这洪福拳师领走,要我怎么办呢?”

容闳立即说:“娘,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我们把望月接过来吧!”

“既然褚秀才托了洪福拳师,望月将来习武学艺,就不会被人欺负,倒也好。” 林氏一边说着,一边打扫灶头。一转头,容闳早就出门。容闳去哪里呢?原来他想找望月一起去看褚秀才。那时,拳师和望月刚进门,就见容闳急急跑来。

容闳气喘吁吁地说:“拳师大叔,我能不能和望月去看看褚三伯?现在就去。”

拳师一愣:“你这小鬼,刚到家又跑到这里来了,不怕你妈妈打你屁股啊!”

容闳还在喘气,说:“拳师大叔,我不怕,我就是想看到褚三伯。”

望月听到容闳想去看他的养爹,也嚷嚷要去。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在洪福拳师前面直嚷嚷,拳师被弄得没有办法,想了想说:“孩子啊,你们不知道,那个十恶不赦的王县令一心想逮着我想报他的杀父之仇,要是我带你们去,我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容闳想了一想,说:“拳师大叔,我不要你被这个王县令杀了。我要我万管家带我们去,好吗?”

洪福想想这个望月实在可怜,这么小就成了孤儿,好不容易褚秀才领养了她,如今被关进阴森大院,如果不让她去看看,不是伤透了她幼小的心灵。况且容闳这个小机灵鬼想出要万管家陪去,万管家在这一带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照顾这个孤儿这个恶官也不会看出破绽,所以就答应了。两个机灵鬼一蹦一跳找万管家去了。

 

王县令每天在扳着指头,指望英国军舰打进珠海,将林则徐这些禁烟的斩尽杀绝。他听奕山说,琦善已经成功地劝说皇上发配林则徐。他王县令想来个煽风点火,火上加油。这个林则徐只和英军船有小小的接触,就连报七次大捷。他要告林则徐虚报战功。他早就将此捅给了琦善,琦善乘机大做文章。他要告诉皇上,我们的木帆船和英国的军舰战,简直是以卵击石。王县令日日盼着这义律打胜仗,这个混皇上早日取消禁烟禁令。他已经听说皇上已经要琦善做钦差,他感到很有把握。英军的海船战不过广东水师,就北上,定海失陷。皇上大怒,令琦善为钦差来粤地。林则徐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而他现在对褚秀才的这一招一定会保他反败为胜。

王县令见褚老三美女不为所动,不为酒肉所惑,这人真是没有了人性。想必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便要手下将褚老三关入大牢。大牢前要让他签字画押。想到这里,便吩咐手下备上酒菜。他疾步走出房间,来到大厅,和何师爷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下,他们俩来到大厅,大厅里早已有狱吏们在那里恭候。何师爷向狱头示意,狱头命令捕快将褚秀才押了进来。王县令端坐在老爷椅上。何师爷大声命令道:“下面的鸦片大毒枭褚褚汉儒跪下!”

褚秀才听到何师爷将他的真名叫出,料定今天会有一场灾难。他斜眼看看何师爷,不予理睬。何师爷见他的命令没有效果,便命捕快用脚踢褚秀才的腿肚子,褚秀才噗通一下双腿跪倒地上。褚秀才大叫:“ 哼!我犯法了什么法,你们凭什么要我下跪?”

王县令的眼珠一转,挥袖对捕快们说:“没事了,你们退下吧!”

捕头不敢多言,默默退出。王县令假惺惺地搀起出秀才,脸上挤出笑容,放低声音说:“秀才,刚才下人多有冒犯,请原谅!快快请坐!”

褚秀才不知这王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名其妙地问:“王老爷,你一会儿待客人,一会儿抓犯人,你这究竟是干什么?你们在我身上还要打什么主意,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您直说吧!”

 

王县令面有难色地说:“秀才,本官也是没有办法,身不由己啊!我们在你家里查出不少鸦片,虽然你家的鸦片数目不大,但是我们认为你也是一个窑口,我是爱莫能助。乡邻们传说你收了一个女儿,他的父亲就是因鸦片而死,你还要贩卖鸦片。可是你在乡邻们口碑很好,大家都说你是好人。唉,这年头好人也会办坏事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褚秀才一听就急,但是他转一想,这大毒枭连杀人抢人的事都敢做,还有什么栽赃的事做不出来,但是他还是很气:“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个大毒枭,这方圆百里的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亏你还是个百姓的父母官,看将来林大人彭大人他们怎么处置你!”

王县官狡计地笑笑:“那就看谁先处置谁了,秀才,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我处置你在先,你的命捏在我的手中,我手中有官印,我手中有圣旨,我有你的贩毒证据,皇上不会相信你的。等你人头落地,你去哪里说理去呢?我看你还是放聪明一点,和我好好配合,我会留你一条命。但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褚秀才被气糊涂了,大声说:“你太卑鄙了,你怎么能这样栽赃呢?”

王县官说:“卑鄙,我卑鄙,卑鄙能卖几个钱?我还看不上卑鄙两个字呢。你要用邪恶,用邪恶,懂吗?你要用邪恶来形容我才对啊。可是你有什么用?现在还有不邪恶的官吗?我是想帮你,秀才,看在我们是多年的乡邻,我是想帮你。不过你要配合,你要配合啊!”

一旁的何师爷这时开腔了。“秀才,想必你比我聪明,聪明人不做笨事。你听说过现在流行 ‘被犯罪’一词吗?就是这个意思。古人说莫须有,今人说被犯罪,就是栽赃。你是个明白人,你能为林则徐卖命,能为彭凤池,马辰卖命,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是能配合王老爷,你的前程可是无量呀!”

褚秀才听着听着,忍无可忍。但是他想,这年头,被犯罪的小老百姓太多了。他们被杀被关,有谁主持过公道?小老百姓只有像蚂蚁一样被那些当官的有权的揿死碾死。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说:“好,你们把话都挑明了,这是世道,我也不想和你们争辩,你们究竟要我干什么?”

王县官笑了,眉头耸成八字:“我说了嘛,这秀才终究是秀才,就是比平常人百姓聪明千倍。我和你说过,我为官多年,也是身不由己。为了帮你脱罪,你就配合演场戏。”

褚秀才不解问:“什么戏?什么戏你要我配合演?”

何师爷接口说:“别的就不要做,只要你在这张纸上画个押就行了。褚秀才接过一看,皱起眉头问:“这、这不是要我承认是毒贩,是窑口,是汉奸吗?”

师爷陪笑说:“这只是走个形式,虚应一下朝廷的禁毒,绝对不会对你有害。”

王县令也说:“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以前我这个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这个大才,我还想重用呢!”

褚秀才怀疑地说:“王老爷,你是在说笑话吧!你是朝廷命官,我是一介算命先生,我交了哪门子运气呀,能攀上到你这里做官的高枝,你不会在嘲弄我吧?”

王县令真情地说:“哪会呢?你这样的人才我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我决定改邪归正,待你的事解决,我会到林则徐林大人那里投案自首,大家都是中国人,他一定会宽大为怀,会接受我的忏悔,让我立功赎罪的。”

褚秀才看到王县令和何师爷说话真切,便认了真,按下手印。手下突然来报:“大人,门外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要见这个褚老三。”

王县令和何师爷见出秀才手印既按,不日就要变鬼,不让见着两个孩子也于心不忍,因此便应允到:“尔等要他们仨在门口等。”他转身对侍从吩咐道:“

你们为褚老三备一桌酒菜,让他饱餐一顿,算是对得起他。这外面三个也可和他一起入席。”

侍从应了一声,准备去了。少顷,侍从来报,酒菜已经备好。褚秀才被引入房,请上座。下人送进来热腾腾佳肴,享受这一生当中,从未享受过的待遇。梳理毕,衙役们恭敬说:“褚老爷,请用餐吧!”

这时,褚秀才看到从外面来了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褚秀才认得这个大人:“这不是万管家吗?你怎么会来看我呀?”

万管家刚要说话,望月早就过来,哭着要把褚秀才拉回家。褚秀才用自己的袖子将望月脸上的眼泪擦干。望月止住哭泣:“爹,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褚秀才说:“望月,爹很快就能回家。他们还要重用我呢?”

容闳看到这样情景,走上去说:“褚三伯,望月盼着你回家,我也盼着你回家。我要听故事。”

褚秀才对孩子们说:“望月,三小子,我就要忙了。待我做完这里的事,我就回家。我要住大房子了。”

隔壁房间的王县令和何师爷听了窃喜。何师爷悄悄地对王县令说:“这家伙还说是念过书,见过世面,其实是一个十足的书呆子。被略施小计,便自投罗网。大人甚至不要动刑,就乖乖就范。他死到临头还做梦。”

王县令沉下脸说:“少戴高帽子了,抓紧时间去办事!”

何师爷躬身说:“是。”就退下。王县令继续听着。只听出秀才得意告诉孩子:“你们放心,我在这里受到殊遇。”

望月说:“爹,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褚秀才说:“孩子,爹很快就会回家的。”

小容闳担心不放心,问:“三伯,他们不会骗你吧?”

褚秀才自信说:“不会,你这小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难道我会被骗吗?”

他向望月:“你好好住在三小子家,好好听林娘的话。”

望月应了一声,说:“爹,你不是……”

容闳赶紧堵住望月的嘴。这时,万管家说话:“秀才,你尽管放心,我们会管好望月,但你要多保重,要小心你的身体。”

秀才连说几声谢谢。就让孩子和万管家坐下来一起吃饭。容闳和望月互望一眼,才慢吞吞就坐,他们几个就吃了起来。吃好饭,万管家告辞,领着孩子出来。王县令见他们走了,便手一挥,早有兵丁进来,将褚秀才双手反绑。“

秀才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县令哼了一下: “秀才,你吃饱喝足了,现在该是你下地狱去的路上了。带走!”

秀才被带入大牢。万管家见王府上下全是兵勇,草木皆兵,料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便快步来到排屋的后面,洪福也从远处看到王府戒备森严的情景,也料定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他要立刻回到林则徐彭凤池那里。于是他对万姐说:“万姐,今晚好像要发生什么了。你带着三小子快回去吧!”万姐告辞。

洪福将望月带回彭凤池他们的营地,彭凤池和马辰正等着他。马辰一见到他就嚷嚷起来:“拳师,你是真不知道?”

拳师说:“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辰急着告诉他:“番人就要开打了。还有,王县官过几天要将褚秀才以大毒枭之罪处死。”

洪福听了,十分愤怒:“什么?褚秀才成了大毒枭?这是哪跟哪的事啊!这个王狗官,想嫁祸于人,自己来个金蝉脱壳。好个狡猾。”说完,他火冒三丈,拔腿就走。马辰急忙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洪福愤恨地说:“我要把这个恶贯满盈的王狗官杀了。这个狗官害了我的父亲,我虽杀了他的狗爹,但几次杀他们都没有成功。”

马辰说:“你一个人怎么去杀?现在他的府邸森严戒备,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你怎么抵挡得了这么多的士兵和打手呢。”

洪福说:“为救褚秀才,他刀山也上,火海也下。这秀才救过我父亲的命,也救过我的命,哪怕我死了,这两条命我还他一条,我还欠他一条呢。老狱头是我父亲的朋友。我父亲是广东有名的武师,被姓王家的陷害致死。我这次新帐老帐一起算。”

 

王县官从口袋了拿出蛇镖,仔细看着。何师爷进。王县官对和师爷说:“要你布置的兵员都到位了吗?”

何师爷眯缝这眼睛:“老爷,一切就绪,就看你的神机妙算是不是灵验了。”

“灵验,你难道今天没看见背后的人吗?”

“谁?”

“你这个何师爷,说你脑袋瓜灵,怎么这回不转了?我料定这洪福就在什么地方。他一定会像从前一样会来劫狱。你买通了很多武林高手和铁头老鼠的洋枪手都就位了吗?哼,这次如果将洪福抓到,也圆了我报杀父之仇的梦了。”

 “老爷,一切已经安排,请你放心。” 何师爷回答。

“那好,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周年祭日了。”

入夜,洪福整理行装出发,出发前,他对彭凤池和马辰说:“两位兄弟,如果这次救人不成,我就只好带望月走了。听到外面有人传,林大人好像会被陷害。现在鸦片既烧,我也要履行我对恩人的诺言,收望月为义女,教她习武,日后好为恩人报仇。”

彭凤池和马辰知道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拳师的决定,而且今夜他俩都有任务在身,无法和他同往。便道了声后会有期。拳师就起身。夜深天黑,凉风习习。洪福拳师翻墙而进,在老狱卒的小房轻敲。老狱卒知道是他,开门。

狱卒说:“拳师,正如你所料,秀才被关在死牢里。很难将他救出。”

狱卒将牢门钥匙塞给了拳师。拳师退出,向牢室蹑手蹑脚疾步而去。突然从房上跳下一人,伸拳打过来。拳师急忙交架,两人在窄道斗打。拳师觉得这个人身手不错,但这窄道里伸展不开手脚,便退出,飞身上房,同时在房上三四个大汉围上,拳师在屋顶来个空转扫荡腿,将几个扫落下去。但又上来几个,拳师从袖子里倒出飞镖,一松手,几个中飞镖,落下屋去。黑暗中,拳师看到上面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这王贼已有防范,自己力不从心。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纵身一跃,跳出人群,上后院屋顶,见前后房顶都有人,便跃入院子,他知道这个院子有四通八达的门。脚刚抵地,被一只手拉着,这人便是老狱卒。老狱卒没让他吱声,拉着他过走廊,老狱卒拉开一个暗门,放他出去。

自从洪福将望月带走,容闳找不到望月,心里十分失落。现在他也没有地方打听他们的下落。有时就等在褚秀才被封了的家门口,一坐就是半天,希望他们出现。他想再去监狱看褚三伯。他在监狱外转,见一个老人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他就上去问。原来这个老狱卒就是救褚秀才的老人。他说他带容闳进去看褚秀才。容闳见到褚三伯。他已经被打进死牢,褚秀才出来见到容闳,脸上高兴得发光。容闳见此情景,哭了。褚秀才最不高兴的就是见到男人的眼泪。

褚秀才换了个话题:“三小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容闳连忙问:“三伯,什么事?”

褚老三真诚地说:“三小子,你要继续上学,有了学问才好为我报仇。”

容闳不知为什么被人抓进去,问:“三伯,为什么像这样的好人还要被抓坐牢。”

褚秀才说:“ 这天下大乱,连望海寺都被大风卷走,英夷先用鸦片将中国人变成病夫,然后用洋枪洋炮来惩服,他们将来统治中国,皇上有眼无珠,成昏君,满朝乱臣贼子。你答应三伯,要读书,将来做个拿破仑。望月是个好姑娘,你将来……”

衙门老人进来,催容闳出去。容闳只得离开。

 

虽然英军主力北上,进犯闽、浙沿海。英舰“布朗底”号犯福建厦门,被守军击退。但英军攻陷浙江定海。英抵天津大沽口外,在粤英军偷袭关闸炮台。琦善在皇上那里把这些都归处于林则徐冒犯英国人的错。昏君信以为真,下旨令琦善与义律谈判于大沽口南岸,以答应惩治林、邓等,换取英军撤兵南返。九月十五日,英舰起碇南下。道光派琦善为钦差大臣下旨将林则徐、邓廷桢交部议处。现在义律成为英国全权公使。懿律率英军返抵澳门海面。沙角炮台危在旦夕。彭凤池,马辰和洪福他们聚在茶楼商讨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彭凤池呷了口茶,说:“林大人虽被查办,但要我们招募乡勇,保卫炮台。炮台能保则香港能保。炮台失守,这昏官琦善必将香港强租给英国。那才是中华大国的耻辱。我知道中华血肉之躯挡不住夷人的枪炮弹,但是我们不挡,天下何人能为。”

洪福拳师说:“国破家何在,家破人何在。是条好汉,我跟你一起去,男子汉为国捐躯于沙场,无愧面对列祖列宗。”

彭风池劝说道:“马辰,洪福兄弟,你们先留下来,据探子报着这王狗官这两天就要问斩褚秀才。现在唯一能就褚秀才的就是劫法场。你们俩要好生配合。等救了褚秀才,立刻来沙角炮台会合,一起来抗英。”

洪福和马辰听了,都点头,马辰说:“彭大人,你一个人带着义勇军,处处小心行事。不过守将们也都是出生入死,视死如归的好汉。我们一得手就来你这里汇合。”

彭风池带着从南屏村和各地招募的乡勇离开。大家都来送行。彭风池要乡亲们放心。这时人群中跑出一个孩子来。彭凤池一看,这不是容闳吗?容闳拉住彭凤池:“彭大人,我也要去。”

彭凤池说:“三小子,你还太小,你不能去。”

容闳争辩说:“那阿旺怎么能去呢,他没有比我大几岁啊?”

彭凤池笑着说:“阿旺已经十六岁了。我知道。你在过两年再说吧!”容闳只得退到人群中。乡亲们带着自家的熟鸡蛋塞给阿旺和乡勇们,嘱咐他好好跟着彭大人杀英夷。

 

沙角炮台进入战争状态,清兵将士们都枪脱帽,刀出鞘,杀机四伏!南屏村的义勇军,协助保卫炮台。彭凤池知道没受过正式军训,一定会有意外。果然不出所料,十六岁的阿旺,简直吓坏了,他想找个好机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阿旺见同村的同胞都睡得很死,鼾声大作,觉得是个开溜的好机会,他偷偷爬起想开溜,可是运气不佳,一个乡勇去小解回来,问他怎么起来了。阿旺竟然笨嘴笨舌,不知说什么好。乡勇觉得奇怪,但见阿旺乖乖回营睡觉,也就没有放在心里。阿旺睡不着,到了半夜,又悄悄起来逃跑。可是运气不佳。天刚刚亮,被站岗的哨兵抓了回来。在这种就要开战的情况下,临阵脱逃是最忌讳的事,陈副将很恼火,要砍他的脑袋,阿旺得屁滚尿流,苦苦哀求饶命;陈连升副将恐动摇军心,坚持非斩不可!就在这时,只听“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跟着地动山摇。陈副将还来不及问原因,属下已经来报,英舰突然开炮攻打我炮台。话音刚落,又是阵狂轰猛打,以致守炮台的清兵,抱头扑地,隐蔽起来。登时火光四射,硝烟腾空!彭凤池建议将阿旺的脑袋,暂寄在他脖子上,要其戴罪立功;阿旺千恩万谢。

英舰炮火蔽天,爆炸声不绝于耳,英军见清军不还击,认为中国人根本不堪一击。在英军猛烈的炮火中,清军不断有人死伤,陈副将忍无可忍,想要开炮还击,却被其子鹏举劝阻。因为,朝廷革了林则徐之职,改派琦善为新任钦差大臣,这琦善胆小畏事,不敢得罪洋人,早就敕令沿海各省,不得开炮还击,否则将遭致严惩。陈副将无奈,不想抗命,但见手下弟兄,一个一个倒下去,心中好比刀绞一般!由于琦善命令不抵抗,清兵屈居下风,将士死伤无数, 彭凤池无法再忍这种惨景,他催促陈副将下令开炮还击。陈副将终于也忍受不下去,下令开炮,打断英舰的头鼻,英军一阵哀号,其统帅伯麦见状,怒不可遏,下令集中火力,摧毁沙角、大角两座炮台!当下“轰轰轰”英舰炮火齐发,炮弹如雨点落下,协防的义勇军,拿着的是长枪、大刀,悄悄地爬向岸边,准备潜水偷袭英舰,但被英军发现,大炮又一阵猛轰!瞬间血肉横飞,哀鸿遍野,阿旺更是魂身颤抖,吓得又爬了回来。陈连升见难以坚守,忙命其子鹏举,冒着敌人强烈炮火,向关天培求援。陈鹏举见到提督。陈鹏举大喊:“关提督,英军炮击如雨下,我军开始并未还击,死伤无数。前方十分危急,沙角炮台危在旦夕。战况告急,需马上派兵增援!”

关天培勃然大怒:“那是你们公然违抗军令,擅自开火,遭炮火泻下。倘若你们静静地不开炮,难道红毛番无忧无辜地杀人?”

陈鹏举争辩道:“我们是死了很多将士才忍无可忍还击的。难道你要我们坐等死吗?”

关天培更加气愤:“来人,将他绑起来问罪。”

陈鹏举大喊起来:“关大人,冤枉我了。英军不但施诈偷袭炮台,还轰死我军无数,再不抵抗的话,简直是坐以待毙!你难道让你的部下这样屈死吗。我们又不能还击,这打的是哪门子打仗啊。”

这时,总兵李廷钰也派人来告急,关天培纵眼遥望,见英舰火轮打头阵,帆船压后,数十艘兵船,高扯红旗,叩头接尾,鱼贯冲进来,船炮隆隆震地,黑烟遮天,宛如数十条孽龙,张牙舞爪,向虎门猛扑过来!关天培见势态严重,一方面下令反攻,一方面要李廷钰速往省城,请求琦善增兵增援。李廷钰向琦善求援,他哭着叙述战况,全省的文武官员,也帮着他求援,冥顽不灵的琦善,惟恐妨碍了他议和,并未派兵增援。关天培这时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琦善的骗局,鸡胆卖国的琦善的骗局。关天培自感上当,内疚万分,急忙放了陈鹏举。陈鹏举到了阵地,父亲陈连升陷入了苦战,看着身旁乡亲,一个个的倒下,他们以自己血肉,去抵挡先进的蛮夷的炮火,只见尸体遍地,断臂、残肢四散,殷红的血染红炮台,情况之惨烈,非人能忍受的。炮台和阵地彻底地被英军炮火夷为血红的平地。就在苦撑之时,魏源冒险前来,给了关天培振奋,他把林则徐勉励之信,亲手交予,促使关天培死守,魏源为了帮助他们,自告奋勇去求援;可是,当时炮火猛烈,关天培恐有闪失,命人送他出阵地。战争仍在持续,清军尽管伤亡惨重,他们仍奋勇死守,不知过了多久?援军终于赶到了,由果勇侯“杨芳”率领的兵马推着一桶桶半人多高,宽需两人合抱的“独门武器”,给了要登陆的英军,迎头痛击!黄汤屎尿齐出,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欲恶,英军们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暂时受挫返船。原来,杨芳觉得英国舰炮很邪门,它们虽然在水上浮行,却能炮炮皆准,命中率远胜过清军,固定在陆地上的炮台,其中必定用了妖术;因此,携带了许多秽物,想来个“以邪制邪”。屎尿战没作用,只令英军感到可笑、莫名其妙而已,他们很快又展开攻击!关天培与将士们,为了保卫疆土,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当敌人的子弹,穿过了他的右臂时,关天培将佩剑,迅速换给了左手,没有流露丝毫的痛苦,直到子弹击中胸膛,依然率部顽抗,显示中国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

伯麦见取胜不易,遂收买了许多汉奸,由后山攀爬而下,对守卫清兵进行突袭!英勇的陈连升、陈举鹏父子,腹背受敌,两人不肯退却,于后山埋下地雷,炸死百余贼兵;他们用生命捍卫阵地,直到弹尽援绝,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英军攻下沙角炮台,伯麦对他的顽强抵抗,导致英军付出惨痛代价,感到非常生气,遂下令把陈连升的尸体,斩为肉酱!

 

容闳在周围的小镇到处寻找卖艺人,他希望能找到洪福拳师和望月,要拳师去救褚三伯。突然在一个小镇的街头看到有一个很像把一个汉子在卖艺,便挤进去,旁边的女孩背影很像望月。他一把拉过那女孩,女孩回头。原来不是望月。容闳自觉羞愧,连忙道歉,说:“师傅,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叫洪福拳师和望月姑娘?他们也是卖艺的。”

那个汉子连连摇头。容闳十分沮丧。

 

前线将士正在浴血奋战,而王县令此刻正在策划一场法场。他要处死一些他所谓的大毒枭,鸦片走私犯。这时,他已经要他的衙役和清兵将法场准备停当,他吆喝着将褚秀才押上死囚车。一路鸣锣开道。他的狱差一路敲锣一路高喊:“褚秀才帮助洋人,扰乱民心,十足的汉奸,今日就要处斩!”

“五个最大恶极的鸦片贩子今日就要杀头问罪喽!”

在人群中,容闳听到狱差的喊声,恍如晴天霹雳,他看到衙门官兵戒备森严,害怕洪福拳师不能救褚三伯,急忙跑回家,在家里找到一坛酒,疯似的往外跑。母亲喊住他他也没有回头。飞快奔向法场,想见褚三伯最后一面。

在酒楼,马辰问:“洪福兄弟,朋友们都在外面侯着,你这次一定要他们来帮忙。否则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洪福说:“马辰兄弟,你不愧为我的好兄弟。这次行动我单枪匹马干比较灵活自由,要是有朋友的话,在外头接应一下就好了。马辰和洪福对南屏小镇的地形和会出现的情况一一进行分析。作了布置。

容闳赶到法场,他看到望月,向她跑去,他刚想喊望月,突然被后面一个人捂住嘴,容闳手一松“乓”的声响,跌碎手中的酒瓶,容闳的心往下沉,往后看,竟是马辰。马辰示意容闳不要说话。

王县令命人将五花大绑的褚秀才拖上来,将他的头按在断头台上,一名桧子手手提红缨大刀,站在王县令旁。王县令开腔:“诸位乡亲,诸位百姓,皇帝禁烟圣旨下达多年,本县令全力禁烟。但是这些烟贩还是猖獗,致使千百生灵涂炭。万户家庭因鸦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然烟贩褚犯汉儒和其余五犯累教不改。不杀不平民愤,开斩。”

只听褚秀才悲愤高声说:”我某头落之日,便是大清亡国之时!这王贼只知坑害无辜百姓,贪赃枉法,和英国人合伙私运鸦片。他是国之祸首。现在我大清兵士正在炮台御敌,我乡兵正在前方牺牲,而他们却在这里胡作非为,你会遭报应的。”

此话震撼了全场。王县令恐秀才抖出他的更多丑闻,下令立即斩首。这时,一把飞刀横空滑过,飞向王县令的心脏。王县令一让,飞刀正中右肋。王县令痛得敖敖直叫。这狡猾的何师爷暗地里早就布置的兵马,此时大量的兵马涌出,把洪福拳师挡在外圈。王县令不管疼痛,下令斩。脍子手手提刀落,褚秀才登时血溅法场,身首异处。望月见状大哭,拉着容闳就往断头台跑。马辰拉住他们。师爷的兵马护王县令等人撤远,马辰让容闳和望月去看褚秀才。望月抱着她养爹的尸体,悲恸欲绝。养育之恩还未报,养父便遭冤死。她暗自起誓,要杀王县令为父报仇!

洪福拳师负伤上前拉住望月,对容闳说:“三小子,你的望月跟我走了,我们会回来的。你褚三伯说过,你永远不要忘了多苦多难的望月妹妹。”

容闳点点头,用袖子擦擦眼泪,看着他们走远。

                                                    

战后,当洪福拳师和马辰赶到沙角炮台时,看到一幕壮烈牺牲的场面。他们想寻找到彭凤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马辰发誓要为这些抗英英雄立碑。他用刀在炮台石碑上刻下“沙角炮台民族英雄”的字。 南屏义军的尸体,被送回村中,村中痛哭连天,抱怨老天不公。一股浓浓的哀伤气氛,笼罩住全村,清廷保护不了百姓,洋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令百姓人人自危!                            

马辰和洪福拳师分别时,马辰告示洪福拳师:“拳师,秀才兄弟托你把望月养大,你好生教她练武,将来有一天,望月也许能为他养爹报仇。你别担心我的下落。林则许大人已经要被发配到新疆,我追随林大人多年,决定跟随林大人去新疆。”

马辰和洪福拳师和望月在一个十字路口告别。马辰要洪福拳师处处小心因为王贼县令一定会通缉他和望月。他嘱咐望月学好武艺为她爸爸和养父报仇。望月点点头答应,眼里含着泪花。

 

 

 

 

 

 

 

 

 

 

 

                                 第八章

 

 

 

自从望月和洪福拳师离开后,容闳在家感到很孤独,想去打零工,他和哥哥说:“光杰,你不是说在小桥头那边有找人做工的吗?我和你一起去好吗?这糖棒的生意越来越差。这怎么办呢?”

光杰觉得弟弟说得有道理,说:“好,就想求得母亲的同意。”

光杰转向母亲:“娘,弟弟想和我一起去小桥头的集市,找找小工做。”

林氏说:“做小工又脏又累。别人一定是把最重的活留着让你们做的,娘实在舍不得你们去做这种活呀!”

容闳倔强地说:“娘,不怕,我和哥壮的很。再累的活我们也不怕。”

林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要是你们阿爸还在,就有办法了。”

两个人都拿了根扁担和绳索,到了桥头集市,等在那里受人来雇。光杰比较老实,站在那里不吭声。容闳说:“哥,我到那边去打听打听,人家要做的是什么工。”

光杰要容闳不要乱跑,容闳应了一声,就来到一个雇主的身边。那个雇主正和人谈雇佣。容闳插进去,说:“你这个活我来做比较合适。你雇我吧!”

雇主打量了容闳一番,说:“小老弟,我的活你是吃不消的。我家米店是扛米,每袋百五十来斤重的米,不把你压扁,你从此也不会长个了。”

容闳哥俩待了老半天,竟然没有人来和他们搭讪。他们只好泱泱而回。回到家里,光莲见了容闳说:“弟弟,你赶快到邻居大洋那里去,他今天来我们家里了。他问你要不要去澳门干活?”

“干活?到澳门去干活,干什么活呢?”容闳问。

光莲说:“我不知道,他说他干活的地方要雇一个能说简单英语的人。”

容闳一听有活干,说:“那好吧,我去问一下。”

容闳拔腿就到大洋家里。大洋见容闳来了,便说:“光照,我在澳门罗马天主教堂牧师的印刷厂干活,那边的牧师要雇一个能说简单英语, 能给装订工折纸说页码数字的男孩。每个月四五个美金的收入,你娘已经同意你去那里做工了。”

容闳听了很高兴,问:“那我什么时候动身呢?”

大洋说:“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吧。”

容闳说了一声好,就回家了。林氏在家,容闳将刚才大洋的话学了一遍。林氏很高兴。但是想到儿子又要外出澳门,林氏不免又有些担忧。容闳看出母亲的担心,说:“娘,我一个人已经去过澳门读书,不会有事情的,你就别担心了。”

林氏将容闳出门的包裹准备好。容闳临出门时,对母亲说:“娘,我会寄钱回家的。”

林氏听罢,心里更疼孩子。容闳跟着大洋来到澳门的天主教印刷所当装订书籍的小工,每月挣三块钱寄给母亲为补贴家用。

 

洪福拳师带着望月离开南屏村后,就在在乡民舍的院子里住下,院子里有一棵参天的大香樟树,叶茂枝盛,郁郁葱葱。洪福就在这棵香樟下教望月习武。望月天资聪颖,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学了一遍。望月学得很快,洪福觉得几个小青年都不会是望月的对手。他便要望月歇息一会。此时望月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加上本来出身望族,母亲小家碧玉,父亲读书之人,尽管跟着洪福风雨露宿,疲于奔命,但是望月端正的脸庞,眉如翠羽,短衫束腰,只见她肌如白雪。尤其是刚刚练武过,她的脸就像绽开的玫瑰。洪福想,亏得她学了这一生武功,要不有多少富家恶少,流氓恶霸,街头泼皮会对她垂涎欺负。现在他也对得起救命恩人褚秀才了。他看到望月练了不少了。望月给洪福递茶,洪福接过茶,喝了一口。看到望月这样孝敬洪福。 洪福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养女徒弟了。 望月在洪福边上的椅子坐下,说:“师傅,我的这套您的看家洪拳打得怎样?”

洪福这时不在思考望月的武艺。洪福想这孩子有了自卫能力,已经足矣,她该成一个什么样的家了。洪福心不在焉地问:“望月,你说什么?”

望月见洪叔没有听她的话,故作娇啼说:“洪叔,你没听到我的话呀。”

洪福说:“你刚才是在说你的洪拳打的怎么样?洪叔觉得你已经九分十分的好了,只是发力还要暴些,可是你是个女孩子,这样已经全了。”

望月可不是这样想,她想练全练精,她说:“洪叔,就是发力,你要教我如何练啊。要不我拿什么为我死去的爹报仇啊。”

洪福欣慰地笑着说:“好好学武功,我还要教你一些绝技,那会近距离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等到学好了,不但能为你养父报仇,而且能将害死你爹的鸦片贩子全给杀了。”

望月心领: “洪叔,你讲的是你的蛇头飞镖,我把要领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洪福继续说:“望月,飞镖就象洋人的洋枪,能在一段距离杀坏人。要领在于发力和判断。发力是蛇镖飞至目标有强大的穿透力,手腕判断就是蛇镖要百发百中,五十米不能偏斜一寸。这样的暗器具有威胁力。懂吗?”

望月点点头,开始练习蛇镖。

 

天主教印刷所里的工作十分忙。一本接一本的圣经书流水过来,容闳不断地用英文喊着页码等。中饭时分,大家都歇下准备吃午饭。大洋走过来喊他的名字:“阿闳,你有一封信!是你家寄过来的。”

容闳奇怪,家里从来不常给他寄信。怎么现在突然冒出一封信来,一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他心里十分忐忑不安地接过信。一看,不是家信,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是从澳门寄到家里,再由家里转寄到澳门的一封信。寄信的人是一位医生,他是葛慈莱夫先生的朋友霍普逊医生。他打开信,信中写道:“学生容闳,我是澳门美华慈善医院的霍普逊医生,几年前,我的朋友葛慈莱夫夫人曾经谈起她学校和你作为她的学生的事,她对于她的学校停办十分内疚和伤心。在她离开澳门去南洋前,将重开学校做了安排。她专门到我这里,葛慈莱夫夫人曾叮嘱我,一旦马礼逊学校重新开课之时,定要把你召回上学。一年前,她的学校在香港重新开课。我开始犯难,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找你,后来,我向不少的人打听你家的地址,现在终于找到了。见了此信,请你赶快和我联系,我将你送到香港马礼逊学校。”下面的落款为:霍普逊医生。

容闳知道澳门美华慈善医院离印刷厂不远,只有一个英里的距离。容闳异常兴奋。读书对于容闳一直是一种梦想,这种梦想不仅发源于他的家,对他的爹和自己送大哥光杰去上私塾的羡慕,而且发源于在私塾的窗外偷听上课的激动和在葛慈莱夫老师的课。上学使他学到了无尽的知识,他就喜欢傲游在知识的海洋中。现在,这个梦又在他面前,他又可以上学了。上帝多么惠顾他啊。他的心里高兴极了。他的心在飞奔,飞奔到霍普逊医生那里,他想立刻去医院见到这位医生,他仿佛看见自己坐在教室里学习各种知识。

大洋看到他恍惚到了梦境,知道一定被什么魔住了,便问:“阿闳,什么事使你这么投入,这么高兴?”

容闳没顾得上解释,便对大洋说:“大洋,我下午请假,有急事。”

大洋不解:“有什么急事这么匆匆忙忙的?”

容闳没说,要大洋跟牧师为他请个假。大洋答应了 。容闳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是他在葛慈莱夫夫人学校里养成的习惯。他匆匆地一路小跑,来到美华慈善医院。霍普逊医生见了容闳,一个血气方刚,仪表堂堂的青少年。从霍普逊医生那里,容闳了解到了香港马礼逊学校的近况。原来澳门的马礼逊学校在鸦片战争前停办了以后,他们以前所聘的美国人山姆.布朗 (Samuel Brown 1810-1880) 于1839年11月抵达澳门。布朗是美国康涅狄格州人,高中毕业于康州的孟松学校。1832年毕业于耶鲁大学。布朗到达后,就开始了马礼逊学校的恢复工作。学校初办在大三巴旁的马礼逊教育协会内。学校的宗旨还是以促进英文教学,以使中国人取得西方的各种知识,进而宣扬耶稣基督教义。道光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四日清廷代表钦差大臣耆英、伊里布,英国代表璞鼎查在英军旗舰“康华丽号”上正式签订了中英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后,英夷割据港。基于此,澳门的马礼逊协会考虑将学校从澳门移到香港。也就是因为马礼逊的长子马儒翰是首任港督璞鼎查的译员,首任华民秘书(后称华民政务司)。璞鼎查遂同意提供马礼逊学校摩利臣山道山坡土在1842年11月1日完成了校园的准备工作。 布朗开始履行对葛慈莱夫夫人的承诺,找到原有学生十七人,容闳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容闳问霍普逊医生:“是布朗先生和夫人教我们读书吗?”

霍普逊医生说:“是的,难道你认识布朗先生么?”

容闳照直回答:“当时学校解散时,大家都来送葛慈莱夫夫人,布朗先生也来了。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我一定要去他那里读书。”

霍普逊医生说:“我还在害怕你会不去呢!这样的话,我就完不成对葛夫人的承诺。以后我怎么对她说呢?”

容闳担心,说:“我怕我娘可能会不让我去香港,你知道我们家里太穷了,再说,这场战争,她已经怕我跟洋人大交道了。到时候少不了还是要请你帮忙。”

霍普逊医生说:“到时候,我会尽一切力量来帮助你。”

容闳说了很多次谢谢,就辞工回家去了。

 

在香山县南屏镇,容闳的孝顺是出了名的。晚饭的时候,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感到很幸福。大哥又捕了好多鱼,林氏将一条大鱼夹到容闳的饭碗里,说:“光照,你在澳门没好饭好菜吃,到了家,多吃一些。”

容闳知道这是娘在疼自己。 他很感动地说:“娘,我在澳门很好,我想继续去读书。”

林氏听了警觉起来:“你说什么?你又要去读洋书?”

容闳从娘的语气上听出她有些为难和犹豫不决。大凡做母亲的都想自己的儿女呆在自己的身边,都不会爽快地答应自己的孩子远离家。但是,容闳想自己如果不去读书,那么以后一定会辜负葛夫人的期望。将来要做大事,一定要去读书。况且家里还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只要自己以后在经济上能帮助家里,也一定会尽孝的。他一定要说服娘,于是他说:“娘,要想改变家里的生活条件,我一定要去读书,一定要走出去。我会好好孝敬你的。在家里还有兄弟姐妹,你就放心好了。”

林氏感到很难过,她调转头,容闳看到母亲在抹眼泪。容闳觉得心里十分内疚,怎么能让母亲这样的悲伤呢。林氏擦完眼泪,转过头:“光照,你没有觉得鸦片战争,这些英夷杀了我们多少人呢!光咱们南屏村死去多少义勇军。他们的惨状还在我的眼前,想起就会使人害怕。那倒霉的褚老三啊,死得太惨了。如果再去英国人开的学校读书,恐怕日后的下场跟褚老三差不多。” 林氏极力阻止儿子去英国学校去读书,她继续说,“光照,这飘洋过海太危险,何况鬼佬与中国人毕竟不太一样,他们到底有何居心,实在难以预测。他们行凶起来非常残酷,杀人不眨眼。你以后一定会凶多吉少的。你不能去啊!”

容闳见母亲这样的固执,看来只好苦苦哀求了。“娘,我真的想去,家里有这么多兄弟姐姐照顾你,你一定不会感到寂寞的。我求求你了。”

光杰见母亲和弟弟陷入了僵局,他要弟弟让妈妈再想想,也许妈妈什么时候会想通的。光杰要光照先别着急。容闳听哥哥这样告诉他,也就不做声了。他默默地吃完饭,对哥哥和母亲说:“娘,哥,我还是先回澳门做工去吧。”

光杰说:“那你过几天回来好了。” 容闳应了一声,跟家人告辞。

容闳很沮丧地回到医院,霍普逊医生看到容闳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知道八九是家里不同意他去上学,因为这不是一家如此,而是好几家的学生,都是因为这鸦片战争,就害怕英国人,不想和英国人打交道,为此,学校已经失去了好几个学生了。现在眼前的容闳,他自己的态度十分坚决,他想读书,他还没有对英国人强烈的反感。他一定要为容闳想些办法说服他的母亲。于是他告诉容闳不要着急。也许什么时候他得娘会改变主意的。

容闳担心地说:“我娘这个人是直脑袋,不会转弯子的。”

霍普逊医生想了想,然后提议说:“我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在医院先干些活,在医院里帮助准备做药,油膏的材料。那看上去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工作,然后告诉你娘你在做这样的工作了。做这样的工作需要培训,你这不是会很顺利地去上学了吗?”

容闳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母亲虽然不愿意让儿子去英国人开的学校去读书,但是她还是希望儿子有个好工作,赚很多的钱。容闳就答应了。

容闳每天提着一个油膏桶做油膏,也有些时候,穿着医生服在医生后面坐着看着医生看病。这样约过了两个月。霍普逊医生和容闳商量请容闳的妈妈来。声称在医院里找到医生工作,这样可能会说服容闳的娘。

那天一早天刚亮,容闳就出发回家接他娘来澳门。到了家里,只见弟弟躺在床上,姐姐在家服侍弟弟。容闳走到弟弟的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他想弟弟一定得了炎症。

光莲担心地说:“光照,弟弟已经发了两天烧了,不退,娘和光杰去请大夫了。家里的钱也差不多用完了。你来的正好。你给想想办法吧。”

容闳说:“姐姐,你别担心了。弟弟是感染了什么病菌。治疗还是简单的。”

光莲听容闳这么一说,像得到了救星似的:“光照,那你得想想办法,让弟弟马上去治疗啊!娘这两天急得都生病了。”

说话时,林氏和光杰回到了家里。林氏见儿子回来,就和容闳唠叨起小弟的病来。“你弟弟已经病了几天了,脸上通红通红的。啊呀,这大夫今天还没有空来看病,你弟弟发烧滚烫滚烫的。 急死人了。光照,你有没有一点办法?”

容闳想到美华慈善医院和霍普逊医生。看来,只有把他送到那里,让霍普逊医生治疗,既能治好弟弟的病,也能说服母亲同意他去香港马礼逊学校读书。于是他便说:“娘,我看你和弟弟一起去我工作的医院里吧。让霍普逊医生看看,他一定能治好弟弟的病的。”

听到儿子在澳门的一家医院找到工作,而且和医生一起,现在小儿子亟需要看病治疗,林氏有点迫不及待:“那好,光照,我们跟你走。” 她转过来吩咐光杰,“光杰,你赶快将你弟弟的衣服穿好,我们一起到码头去澳门。”

光杰听到光照能将小弟送到医院去,松了一口气,赶紧帮弟弟穿好衣服,大家急急忙忙地将出门的东西收拾好,光莲说:“娘,我也想去。”

林氏说:“光莲,你就别去了。在家守着,那个郎中如果来了,就告示他我们都去澳门的医院了。”

光莲答应着。容闳一行急匆匆地来到医院。容闳安排弟弟坐在医院的长凳椅上,自己进入办公室。正好霍普逊医生看完一个病人,见容闳进来,问:“你娘来了没有啊?”

容闳说:“霍普逊医生,我娘来了,还给你带来了一个病人。”

“给我带来了一个病人?”霍普逊医生有点惊诧,“谁?”

容闳说:“我弟弟生病了,发烧,看来很严重。我的娘急得不知所措。乡下的郎中也看不好这个病,我只好把弟弟带来了。”

霍普逊一想,十分高兴地说:“容闳,你真的很聪明。好,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么一个机会,来说服你母亲让你去读书。把你的弟弟带进来吧。要你娘也来,这样我就能和她说话。”

容闳出去,林氏四处张望,她悄悄地对光杰:“这是你弟弟工作的地方吗?这么干净,这么好的地方。医生水平一定很高吧。”

光杰催促娘:“娘,光照要我们把弟弟扶进去。”

林氏将小儿子扶起,光杰和容闳将弟弟搀扶进入病室。林氏站在一旁,见霍普逊医生开始诊断,林氏禁不住问:“医生,我儿子得的什么病呢?医生,我儿子犯的什么病呀?”

容闳对母亲说:“娘,医生还没有诊断好呢,你就先别忙问。”

霍普逊医生诊断完以后,就对林氏说:“你儿子的病一定是肺炎。”

“肺炎?”林氏吓了一跳:“那可是怎么办呢?大夫,这肺炎会死人吗?”

霍普逊听了,笑了一笑,颇为轻松地说:“还好,是早期的,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打几针就会好了。”

“那一定会很贵吧? 我们也许付不起那笔医药费呀!大夫。”林氏担心地说。

霍普逊说:“你儿子容闳在我这里工作,你的费用就免了。这下你就不要担心了吧!”霍普逊医生慷慨地说。

林氏看到儿子在医院里有这么好的“工作”,也就同意了容闳去上学的要求。容闳十分感谢霍普逊医生,医生说:“容闳,你妈这下也同意了。我和你明天就上布朗老师的学校吧。”

容闳点点头:“好的,霍普逊医生,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霍普逊和容闳早早出发,他们来到马礼逊学校,这座学校是当时香港第一所新式学校,因此门口有很多人在围观。校长布朗牧师站在门口迎接学生。容闳随医生来到学校。布朗校长见医生领着容闳来,连忙迎了上去。霍普逊医生对布朗校长说:“山姆,我把人给你领来了。这下我可是对得起葛夫人了。”

布朗校长笑笑:“你也对得起我们的主了。这些学生来的多么的不容易呀!”

霍普逊见大家等着布朗校长去和他们说话,不便现在和他说很多话,就说:“我在这里住上一天,我有话和你说。”

“好吧,晚上我请你吃饭。”布朗老师说着,就和别的来客打招呼去了。霍普逊医生对容闳说:“阿闳,现在你到家了。不拘束,我在香港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明天就要回澳门,今晚我会和山姆说些事情。明天你会知道结果的。你千万不要辜负葛夫人的期望呀!”

听着霍普逊医生对自己语重声长的教诲,容闳点着头:“霍普逊医生,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霍普逊离开后,容闳隐隐感到有点孤独。但当他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那种孤独感云散了。他看到自己的老同学,黄胜,黄宽,亚根,亚焯,亚运,亚杰,亚驹,亚煜,亚远和亚秋。老同学相见,分外亲切,大家都谈着学校解散以后的各自的情形。

下午,布朗校长要大家集中起来开个开学典礼。因为只有几个学生,所以没有什么场面和排场。大家将椅子将布朗校长和夫人围成小小的半圈。布朗校长看上去十分和善,彬彬有礼。他讲话极其清楚,因此,每个同学听得格外真切。

布朗说:“同学们,我叫 Samuel Robbins Brown。我高中的时候,是美国马萨州的孟松学校读的,后耶鲁大学毕业,又在哥伦比亚大学和纽约联合神学院攻读神学,我是上帝的儿子,是牧师。这是我的太太,她也是毕业于耶鲁。这是我们俩在中国开了第一所英语学校。也许当你们读美国地理的时候,我会把我的家乡告诉你们。你们都是中国的好学生。在我们以前,你们这个国家还没有一所像样的基督私立学校。这所学校将会打开你们闭塞的心扉,让你们像鸽子一样,飞向世界。你们会学到很多人类的智慧和科学知识。”

校长讲完话,校长夫人就向孩子们发新书和课程表等等。容闳拿到课程表,仔细地读完,他悄悄地跟黄胜说:“阿胜,这些英语课一定很有趣,看英语写作,还有那些科学课,我做梦没想到我能有机会学这些。”

“我听麻西(William Allen Macy)老师说,这些不可能在中国任何一个私塾能学到的。”

“对啊,我也很喜欢科学啊。”黄宽小声地说。这时,校长让学生们自由活动。

容闳来到黄宽和黄胜边上, 老同学又在一起,他们互相问着问那的。黄宽问容闳:“阿闳,你知道望月的下落吗?她现在在哪里呢?”

容闳听了,不知怎样回答同学的问题,他低头沉思。黄宽见容闳心情断然沉重, 就打住问话。这时,布朗老师刚好走到容闳前面, 诙谐地对容闳说:“那个和你一起逃学的女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望月女孩怎么没有音讯呢?”

容闳惋惜地说:“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我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布朗见容闳眼圈红了起来,知道每一个普通中国人都有很多非比寻常的故事。也就不问下去。容闳却把望月和洪福拳师的事和布朗先生说了。布朗听了,沉思良久。跟容闳说他更应该好好学习来救中国。容闳点点头。

入夜,布朗在家招待霍普逊医生。医生跟布朗说:“山姆,你知道我花了很多时间把容闳送到你这里,这孩子聪明,是块读书的料。”

布朗校长说:“医生,我知道,我是十分感谢您的。有这样的学生,的确是我们学校的幸运。”

医生介绍说:“可是你知道吗,容闳的家庭实在太过贫寒,他们家我知道是交不起学费的。我怕他会半途退学。”

布朗领会:“出不起学费的不仅是容闳一家,还有黄宽和黄胜根本出不起费用。我已经向我们那里的几个地方申请经费了,他们答应会资助我们,还有一笔数额不大的家庭赡养费给他们的父母,这样让学生能安心读书呀。”

医生听了,这就放心了。容闳读书将没有后顾之忧了。

布朗把容闳叫到办公室,他把霍普逊医生和他的谈话给容闳说了。布朗和霍普逊医生的这种广博的爱心,使容闳十分感动,他决定努力以报。容闳被书架上的一本书所吸引,布朗顺着容闳的视线望去,只见容闳注意的一本书。布朗走过去,将书从书架上取下,递给容闳。容闳翻开目录,问:“布朗先生,这是不是葛慈莱夫先生撰写的那本叫《海国图志》的书。”

布朗惊奇地看了容闳一眼说: “是。你怎么知道这本书的呢?”

“你还记得我们在送葛夫人去南洋吗?” 容闳说。

“记得。”

“她那时送给我一本英文本的。我一直在读这本《海国图志》。你现在的这本比葛老师的全面。我很喜欢这本书。”

布朗见容闳读过,知道容闳一定能成为一个有知识,有作为的人。他说:“阿闳,这本书是葛慈莱夫翻译的最后稿印成的书。比他给你的出版晚一些。我把这本送给你吧!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一定要完成业。”

容闳此时还不完全明白学业的含义, 但嗜书如命的容闳来说,得到这本书比什么都重要, 他双手捧过书:“布朗先生,我答应你。”

布朗校长请当时宝顺洋行的颠地来讲课。容闳早就知道这个人带来很多鸦片, 颠地和铁头老鼠的鸦片把望月的亲爸给害死了。也是为了禁鸦片,褚三伯被王县官给杀死了。听到布朗老师说颠地要来讲什么学, 容闳心里早就十分憎恨。他和黄宽和黄胜等同学商量。他把望月为什么没有了爸爸的事给黄宽和黄胜说了, 他们俩也痛恨鸦片, 因此他们仨就开始设计怎样惩罚这个颠地。他们在教室门框上放上垃圾。只要一推门, 垃圾就落下来。容闳要黄宽想法让颠地先推门进入, 这样, 这些垃圾灰就落到他的头上。 如果颠地来讲课, 他们就准备好很多问题, 让颠地出洋相。他们一旦计划好, 就开始实施。

那天一大早,学生们听说有一个大人物来了。布朗要大家早早起床,穿上正式的服装,大家排好队在校门迎接颠地先生。容闳,黄胜和黄宽在人群中玩纸老鹰。颠地看到这三个孩子对他毫不在乎的样子,走去,不悦地责备说:“先生们,这里是学校,谁让你们这样玩?”

 “你是谁?我们玩关你什么事?” 黄宽反问。

这些学生对颠地这样的没有礼貌,布朗先生十分尴尬,但是他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学生对颠地这样没有礼貌。颠地身旁的霍普逊医生介绍说:“阿闳,他是学校的董事。”

 “什么是学校董事?” 黄胜不解问。

霍普逊回答:“就是这所学校,是他出资办的。”闻言,学生们都吓跑了,唯有容闳没跑,反而走上前致歉:“颠地先生,我们很抱歉不知道您是董事。”

颠地蔑视一笑,调头欲走。小容闳忽然开口说:“先生,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颠地返身道:“你有什么请求啊,你说说!”

容闳说:“先生,请您不要再把鸦片卖到我们国家。你知道这鸦片使多少中国家庭家破人亡吗?这鸦片害死了多少人吗?”

颠地一阵尴尬,但忽然哈哈大笑:“你这小鬼,你真的好不懂事。我们的鸦片救了多少人呢!”

容闳又问:“你不把鸦片卖给我们中国人可以吗?”站在一边的霍普逊医生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颠地笑着回答:“小鬼,我问你,你能不吃饭吗?”

“人不吃饭怎么能行?可是人不抽鸦片可以啊。”

 “鸦片对中国人来讲,就跟饭一样。” 颠地冠冕堂皇说:

容闳惊讶问:“你,你吃鸦片跟吃饭一样?那你每天吃什么啊?难道每天吃鸦片吗?”

颠地被这个孩子的问话问的头昏脑胀的。但是他知道这个孩子在挑战他。他便没好气说:“你……” 他本来想骂出声来,但是觉得在这个场合,这样骂不合适,便收口,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霍普逊哭笑不得,连忙截口说:“哎呀,颠地先生,你不是还有事吗?我们快走吧!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然后,他回头对容闳说:“快回教室上课吧!”

霍普逊说完,强拉颠地离去。容闳注视他们背影,心里说。“你这个坏家伙,咱们走着瞧。”

黄胜、黄宽等人奔上来,黄胜问容闳:“你怎么敢捉弄校董,那样说话?”

 “我并没有撒谎,望月她爹,要不是为抽大烟,也不会卖了望月。” 容闳说。

 “就是在澳门和我们一起上学的望月?” 黄胜好奇问。

 “那是我们那里褚三伯的女儿。” 容闳回答。

 “你褚三伯抽大烟啊?” 黄宽又问。

 “不是!是望月的亲爹抽大烟,没有钱了,就把望月给卖了。” 容闳否认道。

黄宽听了又好奇地问:“那褚三伯有这么多钱把她卖下了?”

容闳这下给问懵了,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说:“望月卖给了老乞丐夫妻,他们要挖望月的眼睛,还要砍望月的胳膊。是褚三伯把她救下来了。还有不久前的那场战争,我们村子死了好多人,就是因为鸦片引起。”

说到这里大家看见布朗校长陪着颠地来到教室门口, 黄宽站在教室门口, 看着布朗要为颠地开门, 黄宽一把拉住布朗, 布朗愕然, 颠地自己推门进入, 门框上的垃圾哗啦啦倒了他一身。弄得颠地灰头土脸的。看着颠地狼狈的样子,孩子们都笑了起来。布朗校长看到此情景十分生气。他忙不迭地试图掸掉颠地身上的灰尘,一边为孩子们淘气而道歉。

颠地恼羞成怒,失态地大吼:“你这布朗,你这个校长,竟然教出这样的邪恶的学生来,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要给我好好处理这些学生。把为首的给我开除。”

布朗校长知道这件事非追究不可。他连忙回答:“颠地先生,你放心,我一定处理这件事。我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颠地洗刷干净,来到教室, 他一眼认出容闳,他对容闳说:“你就是那个在葛夫人班上逃学孩子吧。”他转身对布朗说,“这样的恶作剧一定是他干的。你要惩罚他,要不然,我们会有新的措施出来。我们这样的教会学校,岂能容忍这种行为,这种亵渎和下流的行为。”

布朗校长应允着。颠地开始给同学们演讲:“同学们,我身为校董,今天到这里演讲,我很高兴。我今天要演讲的是基督教与生活。”

布朗带头鼓掌,学生们稀稀落落地拍了一阵掌声后,颠地继续说:“宗教对于人类,就像灵魂和肉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上帝所赐予;因为上帝的赐予,才有新的诞生……”

耿耿于怀的容闳,打断了颠地的演讲,举手发言问:“颠地先生,难道鸦片也是上帝赐予吗?”

颠地张口结舌,脸上绯红,学生们窃窃私语起来。颠地强词夺理地说:“当然是!因为,它能麻醉人,为人类减轻疼痛。否则,中国人怎么称它福寿膏?这就说明了,吸食了它之后,能够添福又添寿。”

容闳反驳:“那霍普逊医生怎么说,它是碰不得的魔鬼?”

颠地勉强笑说:“你们中国人常讲:是药三分毒。如果,药真是毒的话,人为什么要吃药?似是而非的理论。”

容闳无言以对,颠地招手要他坐下,他又继续说:“猫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吃老鼠;老鼠被创造出来呢?也是为了给猫吃。整个自然界的创造,证明了造物主的智慧……” 颠地得意洋洋地结束他的演讲,容闳忿忿不平。颠地欣然对布朗表示,没想到跟孩子上课,是这么愉快的事。

布朗递上一杯茶,附和说:“是啊!你要还有兴致,我可以再为你安排。”

颠地说:“没问题,不过那个叫容闳的学生,好像很不友善。”

布朗哦了一声,询问原委。颠地说道:“他跟传统中国佬一样,敌视外国人,最好趁早开除他。”

布朗皱眉说:“是吗?可是,他是本校的前任校长,温斯蒂特别交代,我怎能轻率开除?”

颠地夸大其词说:“如果不开除他的话,一定会影响其他学生学习。”

布朗没下决定,只慢条斯理说:“没那么严重吧?他还是一个孩子。这事让我来处理。”

布朗老师将容闳唤到办公室,他对容闳说:“今天颠地先生演讲你有什么看法?”

容闳直率地说:“布朗老师,他很强词夺理,我和同学们准备了关于鸦片战争的问题我们也没有时间问。可是如果我们问,他也一定会很生气的。”

布朗老师问:“那是为什么呢?”

容闳说:“老师,那是因为我们和他的思维距离相差太大。布朗先生,鸦片对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是深恶痛绝的。鸦片对我们毒害太大了。你可能还记得在澳门学校,有一个女学生叫望月。”

布朗说他还记得。容闳把小时候看到的望月因为她爸爸抽鸦片把她卖了的事和褚三伯的死告诉了布朗先生。他说得十分伤心,落下眼泪。说现在还惦念着望月和洪福拳师的下落。布朗静静地听着, 显然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容闳对鸦片这样的憎恨。末了,容闳问布朗:“布朗先生,如果我还能找到望月, 她是不是也能来这个学校读书?”

布朗点点头:“我一定收这个苦命的孩子。”

 

就在容闳还是时时想着望月,此刻的望月在哪里呢?她正跟随卖艺人洪福拳师,白天跑江湖卖艺,夜间学习武技。她希望能够有一天,杀掉王县令为养父报仇。所以,虽然生活十分艰苦,但望月毫无半句怨言。她的武艺越来越好。

师徒两人来到离花县县城六公里的官禄村。望月对这个地名产生了好奇,问:“师傅,这个村子的名字怪怪的,怎么会又是官又是禄的?”

洪福解释说:“是啊,本来这个地方没有人住,后来听说洪姓家来这里谋生,他们开了个棺材铺,卖棺材,以前这个地方叫做棺材铺。他们的后人多了,渐渐形成一个村子,因此有私塾老先生将这个不雅的地名按发音改成官禄村,意思是做官发财拿俸禄。”

望月说:“师傅,这个名字到还有点意思。正说着,他们来到村子中央的一块空地,摆起场子准备卖艺。在搭场子的时候,洪福对望月说:“月儿,这里的人都有些彪悍,到时候千万要忍耐。实在认不住,为师来帮你出头。你自己可不能出拳相向。”

望月答应着,其实她只管自己在做事,也没有听到师傅在唠叨什么。等到准备定当,这时场外的看的老乡渐渐多了起来。洪福拳师从箱子拿出一面锣来,他敲了几下,便放下锣。双手抱拳向四周做了一个礼道:“在下师徒两人,初到贵方宝地, 今日借贵村划场地表演几下家传的几手功夫,请各位有钱的卖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父老乡亲多多包涵。” 说罢,自己先练了一套拳脚,然后,望月出场,这十四五岁望月姑娘生得瓜子脸,柳眉弯弯,皮肤白净,刚练过拳脚,脸蛋红彤彤的,煞是好看。她身披紫红披肩,穿一条浅杏黄肥腿裤,英姿飒爽地拉开弓步,打了一套八面临风拳。人群不断喝彩叫好。这时,街那头一阵喧哗声,围着场子的看众乡亲惊恐地退到一边,只见一群人押着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后生,几个泼皮混混不断地对他拳打脚踢。为首的那个有个恶少见望月还在表演,箭步跳入。望月正好出拳点击,那恶少趁势一把将望月搂过,他的喽罗们停止踢打那个青年,大声嘘叫着押着那个后生围上来。众乡亲认得这帮泼皮恶霸,知道这帮人一定又会惹出事端。拳师看到这恶少跳入圈子一刻站立不稳,断定这厮是个水货,便一伸臂,手指点到这家伙的太阳穴,这恶少啊呀一声,放开望月,向前趔趄。洪福拳师向前:“这位爷,你怎么能砸女孩子的场子呢?你想比武,不妨跟我的女儿过过招。如何。”

这恶少站稳,嘴巴犟犟:“好,如果你闺女输了,做我的丫鬟。”

“那你如果输了呢?你怎么惩罚自己啊?”

拳师断定这恶少就这么几招,胜不了望月,挑战道。

“我若是输了,我就给她十个大洋。”

洪福拳师说:“我也不要这十个大洋,你若是输了,你叫你们这帮人不要再对那个人棍棒相加。把他给放了。”

恶少想了片刻,说:“我这里还没输过人,我能白捡个这样漂亮的丫鬟,好,一言为定!”乡亲们见拳师要整治这个恶少,大家都重新围了过来。拳师在望月耳边耳语几句,望月点点头。这个恶少也伸了伸身子,拉开架势,冲着望月就是一拳。望月闪电一让,恶少拳无落点,向前趔趄。望月照着这厮的太阳穴撩起一拳,打得这家伙啊呀倒地。这家伙爬起来向后退。拳师上前:“人留下,你们这些人,滚!”

恶少气象泄了气的皮球,对押着青年的混混们吼道:“撤,我们撤!把他放了。”

洪福见这些人撤了,赶紧要望月收起行囊,他们带着救下了那个青年离开花县走远, 洪福和望月他们在一棵大树下歇息。洪福仔细打量那青年, 见他气宇轩昂, 两眼生辉, 断定他是个不同寻常的后生。望月对刚才发生的事很好奇,便问这个青年:“大哥你是本地人吗?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抓被打?”

这个青年感激回答:“在下洪仁玕,本在私塾里执教,但因富绅与官府勾结,我数考难中,于是气愤摘下“孔子”和“文昌帝君”的牌位,引起学生一片哗然!我胞兄获悉此事,认为我是离经叛道,遂纠集一批恶人抓住我痛打。还要把我赶出官禄。”

洪福这才恍然大悟。他说:“原来你是一个落魄秀才,你在这秀才之乡亵渎秀才祖宗,不被人赶出来才怪呢。你将来有何打算?”

洪仁玕无奈地说:“唉,我如今有家难回,准备去找堂兄洪秀全,和他一起去广西传教。

望月好奇地问:“大哥,你传的是什么教?”

洪仁玕回答:“是基督教,是基督耶稣教。我大哥正在广西那边传教。也许能做些大事。”

望月啊了一声:“原来和我读书的澳门马礼逊学校一样的教啊!” 望月在澳门的小学学过耶稣基督,他们每天还要做祷告呢!”

洪仁玕听了十分惊奇。这漂亮小女子竟然有天大的学识。这些是他大哥经历千辛才学到手的,现在竟然在这个小女子口中轻松道出,实在算是奇迹。望月将她在学校里学到的耶稣圣经说给洪仁玕听。洪仁玕听得入神。洪福可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坐在那里端详着这个年轻人,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望月有个像洪仁玕这样的后生做归属该多好!这样年轻人实不多见。也许有了这个人, 望月终生会有依靠,她的家仇不愁报不了。他见洪仁玕起身告辞,洪福却百般挽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后生很有主见,他不可能留得住洪仁玕。洪福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有了冲动,跑到洪仁玕前面说:“仁玕,你既不肯留下,那么,你就带望月走,我把望月许配给你,日后你和望月拜堂成亲如何?”

洪仁玕十分惶恐,连忙下拜:“师傅为何这样高抬仁玕,折煞我也。现在我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我怎能带望月姑娘走,我何能何德受拳师如此厚爱,许女儿给仁玕成婚?”

望月听了, 十分羞涩,但对师傅说:“师傅,我不会跟任何人走的,我有师傅养育之恩,我有养父和亲生父亲的家仇未报,我要照顾到师傅最后一刻。师傅,我任何地方都不会去的。”

洪仁玕听罢,内心越发喜欢这个刚直女子。可是自己的处境和望月的愿望。他不可能带望月走的。于是他从自己颈上摘下一个玉挂送给望月。他说:“洪师傅,我把这个信物留于此,如果上帝安排我们再见面, 这便是信物,如果以后要找我, 这里便是我的家乡, 将来见物如见人。”

洪仁玕从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一杆毛笔, 笔头醮了醮舌头, 取出一张纸写,写上地址递给洪福。他说:“洪师傅,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却似两肋插刀的朋友。我永生难忘您们的救命之恩。日后我洪仁玕若是成器,定会报答你们。这是我的地址。你要好生保管, 以后可以找到我。” 洪仁玕再谢,起身走远 ……

 

布朗先生在上课。他在课堂上没有谴责容闳和别的孩子。他来到这块令上帝心酸的神奇土地,他看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鸦片把这个神圣的国度带到炼狱。这不是上帝的本意,也不是他布朗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传教想看到的。他理解这些孩子心中的痛苦。绝对不能怪他们对给他们带来痛苦的颠地的不敬。他的那颗仁慈的基督徒的心多么同情和怜悯这些孩子啊。他要向这些孩子传授很多东西,让他们知道做人的道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他开始讲解国家和领土的概念。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听了好半天。最后,布朗先生要学生们提问。容闳先举手。布朗很喜欢这个学生,他能提问,而且,他的有些问题使自己也很不易解答。

布朗说:“阿闳,你有什么问题?”

容闳有礼貌地站起来,说:“布朗先生,您说国家领土是指隶属于国家主权之下的地球表面的特定部分。 香港就是中国领土这样的一种特定部分,为什么被英国占领和治理?”

布朗预料容闳会问到这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又很难回答。但他觉得在一定要以事实为根据来回答,于是他说:“香港是中国的领土。到现在还是。但是。现在这部分领土被借给了英国,现在是属于英国所有。阿闳,我问你,你家周围有个恶人吗?”

容闳回答:“有,我记得小时候我家街上有个张麻子,很凶,每次看见别人家有新的犁,都要借走,这一借就成了他家的犁了。如果不借给他,这家就倒霉了。他会不断找麻烦,甚至还会打人。他是有名的恶霸。”

布朗先生说:“阿闳的例子很好,英国就像一个蛮横的张麻子,他就强借了中国的香港,这一借就是一百年哪。你们说你们的那个清朝政府,那个傻冒皇帝能对英国说声不字吗?为什么呢?”

布朗耐心解释,引导着学生。他一点也不忌讳说英国侵略中国的事实。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不太知道这些京城皇上大清国的事。虽然容闳听了布朗的话十分难受。可是他无法布朗回答。布朗说了下面一句话,使容闳永世记在心里。布朗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中国就像个奄奄一息的鸦片病人,政府的愚昧使国家变成站不起来的病夫。哪有不任人宰割的?落后哪有不挨打?这是中国人的耻辱。没有知识不能进步。孩子们,你们要好好学习,学好了,将来为你们这个可怜的国家做些事。”

容闳站起来,坚决地说:“老师,您教我们,我们一定好好学习。”

下课了,大家都到操场。容闳在黄宽他们几个男孩耳边耳语几句。他们立刻到校门口。黄宽故意装作摔跤,将马车夫引到他那里。容闳和其他几个男学生立刻走到马车边在马车的轮子上做了手脚。一会儿,马车夫见黄宽没有受伤,就回到马车来。容闳他们赶紧逃走。

霍普逊医生陪着颠地从学校内出来,登上马车。马蹄的哒的哒在街道上轻快奔跑。颠地余气未消,他对坐在旁边的霍普逊医生说:“你说!那小鬼叫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霍普逊一声微笑地劝道:“嗳呀!算了,他是个孩子,你就别跟孩子计较了。”

颠地恨恨地念叨:”我吃鸦片跟吃饭一样,你说气不气人?这小孩是个魔鬼,他会讲恶魔的话。”

霍普逊解释:“颠地先生,这话是你先说的,可别怪那个孩子。那孩子只是重覆你的话。”

颠地不满地说:怎么,连你也帮他说话?”

霍普逊医生语气颇为公正地说:对不起,我是实话实说了。”

颠地听了,陷入沉思,半晌也没说一句话。霍普逊想着颠地一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他问:“颠地先生,现在你又在想什么主意呢?还在为这个孩子的话生气吗?”

颠地颇为忧心回答:“中国的孩子,如果都跟他一样,我这鸦片,很快就会滞销。”

霍普逊悠然一笑说:“你想得太多了颠地先生。”

颠地否认道:“不,我没有想的太多。鸦片战争,要不是中国政府实在太腐败,那个皇帝和他的奴才臣子们实在太无能,我们能完胜吗?”

霍普逊听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口中问:“这是哪儿跟哪儿呢?这跟小孩有什么关系呢?”

颠地说:“你还没把我的话听完呢!” 他继续:“中国人喜欢把自己比喻成龙,现在这条龙老了,病了,动弹不了了。我的任务是让鸦片一直使这条龙病下去,把这病传给他们的儿子,孙子,和子子孙孙。你懂了吗?”

霍普逊医生讥讽道:“唉,难怪中国人骂你。原来你一直在咒他们呀。”

车夫挥鞭赶马,颠地坐在马车上,车子轻快向前行驶,颠地神气地喃喃说:小孩子想跟我斗,哼!还嫩得很呢!”

车后轮快速滚动,但是车轴上的插梢,已经被容闳们拔掉,所以,车轮滚着滚着,便松脱掉了下来。突如其来,颠地重心顿失,哎哟一声,人便跌下车来。车夫勒缰煞住车,跳下去扶颠地,颠地破口大骂:“该死的东西,你是怎么驾车的?”颠地忽听远处有隐隐笑声,忙转身查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第九章

 

 

 

 

一个星期过去了,今天是马礼逊学校董事会开会日。马儒翰,霍普逊等都来了。颠地身上绑着绑带进来,大家都很惊奇,布朗校长问:“颠地先生,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颠地向大家指指霍普逊,大家看到霍普逊手里也绑着绑带。

 “尊敬的布朗先生,这是你的那些中国学生干的好事!” 颠地说。

 布朗听了,感到十分意外:“颠地先生你可不要开这种玩笑。我的学生在学校里责问过你关于鸦片生意,在你讲演的时候问过你关于鸦片战争的问题,但是我学生不会也不可能干这件事。”

颠地听了布朗为学生开脱的话很不高兴,说:“你宁可相信中国孩子,就不肯相信我颠地,是不是?”

布朗说:“颠地先生,您先坐,大家先坐下来吧。” 校董们坐了下来。布朗认真地说:“颠地先生,我知道你和这些孩子有过不愉快。我们不能随便冤枉人。我只相信证据,没有证据,不能随便诬赖人啊。”

颠地忿忿地说:“那你把那个叫什么阿闳的学生叫来,我有办法让他承认。”

布朗犹豫之际,罗孝全正好进来,他灵机一动,要罗孝全去叫容闳。罗孝全依言而行,一会儿,他把容闳找来了。容闳看到颠地,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颠地怒目相向说:“你这个小老鼠,快说,你在我的马车上做的哪些手脚!”

容闳不解地说:“颠地先生,你在说什么呢?你的马车,你的马车在哪里?”

颠地说:“你再装蒜好了。按你们的话说,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昨天在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

容闳沉着地说:“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天我根本没离开过学校,也没有看到过您的马车。也许你得罪中国人太多,哪一位中国人要想教训你一顿,让你从你的马车上摔下来。

颠地由于愤怒,失态地喊起来:“你还想抵赖吗?”

容闳理直气壮说:“先生,您今天是抽了鸦片了吧。您一定是糊涂了。鸦片的确能使你失去理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欲加之罪吧!”

颠地跳起来,喊道:“我欲加之罪?我有证据!你的确在场!”

容闳和平地说:“颠地先生,我在场,那就请你把证据拿出来吧!”

颠地简直气炸了,吼道:“昨天,我听到了你的笑声!你的笑声!”

容闳心略略放下心来:“我的笑声?我的笑声?昨天我们在布朗先生的课中做游戏,很有趣,我们都笑过,那么我们大家都是你的嫌疑人了?”

布朗证明道:“颠地先生,你昨天离开的时候,我们还继续在上课。你怎么会在老远的马路上听到我们的笑声呢?是你在瞌睡里听到的吧!那是你在车上做梦了。大家说对不对?”

颠地见这样的争执不能说明问题,而且其他的校董也劝颠地不要这样强词夺理,坐下讨论别的事情吧。颠地要求说:“大英帝国能用军舰炮弹征服中国,我难道连这样的一个小孩都征服不了?布朗先生,我以校董的身份,责成你立刻开除这个无法无天的学生!”

布朗当着这么多校董的面,站起来说:“这是上帝的学校,上帝要求我们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不列颠可以用铁甲利炮征服中国,可是上帝要我们用道理去说服人,让他们信至高无上的主。 你这样做不就在亵渎上帝吗?我的学生容闳就在我的班里,我们正在上课,他没有可能在你的马车上做手脚, 因此,你的要求我以上帝的名誉只能拒绝!”

颠地威胁说:“布朗先生,这学校不是你们政府出的钱。你教出这样荒唐的学生,那我就没有办法再资助你们了?”

布朗见颠地施出这种高压伎俩,十分生气:“颠地先生,你首先是一个基督教徒,上帝教导我们要诚实,爱,可是你身上充满了仇恨和恶气。我说真话是我要做的,你资助不资助是你的自由。”

颠地听了布朗这一席话,气呼呼地拿起礼帽,悻悻然地走了。校董们看这个架势,也没有人劝颠地,大家继续开会。布朗要容闳离开。容闳对布朗崇敬油然而生,他深深地向布朗鞠了一躬,离开了。

校园的一角,黄胜、黄宽和同学们都聚在一起为容闳担心,黄胜说:“校董颠地找到学校,昨天的事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容闳被叫去一定是凶多吉少。”

黄宽也忧虑地说:“容闳岂不惨了?不是受罚,就是被开除。”

黄胜皱眉问:“你们说,容闳会不会把我们都扯出来呀?那我们都跟着倒霉。”话刚落音,只听有人叫起来:“嗳,你们看,那不是容闳吗?”大家抬头,循声望去,只见容闳大步走来,众人问:“容闳,这么样,你还好吧!”

容闳回答:“我没事!那个颠地校董却气跑了,走了。”

学生们惊喜说:“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

他们一开心,把容闳当英雄,合力抬起往空中扔。容闳站稳,说:“你们知道是谁在替我们说话吗?”

“谁?”

“是布朗老师,是布朗老师保护了我们。以后我们一定要感谢布朗老师。”

大家在校园里玩了一会,都回宿舍去了。

 

望月和师父在一个小镇卖艺, 这个小镇颇为热闹,人们在他俩的卖艺圈前围个水泄不通。洪福像往常卖艺一样,先抱拳向观众道了个开场。望月见师傅这两天身体不好,便跟师傅说,让她先耍一套青龙剑。师傅答应。望月从长背袋取出两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这里的观众从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长剑,大家哗然,望月一跃上空,然后将一把剑尖往地上轻轻一点,这一动作叫做蜻蜓点水龙上空,望月矫健的身影有一跃上空。她连接做了几个蜻蜓点水,她的美丽的身影就像空中的飞龙,忽上忽下,翻滚腾飞。她的剑舞的银光闪闪,使人目不暇接,博得观众阵阵喝彩。一套青龙剑下来,人们纷纷慷慨解囊,给了不少银两。

接着洪福上场。望月看到师傅今日脸色蜡黄,就对师傅说:“师傅,今天还是让我来献艺吧。”

洪福心疼望月,说:“还是让为师上一个节目。月儿不必担心。”

说罢,抓起一把关羽青龙刀,摆开马步,挥刀开臂,但是不一会,便感到力不从心,体力不支,差点跌倒在地。望月看得真切,立即跳入圈子,将师傅扶到凳子坐下,给师傅倒了一杯水。自己抱拳给观众道了个不是,观众渐渐散去。望月收拾完家什,和师傅一起推着小车,来到一家酒店。望月安排师傅坐下,要店小二上一盆热水,让师傅洗了一把热水脸。洪福看着这个不是自己女儿胜似女儿的望月,心里万分感慨。

待洪福点菜毕,他对望月说:“月儿,为师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望月似乎知道师傅要和她说什么,不让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师傅,您是我的师,也是我的父。师傅,月儿也又您得养育之恩。我的两个父亲都离我而去,我没有尽孝,你对我的养育教导之恩,我不能不报,现在师傅一点点地老了。我要为你养老送终,你不要撵月儿走。”

洪福看到这么好的闺女,心里百味杂陈,百般交感。说:“月儿,你难道知道为师要想说什么吗?”

望月道:“师傅想说什么,月儿早就知道,你会说你的身体慢慢不行了, 要望月去找洪仁玕,将来可有个归宿。”

洪福见望月知道他的期望,以为望月已经接受他的建议,便进一步说:“月儿,洪仁玕现在在广西, 他在私塾教书, 你可以到他那里去读书。以后就在洪仁玕身边做事,也省得为师一桩心事。”

望月见师傅误解了她,解释说:“师傅,望月使您失望了。望月只想让师傅养好身体,教我学好武功,将来好报养父之仇。”

师傅点点头:“月儿,你的报仇之心为师十分欣赏,但是,报仇是长久之计,而你的归宿,却是近年迫在眉睫。”

望月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张口。洪福见状说:“月儿,你是不是要想说什么,在师傅面前,你尽管说。”

望月见师傅这样诚恳,便开了腔:“师傅,你能带我去看看容闳的娘吗?我很想他们一家。”

洪福这才明白望月的心里还想着容闳,他也就答应了。店小二走来,将菜端上桌,边喊:”笋丝炒肉片来了!”

洪福浅啜一口酒, 举起筷子替望月夹菜,说:”月儿,吃!”

望月‘嗯’的一声,大口扒起饭来,望月好奇的问:”师傅,今天怎么吃这么好啊?”

洪福慢条斯理地回答:“这有两个原因,一、今天你表演的好,得的赏银多;二、我们师徒两人,好久没打牙祭了,总得好好补补吧!”

望月觉得有理,又大吃起来,洪福嘉许说:“月儿,学武靠的是悟性和毅力,你两者兼具,为师这些本事,你应该很快就学会。”

望月兴奋说:“那我就能去报仇了?”

洪福皱起眉目,凝重的说:“报仇可不像练武,狗官有爪牙的保护,谈何容易啊?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听师傅这么一说,望月又愁上眉梢。

 

容闳, 黄胜和黄宽在教室里摇头晃脑地背诵四书五经中的诗文。他们背得正起劲, 耶鲁毕业生梅西 (Wm. Allen Macy)老师走过来。平时她对这些孩子的英语发音十分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这些孩子说英语的卷舌音和音调为什么说不好, 写的为什么也是粤式英语。今天她仔细地听他们在背诗文,虽然她一句话都听不懂,但是这些奇特的发音却提醒她什么。而且,她觉得他们的广东话很耳熟。有了她好像为什么找到原因了。噢,原来他们说英语带着广东话的音调,他们的英语也是四书五经版的。

梅西对黄胜招招手,示意要黄胜走过去。黄胜到了她的身边,梅西问黄胜:“阿胜,你刚才在背诵的是什么?”

黄胜虽然不喜欢梅西,但他毕竟是老师。他说:“老师,我们在背诵我们祖先的文章。”

梅西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阿胜,你们讲英语,也像在背你们祖先的文章!”

平时黄胜就对梅西没有好感, 她这么一说, 他对她更反感。黄胜把梅西的话告诉了容闳和同学们。大家七嘴八舌地认为梅西是在侮辱他们。可是容闳对大家说:“我们的语言的确需要练。梅西老师并不是在嘲笑我们,梅西是在指出我们在说英语中的缺点。我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们的家乡的方言对学习英语,说英语的影响很大。我们应该找出原因,在说英语时,去掉口音。”

经容闳这么一说,大家冷静了下来。为了争口气, 于是大家就想办法。容闳提议说:“我们去海边捡些小卵石, 那个卷舌音需要将舌头挺起来, 我们每个人说话是在舌头底下放块小卵石, 舌头自然就卷了。发出音就纯真了。你们说好不好?”大家都认为这个办法不错,既可以练英语,有可以去海边玩一会。他们就一起出发了。

虽然大海离他们近在咫尺,他们已经好久没有闻到熟悉的海腥味了。风从大海的浪尖上刮过来,大家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十分清新。容闳督促大家快点找,不会让布朗老师担心。很快,同学们找到了好些光滑好看的卵石。回到了学校的宿舍。他们把卵石放在脸盆里洗。布朗老师看到同学们都在洗卵石, 十分奇怪。孩子们不学习竟然玩起卵石来了。

容闳解释说:“布朗老师,我们是想用卵石练发音。布朗听了十分更觉得奇怪,问这些石头怎么能帮助你们练习发音呢?”

黄胜说:“老师,我们说英语有地方口音,主要是卷舌音。我们要将小石子垫在舌头下面,把舌头抬起来,发卷舌音不就方便了吗?”

布朗笑笑:“原来你们不是在玩,而是在想办法学习啊。”

布朗被感动了,他没有看到过这样勤奋的学生。容闳和同学们的口音渐渐变得纯正起来。可是有一天,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黄宽不小心吞下了一颗卵石。这下可急坏了布朗老师。布朗立即在全香港找医生。找了好几个医生,都没有办法把石子取出来。容闳说:“老师,我们还是去找一个中医郎中吧。我弟弟以前也不小心吞了一个小珠子,是郎中把它取出来的。布朗老师找到一名郎中。他提着一只旧药箱来了。到了学校,郎中展开笔砚,为黄宽开了一付中药。布朗问老郎中:“先生,喝了药,真的能将石头排除来吗?”

郎中不假思索地说:“你这老师,还说有学问,我开的要当然能将这石头排除。”布朗立刻去药店买了中药。说来也神奇,将黄宽的卵石随排便排出体外。这使布朗相信中国的医学。

 

一弯新月,望月在月光下使劲练剑,洪福上前说:“望月,不对!不是那样!”

望月听到师傅的评论,只好歇下了手。洪福接过剑解释:“月儿,俗话说,刀出如猛虎,剑舞似飞凤。所以刀称为‘练’,剑则名为‘舞’;刀可缠头裹脑,剑却手不离腕。剑分为三刃,就是尖和左右刃口,练时需辨明三尖,才不会混为刀式,像你刚才练的就是刀,不是舞剑的样式。来,师傅练给你看。”

洪福提剑,望月看到剑在师傅手中时而蝴蝶绕花,时而蝇飞声过,时而蛟龙翻滚,时而海浪腾珠,望月全神贯注,煞是好看。洪福练毕,要望月再练一遍,这样言传身教,望月的剑也像过街清风,有感无影。洪福十分高兴,说:“月儿,你这真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好,今晚就到此。去歇息去吧。明儿赶个早去赶市。攒些银两,我们回南屏镇看你的林氏大婶。”望月听了,高兴极了。

 

这两天, 吃饭的时候, 梅西老师常常看到容闳往口袋里塞一个面包。

梅西感到十分奇怪, 她想知道容闳为什么要偷这些面包。吃完饭, 她便偷偷地跟着容闳。容闳走进房间, 将面包放到一个口袋里。梅西老师更加奇怪,她想探个究竟。第二天, 她又跟容闳到宿舍, 又见到同样的情景。在操场上,梅西看到黄胜一个人走来,便叫住他。

“阿胜,”梅西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梅西老师,你问吧!什么问题?” 黄胜说。

“你知道这两天,阿闳有些什么事吗?或者他家出了什么事吗?” 梅西问。

黄胜被他的问题问懵了。“容闳能出什么问题呢?这两天我看他从没接到多家里来信,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到外面逛去过。“我看他没有什么事吧!”黄胜淡淡地说。

梅西见容闳的好朋友都说不知道,也许是自己多疑了。也就不问了。

那天,容闳来到布朗办公室,布朗先生正在改学生的作业。他听到有人进来,抬起头,见容闳,就叫容闳坐。容闳没有坐下,他说:“布朗先生,我想请几天假,可以吗?”

布朗先生听了有些惊奇,这容闳从来没有迟到早退,缺席请假的时候,今天突然听到他要请假,听上去有些突然,他问:“我不知道能不能问你为什么要请假?”

容闳站在那里,显得很局促,好久没有回答问题。布朗先生看出来这一定是他个人的私事,没有办法告诉他的私事,也没有再坚持问下去,说:“好吧,你需要几天?”

容闳见校长答应,便说:“我需要请三天的假。”

布朗说:“好吧!你回来后一定要向同学要作业补上。”

“我会的,你放心吧,布朗先生!”容闳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这时梅西老师进来。布朗说:“梅西老师,我没有要你来这里,你一定有什么事吧!”

梅西说:“校长,是,我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你。”

布朗说:“那你说吧,什么事?”梅西向外看了看,见容闳走远,问:“校长,刚才阿闳到你这里来了?”

校长有些不悦,说:“容闳到我这里来,和你有什么事吗?他没有来告你的状。”

梅西唐突地问:“那他到你这里来干什么呢?”

布朗更不可理解:“梅西,这是容闳的私人事,和你有关系吗?”

梅西自觉得这样问的方法有问题,就换了一种说法:“校长,我没有这样的好管闲事,不过这两天,我觉得容闳的举动很奇怪。我本来不想向你报告,但是我越来越感到奇怪,所以我才来让你知道他的行动。”

布朗放下手中的笔,问:“梅西,你绕了这么一个大弯,还没有告诉我容闳到底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梅西终于说出要问的问题:“这两天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抓几个面包往口袋里塞。我已经注意他几顿饭了。你说我们的饭菜一点没有饿着这些孩子,他为什么还要偷偷地把面包往口袋里面塞呢?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布朗听了,睁大眼睛说:“真的有这种事?”

梅西说:“以上帝的名义,我说的话全是真的。”

这时,有人来报告容闳一个人离开学校从码头方向走了。布朗和梅西互相看了一眼, 说明梅西是对的, 容闳可能逃学。梅西说:“阿闳肯定是逃学去了。”

布朗不相信容闳会逃学:“不会,容闳不会逃学,他是上帝的最好的学生。他怎么会逃学呢?”

梅西说:“校长,你总是以最仁慈的基督眼光去宽恕人,衡量人。在葛夫人的学校里,容闳甚至在幼年的时候逃过学,不仅自己逃学,还怂恿别的孩子和他一起逃学。这次他一定也是这样。”

布朗没有再和梅西探讨容闳逃不逃学的问题,他拔腿就去码头, 他要将容闳抓回来。学校和码头不远,他估计下一班船还没有开,还有时间将容闳追回来。布朗先生到码头的时候,容闳已经买好回乡的票。他刚刚踏上船梯板, 就被一直大手拉了回去。他回头一看是布朗,他大吃一惊。他继而又想,可能布朗先生也上对面的大陆办事去吧。于是他说:“布朗老师,您也去大陆啊?你为什么现在去大陆呢,还没有放假呢?”

布朗说:“我不去任何地方, 我是来抓一个人的。”

容闳惊奇地问:“谁?布朗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布朗见容闳还不知道他的来意,便有点脾气:“我是来抓一个逃兵,一个逃学者,这个学生是惯逃学者。我不让他逃学,我要把他抓回去!”

布朗的语气很硬,想布朗先生不会来抓自己吧!于是他说:“布朗先生,但愿你说的不是我吧! 我是向您请过假的呀。我想回家看一下,这你是知道的。”

布朗先生责备地说:“阿闳,我抓的就是你。你还是给我回去吧!我收回我的承诺。我不允许你请假。容闳一听,急得几乎留下眼泪。他是多么喜欢布朗先生,布朗先生可以说是他的最尊敬的启蒙老师。 他不能让布朗先生这样看待自己。他急忙辩解说:“布朗老师,我想回家一趟,我一定要回来的。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离开这个学校。请你相信我!”

布朗说:“既然你喜欢我们学校,你难道在期中的时候选择离开?选择逃课,选择输家的行为?”

容闳一方面十分感动,他感动布朗舍不得他离开,他感动布朗不管一切地来追他。但同时他害怕因为误解,他的行为会改变布朗先生对自己的看法。他急了,企图以更能说服人的话来说服布朗先生:“老师,我真的不是逃学,我真的不是一个输家。”

布朗先生看到容闳还嘴硬,索性将容闳的计划戳穿:“昨天有老师告诉我你拿面包。我还在纳闷你容闳偷面包干什么去。原来你想备足干粮为逃学做准备。我也被你给骗了。你逃学是早就有准备的。你说你不是个逃兵、输家是什么呢?”

容闳见布朗对他的行动了解得这么详细, 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了,便不得不说出原因。他说:“布朗先生,引起这样的误会的确是我的错,但是我是为了完成葛夫人对我的期望。您记得吗?葛夫人要您和霍普逊医生务必把我找到,要我继续读书,而葛夫人对我说过,有朝一日,要我把望月找到,就是和我一起逃学的小姑娘望月找到,她说找到望月,布朗先生一定会让她在他的学校里读书的。 布朗先生,你记得葛夫人和您说过吗?”

布朗说:“是的,葛夫人和我提到过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可我和医生霍普逊医生也找了呀。听说她跟着一个拳师四处漂流,谁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呢?”

容闳接着说:“其实我很想望月,我一定得把她给找回来。和她一起读书,享受这样好的教育。这就是为什么我准备找她好几天,才藏些面包做干粮。”

布朗老师听容闳这么一说,也感动了。天下有这么衷情的孩子。这样重情义的孩子,我还要责备他。布朗心里感到内疚。但是嘴巴上不能这么说。布朗说:“阿闳啊阿闳,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你这一去就象大海捞针, 何年马月才能找到她。 等你找到她了, 你的学业也荒废了。倒不如跟我回去。我们再从长建议好不好呢?实在一下找不到,等到你完成学业再去找她。”

容闳觉得老师的话也对。自己这样出走只是一时对望月的想念,也是一时的冲动。天色已晚,只好跟着布朗回来了。

 

此刻的望月,在离南屏镇不十分远的一个小镇里卖艺。那天阳光和煦晴空万里。望月已经长大,落成了亭亭玉立美女。看客越来越多。望月当街舞剑,身轻似凤,行人们看得目不转睛;不一会儿,她横身一跃,表演起了旋子来,旋子绕圆而行,三、四记之后,飞起落地,就像娇燕一般。接着,她就要表演蛇镖穿头顶橘的绝活,洪福头顶橘子,双臂平展,手掌托着橘子。望月飞燕之躯刚落地,一个拧身偷步,左手发出三枝飞镖,射掉丈外洪福的头顶,以及左右掌中的橘子。全场一片喝彩,不但博得行人们惊秫,还获取了许多赏银。

洪福赞许说:“丫头,你习武五年小成,十年大成,你已经熬出头了。”

望月惊喜问:“您说我可以报仇了?”

洪福不置可否,他问望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忘记这件事?”

望月坚决表示:“师傅,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改变报仇的决心的!”

洪福师傅说:“月儿,师傅何尝不想报仇呢?”

望月说,那师傅为什么不报仇呢?师傅武功无人能及。而且有徒儿跟着师傅,徒儿也学了师傅的武艺。现在不报仇,更待何时啊。”

洪福见望月不很理解他,想现在恐怕说服不了她,要她找到洪仁玕以后在做打算。现在再提洪仁玕望月恐怕就不高兴了。所以他说:“月儿,今天已经晚了,我们明天还要早起呢,去睡觉吧。”说完他就倒在床上,洪福呼呼大睡,望月见师父累成这个样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里。她暗暗发誓:“爹,这个血海深仇,我一定会为您报的。”

 

第二天,梅西见布朗将容闳了抓回来, 就来到布朗的办公室。梅西说:“校长,你昨天还真的把他给抓回来了。”

布朗说:“梅西,还亏得你的报信,要不,我们真的失去了一个好学生。”

“好学生?”梅西不解,“逃课学生怎么就成了好学生了呢?我看应该来一个挂牌示众,像葛慈莱夫夫人那样,惩罚他,这样别的学生就不敢这样做了。”

布朗看看她, 什么都没有说。梅西见布朗这样偏袒容闳, 心里感觉到很不舒服。梅西是一个很严格很严谨的老师,她觉得布朗先生这样偏袒一个逃学学生,有些过分。如果不处分这个学生,别的学生也要学样的,以后这个学校就成学生随意逃学的学校了吗?那成何体统呀。她想不行,她一定要做些什么来惩罚这个学生,以整校纪。她想来想去,对了,她想到了颠地。颠地本来就要惩罚这个学生,一直想把这个散漫的学生开除。找他一定有用。下午她没有课,便去颠地的商会。到了门口,梅西犹豫了一下,颠地这个家伙虽然是出钱办学的董事,但是他的名声并不是很好,梅西怕告了颠地,毁了自己的名声。可是她想到逃学的容闳没有受到必须的处分,心里怎么也不服气,于是就走了进去。颠地正在他的办公室里,见梅西来到他那里,料想一定是布朗欺负她,她来告状来了。

颠地十分客气地说:“梅西老师,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逛呢.”

“颠地先生,你知道中国人有句成语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知道知道,您来我这里一定是有事了?”

“对啊!”梅西说,“你还记得你想把一个学生开除吗?”

“记得,记得!就是那个叫阿闳的小混蛋嘛!他又怎么啦?”

梅西说“这次他逃学了。你猜山姆怎么着?他竟然把他找回来,并且一点没有责备这个学生地意思,我真搞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这么偏袒这个学生?”

“这个学生的成绩怎么样?”

“他的学生成绩很一般。尤其是数学,他的成绩差极了。”

“我正想拿容闳开刀。我们要处分,开除一些学生,这些学生太张狂了,如果赶不走这些坏学生,我想我们把学校给关了。梅西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将惩罚这个学生,让他滚蛋。”梅西见她的状已经告成,说了一声再见就离开了。

 

望月和洪福师父一路卖艺,回到了香山县南屏,走在村里的街上,望月仿佛又回到了她的童年,她和师父走过街角,望月喊:“师父,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下。”

洪福听望月喊,就对望月说:“月儿,我们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在说吧!”

望月坚持:“师父,这里是我父亲把我卖给两个乞丐的地方。我想再看看。洪福见女儿这样伤感,便将行头往墙上一靠,坐在地上。望月呆呆地站着,眼前仿佛出现人群,耳边响起她父亲将他卖女儿的文弱的吆喝声。望月的眼睛湿润了。眼泪渗过她长长的睫毛,顺着脸颊往下流。洪福见到徒女这样悲伤,便拉过她说:“月儿,我们走吧!”去看看你的家。”

师徒俩走过褚秀才的家门,望月见她的家已经变回小祠堂。望月不忍再看,赶紧离开了这熟悉的街。一路上洪福不断地劝她不要太伤心了。转眼间他们来到容闳的家。这是一座小小的泥墙房。 望月一眼就认出来从里面的光莲领着一个孩子。 望月估计光莲已经成家,这孩子是光莲的孩子。她上前喊:“光莲姐。”

光莲已经认不出她了,站在光莲面前的是一个脸庞娇媚,闪烁着水灵灵大眼睛的英武的姑娘。她迟疑地问:“你,你是谁?”

望月认得光莲:“光莲姐,我是望月,就是被我吸鸦片的爹在街上卖了的那个女孩子。”

光莲记起来了:“啊,你就是望月啊!这么些年不见了,你长成天仙一般的大姑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她对孩子说:“快,田儿,快叫望月姑姑。”

孩子却生生地看了望月一眼,轻轻地叫她声姑姑。望月嗳了一声,向光莲介绍师父:“光莲姐姐,这是我的师父洪福拳师。也是我的养父。”

光莲说:“洪福拳师,不是禁烟的英雄,这里的十里百里的乡亲谁人不知。快进屋。我娘一直念叨你呢。”说话林氏出来,见到望月,就像见到久别的女儿一样,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久久端详着望月。“你这姑娘,女大十八变,你变得这样水灵啦,唉,这褚老三,真是没有福分啊。这样的好女儿,你却走了。”

光莲说:“娘,望月姑娘来看你,你要高兴一点才对啊 ,别提那些伤心事了。”

听了光莲的话,林氏赶快说:“对对,月儿,你和师父坐,我去泡茶,烧饭。”

望月说:“娘,饭就不吃了,我们还要赶路呢。我还要上秀才爹和我爹的坟头呢。”

林氏叫光莲去鸡窝里掏几个鸡蛋。烧了两碗鸡蛋桂圆面。叫光莲端出去,望月进厨房说:“娘,我自己做吧。”

林氏看着望月把鸡蛋桂圆面吃完,把碗端进厨房,望月想进厨房帮着洗碗,只听到林氏对光莲说:“唉,咱们家老三没有福气,走了这么远,什么读书啊读书,放着这么好的姑娘,望月这么好的姑娘,娘要是有她做媳妇,多好啊!”

望月脸上绯红,要是她真有这么一个婆婆,是她一生的福气,望月想着,走进厨房说:“娘,我来洗吧。”

林氏那里肯让望月沾手干活。“你去外面陪你师父爹说话,我就来。”

望月想现在是打听容闳最好的时候,就问:“娘,光照哥现在在哪里呢?”

林氏听望月问起老三,眼里放出希望的光泽。

“老三现在在香港的一个叫马马,马什么逊学校。”光莲接口说:“光照去了香港叫莫里逊学校读书。听说在叫香港摩利臣山道的地方。

望月说:“娘,光莲姐,我想去看他。”

林氏说:“真的?你心里还想着他?他这个野人,有书读,家也不要了。什么做大事,我们种地人家,就老老实实种地,成家立业,你去了,劝劝他回来。”

望月点点头:“娘,光莲姐,过些日子我就去找他。”说完,她就告辞了。临别时,林氏紧紧抓住望月的手不放。望月知道这位慈祥的母亲不想让她离开。从小就没有母爱的望月被这位充满慈爱的母亲感动。她希望自己能每日每时都能沐浴在母爱之中。她依依不舍地抽出手,和这位母亲告别。走出家门,望月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思念和留恋之情压下去。他们来到街上,朝西头的墓地走去。

 

马利逊学校的董事会正在开会。颠地站起来,看看其他的校董,说:“女士们,先生们,我想说一件重要的事。由于布朗校长治校无方,怠于圣经教义教学,导致学生无规可循,懒于诵圣经,自由散漫,逃课缺课。我们基督学校的声誉日损。尤其等着学校声誉全毁,倒不如现在就结束个学校,免得损害耶稣基督的形象。”

罗孝全听了颠地的发言,站起来说:“颠地先生,我想我们的学校还没有坏到你所描述的那种状态吧!我觉得这些学生每天饭前睡前虔诚祷告。在学校后面的那棵大树下,我听到朗朗的背圣经之声。我听着好像是天籁之声,你难道把这些说成是懒于诵圣经?还有,我们所培养的不仅是基督的信徒,而且是培养解除愚昧的播种手,耶稣要全人类都变聪明,都接受洗礼,这需要知识,需要很高的修养。我们到这个愚昧的国度,我们开办这样的基督学校,就是要使这些愚昧人们变的聪明起来。我们这些学生,将来都是这方面的精英,他们是耶稣最好的传播者,可是颠地先生说这样的话,我认为是在玷污我们的神圣的misson.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接受颠地先生的建议好。”

其他校董也纷纷附和罗孝全的话。马儒翰说:“罗先生所说极是,我们不远万里到大清国,就是为了传播耶稣福音。现在我们有这么些孩子,在专门学习圣经,这不能不说是耶稣的一大功德。但是,纪律松懈一事也不得不重视。学习更不能怠慢。我建议对那个逃学孩子的班来一次写作考试,我们大家都是评委,看看我们能考出一个子川寅卯来。”

布朗觉得为了使董事会信服学生们学的很好,这个考试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于是就提议在学生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靠,这样校董们会更加信服。也会使颠地闭嘴。于是他要梅西通知学生下午当场考试。校董们以为布朗校长赌气做了这个决定,但是看到布朗校长这样的坚决,大家觉得这个校长一定底气十足,对学生十分有信心。这样的考试更有说服力,也就同意了。

 

望月洪福来到坟地,望月父亲的墓和褚秀才的墓都已杂草丛生,望月和洪福为坟墓清理了一下。望月先在父亲坟前点上一支香,拜毕,告诉父亲现在的师父洪福和彭凤池马辰等英雄曾经铲除了大烟,将来一定会把大烟铲除干净的。看到洪福在秀才坟前说话,望月等了一下,点了一支香,喃喃地说:“养父,女儿望月来看你了。师父将我养大成人,教我功夫,这个杀你的王县令还在那里。女儿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洪福看了看天,看样子要下雨,就对望月说:“月儿,我们先去歇下,再做打算。”

望月背起家什去旅店安顿。路上,望月对洪福说:“师父,光照去香港读书,我很想去看他。洪福已经知道望月原来所恋之人是容闳这小子。他早就听褚秀才说起过容闳孩子品行端正,刻苦好学。褚秀才也说过容闳将来必做大事。做大事之人遇到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一定会陷入爱情之网,望月这次如果去,一定会耽误容闳的学习。另一方面,洪福怕望月对容闳太投入, 万一容闳将来离开家乡去什么番国,留下望月怎么办呢?这可影响她以后婚姻。因此他极力劝阻望月去香港看容闳。洪福反对说:“月儿,我们还是不去香港,以免耽误容闳的学习。而且,容闳在番人学校读书,将来说不定要到番国去,可你是不要去番国,那怎么办?你会被耽误的。再者,你如果去了,谁为你爹和秀才爹报仇呢?”

望月无语,但是一会儿,她还是想去看容闳,她央求说:“师父,您就成就月儿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我想去看看他,哪怕不和他说话也行。师父你就成全月儿吧!”

洪福突然记起褚秀才跟他说过,一定要促成望月和容闳的话。望月长成大姑娘了,该找个婆家。况且也有可能望月能让容闳留下来也为可知。洪福执拗不过她,就买了船票,隔几日乘船来香港摩利臣山道山坡寻找容闳。

布朗和校董们既然决定要对容闳这个班考试,布朗要梅西老师将决定告诉学生们,让他们稍作心理准备。梅西把消息传给学生们,容闳首先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这种突然考试,而且是董事会来考他们,总有一定的目的,也许是董事会怀疑布朗校长教学成果,也许会有更严重的事。他和黄胜和黄宽商量一定要拿出好的成绩为布朗先生争光。考试下午两点开始,现在已经没有很多时间准备了。如果考学过的数学,容闳有点问题,因为数学对他来说比较难了一点。如果这样的话,黄胜和黄宽数学好一些,平均分也会好些。如果考作文,这是容闳的拿手科目,一定会很出色,其他人的分也会拉上去的。下午两点,同学们早就坐在教室里,讲台上来了五个董事,颠地也坐在其中。梅西进来,在布朗的耳边说她已经将数学考题出好了。布朗点点头,对五个董事会成员说:“我们都准备好了,你们决定考什么吧!如果考数学,数学题就在这里,如果考英语,那就请你们现场出题吧,写一篇文章。”

董事们交头接耳地谈了一会,认为考数学梅西连题目都出好了,学生们一定有所准备,要考就考学生们没有准备的。五个董事一致同意考作文,于是大家讨论作文题目。马儒翰说:“好吧,我们就请学生们写一篇关于一次旅游的经历,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都同意,学生们就开始写了。五位董事为了考试质量,大家都做了监考人。容闳心里很高兴,这是他最强的科目。他想了一想便埋头写了起来。考试中,时间过得很快。容闳在一个半时辰中,他的笔没有停歇过。他写了一篇标题为《梦想纽约和哈得逊河游》。首先让董事们传阅。 传阅这篇文章的董事都露出笑容。

“用词恰当,意境深远。”一个董事评论道。

“这篇文章文笔流畅,词简意达,漂亮。”另一位董事评论道。

“有这么好的文笔,布朗先生您是怎么教的?”

这些评论使颠地显得很不自然。他尴尬地对布朗先生说:“山姆,名师出高徒。我们领教了。”

布朗提议容闳在课堂里将他的这篇游记朗读一遍,容闳骄傲地站起来,读毕,大家在课堂里一齐拍起手来。医生说:“《中国丛报》主编立刻要我征集文章,我就把容闳的这篇推荐给他吧。大家又是一阵掌声。几天后《中国丛报》1846年8月一期将容闳的文章刊登了。

没过几天,布朗生病了,一连两天没有来上课,容闳两天没见布朗,就忍不住和同学们说到布朗的宿舍看布朗。布朗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栋矮房子里。下课了,容闳和同学们来到布朗老师的门口,大家没做声,容闳上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布朗太太开了门。布朗太太让学生们进屋,布朗躺在床上。布朗老师看上去脸色很憔悴。同学们都很难过,但是同时也很担心如果布朗校长坚持不下去了,大家都要辍学了。布朗见同学们一言不发,知道他们的心事。他轻轻地说:“你们都来了。你们看,我不是很好吗?这点不算不了什么。我再休息一两天,退烧了我就马上来上课。只要我身体坚持得住,我还会教下去的。绝不会让你们半途而废的。”

大家听了十分感动,有几个同学已经在偷偷地留眼泪了。听到布朗先生这么说,大家都很感动。可是布朗先生的身体的确不好。

第二天在讲台上,学生们看到布朗先生脸色苍白,大口地喘气。布朗先生讲课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容闳感到布朗先生坚持不下去了。就见噗通一声,布朗先生倒在讲台前。同学们围上去,容闳把布朗先生扶起来,让布朗先生坐下。容闳给布朗先生倒了一杯水。容闳说:“布朗先生,你今天看上去很虚弱,我们扶你回家吧!”

布朗点点头:“同学们,上午的课就上到这里了。我去家里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补课。”

容闳和同学们将布朗先生扶回家。回来的路上,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容闳对大家说:“布朗老师看来身体不行了。他如果不能教我们了,那我们怎么办呢?”

 “也许颠地会来学校当校长。” 黄胜说。

 “颠地忙着贩卖鸦片,他那有空来当校长呀。” 容闳说。

 “他不来当校长好啊,要不然我吓也吓死了。”

亚秋胆怯地说。“可是我们没有老师被我们上英语课了.”

亚杰接口:“最怕就是那个梅西来上课。没有布朗老师,梅西可是一定会挑他们很多毛病。”

黄胜十分担心地说:“我们哥仨一定会被颠地董事赶出校门的。”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也要把书读完。” 容闳坚定地说着,转身对黄胜,                                                       

“布朗老师身体这么不好,如果布朗老师要他们一起去美国, 他们会不会去?”

面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黄胜感到十分困惑, 问:“容闳, 你怎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师,因为我没有一点准备。”

“阿闳,你好像有直觉, 布朗老师会这样做?” 黄宽说。

“这不可能。” 黄胜说。

“如果布朗老师肯带我们去美国, 我第一个响应, 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黄宽说。

容闳却坚定地说:“我舍不得自己的家乡, 但是为了学业, 我还是会去的。”

 

望月和师父在香港边卖艺边寻找容闳的学校,终于在香港摩利臣山道找到了学校。那是一座像教堂一般的建筑,房子看上去很结实,很漂亮。望月想如果她也能和容闳在一起读书该多好啊。但是回头一想,容闳可用不着为他的爹报仇,而我却要为两个爹报仇。望月和师傅在学校周围等了很长时间,没有见一个从学校里出来的人。突然,望月看到两个人从学校里出来。她定睛一看,认出他们是黄宽和黄胜!她迎上去,黄宽和黄胜没有认出她来。女大十八变已经使望月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的美貌使两个男孩的目光射向她。突然,黄胜的眼神停留在望月的大眼睛上。“你是?”他顿了一下,突然大声喊道:“阿宽,阿宽,这是望月,这是望月!”

望月也惊讶得大声叫出来:“阿胜!阿宽!” 他们紧紧握着手。望月把他们拉倒僻静处。望月急切地问:“光照呢?容闳呢?他还是和你们在一起吗?他为什么不出来?”

“他还在教室里学习功课呢!我去叫他出来好吗?”

望月说:“算了,别去叫他了。”

黄宽问:“望月,你怎么不来和我们一起上学呢?布朗老师找了你好苦啊!是葛夫人要他找你的。他说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黄胜难受地说:“布朗老师病了,他可能很快要回美国了, 我们大家都要回去了。容闳也要回南屏。 到时候你到南屏找他。但是如果布朗老师要带我们去美国, 我们都会去的。”

望月平静地问:“你们告诉的宿舍在哪里呢?”

黄胜指给望月看,他们的宿舍在不远的矮平房里。黄胜黄宽好奇问:“望月,这些年你都在哪儿?”望月没有回答他们。望月对他们又说:“你们两能发誓为我保密吗?”

黄胜和黄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黄胜说:“好吧,我们答应你不告诉容闳。”

望月这才让他们走。

夜深了,月光似水,望月在容闳的窗户边偷看容闳。许久,她才和等在边上的师傅一起离开。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学校教室里,布朗带着虚弱的身体来上课。说着说着,布朗突然停下来。学生们都抬起头,看着布朗先生。布朗先生说:“现在我要宣布一个决定。”布朗先生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的这个决定会改变几个人的命运。我的病严重起来了。我决定回国。但我对这个学校的感情实在太深,因此我打算带几个学生一起回美国。”

同学们听了都非常震惊。布朗见大家都鸦雀无声,便又说:“同学们,现在你们有谁和我一起去美国。”

黄胜黄宽和容闳互相看来一眼,他们讨论的事竟然发生了。容闳低下头在思考。他突然站起来, 大声地表示说:“布朗老师,我要跟你去美国。”说完,像是完成了一件很大的事,坐下不语了。

只见黄宽和黄胜耳语后,也站了起来,说:“布朗老师,我们也愿意跟你一起去美国,我们不读书也没有地方去,我们是孤儿。布朗老师,您就是我们的父亲。”

布朗被感动了。他走过去,抚摸两个孩子的头,什么话也没说。良久,布朗又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你们三个人要去求得妈妈的同意。”

容闳点点头。容闳扭头看到窗户外望月的影子,他揉了揉眼睛。他向布朗先生说:“布朗先生,我要上厕所。”

布朗点点头。容闳走了出来,远远看到望月的身影,容闳跟了过去,一会儿,望月的身影不见了。容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回到座位, 他将刚才的梦中看到望月的事告诉黄胜黄宽。他俩听了笑笑, 说容闳想望月想如梦了。

 

 

 

 

 

 

 

 

 

 

 

 

第十章

 

 

 

 

布朗回到宿舍, 夫人已经做好了晚饭。布朗和夫人坐下,夫人见布朗脸色苍白,知道布朗实在太累了。他这样的带病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教书了。布朗对妻子说:“下午已经和学生说了。有三个学生想和我一起去美国,夫人,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去,他们都是多好的学生啊,我真的舍不得离他们而去。”

夫人却十分担心地说:“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们的家境能支付他们去美国吗?即使他们到了美国,我们家的经济状况能资助得起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吗?如果没有资助, 这些孩子不但到不了美国, 就是到了美国, 这些孩子的费用还是成很大的问题。”

布朗笑着对夫人说: “夫人,我有资本可以让那些孩子在美国读完书。”

夫人深深地知道自己的丈夫十分喜欢这些学生,他一旦做了决定,一定会倾全力拼命去做的。但她也知道凭他们在美国的实力,他们根本没有钱来资助这些中国学生。现在丈夫一定做出了会使她大吃一惊的决定的。她问:“你……你有什么资本能资助这些孩子呢?”

布朗微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说:“你看,亲爱的夫人,我多棒啊!我身体会十分好。这就是我最好的资本。”

布朗的回答果然出乎夫人所料。“你的身体?最好的资本?你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什么资本?你只能教书,你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呢?”夫人不解地问。

布朗还是轻松地笑笑:“我的好夫人,你想想,有这么一些教会基金会在我们家乡招募来中国传道。他们的资金很雄厚,但是他们没有我这样的人,我这样最诚心最虔诚最合适的上帝的使者来中国传教。你想,只要我答应他们再来这里传道,基金会不就会资助这些孩子吗?”

夫人几乎惊叫起来, 她想到了很多丈夫会想的办法,可是用自己的身体做抵押来换取这些孩子的教育。甚至在自己的身体糟成这个样子情况下, 还要用身体作担保为孩子们筹资,这说明他对这些学生的情感到了什么程度了。 她想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丈夫做出的这个决定。但她要告诉丈夫,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他会遭受的苦难。于是她说:“亲爱的,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布朗校长笑笑: “夫人啊,不这样那些可爱的孩子怎么能读书呢。我知道我这样做会让你受到不少的苦。可是我是上帝的儿子,我听到上帝召唤。从这些孩子身上,我几乎看到了上帝在东方的曙光,看到了中国的前途。夫人,您说我不应该去追求上帝要我去追求的东西,让他的暖光温暖这个愚昧的社会。”

夫人听了布朗这一席话, 眼睛湿润了。

布朗带着容闳来到香港Trustee的会议上。这次会议至关重要。企图把容闳逐出学校的颠地也在那里。颠地因为布朗先生一味为容闳说话,包庇容闳还在生气。会议开始了,先是布朗先生陈述了他的学校的近况,然后他陈述了自己的疾病。最后他喘口气说:“先生们女士们,我在中国的每日每夜,都感到上帝就在我的眼前。他告诉我,这个国度需要有毅力有知识的人,只有人,才能改变这个国家,让他们成为上帝的光,上帝的灯塔,照亮百姓驱除黑暗和愚昧。我已经看到了这些孩子将来非常有可能成为上帝的人,我的病体使我不得不回美国,但是我决定带三个孩子去美国学习。我需要您们的支持,为他们三个学生提供资助。”

颠地听到布朗要回美国,而且要带三个学生回去,要求基金会资助,他极力阻碍基金会的董事们不要同意为容闳他们去美国提供任何资助。他说:“先生们,我们的基金会是为了在我们的莫里逊牧师设立的,我们的款项都应该在这里,在香港和澳门用的。在我们的章程里,有用到美国去吗?没有!所以我们不能同意用我们的款项去让美国教育这些人。况且这几个学生并不是最好的学生。这个叫容闳的学生,行为举止有问题,没有尊重的意识,没有刻苦学习的精神。他多次逃学,不遵守学校的纪律。我提议将这个学生开除。”

校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不知说什么才好。霍普逊医生见这样的情况,觉得颠地的陈述不无道理,便说:“布朗先生,如果你回美国,你的传教工作完成了,那你和我们这个组织也没有关系了。您还是到别的地方去找找类似有关联的资助三个学生去美国。”

几个董事们要布朗列出资助的理由, 并要布朗想想以什么作为担保。布朗先生见申述机会来了。答案是现成的。布朗沉默一下,鼓起勇气拿出第二个方案,说:“诸位,我现在并不是病入膏肓。这个病只不过现在折磨得我没有力气教书,这是一个慢性病,我想治疗修养几个月就能恢复。我知道您们也没有很多的牧师愿意来中国传道。我愿意承诺病好以后再来中国作为你们的一员来布道,我将用我自己的身体作担保。希望你们能欣赏我的担保。”

听到布朗这样诚恳的承诺,董事们一下难以相信,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颠地更是瞪大眼睛, 他不相信布朗竟然会以自己再来中国作担保, 为了保这些中国学生去美国,他连生命都能作为赌注,那是可能的信念可虔诚。 他想要是换了自己 ,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容闳听到布朗老师这样说, 心里十分激动,布朗老师,你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怎么能报答您呢。他想站起来说宁愿自己不去美国, 也不想让带着病的布朗老师万里迢迢带病来中国传道。布朗用力将容闳按下, 不让他说话。

董事们听到布朗这样诚恳地要求,便一致同意捐款给学生两年的费用。布朗设法为他们解决了路费、学费等留学的所有费用,而且还给他们每人父母筹到了一笔赡养费。容闳忍不住眼泪, 急着跑到门外僻静处, 哭了。

 

望月和洪福师傅在海边着急地等着黄宽和黄胜告诉她容闳是否去亚美利国的消息。远远看到来了两个人,是黄宽和黄胜。望月的心绷紧了,她跑过去, 急急地问:“你们去美国的怎么样了?你们快告诉我。”

黄宽和黄胜几乎同时说:“望月,布朗老师已经为我们筹到了钱.。容闳和我们注定要去美国了。望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干嘛到这样老远的地方去呢?这红毛番的地方去不得的。”

黄宽知道望月恋的是容闳,说:“望月,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这样你就可以和容闳在一起了。”

望月失望地说:“我?和容闳一起去?那不可能。我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我也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我既不认识你们的老师,也没有在你们现在学校读过一天书,我哪有资格和你们一起去呢?”

黄胜试探着说:“阿月,要么我们和老师说说?”

望月摇摇头,说:“不用,不用!”

黄宽迟疑地说:“阿月,要么我们把阿闳去叫来,你亲自问他就是了。”

黄胜告诉望月, 容闳就要回南屏村,他要回去得到他母亲的允许,否则布朗先生是不会让他去美国的。

洪福听了,一把把望月拉过去, 小着声说: “月儿,我知道你希望容闳别走, 希望和容闳在一起。可是你明白吗容闳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他不可能因为儿女情长而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还是赶快离开香港, 立即离开香港, 让容闳远走高飞, 学成回国做大事。”

可是望月还是不愿意离开。洪福师父说:“月儿,我们回去,到南屏等容闳,看看你的林娘怎么说。如果你林娘不让他去,他怎么也去不了的。我们到那时在做打算吧!”

望月听了,觉得师父有道理,便痛苦地应道:“师父,你答应月儿,即使林娘答应他去亚美国,我也要送送光照。”洪福看到望月这样痛苦, 便答应她了。

既然资助有了着落,布朗老师召集他们三个学生,对他们说:“同学们。你们回到家里去,看看家里的爸爸妈妈是否同意让你们跟我去美国。我已经不仅募捐到你们去美国生活学习的费用,还为你们家从香港中国邮政公司争取了一笔家庭补助费,来求的你们家里的同意让你们去美国上学。你们明天就动身到家里,尽可能早早得到父母的同意。”

黄胜和黄宽虽然没有家,但孤儿院找到了他们的生父母,他们也要去见见他们。

第二天,容闳兴冲冲地回到家,见母亲一个人在家给猪喂食物,他将猪食桶从母亲手里接过,母亲吃了一惊,猛然见到容闳,惊喜地说:“光照,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香港学校读书吗?”

容闳说:“娘,布朗老师病了。我们学校也解散了。” 容闳将猪食倒在猪食槽里。几头猪哼哧哼哧地抢着吃了起来。林氏说:“光照,那你用不着再去读书了,好啊,家里是缺人手,你回来了,我们能多养几头猪,过年多卖几个钱,大家都有新衣服穿了。到时候我们积钱给你娶媳妇了。”

容闳连连摇头说:“娘,你怎么想我娶媳妇的事了呢?我才十九岁啊!”

林氏说:“人家十九岁早就成亲了。你还说你已经十九岁了呢!”

容闳觉得现在是把自己去亚美利国的事告诉母亲的时候了,便说:“娘,布朗先生病了,学校也要解散了,布朗先生决定带我们几个去亚美利国学习。这个亚美利国很远,隔着大海,在地球的另一边。我跟布朗先生说了,我愿意去那里,布朗先生说要您同意。娘,您同意不同意呢?”

这个决定对于一辈子在这个小村子的林氏感到太突然。林氏倏然起身说:“我不答应!”

容闳没有料到母亲会有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满地问:“为什么?娘。”

林氏回答:“你说的那亚美什么国?离我们那么远,还隔着大海,我怎么放心你去?”

容闳安慰说:娘请放心,孩儿都十九岁了……”

林氏打断容闳的话:“十九岁又怎样?就是九十岁,你也还是我儿子。”

这时,光杰、光莲都来找妈,看到妈和光照在猪圈前说话,侍立一旁,没人敢吭声。一会儿,他们都离开了。容闳又解释:“可是,和孩儿同行的,还有黄胜、黄宽,我们会彼此照顾。”

林氏摆摆手说:“那也不行!”

容闳拱手恳求:“娘,孩儿求您了。”

林氏坚决的说:“我说不行就不行!”说完,她转头离去。

容闳没辙儿了,转念想,如果能让哥哥和姐姐去说服母亲,也许有效,因为毕竟是他们要照顾母亲的。 容闳来到外面,光杰和光莲正在整理院子。容闳走到他们的跟前,说:“哥,姐,你们能不能跟娘去说说,让我去亚美利国。好吗?”

光杰和光莲都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容闳登时怅然若失。

光杰说:“光照,娘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一走不是去香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知道这个地方在那个方向,可是现在你是去什么亚美利国。这个国在哪儿啊?她闭上眼睛都想不到这个地方在哪里。你是娘的亲骨肉,也是我们的同胞兄弟。我们忍心让你离开吗?”

容闳觉得哥哥虽然这么说,毕竟是读过一些书的,俗话说的好, 长子代父,一个家失去了父亲的时候,长子就要负担起父亲的责任。容闳的这个哥哥的确是在这样做,只要说服了他,去亚美利国就成功了一半。容闳因此说:“哥,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这去亚美利国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学习。你看,自从鸦片战争,你没看到英番拿什么来辱没这个大清皇朝?你知道我们国家被割让多少土地?皆因我们没有洋枪厉炮。你知道英番国只有多大吗?和我们的广东差不多大,他们至所以能蚂蚁吞大象,是因为大象将死了,腐烂了。你知道亚美利国有很多的东西值得我们去学,去看。你想想我们大清国有多少人能有机会去亲自去那里看,那里学?我是为了家,也为了国。我现在已经站在港口,只要你能帮我,我就能启程航行,去学他们先进的东西。哥,你要帮助我呀!”

光杰见弟弟一下说出这么大的一通道理。自古男儿志在四方。既然弟弟有这样的大志,自己应该成全他。但他知道娘的脾气,她不是千方百计地阻拦他的弟弟,而是舍不得他远走高飞,整天牵肠挂肚。光杰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弟弟这一去,注定要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自己应该倾全力帮助弟弟实现这个宏愿。于是说:“光照,这样吧,我跟娘再去说说。”

容闳立即谢谢他。但是他想如果光杰这样去说,一定不会成功。他给哥哥出了个主意:“哥,你一向很孝顺娘,街坊邻里都赞不绝口。可是听说娘给你说了门亲事,你没有答应,我知道这个女孩子长得不漂亮。但是很能做活。娘很喜欢这个女孩,你如果顺了娘的心,把这个女孩娶了,娘肯定十分高兴,也就会答应我的事了。”

光杰听到弟弟捅出他的烦心事。他本来就不想和娘僵持,也想答应这门亲事,想来还可以帮弟弟一把,也就答应了。

 

师父既然答应望月去容闳家看容闳和林氏,那天晚上,望月估计容闳已经和家里商量定当去与不去亚美利国的事,就去打探情况。洪福师父要望月女扮男装,省得给容闳认出,耽误他的事。望月只好答应师父。洪福师父找出几件男孩装,那是望月卖艺的时候穿的。戴上瓜皮帽,身着珠钮袄,将身一束,好一个英气男儿。

晚饭后,光莲收拾碗筷。要母亲去歇息。光杰一定已经和母亲谈过。但是林氏板着脸孔。容闳不吭不哈,跟着走到她身边,默默地站立。林氏拗不过他,忍不住问:“你真的要去?”

容闳‘嗯’的一声点头。

林氏说:“好吧!你去好了……”

容闳听了,心想大哥的谈话真有效,他喜出望外说:“真的!”

谁知林氏接道:“去了你就别再回来!”这话犹如五雷轰顶,容闳笑容顿失,说:“我是您的儿子,怎么会不回来呢?”

这时,望月头戴瓜皮帽,女扮男装,站在窗外窥视。林氏和容闳的对话全入她的耳朵,听的清清楚楚。她接着听下去。林氏黯然神伤说:“世事难料,又是那么远的地方,为娘真不敢奢望,还能再见到你……”言及此处,她哽咽说不下去。

容闳见母难过,屈膝跪地说:“娘,这是孩儿的愿望,您就成全我吧!孩儿跟您担保,一定会学成归来的。”

林氏伤心低泣。容闳接着说:“娘,除了我,您还有两个儿子,老大能照顾家庭,哥哥已经答应母亲给他定的一门亲事,姐姐答应照顾母亲,这样让您就放心了。娘,我这样做虽然很自私,可是这也是我尽孝心的一部分啊。您就当让儿子出一趟远门。我两年以后会回来的。而且,香港中国邮政公司还有一部分钱给学生家庭以支持学生上学。”

母亲见儿子这样坚决地要走,而且想着了魔似的,虽然担心儿子的安全,虽然她知道这儿子一走天涯海角,何年何月再能回来?她会思念致死的。但是自古忠孝两难全,再说,这个儿子本来心就野。看来就是不让他去,他还是会偷着跑的。尤其是这样,倒不如做一个人情。母亲走到箱子里,拿出一只戒指,说:“光照啊,本来这个戒子在望月的手指上了。可是现在……” 母亲哽咽,我连这苦命的望月面都见不到。你带着它,回来时,记着找到望月姑娘,把这枚戒指给她。娘在酒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望月在窗外听得真切,想着容闳非得远走高飞不可。只能含泪等他回来。她退后几步,飞身跑出院子,眼泪扑刷刷地往下流。

自从确定容闳去定了亚美利国以后,望月也有了新的打算。她不能坐等,她想先报了仇,然后就和师父一起去投奔以前的朋友洪仁玕。主意已定,她和师父来到一家小酒店。她向店小二要了几盘师父要吃的下酒菜。不多久,酒菜上。望月为洪福师父斟完酒,又向伙计喊道:“小二哥,再拿一个杯子来!”洪福不由一怔,平时,望月滴酒不沾,今天她要了一个杯子为何道理?洪福觉得不太对劲;这个时候,小二已送上杯子,望月也为自己斟满,然后起身双手举杯,恭恭敬敬说:“师父,徒儿这些年来……洪福不以为然,抬臂招手说:”行了!坐下坐下,你我是师徒,无需如此客气。”

洪福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异样。这个月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只听望月坚持继续说:“师父,多谢您的教导和照顾,恐怕日后无以为报,今天只有借此酒敬您。”

洪福莫名其妙,诧异问:“丫头,你、你在说什么啊?”

望月诚恳说:“师父,徒儿真心诚意感谢,您这些年来教导……”

洪福师父恍然大悟,赶紧打断望月的话:“你明知山有虎,还要向虎山行?”

望月凝重说:“不愧为我的师父,一下就猜透我的心思,师父,那我就不隐瞒了。养父待我恩重如山,徒儿别无选择。我这个大烟鬼父亲也是被烟所害。”

洪福师父劝道:“月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狗官作恶多端,早晚有天收他。你现在报仇还不是时候。”

望月坚决说:“不行!我曾发过誓,非除杀了这个恶贯满盈的狗官不可。”

洪福长叹一声,径自举杯把酒喝了;望月见状,也昂首一饮而尽。洪福对望月说:“月儿,你可不能贸然一个人闯入虎口,要去,让师父这条老命也豁上。你养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狗官和我也有杀父之仇,救命恩人的仇不好,父仇不报,叫你一个小女子去报仇,我洪福拳师颜面何在?”

望月见师父酒已半酣,知道师父今晚必睡深。便扶师父就寝。自己在庭院练了一会刀。偷步进师父的寝室,在床边留一张字条便出去。夜深,街道昏暗无人,一条黑影敏捷地由远处奔来,此人就是望月,她身着夜行劲衣,腰佩镖囊,步履如飞朝王府方向奔去!不大一会工夫,已经来到王府。在王府大门外王府匾额边上悬挂着两个诺大的写有王府字样的灯笼,照得街面昏亮。宅第门旁有两座石狮张牙舞爪,漆黑大门钉钉满朱漆大门,大门紧紧地关闭着。望月略作张望,见四下无人,纵身跃上了墙头,再张望一眼,断定方向,便飘身落入王府。望月潜到王县令的窗旁,食指沾上了口水,戳破了窗纸,凑上眼睛窥视,只见王县令边数银锭,边记账念道:二、四、六、八、十 …… 他数完后,起身打开身后衣柜,柜内放满银锭,王县令正想返身取时,啪的一声,望月破窗闯入。

王县令倒抽口凉气,大声喝道:“啊!你是什么人?胆敢夜闯本大人的府邸!”

望月眼露杀机,答:“来者是你奶奶,来索你命来了的!”语落,她呛的抽出腰际软剑,使劲一抖,迅速刺向王县令;王县令边躲边喊道:“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须臾,‘砰’然声响,数名家丁手持刀棍,首先赶入,及时截下了望月;王县令趁此机会,逃出屋外。望月怕他逃脱,砍倒了两名家丁,叫了声:“哪里逃?一个健步追出!”

望月进入王府花园。夜, 没有月光,一片漆黑,望月凭借好视力,看到王县令躲在假山后面,她一纵身,飞向假山后面。王县令凭借熟悉的地形,迅速钻进假山山洞,望月不敢进入,迅速堵住另一出口,守株待兔,但狡猾的王县令久久不出。

少顷,一群人打着火把从院门而入。口喊抓刺客。洞内的王县令听出家丁赶来,仍不敢出假山洞,但是装着胆子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抓刺客……”

闻声,家丁朝假山围了上来。为首的何师爷大声叫着王县令。他大声命令家丁团团围住了刺客!望月想要突围,刺杀一家丁,无奈对方人多,伤了一个,其它的又补上,令望月难以如愿。王县令的家丁个个手握利器,借凭人多势众,气势汹汹,都想扑杀望月立功。有人喊道:“大家一起上,把她打成肉酱!”

王县令认出声音,此人是何师爷,他连忙从假山洞爬出,见众人一蜂窝上前杀刺客,他忙制止说:“不行!要抓活的。”

何师爷担心地说:“老爷,这刺客有这么大胆来王府行刺,你不把他打死,还抓活的,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王县令反驳道:“刺客一定和我有宿仇!我如果能抓到活口,就能消除这些宿仇之人。”

何师爷听到王县令的解释,觉得也有道理。便命令家丁们团团围上,一定要抓活口!望月被困死了,别说想刺杀王县令,现在就是想脱身,也比登天还要难。

 

时夜,容闳兄弟们的卧房里,油灯还点着,光杰见容闳呆呆地坐床边,他不知怎么办好?小弟睁开睡眼惺忪眼睛,问:“二哥,你为什么还不睡?你不熄灯我可睡不着了。”

容闳回答说:“小弟,你二哥我心里好乱,睡不着。打扰你了,对不起。”

这时,大哥光杰也没有睡着,他转过脸说:“光照啊!你能不能听娘的话?不去亚美利国了?

容闳回答:“大哥,我出国去求学,是想学点本事,你看我们家自从阿爸去世以后,一贫如洗,要改善家里的生活,我只有走出去,看看我能学些什么?我不说报效祖国吧!但是我一定会学到有用的技能,将来有朝一日我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也说不定。”

光杰反驳说:“那也不一定跑那么远。你在香港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这个望月姑娘是你的青梅竹马,你难道不想她吗?这么好的姑娘,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能忍心把人家扔在这里呢?将来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容闳说:“大哥,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望月姑娘不知怎样了。我找了她好苦,为了找她,我差一点被这个颠地撵出校门。说实话,我很想她,可是……”

光杰强调说:话虽没错!可是,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你的确不能轻易错过!”但光杰语气一转,责难地说:“你为了求学,就忍心伤娘的心么?就忍心错过这么好的望月姑娘吗?”

容闳为难说:“哥,我、我、我没有要她们难过的意思。我不是说了两年就回来吗?那个时候我在孝敬娘也不迟啊!再说了,如果我和望月真的有这个缘分,回来的时候我一定找到她。我没有找到她之前绝不找别的女人。哥你别再难为我了。”

光杰见弟弟意志这么坚决,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他。现在顺势给弟弟一个台阶下。光杰说:“弟弟,你既然不是那个意思,以后就别再提了,睡吧!”

容闳没有吭声,倒头便睡了。

 

王府花园那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从假山洞里钻出来的王县令见占了上风,得意洋洋说:“贱人,还不快弃械投降,否则有你好受!”

望月杏眼怒视说:“狗官,你想都别想!”

王县令把心一横,怒道:“好!你们都上去抓,看她能往哪里跑?”

话刚落音,‘咻’的声响,不知何处打来一镖,正中王县令左眼,他惨叫一声欲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坐起来,忍痛拼命喊道:“这个刺客有同党。” 他将蛇镖捏在手中,大叫:“是这个洪福贼子!是这个洪福贼子!抓住他,有赏一百大洋!”

家丁争先恐后地向前挤。何师爷此时也赶到他的旁边,他害怕刺客再次施暗箭,便大声喊道:“快保驾王老爷!”

家丁们迅速撤退,护住了王县令,还想再攻,突然听到有人喊:“月儿,他已经致命了,我们快撤吧!“

望月循声望去,屋顶上的夜行人,抛下一条铁索,她认出是师父,再转首看王县令时,何师爷扶着他,只见满面鲜血的王县令,直挺挺倒了下去,好像送了性命。于是,望月抓住抛来铁索,洪福使劲一带,便将之拉到屋顶上,师徒俩消失在屋脊后。

第二天一早,望月从旅店房间里出来,换了身衣服,朝外面走去,还没有出旅店的大门,就听到师父喊她:“月儿,你去哪儿?”

望月一听,师父要她到他那里去。望月进入师父的房间,只见师父在桌子上供着几个排位。望月仔细看时,养父和自己亲生父亲的名字都在上面。桌上供着水果包子之类的供品。师父叫她向供位跪拜。望月听话地跪拜毕,洪福问:“月儿,你这么早去哪里?是否要到你的养爹和父亲的坟头去?”

望月觉得师父猜得十分准确,就回答说:“师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坟头看看我养父和父亲?”

洪福说:“你这丫头,你的心思写在你的脸上。昨晚你漏子还捅不够,还要出去啊?”

望月说:“师父,我、我想去祭告先父和养父,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洪福想这个丫头是一块好料,可惜她是一个丫头。但这个丫头的行动,就像一个小子。刺了仇人王县令以后,急于想去祭拜先人,现在外面一定风声紧,他需要提醒望月,说:“月儿,干嘛这么急,过两天不行吗?你已经在我这里拜过你养父和生父了。”

望月解释说:“师父,这一天,我养父等了快七年了。我相信我爹现在也会明白这王县令的恶行。我巴不得早一天为他们报仇,现在我仇既报,我等不及让他们知道,让他们开心。”

洪福起身警告说:“可是,昨晚狗官被刺,外面风声一定很紧。”

望月说:“师父放心,徒儿自会小心的。”

洪福还是不放心,忧心问:“你真非出去不可?”

望月点点头:“师父,您把心放在你的肚子里,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不会惹事。”

洪福想了一下说:“那就换个装吧!这样才万无一失。” 

外面秋风习习,落叶迎面而来。墓地空旷,略显凄凉。她独自一人穿过小树林,她的养父和父亲的墓地就在旁边,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她停下来,将自己藏在树背后。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英俊洒脱的年轻人。这不是光照吗?她自己对自己说。她想走出去,但是停住脚步,屏住呼吸,看着光照做些什么。光照把篮子放下,从篮子里取出一些水果和蜡烛香,点燃几根,分别插在他的父亲,褚秀才和望月父亲的墓前。然后将水果等祭品摆好,在他父亲的墓前说:“阿爸,孩儿来看你了。布朗先生要带我去亚美利国,我说服了娘,孩儿明天就要去了。孩儿两年以后再来看你。”

望月听到这里,知道光照两年后回来,心里稍稍有点希望。他看到光照来到褚秀才墓前,他傻傻地站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说:“三伯,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三儿啊!我就要去学拿破仑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学到很多,我要回来改变我们的世界,让你在酒泉之下欣慰地看到我回来。我回来后,你保佑我让我找到我心爱的望月。”

望月看到光照站在那里很久,然后,使望月惊奇的事发生了,光照来到自己父亲的墓前,望月清清楚楚地听到光照说:“阿月爹爹,我是光照,如果你在天之灵,让我以后娶望月为妻,我就是您的女婿,我会永远在祭拜你。”

望月几乎要冲出去拥抱容闳,但她终于控制了自己,她不愿意去承受着短暂的见面和分离。这时多么的痛苦。她宁愿一个人痛苦,也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痛苦。她靠在树背后,紧紧闭上眼睛。良久,她睁开眼睛,前面静静的,光照点燃的香火吐出缕缕青烟。她走到父亲和养父墓前磕过头,告诉他们仇已报。她待了一会,离开了。

 

布朗先生去亚美利国一切都就绪,为了节省开支,他和阿立芬特兄弟公司(The Olyphant Brothers)三兄弟(The Olyphant Sons, David, Talbot and Robert) 商量给这三个学生免费搭他们的船去美国。阿立芬特兄弟公司是当时纽约主要商船公司,他们听说三个中国留学孩子有这么大的胆量去美国,便答应了。他们的船是帆船时代一条典型的商业航线,船由香港起航,过好望角,进大西洋,驶向美国东海岸。“Huntress”号给容闳等免费乘坐从香港到美国。这条船的船长很有意见。他们警告布朗和容闳他们, 这条船的船长韦伯可是出了名的暴躁汉子, 对中国人没有什么好感。他们要布朗和学生们忍受他的粗暴。布朗为了省钱, 也只好一一答应。

1847年1月4日,跟随布朗牧师去美国的容闳、黄宽、黄胜乘坐美国阿立芬特兄弟公司的女猎人号运茶帆船出发了。布朗一家和三个孩子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在码头送别中登上船。他们拥抱惜别,唏嘘不已,直到岸上的送行人落落续续地散去。容闳站在船头上,遥望着香港海岸,这熟悉的莫里逊山,校舍和同学使他十分惆怅。

船就要起锚, 黄胜和黄宽哭出声来。布朗先生走过来, 张开手臂, 轻轻地用手在他们三人肩上爱抚。“好了,孩子们,你们就别难过了。到了亚美利国,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少顷, 容闳对黄胜和黄宽说:“布朗老师不喜欢眼泪, 我们就别哭了。”

正当容闳要黄胜和黄宽收起眼泪的时候, 他突然看到码头远处有人在向他们挥红丝巾。容闳突然看到望月的倩影,望月已是一个美丽的大姑娘了。旁边分明站着洪福师父。

“是望月, ”容闳激动万分,“是望月和她的师父洪福!”

黄胜说: “阿闳,你是不是想望月想疯了,又在做白日梦了?”

容闳看得真切,说:“没有,我没有在做白日梦,你们看在码头上,那是真真切切的望月呀!”

这时, 望月和洪福师父从码头的那边急急地跑过来。洪福师父要望月离码头远一点, 这样就不会引起容闳的注意, 可是望月已经控制不了自己,拼命地向码头边跑去, 手里挥着眩目的红丝巾。黄胜这下看清了望月,说:“的确是望月,千真万确的望月。”

听到黄胜这么说, 容闳一边大声喊着:“望月……洪福师父……”; 一边朝船沿跑去。

望月向容闳摇着手,将一样东西放在岸上。这时船已经起锚, 但是锚绳还没有完全起来。望月一边擦着眼泪, 一边跑着向容闳摇手,容闳看着这滚滚海水。他将衣服的钮扣解开。 在船指挥台上的船长看到容闳疯似的样子, 立刻意识到容闳可能会做出不寻常的举动, 他要两个水手冲过去将容闳拉住, 可是容闳用力将他们推开, 从高高的船沿一纵身跳下大海, 奋力向码头游去。 望月和洪福师父看到容闳从船上跳下, 望月激动地流泪。看到容闳越游越近, 洪福师父感到他们俩如果相遇, 容闳可能就不去亚美利国去读书, 他的前程就会毁于一旦。

他拉住望月, 大声说:“月儿,我们立即离开, 望月,我们不想毁了容闳的前程,是吗,你听师父的话,我们立刻离开!”

也许是师父的大声告诫使望月清醒了许多。 她哭着对师傅说:“我要给容闳留下一个信物,师父。”

望月到处找信物, 洪福师父提醒望:“月儿,信物在你的脖子上,你把你脖子上的青田玉龙给容闳留下。”

船上, 布朗老师和黄胜和黄宽大声喊着要容闳回来。容闳只是一股劲地向码头游去。他口里喊着望月的名字。他已经在码头的泥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码头。望月哭着, 被师父强拉着离开码头。当容闳攀上码头的时候, 只见望月和洪福师父已经在远处的巷子口拐弯消失了。容闳此刻悲痛万分, 蹲在码头上嚎啕大哭,哭罢, 站起来, 看到望月留下的红丝巾和青田玉龙。他捡起, 将挂件放在手心上, 将手放在心上。他猛地听到船上布朗和同学的大声喊叫:“阿闳,快回来,阿闳,快回来!”

容闳眼望远方,心潮起伏。心里说:“望月,我永远爱你!”

容闳转身想登船时,女猎手号已经离开,船长韦伯站在的船舷边,朝着他哈哈大笑,并且揶揄说:“你这个臭中国人,还是留在中国吧!”

布朗十分着急,央求船长,可是他还是不答应。船长为了戏弄容闳,跟布朗说除非容闳象跪在他们那个傻瓜旦皇上一样跪在我面前磕头,我可以让他上船。

容闳已经游到了船边,他听到船长故意大声说给他听的,他听了大怒,可是他冷静想了想,大声对船长说:“要我磕头可以,你这么大个子,你敢不敢和我摔跤,你赢了我,我给你跪下,磕头,如果你输了,你给我跪下,磕头。”

这个激将法很灵,那个傻大个船长看到容闳个子瘦小, 还竟敢以这样的口气向他挑战, 真是太不自量力. 便下令让容闳登船。他们放下绳梯,容闳沿着绳梯上船。 容闳虽然心里感到害怕,但是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嘴里说着硬棒棒的话。

容闳上船, 布朗老师松了一口气。可是韦伯船长却一定要戏弄一下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看到容闳像个落汤鸡,韦伯挑战说:“小子,来吧,咱们比试一下?”

布朗老师说:“船长先生,您怎么像个小孩似的,还喜欢打架?”

韦伯船长狞笑:“你这个书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想毁约?就让这小子跪在我面前。”

水手们见他这种举动,十分卑鄙,暗中为容闳不平,但却敢怒而不敢言。

布朗说:“你是船长,你应该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中国人有句话: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就原谅了我这个学生了吧!”

布朗老师苦苦哀求韦伯也无济于事。容闳安慰老师:“布朗先生,我既然和他有约,我们就比试一场,谁赢谁输很难说的。”

容闳生性不服输,他豁出去也要和他摔一跤。两人在甲板上摆开阵势。这时,船上有个小勤务叫托尼来叫韦伯,说船长室有情况。韦伯听说有情况,就跟着托尼进了船长室,他扔下一句话:“小子,等下找你算账!”

布朗先生见大家都安全,就吩咐容闳去船舱打扫一下。船舱打扫完毕,容闳就来到甲板。容闳虽然生长在海边,可他从没有出过海。这是秋高气爽的季节,白云蓝天,大海一望无际的,那蓝绿色的海水在船沿边溅起白色的海浪花。容闳见船的周边竟然有大鱼们在尾随欢跃,美不胜言。他正在欣赏大海的美景,突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叫喊。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托尼在惨叫。容闳只见船长拽着托尼的耳朵,一边用脚踹着托尼的屁股,一边喊着:“我叫你说谎,我叫你说谎!我非把你扔到大海喂鱼不可。”

甲板上,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水手们见韦伯动怒,大家都很害怕,暗中为小托尼抱不平,却敢怒而不敢言。在甲板另一头欣赏美景的容闳闻声赶了过来。他见刚在为他解围的小托尼被韦伯折磨,暗想这是因为他的事,托尼说了谎,支走了韦伯,现在被韦伯发现了。容闳的猜测一点不错。只听韦伯说: “我要你为刚在说谎尝尝苦头。刚才便宜了这个支那小子。”他把托尼的双腿倒拎了起来,托尼倒悬在栏杆外。只要韦伯的手一松,托尼就会葬身鱼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容闳大叫:“韦伯先生,我容闳在此,你这样折磨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朝我来!”

韦伯扭头,见这个犟小子果然站在他面前,他就将托尼拖了回来,将他扔在甲板上。托尼站起来,十分感激容闳救命之恩。韦伯走过来,抬手就要打容闳,容闳说:“慢着,亏你还是个船长绅士,一点规矩都不懂。”

韦伯把抬起的手放下,说:你这个小老鼠,你要我对你怎样绅士?对你这样的乡巴佬,还用的着绅士?”

容闳说:“不就是个摔跤比武吗?我们中国人兴个规矩,在比武摔跤前,报上个姓什名甚。你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你有什么教养?”

韦伯本来就是粗人一个,没有什么教养,在海上航行时间长了,混了个船长。此刻被容闳一说,觉得输了理了。便说:本人叫韦伯,你用不着客气,你叫什么名字,报上来!”

容闳说:“本人名叫容闳。你摔跤有何规矩?”韦伯正想一拳打死容闳,说:“拳脚并用摔跤,怎么样?小子。”

容闳说:“生死有命,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他们开始对峙,小水手托尼拦在容闳和韦伯之间,战战兢兢地说:“小大哥, 好汉不吃眼前亏, 退一步海阔天空。”

容闳平地对他说:“这头大笨熊太霸道, 我一定要想什么办法要战胜他。”

托尼担心地说:“你那是他的对手?连这里的有名大力士比尔也怕他三分。你要吃亏的。”

容闳没有理会托尼。将指头捏的格格作响。见这个韦伯向他走来,容闳对小托尼说:“你躲到一边去! ”他转向韦伯:“你这头笨熊, 鬼才怕你, 你吓唬谁!? 我也让你尝尝我们中国人的厉害。”

黄胜和黄宽见船长就要和容闳打起来,急忙去船舱内叫布朗先生。布朗老师在阅读书。 黄胜气喘吁吁地跑到布朗老师的船舱,大喊:“不好了, 不好了, 容闳跟那个船长打起来了。”

布朗抬起头惊奇地问:“为什么? ”

黄胜说:不知道为了什么。也许就是为了容闳上船那件事吧!那船长十分霸道。容闳肯定要吃亏。”

布朗披上一件衣服, 跟着黄胜来到甲板。韦伯将小水手托尼扔到一边。刚要挥拳向容闳劈下, 却听到布朗大叫:住手! 你住手! 你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韦伯回头见布朗,他站在的船舷边,朝着他哈哈大笑。韦伯揶揄地说:“你这个美国人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包庇这个臭中国人。他敢在我这船上发号施令。我教训教训他,让他张点记性。以后少罗嗦。”

布朗十分担心地央求船长: “船长,他人小不知道好歹。如果他冒犯你,你大人不记过小人,原谅了他吧!”

船长愕然:“你怎么能为支那人说话。你应该为我说话才对。我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高下的人。”

布朗说: “你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值得吗?”

船长不耐烦地说:“孩子,他还是孩子吗?站起来和我一样高,怎么能算一个孩子呢。你没有听到他讲话得口气。”

布朗说: “他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哪能经得起你的拳头。”

船长说:“那好,除非他象跪在他们那个傻瓜蛋皇上一样跪在我面前磕头,我可以饶了他这一回。”

船长转向容闳:“ 来呀,你这小子,我等着你给我磕头呢。”

容闳大怒,大声地说: “要我磕头可以,你这么大个子,你赢了我,我给你跪下,磕头,如果你输了,你给我跪下,磕头。”

那个傻大个船长看到容闳这样文弱, 还竟敢以这样的口气向他挑战, 真是太不自量力。

小托尼吓坏了:他会把你碾死的。你就别嘴硬了。你就跪一下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容闳对他一笑:“托尼, 你受这个强盗欺负惯了, 我们不能怕他。”

托尼颤抖着声音喊: “可是...... ”

容闳说:“可是什么?可是什么? 你躲到一边去。” 

黄胜, 黄宽合力劝阻, 容闳将他们推开。

船长鼻子里挤出哼:“嘿,你还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让你尝尝我拳头的厉害。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过过拳头瘾了,今天也好打一场。这里像在拳击台。”

布朗害怕极了,可是容闳从容地说:“老师放心,我不会将他扔进大海的。别和他啰嗦,豁出去也要和他摔一跤。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布朗退下,船员们都退到一边。两人在甲板上摆开阵势。

黄胜对黄宽说:“我有点害怕。”

黄宽倒平静了许多:“怕什么。也许容闳真的能胜了这家伙,我们以后就用不着受窝囊气了。”

黄胜还是害怕:“如果容闳被这个家伙扔进海里,我们去救他吗?”

黄宽看看黄胜,说:“你不是听布朗老师说了吗?船长如果杀人,布朗老师可以到美国去起诉他,把他关进监狱。”

黄胜还是害怕:“关进监狱有什么用。人也死了。要他一命抵一命。”

黄宽小声地说:“听说美国没有一命抵一命的。”

黄胜说:“那让这个小子占了便宜。”

黄宽眼睛盯着容闳和韦伯:“别这么说,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

容闳与韦伯展开搏斗,韦伯个头既高大,两膀又有蛮力,对付容闳像耍猴子似的,丝毫不费力气,看得大家提心吊胆,担忧不已! 但是,容闳凭着矫健的身手,躲过了对方重拳,再凭借着顽强的毅力,趁韦伯大意之时,忽然扑去抱住他双脚,将他摔倒在地。

韦伯站起来, 还要冲向容闳, 被布朗拦着。观看的船员们都叫起好来。韦伯恼羞成怒向他们瞪了一眼,吼道:“你们这些母狗的儿子。咋呼什么咋呼!”

船员们都安静了。韦伯此时羞愧难言, 但是他说话还是算数, 要在容闳面前下跪。

容闳说:“喂,喂,喂,这会折寿, 我们中国人没有长辈在下辈前面下跪的。你想要我少活几年呢!”

韦伯心底对面前这个中国孩子产生了一丝敬畏。但是他还是不认输, 对输给容闳一直耿耿于怀,伺机报复。

 

 

                     

 

 

 

 

 

 

 

 

 

 

 

 

 

 

 

 

 

 

 

 

 

 

 

 

 

 

 

 

 

 

 

上卷 第一章--第五章

纪念中国革命先驱人物,

中国第一位留美学生,中国第一个海归,为中国工业革命和现代教育作出不朽贡献的容闳先生逝世一百十周年

 

(1912-2022)

此书是一本小说,作者以容闳这样 的一个伟大的历史人物为主要人物,以屈辱的鸦片战争和中国工业化时代历史事件以及美国的废奴运动和南北战争为背景,创作了很多史诗般的可歌可泣的中美人物和故事,这些人物和故事是基于历史但是纯属作者创作和虚构,敬请欣赏。

第一章

 

 

道光年间, 清朝统治衰落, 政治腐败, 封疆大吏愚昧闭塞, 官场贪污成风, 吏治败坏。在地租、赋税、徭役和高利贷的重重盘剥下, 百姓陷于贫困破产和流离失所的悲惨境地。此时的英国已经完成了工业革命。由于清朝统治者实行闭关政策, 致使英国和中国的贸易出现巨大的逆差。英国亟需打开中国市场, 而最佳的商品就是鸦片。

道光十五年, 即1835年初夏, 中国南方广东一带正遭遇着英国的鸦片祸害。

那天, 茫茫大海, 海面上海水汹涌, 浪涛冲天, 拍打巨礁。天上乌云密布, 眼看飓风来临, 香山的人们在风中逃向背风的小山岗, 口里喊着飓风来了。飓风越来越大。从远处看, 飓风像一柱巨大的倒喇叭, 像天魔的吸桶席卷海面, 朝小山坡奔腾而来。海浪将天空遮黑。突然间, 飓风掠过望海寺, 将寺院夷为平地。

大风整整呼啸了一夜。大树东倒西歪。很多房子都揭了顶。早晨,飓风渐渐减弱。在香山镇南屏村,容闳的家在一个避风处,没有遭受飓风的重创。这次飓风虽然很强烈,但是对于海边习惯了台风的人家来说, 也没有多少的惊吓。

第二天, 容闳的父亲容丙炎和母亲林氏早早起来。和往日一样, 容丙炎在准备下地的工具;林氏在厨房准备早饭。大儿子光杰来到父亲的身边帮父亲整理农具。容丙炎对儿子说: “光杰, 你去准备上学的书包吧, 不要在这里帮我了。吃完早饭马上上学去。”

光杰应了一声, 顺从地进屋。这时, 林氏唤呼大家吃早饭。林氏来到桌边准备好稀饭咸菜, 见桌子边上空空的, 就喊: “光杰, 快叫弟弟妹妹吃早饭了。”

光杰有三个弟妹。容闳是其中的一个, 他原名叫光照, 在家排行老三。光杰还有妹妹光莲和弟弟光发。光杰发现光照不在家。就告诉了父亲。容丙炎十分生气: “一大早又像猴子一样跑出去, 这该死的光照。他去哪里啦?”

 “这年龄的孩子是关不住的, 还是让他去吧!” 林氏说。

 “你就这样惯着他, 这孩子将来会跑的影踪都没有的。”

 “唉, 孩子就小鸟, 你看我们家屋檐下的燕子, 等老燕子喂大了小燕子, 你还找得到小燕子吗? 飞了,走了。” 说着话, 光照从外面进来。容炳炎责备道: “你这小家伙, 睁开眼睛又到褚老三家里去了?”

光照争辩说: “没有, 我想去街上听故事, 可是褚三伯在街上来回走, 嘴巴里不知说些什么。很多小孩都向他要糖, 我没要。”

林氏和蔼地说: “这就对了。褚老三整天疯疯癫癫的,又没多少钱, 怎么能老向他要糖呢!”

 “娘, 褚三伯很会讲故事, 他的故事有趣极了。我听过三国的刘关张的故事,。娘, 他们都是不是好人?” 容闳说.

“是呀, 是 呀。” 林氏笑笑。

容闳见娘没有生气,说: “褚三伯还给我们讲拿破仑的故事。”

 “他是不是哪吒的亲戚? 给你们讲拿着破轮子什么用?”

光照急了,说: “娘, 拿破仑不是拿着一个破轮子, 他是能上天入地的英雄。”

林氏又说:  “这个疯子, 又在胡说八道。怪不得人家都说他疯了。”

光照连忙解释说: “褚三伯不是胡说八道, 他讲的是真人的故事。娘, 你听我讲好吗?”

林氏笑着说: “他把你变成疯子, 你把我也变成疯婆不成?”

光照坚持要想把故事复述给娘听,可是林氏还是拒绝,说:“我不听你说, 你快吃饭, 吃完饭, 送你大哥去上私塾。”

光照是个很孝顺的孩子,答应着说: “娘, 我也要上私塾。”

容家的家境并不那么的富裕,眼下只够大儿子一人上私塾。林氏听到光照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得安慰他说: “光照,等你爸赚了钱, 娘就送你去私塾。快吃饭。回来跟你姐去沟里抓鱼, 喂喂小鸡。”

这时,光照爹进来,他坐在面门的位置,香山人做什么都讲规矩,朝正门位置是长辈坐的。现在, 光照一家坐在桌子边,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听妈妈的唠叨: “这台风来的太猛了。一定又有很多人家遭殃了。”

容丙炎叹了口气: “今年的庄稼可是完了, 被风给刮没了。要喝西北风了喽。”

林氏十分担心地说:  “这些天老天发怒了,龙王爷发怒了。世道怕是要变了。”

容丙炎小声地说:  “孩他娘, 你这话在外面不好说。”

小光照插嘴道: “爹,这话我在褚三伯那里早就听到过。”

容丙炎严肃地看了看儿子,责备道: “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别插嘴。”

想不到光照毫无顾忌地说: “爹, 这都是他说的。他没错。”

容丙炎面露愠色: “ 去, 送你哥上学去。顺便在窗外呆会, 学一点。”

光照和哥哥正要离开家, 听到街上有几户人家呼天呛地, 显然有死人的人家。这声音传到了不远的光照家。林氏是个十分平常的农村女人, 她听到凄凉的哭声, 经不住叹道: “唉, 又天灾又人祸, 不知哪家被风刮塌死了人? 光杰,你给人家端些米饭去。”

光杰听母亲这样吩咐, 便端碗盛饭,给邻居端去。光杰去别人家送米饭, 光照在家也坐不住了,趁机拔腿就往外跑。可是容丙炎一把把他拎了过来。“你这小鬼头,又要到外面疯去了? 是不是又要到那个褚老三那里去野去? 回你的屋里, 等你哥哥回来。”

一会儿功夫, 光杰回来了。光照起身送光杰去私塾。 私塾设在祠堂内的靠墙的小屋里。这小屋有扇敞开的窗门。容丙炎嘱咐过光照, 在窗户外要听里面老师的讲学。学到一点是一点。容丙炎虽然是个农民, 可是他在农闲是还做点小生意, 比别人更懂上学的重要性。此刻光照看到光杰和别的私塾学生正在听先生讲课。先生摇头晃脑地说着: “ 今天我们来学三字经。” 先生开始念: “人之初, 心本善......” 学生跟念: “人之初, 心本善...... ”  光照也在窗外跟着念: “人之初, 心本善......”

私塾门口阿旺走过来, 看到光照在偷听。阿旺喊: “光照, 别听了, 胡念什么。回去看热闹,说不定褚三伯正在讲故事呢!”

光照经不住和同伴玩游戏的诱惑,说: “走, 我们去玩,去看看。”

他们跑步到南屏小街一头。从渔村凄凉的街那头,迎面走来一位歪歪斜斜的老者,口里念念有词: “望海寺被吹倒了, 大祸将临, 望海寺被吹塌了, 大祸将临。”

这位老者就是这一带人人都知道的褚三伯, 大人们都叫他褚老三。褚老三是个有学问的人, 他乃当朝的落魄秀才, 因为他太有才了, 常常口出狂言。在周围的邻居看来, 他是一个怪人。

褚老三住在临街的破房子里,屋子原先是本地人祭拜土地菩萨的小破房。平日里他就在门外摆个算命测字摊。他的测字看相出神入化,只要客人把生辰八字一报,他就把他的人生说得一清二楚,就连死去的亲人,他都能招魂附灵,和他们促膝谈心,那口气就像和对面坐了一个活人说话一个模样。而且,将死人在世的话语生生灵灵说出。说得连算命的客人都毛骨悚然。他因此被当成诸葛下凡。

褚老三很喜欢孩子,每每挣些钱,就买了些糖果放在测字摊的破桌子上, 给那些胆大的孩子吃。可是有些孩子尽管吃了他的糖,却把他当成疯子。不过他们还是很喜欢跟着他,一起玩笑,听他讲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褚老三的放荡和寒酸在这一带颇负盛名。褚老三没有家室,谁家的寡妇会跟上这么一个人。幸好这个褚老三倒也没有成家立业的心思,也许是他自己瞧自己那副德性,也颇有几分自知之明,常常赚了一把喝小酒唱小曲自娱其乐。

那天,光照和几个孩子将街上走的褚老三拉到一边,几个孩子嚷嚷要他给糖吃。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喊:“褚老伯, 给糖。给一块糖。”

褚老三冻得发抖,他掏掏口袋,没有找到糖。他说: “孩子们,今儿老伯没有带糖。”

孩子们嚷嚷: “褚三伯没糖不让走。褚三伯没糖不让走。”

站在一边的光照却坚定地用身体护着褚三伯: “你们别闹了, 快让三伯回家!”  小光照这么一说到也灵验, 小家伙们一个个回家去了。

飓风既过, 从东印度来的铁头老鼠的鸦片船在官府师爷何进的指引下驶进珠海一个险峻的避风港, 准备在一个秘密码头卸货。

铁头老鼠原名威廉.查顿 (William Chatton), 是英国苏格兰岛上的一个牙科医生。他发现做鸦片生意比他做牙医收入高几百倍。因此在一八零八年, 他弃医经商, 来到殖民地印度, 加入专门进行鸦片走私活动的麦尼克公司, 对中国进行大规模的鸦片走私。到了一八二八年他开了自己的公司。查顿不仅在鸦片走私生意上获得成功, 成为饱吸中国人民膏血的资本家, 而且得到了英国女王的赏识, 被封为爵士, 爬上了英国贵族的阶梯。查顿这个人素来有胆有识, 善于冒险, 狡诈阴险, 心狠手辣, 贪婪成性,因此得到了铁头老鼠这个雅号。他在中国的鸦片生意越做越大。今天, 铁头老鼠的一船鸦片在清政府当地的走私官员的安排下, 进港抛锚。虽然他通过走私官员获悉最近林则徐在大力禁烟, 但他也知道林则徐禁烟在朝廷上遭到异议。不过林则徐在广东有很多的追随者, 他们都是一些禁烟的生死之人。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小心使得万年船,还是小心为上。他召集船上几个头目,对他们说: “虽然林则徐现在不在广东, 但他和他的手下无时不刻地盯着我们的行踪。这里虽地势险峻,但他们可能就在附近,你等小心行事,切切不可大意。” 说完,铁头老鼠走上船头, 拿起望远镜了望。他将望远镜转个角, 发现不远处的岩石丛中有两个人头在攒动。铁头老鼠下舱, 来到何师爷的舱间。他疑惑地问: “师爷,岸上有些鬼鬼祟祟的中国人, 他们很可疑。你不是说从这里进港一百分的把握吗? 怎么这个地方有人呢?

何师爷吃了一惊: “这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你看到的人可能是渔民, 你连渔民都怕, 那你办得成什么事。”

铁头老鼠反驳说: “你们的那个昏君皇上不是已经下令让林则徐来禁烟, 就怕林则徐的人发现我们。”

何师爷冷笑道: “皇上不是也要王大人王县令来禁烟? 王县令的腰里还别着皇帝的圣旨呢? 就算林则徐来禁烟, 难道他的人马有腾云驾雾之术? 这里天高皇帝远,林则徐就是快马加鞭, 没有十天半月到不了这里。不过他在广东有太多的心腹。我们也不得不防。”

铁头老鼠心里发怵:  “那按你说这些人会是谁呢?”

何师爷掐着手指说: “依小人看, 林则徐虽未到任, 其在这里的手下早就蠢蠢欲动, 这些人首推彭凤池及马辰。此二人一直在广东活动, 乃是我们心腹之患。此两人对林则徐忠心不二, 对鸦片侦探有术, 我们的确不可不防。”

铁头老鼠小心地说: “借用你们中国话说, 小心得万年船。我看岸上这些人有些来历。 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如果我们的鸦片船被发现, 他们会把我们的鸦片都没收, 那我们的损失就大了。我们要防备于未然啊。”

何师爷笑笑: “请洋大人放心, 此两人有勇无谋, 我已和他们打过多次交道。即使他们在此地听差, 也得服从县令大人的调配, 怎奈我何?”

铁头老鼠听了何大人这番话, 心里略略平了许多。

 

王县令正躺在躺椅上, 一个丫环为他在敲腿。管家慌慌忙忙地进来: “老爷, 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王县令慢吞吞地哼哼: “梁管家, 什么事此惊慌?”

梁管家惊魂未定,说:  “刚才接应鸦片船的家丁来报, 岸边发现一些可疑之人。”

王县令不肖地说:  “你呀, 天塌不下来。” 他转过身, 自言自语地说, “这林则徐还不至于到这里吧, 除非他有先知先觉, 早就布置好了。 你立即派人去告诉铁头老鼠, 如有密探, 就派船上的杀手将他们灭了。” 管家应声:  “我这就去。”

 

在海边礁石丛前进的正是彭凤池一行三人, 为首的是彭凤池和马辰, 后面跟着一个壮汉,他是广东南拳拳师洪福。他们按老乡的指引, 来到一个秘密码头, 码头周围礁石林立, 那是个侦探的好地方。彭凤池远远看到这艘船, 他对两人说: “这艘船肯定是运鸦片的。要是现在林大人就在这里就好了。”

 “林大人就要来了。你知道吗, 魏源大人也随林大人来,还带很多兵来。这下禁烟有希望了。” 马辰说。

彭凤池催促他们: “你几个码头的草图画好了没有?”

马辰答道:  “都画下来了, 没有错。林大人以来就可以将他们扣起来。”

洪福师傅说: “现在要是能找到褚秀才就好了。他是这里的活地图。他能告诉我们这里更多秘密码头。这图在他的手里更精确了。”

 “褚秀才是谁?” 彭风池问。

洪福师傅说: “褚秀才是这一带有名的落第书生, 博学多才, 可是生活十分落魄。有一年,我父亲和我去监狱救落难朋友,就是他指路,后来眼看我们被官兵追上,也是他掩护我们脱险。 别看他外表疯疯癫癫, 其实骨子里清醒的很, 他为人正直,乡里乡外很多人都询他拿主意。”

彭凤池说:  “要是他还活着, 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他不会走远的。”

他们说着话, 海面上, 这艘船驶越驶越近。他们都看清船头站着的红毛番和印度黑炭头了。洪福师傅小声说: “这肯定就是铁头老鼠的船了。”

彭凤池愤怒地说: “这个铁头老鼠害死多少中国人。决不能让他卸货, 我发誓一定要把他给烧了。”

船驶得更近了。马辰惊叫起来:  “洪福师傅,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洋人?”

洪福师傅揉了揉眼睛:  “对, 这个胸前挂着望远镜的就是个大鼻子英夷。他一定是铁头老鼠。旁边还有几个穿官服的,一定是王县令的人。看,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运鸦片。”

彭凤池也看清了说: “我们走吧。这个鸦片贩运点已经确定了。如果林大人来了,我们赶快报林大人。我们就能烧毁他们。”

马辰突然小声地说: “再等等, 看看他们到底贩运多少鸦片。”

彭凤池也警觉地说: “万一我们被他们发现了, 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马晨满不在乎地说: “不怕, 即使他们来十几二十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不信那些英夷不是从娘胎里出来的。”

一会儿, 他们看到鸦片船进码头。船员们把锚放下去。铁头老鼠指挥那些脚夫搬运鸦片。这时, 王县官当差的来到船上。当差的叩首道:  “铁大人, 岸边岩石山上有密探, 王县令说最好派杀手将他们杀了。”

就在同时, 两个护卫来报: “查顿大人, 不远处的岩石丛中发现两三个人。”

吃了好几次大亏的铁头老鼠吃了一惊, 他举目远眺, 在不远处的岩石丛中, 他看见有人。铁头老鼠恶狠狠地说:  “果不出所料, 这些人是林则徐的密探。这林则徐, 我跟你不共戴天。我做得这样秘密, 你还像影子一样跟着我, 好吧, 我叫你们有来无回。”

铁头老鼠冷笑了一声, 跟手下印度杀手耳语: “我料定他们是林则徐派来的禁烟密探, 你们包抄过去, 务必把他们除掉。” 铁头老鼠看了看天和海面。天上积满乌云, 海面上又开始起风。 “你们速去速回, 飓风也许还会来。” 手下应声而去。铁头老鼠还是不放心, 转身命令护卫队的兵士命令道: “你们悄悄跟着他们, 从礁石后面绕过去, 将这些密探给除掉. 要做得干净利落。但是要防备,这些人也许能战斗。你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格斗师。就看你们的了。” 这十几个人从船上下来, 像狼一般地向密探们包抄过去。

彭凤池他们突然看到后面有英夷扛着枪棍弯着腰包抄过来, 吃了一惊,喊道: “不好, 有人包抄过来了, 马辰, 你看, 有十几个。我们快撤。”

马辰看了看地形:  “不行, 来不及了。那边后路被他们断了。这个铁头老鼠。看扁了咱们哥几个。好吧, 这些红毛番, 让他们尝尝中国功夫的厉害。这回叫他们有来无回。洪福拳师, 现在看你的蛇舌飞镖了。”

彭凤池说: “我们分散对付他们, 他们只要进这里礁石区, 就进了迷魂阵。我们就不怕他们了。要是铁头老鼠自己来就好了。” 洪福拳师附和道:  “好久没有试试蛇舌飞镖的刀锋了。弄几支洋炮来耍耍更好。” 彭凤池警告他们: “大家听着, 杀他几个就撤到青山庙, 大家在那里聚齐。”

马辰和洪福拳师应了一声: “好!”。他们分头消失在礁石缝中。

在岩石的那一边, 这马辰和洪福拳师突然发现身后几个印度杀手的大汉向他们 扑来。他们转身, 印度杀手冲过来和他们交手。这马辰和洪福拳师身手不凡, 两个印度杀手被他们打翻在地, 踏上几脚, 直到不动弹了。

 “后面有该死的红毛番。”

马辰看到从岩石后面出现十几个持枪的红毛番。他们互相打了个手势, 乘势跳下岩沿, 从石缝中消失。他们来到两块巨大岩石中间。 海浪冲击岩石, 巨大的水浪向他们劈头打来, 他们向上来到岩缝中避开水珠。红毛番来到岩石上, 在他们的头上哇啦哇啦地叫了一阵, 向脚下的巨浪开了一阵枪, 便折回去了。他们俩听听上面没有了动静, 估计红毛番已经走了, 放下心来。

 “拳师, 这么大的一条船, 装着多少该死的鸦片啊。要是让铁头老鼠卸货, 说不定要害死多少家人妻离子散, 家破人亡啊。” 马辰说。

 “老弟, 啥也别说了, 林大人不在, 我们对他没有办法。我们还是赶快赶回去报告魏大人, 他也许会有办法的。这些红毛番太可恶了。” 洪福说。

 “这么大的风和暴雨, 怎么回去啊!” 马辰说。

“我估摸着这风是台风的尾巴, 刮不了很长时间。我们不能在这里歇着, 快去找凤池! ” 说完, 跳上岩石, 向四周观察一下, 这些红毛番果然朝别的地方去了。

 

飓风经过飓风肆虐, 可是家家户户已经将街上清扫干净。青石板的地上凉幽幽的十分爽快。转过街角, 褚老三的声音已经远去。孩子们在路上嚷嚷着讨论褚老伯下午给他们讲什么故事。

 “让他给我们讲三打白骨精吧。” 光照说。

 “不行, 我要听猪八戒。”

 “我要听……”

孩子们一拐弯, 不远处看到街头的一角围着很多街坊邻居,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爱看热闹的光照挤进去。在人群圈的中央, 光照看到一个骨瘦如柴, 衣衫烂缕男人, 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那里吆喝。这男人看上去已经病入膏肓, 喊着叫着都有气无力。人们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抽鸦片的瘾君子。光照见旁边六七岁的女孩子身上挂着一块拍子, 上面写着 “这孩子卖十块银元”。女孩子脸和头发赃得满脸灰头土脸的。可是仔细看去脸上透着一股秀气。光照只听到这个男人嚷着细细的声音: “各位乡亲, 本人一贫如洗, 加上一身病骨, 无法养活闺女, 现如今我将闺女卖了, 只卖十块银元, 只求她能有个好人家。各位好心, 各位慈悲,买我闺女吧。只卖十块银元。”

小光照听到这样的叫卖,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想着褚老伯的人贩子的可怕的故事, 如果自己被爸爸妈妈卖了, 卖给一个人贩子, 人贩子将他捆了, 在山洞里将他挖心挖肝吃。他害怕极了。连忙往家里跑。光照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门。光照喊: “娘, 娘。”

林氏正在家里喂猪, 见小光照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嚷嚷, 一定有什么事了, 便问:  “干什么这么疯呀!  你有什么事慢慢说啊, 孩子, 天塌不下来的。”

光照深吸了一口气: “娘, 街头那边有个小姑娘要被她爹卖了。我们去救救她吧。”

林氏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个世道。怎么到处卖他们的亲骨肉呀!” 她显得莫可奈何, “你这孩子啊, 要救的人太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家也这个样子, 我也只好把你给卖了。”

小光照不理会娘怎么说, 还是央求她: “娘, 去救救她吧。她爹是个大烟鬼。我爹不是, 我们去救救她吧。” 林氏固执不过小光照, 只好说: “你拿碗粥给他们吃。去, 粥放在篮子里呢! ”

光照拿起粥篮子往外走。走到门口, 突然停下脚步。 转头对姐姐说: “姐, 你跟我去, 快点。” 光莲心里也为这个女孩难受, 说: “好吧, 慢点。”

他们俩来到人群前。小光照提着篮子往人群里钻进去, 将粥碗拿给这父女俩。这父女俩感激地接过碗, 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喝完粥, 瘾君子将碗递给光照,说: “谢谢你, 小兄弟。”

光照央求说: “叔叔, 您吃了我家的粥, 你就别将小妹妹卖了, 好吗?”

瘾君子苦笑了一下, 说: “孩子呀, 叔叔已经养不起自己的女儿了, 与其跟着叔叔饿死, 倒不如卖了放她一条活路。”

光照问: “叔叔, 你真的不把小妹妹卖了好吗, 她会哭死的。”

光莲拉了光照一把, 说: “光照, 我们该回去了, 妈妈还要我们去下田呢。” 光照不愿意回去:  “不, 我不回去! 你先回去, 我要救小妹妹。”

光莲知道弟弟十分倔强, 无奈地说: “那我告诉妈妈, 你要闯祸我不管。” 光照对她说:  “姐, 你先走吧!”

光照转身向瘾君子请求。可是这个瘾君子还是向众人大叫。街坊们都看不下 去了。“唉, 这家伙一定是祖上做了什么缺德的事, 鸦片瘾到了卖儿卖女。”

 “昨天的风刮死了三个人都抽大烟, 今天卖人, 都是鸦片害的。”

有个街坊转向一个妇人说: “宝娘,  你的男人还抽大烟么?”

宝娘恨得牙痒痒:  “抽,抽, 抽风似的抽, 抽得差点卖人了。”

这时, 一个绅士样的男人过来, 拍拍女孩的头, 莫可奈和地摇了摇头, 那隐君子急忙连滚带爬地过来, 拉住这个绅士的裤腿, 连声哀求: “先生买我的女儿吧, 大人, 给口大烟抽吧。我就要死了, 临死让我吸上一口大烟, 我死了也冥目了。大人, 大人。”

他说着, 大口喘气。那孩子怯生生地将她爸爸拉回来, 对绅士说: “大人, 买我吧, 我爹就要死了。他就要抽口大烟。先生你行行好, 我会做饭洗衣服。”

绅士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道: “ 唉, 这年头。” 说完他就走了。

围着抽大烟卖孩子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也纷纷议论: “这世道怎么能让人过日子。”

“禁烟禁烟, 越禁越多。”

“这个孩子多可怜。”

“卖孩子抽大烟, 你这个男人快去死吧!”

旁边有很多人用小石块扔这个瘾君子。小女孩伤心地央求: “好心的大叔大婶们, 你们就饶了我爹, 他是好人。他就要抽口大烟, 他不抽鸦片就要死了。我不想我爹死去。好心的大叔大婶, 救救我爹。我爱我爹。可是他没有钱, 非得把我卖了钱好买大烟。抽了大烟他就好了。大叔大伯们, 你们行行好, 买了我吧, 救救我爹! ”

小女孩大哭。很多路人也流下眼泪。可是谁也没有能力买小女孩来救这个大烟瘾入膏肓的烟虫。又有一个绅士样的男人过来, 拍拍女孩的头, 莫可奈和地摇了摇头。那瘾君子急忙连滚带爬地过来, 拉住这个绅士的裤腿, 带着哑沙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哀求道: “先生买我的女儿吧, 先生, 给点大烟吧。”

那个绅士一把把他推开, 这个病恹恹的瘾君子跌倒在地上。那孩子急忙上前, 将她爸爸扶起来。女孩子害怕了, 哭着说: “爹, 爹, 我把我自己卖了, 我把我自己卖了, 给你买大烟好吗? 爹, 你生病了, 要抽大烟, 大烟是药, 爸爸一抽, 病就好了。” 女孩抽泣。猛地, 女孩子转身, 走向绅士。抽泣着: “先生, 买我吧, 五个银元。我爸爸病了, 就要死了。他想抽口大烟。大烟是药, 他抽了会好了。他的病会好了。先生, 你行行好。买了我吧。”

绅士掰开孩子的手: “这个讨乞的, 用这种伎俩。怎么能要孩子这样讨乞呢。”

小女孩听了, 又走近这位绅士。女孩子央求着: “先生, 我和爹都不是要饭的。我爹真的想卖了我, 我自己也想卖了自己好让爸爸吃药。先生你行行好, 买了我吧, 我会做饭洗衣服。”

绅士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 这年头。说完他就走了。光照追了上去, 拉住那个绅士的衣角。“先生, 你行行好, 买了那个小女孩子吧。看她多可怜呢。”

绅士看了看光照, 皱了皱眉。“你这小孩子, 要你爹娘来买吧! 看她多可怜呢!” 说完, 绅士头也不回地走了。

光照回到人群中, 他左看右看, 希望能看到一个人能买这个女孩子。在人群外的角落里, 一对乞丐模样的夫妇正在商量买下这个女孩子, 乞丐婆四五十岁光景, 一只眼睛瞎了, 蓬头散发的, 身上包着厚厚实实的被单布, 浑身脏兮兮的散发难闻的气味。这个乞丐老头大约五十多岁光景, 精瘦精瘦的, 落满灰尘的头发花白, 两眼流露凶光。

乞丐婆对老头说: “老不死的, 你不想发财吗?”

老乞丐有点糊涂:  “发财?  发什么财,  贩鸦片?  贩人?  贩给谁呀?  这小妞倒是个鲜嫩。”

乞丐婆提醒老乞丐: “你这老不死的, 谗上了? 你要尝鲜要养她十年。你养得起吗? 你做梦吧。到那时, 你的枯髅头早就被人当石头踢。”

老乞丐不服气地说:  “那你说买了有什么用?  等你老死要她送终?”

乞丐婆嘲笑他说: “你看你这德性。你老死还用人送终? 你就滚到海里喂大头鱼去吧!”

老乞丐回嘴:  “你这刁妇,  怎么老咒别人死!”

丐婆斜眼看看老乞丐,说:  “你没有听说现在小孩行情好得很。你没听说吧, 前几年闹灾荒, 这样水灵的丫头卖给大户人家养几年做小值几十大洋。”

老乞丐眼里发光:“那我们买下这个丫头,转手就赚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再说了,我看着丫头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买来就是街头要饭的,有什么不一样。”

“这丫头长得俊,说不定当个好闺女。”

“哼,当闺女,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瞧你一身臭肉,还想要闺女。做要饭的闺女,亏你想得出。” 老头说。

乞丐婆叹口气:“现在的光景没有这样好了。老丐他们弄了十几二十的, 统统让他们断胳膊, 挖眼睛的。这世上还有那些有良心的强盗, 看着这些孩子可怜光景, 全齐刷刷从兜里掏钱从家里拿白米。我们就没有能。”

老乞丐感叹道: “唉,我们也快老了。这法子好, 弄个孩子又瞎又瘸, 也岂不是成一棵摇钱树了。主意不错。可谁又能干断胳膊挖眼睛的事。”

乞丐婆十分有把握地说:“你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呢? 老丐他们有的是能人。到时候你不看就闭上你的狗眼。”

老乞丐不由得心里颤抖,道: “唉, 天下女人都有你这么刁钻凶残, 男人不全死光了。”乞丐婆眼睛喷着毒蛇般得凶光: “人人都说无毒不丈夫. 你这老不死的怪不得发不了财,

就是你这手太浅,心太慈。你看那个枯枝垢髅的鸦片虫。都吸成这样了, 卖丫头还要吸, 那些鸦片贩子, 还硬往他们鼻子里灌烟。谁可怜他们。这丫头到我们手里, 虽然断胳膊少眼睛的, 好歹还能图个饱, 吊个命。那还是她前世修的福。”

老乞丐鼻子里哼了一声:  “狗嘴吐不出白玉. 你就去买吧。别把兜里的银子给花光了。”

乞丐婆狡诈地说: “我比雌狐狸还精明, 你怕啥? 这丫头我喜欢。买了吧!老头,我有私房钱,用我的私房钱怎么样?”

“啊。你终于说出私房钱来了。你拿出来,充公!” 老头抓住女人婆的头发,使劲摇晃。老女人痛得直喊疼。引得众人都朝他们看。老乞丐松了手。

“你要买,好,老规矩!”

“不行,你要转卖不行,你要她缺胳膊瞎眼睛的,不行,这个孩子我舍不得。”

“那我们就走吧,你这花子!” 老头拉起乞丐婆,拎起肮脏的行囊。

“好好好,就听你的。按老规矩就老规矩。总比没有强。” 她从干瘪瘪的胸内衣里掏出五个银元。老丐婆起身, 向人群走去。光照听的真切,他害怕起来,大喊:“欧,不要买,别卖给他们!”

不管光照大叫,大家还是让出一条路来。丐老头挤进去,光照从人堆里也挤了进去,他看到这样的情景,又急忙挤出来,撞了丐婆一个满怀。乞丐婆被撞了一下,骂道: “你这个冲死鬼。撞个你太婆好痛。怎么象只小耗子乱窜乱蹦。”

光照抬头看到呲牙咧嘴, 蓬头垢面的老妇,调皮地说:“你才是老耗子, 母耗子。”

丐婆拉起小女孩要走。众人嚷起来。一男子高调喊叫:  “好个乞丐婆, 你来个落井下石, 趁火打劫, 竟敢到这里来抢这小女孩。”

乞丐婆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看他,不理。 两个老乞丐拉起小女孩,  大人们指指点点, 小孩子在后面起哄。丐婆对着起哄的孩子们喊:“滚, 你们这些小野人, 滚开。”

老乞丐拿着棍子乱打乱敲:“小死鬼, 再敢看, 要你们见地藏王。”

小孩四处逃散。老乞丐上前: “你这大烟鬼,你卖了女儿,不怕别人虐待她?”

烟鬼说:“大爷有所不知,我本是读书人家,家境殷实,媳妇如花似玉。不幸家道中落,我又染上鸦片恶瘾。打从我上了烟瘾,变卖所有一切。这闺女生下不久,她娘便忧郁而死。从此我们父女俩风餐露宿,一贫如洗,流浪街头。我本想戒去烟瘾,可这谈何容易。我死不足惜,可怜了我的丫头,尤其跟着我死,倒不如给她找一条活路。将来或是大悲大难,或是荣华富贵,皆命里注定。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给她找一条生路。”

“好吧,我那脏老婆子看上了她,就跟我们要饭讨乞,留条活路。她生在何时,唤何名?”

“她生于阴历八月十六,天高月圆的夜晚,我就以月代名,唤她名为望月。我丫头今年七岁。”

那丐婆将银元放在那烟鬼手里,拎起望月就走。一个男子挡住了他们。他对瘾君子说:“你别卖给他们,这姑娘会没命的。”

丐婆斜眼看看这男人, 显出一幅十分瞧不起的神态:“瞧,你这德行, 还是个男人, 有种把这小姑娘买下去做童养媳。要不, 别来你大奶奶面前称能。你这没用的东西。”

这男子被乞丐婆说得面红耳赤, 悻悻地推开人群离开。人群一片哗然。

丐婆大声地对众人说:“大家听着, 我丐婆虽然行乞一生, 可是光明正大。我就依了这位瘾大哥十个银元, 将他的女儿买下。我这是在积德。”

乞丐婆说着从胸前的破大褂里又掏出五个白花花脆叮咚的银钱放在地上。小女孩止住了哭。她上前, 将银元从地上捡起, 一块一块地数, 数毕, 捧给爹。小女孩抹一把眼泪: “爹, 给钱, 那个婆婆买我了, 你有钱抽大烟了。爹你流眼泪了。你别哭, 等我长大了, 我赚钱给你买大烟, 你就不哭了。爹, 婆婆买了我, 我要跟婆婆走吗? 那谁来和你一起呢? 谁还让你卖我买大烟呢?”

小女孩爹已经泣不成声:  “月儿, 我的乖女儿, 不是爹心狠。爹实在没有钱养活你。 卖了你, 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好心的婆婆, 我家的月儿从今往后属于你的了。这是她的生死契。求求你对她好一点。”

乞丐婆并没有被这番父女分离情景所动。丐婆说:  “唉, 生离死别人皆有之。俗话说,生死由命, 富贵在天。但求这孩子命大, 跟着我们乞丐发财。”

乞丐婆拉着月儿就走。月儿爹一把拉住他们。

月儿爹:  “慢着, 我还有几句话要跟我的月儿说。” 他拉过月儿, 竟然在月儿面前跪下, 泪流满面,“月儿, 我的乖女儿, 爹对不起你。”

乞丐婆不耐烦了: “你早就对不起你女儿。现在你还说什么?”

月儿爹伤心至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乖女儿, 爹也过不了很久。这一块银元是你的卖身钱, 你藏好了。将来也好留作纪念。” 月儿爹将银元放到月儿的兜里。乞丐婆拉着月儿离开, 月儿不断地回头看爹直到消失在街头上。光照看到这样的情景,急忙挤出来,向街的另一头跑去。光照跑的飞快,很快来到褚老三的家。

 

在秘密码头上,铁头老鼠正在指挥搬运鸦片的民工们干活。 一袋袋的鸦片往码头上搬。铁头老鼠不时地对民工吼道:“快点, 快点......”

在一旁的何师爷有点纳闷:  “怎么只听到几声枪响?”

铁头老鼠胸有成竹地说:“他们早就将这些暗探围得水泄不通。那些赤手空拳的暗探, 还跟我的洋枪洋炮来较量。那是鸡蛋碰石头。你说他们的脑袋有多硬?”

何师爷献媚地说:“是呀! 你们洋炮天下无敌。”

铁头老鼠还真的把自己当回事,颇有讽刺口味地说: “火药还是你们中国人发明的呐!  可是现在, 你们中国人只会吸吸鸦片了。手无缚鸡之力。”

何师爷讨好地说:“是的是的。你们鸦片真好, 那些人乖乖地拿出白花花的银洋……”正说着, 远处又传来几声枪响。铁头老鼠说: “他们干上了。我要他们提上几颗头来。”

何师爷附和:  “会的, 他们会马到成功。这些暗探毛贼怎能是他们的对手。”

又传来几声枪响。铁头老鼠哈哈大笑:  “告诉你的王知县, 叫他高枕无忧。”

何师爷点点头: “好呀, 好呀。”

在海边礁石丛, 彭凤池靠近马辰。彭凤驰悄悄问: “马辰, 刚才这阵炮, 伤着你了吗?”马辰说:  “还好, 伤了点皮。这洋火药炮还真厉害,幸亏我们在个地方, 要是在平地,

我们可就完了。我们武艺再高, 对付这火药炮还不容易。”

     彭凤池尽量压低声音说: “我们快撤,我们不想有任何伤亡。我们有太多的事要做。”

     马辰轻轻地说: “好, 彭大人,我们这就撤。”

     这时, 他们俩突然发现身后几个印度人模样的大汉向他们扑来。他们转身,印度人冲过来和他们交手。这密探近身搏击身手不凡,几个印度打手被他们撂翻在地。彭凤池看到从岩石后面又出现十几个持枪的英国人。彭凤池和两位同伴互相打了个手势,乘势跳下岩沿,从石缝中消失。拳师看到一个红毛番手提火枪过来, 便伏在礁石的隐蔽处。这个红毛番打手警觉地一步一步沿着石缝向前移动。 刚转弯时, 拳师转身迅速出击, 一只手一把抓住红毛番的头发, 另一只手夺过他的火炮。 他的腿往红毛番傻大个的肚子一挺, 那个傻大哥啊呀地叫了一声, 像一根被风吹倒的枯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拳师拿火枪对准傻大个。傻大个吓得直抖索。拳师扣动扳机。火枪发出巨大声音, 子弹穿进傻大个的腿, 鲜血直流。

     拳师压低声音吼道: “我叫你再偷运鸦片。这就是你的下场。”

    傻大个扑通一声跪倒求饶:  “Sir, please don't kill me. Please! Please! ”

    拳师更加鄙视这个傻大个: “奶奶的! 你放什么洋屁! 你中华爷爷不听你这一套。我要饶了你, 你们饶过我们吗? ” 拳师朝他又补了一枪,纵身消失在礁石缝里。

 

 

 

 

 

 

 

 

 

 

 

 

 

 

 

第二章

 

 

 

褚秀才住临街的一间小破房子里,这破房子原来是一座小祠堂,后来年久失修,剩下屋架,摇摇欲坠,好心人见秀才无家可归,便花些银两,修补了这间小祠堂,让他有了个栖身之地。别看这秀才平时疯言疯语,可他天南海北,海阔天空无所不知,无所不说。靠摆摊替人算命测字、代写书信糊口的他也算是这一带的公众人物。从街上回到家里,褚秀才就在自己家门口搭个代写书信的小摊。很快,有个女顾客上门。这位顾客看上去十分着急。秀才对她说:“大嫂,看你急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大嫂迫不及待地说:“秀才,给我写一封信。”

褚秀才说:“好,我给你写。” 他摊开宣纸,备好笔砚。“你说吧,想写什么?”

女顾客急忙道:“秀才,我们那个当家的在澳门干活,听说染上烟瘾。我们一家都很害怕。你还给我写上, 这鸦片抽不得, 不能进烟馆, 要是染上瘾, 就会家破人亡。”

褚秀才应允: “好, 我给你写上写上。哎, 这红毛番怎么能用这么个毒药来毒我们中国人。当年...... ” 褚秀才唠唠叨叨地说完,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交给这位大嫂,并叮嘱她说:“大嫂啊,这鸦片害的人太多了。要我说,您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澳门,劝劝你这位爷。让他别抽大烟了。”

大嫂点点头:“谢谢秀才指点。”

大嫂骂骂咧咧地起身要走。这时,小光照气喘吁吁跑到秀才的家门口。秀才见小光照上气不接下气, 便道:  “三小子,看你的样,想必你爸要我写商契不成?”

光照还没缓过气来,气喘嘘嘘地说:“褚三伯,有个女孩被丐婆买去,我妈告诉我,被丐婆买去的女孩子常常要被挖眼烧脸的。”

褚秀才笑着问道:“不是街上那个烟鬼卖女儿吗?好你个三小子,你怎么这么有慈悲心?那你赶快要你爸买下来,给你做个妹妹不成嘛。”

秀才从口袋摸出一颗糖, 没等光照开口, 他就递给光照。要是在平时,光照见到褚三伯递过来的糖,他会迫不及待地抢过去,可是今天,光照没有接他的糖。褚秀才见光照没有接这块糖,心里奇怪:“嘿, 你还有不要吃糖的时候。”

“我去过家,爹娘都不去买这个妹妹。他们没有钱,连让我读书都读不起,哪有钱买个女孩子。褚三伯, 褚三伯, 你快去救救一个小妹妹。她爸爸把她卖了。褚三伯, 你去救救她吧。”

秀才不解,禁不住问:  “三小子, 你在说什么胡话。”

求信的大嫂转过身,她明白孩子说的话:  “他没有在说胡话。 褚三,没有听说街那头, 不知那里来了一个瘾君子, 没有钱了卖女儿, 实在太可怜了。”

光照趁机说:  “对呀, 三伯, 他的爹就要死了。那个小妹妹被卖掉了。你能救救她吗? 你一定能救她。”

褚秀才略一沉思,说:“这烟鬼若把闺女卖给大户人家做闺女,童养媳,也许让闺女有条活路, 他怎么能卖给丐婆呢?卖给谁也不能卖给乞丐婆呀。”

光照颤抖着声音求他说:“褚三伯,你快去救救这个女孩子吧!” 说完,拉着秀才往外走。褚秀才笑着看着容闳这孩子说:“你说你这个孩子,这么小就说起大人的话来。这天下之大,鸦片祸害之广,这种家庭何止千千万。这些卖身的孩子你能救得过来?你褚三伯哪能救得过来?”

光照听罢,不但没有松手,而且将褚秀才的衣角拉得更紧。褚秀才不知说什么好。“难得你这孩子还这么有怜悯心。好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褚秀才打心眼喜欢这容家三小子。

褚秀才将摊子往屋里一放。光照拉着秀才朝这对可怜的父女跑去。没跑几步褚秀才早已气喘吁吁。“三小子,你跑慢点跑,我跟不上你了。”

光照哪里肯依,一口气跑到刚才挤满人的街角。哪知道那里已经是静悄悄,没有一个人了。

“人呢?” 褚秀才问。

光照奇怪了:“褚三伯,刚才还在呢。怎么现在就……就没人了?”

秀才故意责备说:“ 你这小孩, 是在说谎吧! 把我骗到这里来, 就让我来看空街玩。以后再骗我,我就不给你吃糖了。”

光照急得慌忙辩解: “ 褚三伯, 他们刚才还在这里, 可是现在没有人了。他们怎么都走了呢! 那个小妹妹呢? 褚三伯,这丐婆一定把那个小女孩给买了。你能把她给追回来吗?”

褚秀才笑笑:“人走街空,那女孩子还是有了归宿,那是她的命。就让她随天命吧!”

光照好气地问: “褚三伯,什么是天命啊?”

“天命就是她出生时上苍已经给她定的活法。就像如来佛让孙悟空陪唐曾西天取经一样,早先定好了。”

“噢,我懂了。” 光照说,“可是,这两个乞丐会打这小女孩的。”

“你这小孩,心思哪会那么重。回家吧!” 褚秀才说:

“不,褚三伯,我还想听故事呢!”

“那好吧,先去我那里,我给你吃一颗糖。” 沮丧的光照和褚秀才只好回到住处,为了奖励光照的好心肠,褚秀才给他吃了颗糖。他叫光照回家,免得他父母担心。可是光照站在那里想什么。褚秀才看看天色不早,没好气地说: “三小子! 好了, 你该回家了, 你娘还等着你吃饭呢。”

光照只好怏怏地说: “好吧, 我吃好饭还来........”

 

彭凤池一行三人在岩石缝里打了一个躲雨盹,醒来,见同伴们还在呼噜,便大声说:“伙计们,我们该赶路了。”

彭凤池见马辰还在呼噜,说:“马辰。醒醒,风停了,雨停了。”

“我们睡了多久了?”

“我们睡了有半天了。”

“啊,我们太幸运了,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我们!”

“大哥,他们早被风吓破了胆,还敢跟着我们玩。我们还要赶很多路呢!赶快起来走吧。”

“好,我们向珠海方向走,不要迷路了。”

他们离开岩石,爬上岩顶。“铁头老鼠,你等着吧!我们一定会把你的鸦片烧了。”

他们一行来到一个林子边。彭凤池, 马辰和拳师看见许多人围一棵树。 他们走了过去。洪福拳师先看到树枝上吊着一个人,他叫起来:  “一个男人上吊自杀了。”

彭凤池向路人问道:“这自杀的男的到底是为什么自杀呢?”

路人回答说:  “他鸦片抽得太多, 烟瘾发作, 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卖给两个乞丐。太惨了, 也许他想不开了, 走了这条路。哎, 这年头, 干吗要去沾上鸦片呢! 这玩艺害死多少人。这该死的红毛鬼。老天爷怎么不开眼, 天打雷劈将这些贩运鸦片的红毛鬼劈死。”

这时, 一个老狱卒模样的老人拉着一辆木轮车, 车上放着一领裹尸席, 唧唧咖咖地过来收尸。从另一个方向, 彭凤池看到来了三四个乞丐模样的人。他们来到尸体跟前,将它围住, 然后,有两个乞丐前来驱散人群, 其余的去掏死者的口袋。有一个乞丐从尸体的口袋里掏出块大洋。乞丐们开始互相抢夺起着银元来。

彭凤池悄悄地对马辰说:“他们发死人洋财,该死!”说罢,向洪福拳师使了一个颜色。洪福拳师会意, 一个箭步上去, 将为首的头使劲拧了一把, 并将他手里的银元取了过来。

洪福拳师: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强盗? 连死人都不放过。”

丐头领教这人的厉害,颤抖着声说:  “ 啊...... 啊...... 大爷, 我们都是无路可走的乞丐。 听说这鸦片鬼身上有刚卖了女儿的银元, 我们就跟随他好久, 想不到他竟会到林子里来自杀。这银元总不能让他带到棺材里去吧。倒不如给我们哥们姐们买点酒喝。”

彭凤池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 “卑鄙, 你们抢劫活人还不够, 还要抢劫死人, 这天理何在!”

丐头听了这话,说: “这位爷讲话差了! 自古阴间用不了阳钱。倒不如给我们活着的人用。我们也可以买点阴钱给他烧上。”

马辰哼了一声:“强盗还有逻辑。连死人都不放过, 还有脸面强辩。我杀了你们。”

丐头见这些人要动真格,说:  “你杀了我们没用, 有本事杀那些帮红毛贩运鸦片的贪官狗官, 有本事去杀红毛番,有本事去杀那些印度黑炭!”

马辰气得拔出短刀。彭凤池上前阻止。彭凤池对丐头反讥: “那你们为什么老在死人身上打主意, 不去杀这些贪官狗官呢?”

丐头自辩道: “我们? 我们那是人家的对手。人家官官相护, 我们只有被杀头的份。”

彭凤池笑笑: “那你们就是那些欺软怕硬的主。” 他沉下脸,接着命令道:“快把银元给收尸的, 也好为死人烧柱香。”

丐头见拳师和马辰虎视眈眈, 知道他们不同寻常, 便不情愿地将四个银元给了老狱卒。彭凤池招呼哥们离开这个地方。他们走在小道上,马辰还在生气:“这个铁头老鼠, 天网恢恢, 总有一天他会遭报应的。刚才在街上卖女儿的那个, 自杀了,多可怜呢,我们快些叫林大人的人马来焚烧大烟。” 他们边说着,消失在小道上。

 

褚秀才哼哼着小调,正准备在家起火做饭,就听见一对的夫妇拖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在他的屋檐下坐下来。秀才听得着孩子哭声凄惨,便从墙缝里看出去,只见一个小女孩被套在一个丝网袋箩里。他听到孩子用哑沙的声音叫: “呜, 呜, 爹, 爹.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啊?”

乞丐老头歪着眼,显得很不耐烦了:“别叫了!烦。疯婆,把她的嘴堵起来! ”

褚秀才从墙缝中看到丐婆从破行李包裹撕下一块脏布,递给乞丐老头,老头把布裹成一团,塞住她的嘴。乞丐老儿: “疯婆子,这样麻烦你还养? 噢,我记起来了,前阵子听说县太爷进了几个水灵姑娘做小。要卖给他可是个好价格。算了, 就卖给他吧。”

乞丐婆: “哼, 他是头十恶不赦的黄鼠狼。听说就是他暗里和铁头老鼠合伙贩鸦片,  明着还打着皇上的圣旨捉拿鸦片贩子。他是贼喊捉贼。这样水灵的小妞卖给他, 过不了一夜就遭殃。”

丐老头很生气,说: “你这贼婆子。嘴不会干净点。这小娘才几岁?这个王县令奸污这样的孩子,他是畜生还是魔鬼?”

乞丐婆也没好气地说:“你说他跟魔鬼有什么两样?”

乞丐老头继续说:“按你说,你把她弄瞎弄瘸比那个狗官好不到哪里去。”

乞丐婆回嘴: “嘿, 你这个老不死的。她瞎了瘸了还能活在阳间。她不瞎不瘸恐怕很快到阴间去了。”

乞丐老头想了想,这贼婆子说的也有些道理,说,“你说的也是,不过,前些时候,我听到宋家的人贩子说,俊秀的姑娘卖得出好价钱。说不定我们能发一笔财呢。”

乞丐婆听了,连连说:“不行,不行,我们付的是银元,不少钱呢。我们要还本后再卖,这样就纯赚了。”

“你说的对,” 乞丐老头说。

乞丐婆想了想,用商量口气说:“老头子,我们无儿无女,这孩子乖巧,长相也俊。不如将她收养,变成一个乞丐,我和你说过,我们最好去澳门行乞。”

乞丐老头叹了口气,说:唉,这孩子长的太俊秀,没人会同情我们了。都会说我们讨饭是假的。”

乞丐婆恶毒地说:“那还不容易,将她的眼睛弄瞎,把她的腿折断,将她长期收养,变成一个乞丐。”

乞丐老头点点头,表示同意:“澳门的红毛番很同情又瞎又瘸的女孩子。不过你这老妖婆出的主意也太过恶毒。”

“这我也是为了她好,要不然,要不到钱,我们都去等死好了。” 妖婆说。

“那你也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想乞到很多钱,一定要这样做的。” 乞丐老头说,“老妖婆,我可下不了这样的手。”

丐婆笑着说:“这事何劳你动手,你大哥丐王鲍亥铭专做这种缺德的事,缺德的事做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乞丐老头还是点点头,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这女孩一定饿了,给她一些吃的吧!我们可不能饿着她,说不定是一颗摇钱树呢。”

两人商量好,拿出一些吃的,递给女孩一块脏饭团,将女孩的嘴上纱布松开,这女孩疯似的抓过饭团,狼吞虎咽地将饭团吞下,边吞边哭。饭团噎了她,丐婆给了她一杯水。望月累了, 歪着头像是睡去。

褚秀才在门缝里歪着头, 累了, 手里提着饭锅, 轻轻地放下来,继续听着。

老乞丐在说话: “我们走吧!” 说着,他唤醒望月。

望月醒了, 又开始哭了起来,边喊: “爹……我怕……爹……”

乞丐婆听到望月的声音嘶哑,可怜地说: “你爹早死了。你哭啥! 你这么个窝囊爹, 连自己女儿还养不活, 你还哭哭。哭什么!”

望月哭着: “我要爹. 我要爹.......”

乞丐婆叹了一口气,道: “唉, 也是, 你说这大活人的, 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起, 还做什么人呢。”

老乞丐起身。褚秀才从门缝里看到这女孩子,动了侧隐之心,他决定将这个孩子救出来。他见男女乞丐收起罩在女孩身上的网袋,硬拉着孩子起身。秀才见他们走远,开门,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秀才跟他们到街角突然听到一个小孩叫他。秀才一把拉过小孩,原来是容闳。容闳还要说什么,秀才捂住容闳的嘴,在他的耳朵边悄悄地说了一些话。小容闳机灵地跑开了。老乞丐拖着女孩继续向前,秀才远远尾随着他们。

 

铁头老鼠这会儿站在船上和何师爷正洋洋得意地谈论这些暗探的事。何师爷慢悠悠地说: “这会儿枪声没有了。 想必这些暗探已经被您的人马杀了。”

铁头老鼠自傲地说: “对,这些密探一定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他们在搜索呢,你看这火枪多厉害。你们的拳脚哪是火枪的对手。”

何师爷献媚地说:“铁大人, 你们的鸦片更厉害。你们真聪明, 怎么就能发明这些东西呢?”

铁头老鼠的口气无比自豪:“这是我们大英日不落帝国的聪明。但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们大英帝国发明的。火药是你们中国的, 鸦片是印度人种的。但我们大不列颠帝国的人受教育聪明,而你们都是傻瓜笨蛋,你们只有被聪明人统治才能变得聪明,否则永远是笨蛋。 看你们的皇上要多蠢有多蠢。”

何师爷鸡逐米似的点头:“是,是,是。 铁大人说的对。”

铁头老鼠自负起来: “看我们的火枪多厉害。你看岸上, 杀手们抗着几具尸体, 肯定是这些暗探的尸体。” 话刚落音,一个护卫来报:“大人,这伙人都逃走了,我们追了半天,没有追着他们。我们的人被打死了五个。”

铁头老鼠见他的人七零八落地回来,脸色铁青。何师爷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彭凤池一行跑了很多路,已经走近珠海城了。远远看到山头上有一座古庙,彭凤池, 马辰和洪福三人来到一座古庙不远的大石下休息。马辰提议不如到庙边的山坡上去休息一下,顺便去庙里看看有没有些供品吃的。他们俩走进庙里,看到庙里刚有人给土地公上过供,两个人从供品盘里取些水果,来到庙的后面石边沿下。他们坐下休息,边吃这水果。

洪福拳师开口说话:  “教训了他们一顿, 那些人会老实点吧。”

彭凤池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会,狗改不了吃屎。这些红毛番只会变本加厉。林大人说得对, 只要朝廷挺直腰板, 我们中华泱泱大国对那个区区的不列颠, 简直如囊中探物, 易如反掌。这些红毛番是外强中干,咱们走着瞧吧!”

马辰担心地说:  “林大人也该来了吧!”

彭凤池充满希望说: “快了, 我们好好干吧, 打好前站, 林大人就能大展身手了。洪拳师, 你说我们要找一个人, 这个人住在哪里?”

洪福略一思索,说:“就住在这里不远的南屏村。”

马辰急急地说:  “那我们马上去找他. 尽量早找到他。”

洪福轻松地说:  “找到他不难, 只要一打听就行了。”

彭凤池看了看天,说:“这次我们恐怕现在没有时间找他。”

马辰看上去虽然有点惋惜,但想到魏源大人肯定着急了,他一定还以为他们被铁头老鼠给杀了,就提议马不停蹄地回去。

但彭凤池说: “要是没有这场凤暴,我们早就到了。想必魏大人一定会明白。他不会责怪我们的。” 说完,他就躺在岩石上休息。

 

乞丐拖着女孩继续向前,秀才远远尾随着他们,他们来到一座桥边。

秀才只听那个乞丐老头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搞点吃的。” 说罢,他就离开。秀才见他进入桥头的一家茶馆,桥上只剩下乞丐婆和小女孩。

秀才觉得救女孩的时间已到,便猛地上去,将女孩抱走。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霎时惊呆了丐婆,随之,她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歇斯底里地大喊:“抢人喽,抢人喽!救命哪,救命哪!”

这一喊,乞丐老头从茶室出来,他拔出尺把长的刀朝秀才刺来。秀才自知手无博缚鸡之力,哪是这个乞丐老头的对手,拔腿就跑。可说是迟那时快,刀尖已经刺入他的胳臂。秀才啊呀一声放开女孩。仓惶逃走。这乞丐婆扯着嗓子,骂骂咧咧好一阵。

秀才受伤,血从手臂望下流,他从他穿的长衫下巴撕下一条布条,将流血的伤口包扎了一下。看着这乞丐夫妇远去,心里实有不甘。他又转身,尾随乞丐夫妇和女孩而去。秀才跟着乞丐来到后山的一座荒废的寺庙,隐约看到一群乞丐在里面,他便隐身在屋后。秀才透过庙墙缝向内望去,只见劫持女孩的乞丐拉到一个衣衫烂缕的乞丐前,女孩吓得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两个在远处石碑下休息的密探。马辰小声地对洪福说道:“这庙里怎么会有小女孩的喊叫声?”

拳师听到了哭声,说:“听这个声音好像这个女孩受到折磨似的,走我们去看看。”说罢,他们就爬上庙顶。

秀才跟着乞丐来到后山的一座荒废的寺庙,他隐约看到一群乞丐在里面,他便隐身在屋后。从墙缝里望去,只见买了望月的老乞丐将望月拉到一个衣衫烂缕的乞丐前,望月吓得大叫。

秀才换了一个位置,从另一则墙缝里望去。乞丐婆将白布条缠住望月的嘴。秀才认识这个乞丐,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乞丐王。

在岩石边的洪福拳师看到这一切,对他来是,这一切是哭多么的熟悉。他悄悄对彭凤池说: “这群该死的乞丐, 又要残害无辜的孩子了。”

彭凤池低声地说:“他们要做什么?”

拳师愤怒地说: “不知道, 他们肯定不是割舌就是挖眼, 不是锯腿就是斩手,这是乞丐常做的事, 这帮乞丐就是对孩子下毒手, 让他们今后装可怜行乞。”

马辰急不及待地说: “那我们赶紧把这个小姑娘救下来! 太残忍了。”

洪福拳师冷静地说: “别忙,看看。 我会将飞镖准备好的。你们还是在老地方等。”

马辰担心地说:  “不行, 洪师傅, 我们进去把小姑娘带出来就行了。”

洪福看了他一眼: “不, 这里丐帮势力很大, 弄不好他们会处处跟我们作对, 坏了林大人的皇差。救人还是暗救。救人的事就交给我吧。我熟悉。”

彭凤池附和说: “洪师傅有道理。 我们能不湿脚就不湿脚, 只要将孩子救下来就行了。”

洪福一纵身上房。秀才在那头墙边看着, 他不时看看身后的那条路。盼望有人来救望月。

庙内,乞丐婆从布袋里取出一些银两,放在乞丐王前面。她在乞丐王耳边说了几句,乞丐王点点头。丐王对一个小要饭说:“去,把你师傅叫来。”

小要饭的去了。望月叫闹着。乞丐师傅来了, 手里拿着一把挖眼睛的尖刀。乞丐夫妇见女孩害怕的发抖,就将缠住女孩的嘴的白布条拉紧,将她领到一个更老的乞丐前。秀才猜想过这对老乞丐夫妇会将女孩带到这里来。因为以前他听说过乞丐王将孩子致瞎致残的事。现在证明他秀才的猜想是对的。秀才再看时,乞丐们将女孩绑到柱子上,两个乞丐按住女孩的头,老乞丐熟练地用手指扒开女孩的大眼睛,另一只提着锋利的小刀的手举起来,刚要将刀插入女孩眼睛,突然从屋顶上飞来一枚蛇镖,不偏不倚,刺透那个老乞丐提刀的手,老乞丐啊呀一声,手捂住蛇镖,倒下地上。正在这时,小光照和官兵模样的人进来。洪福看到秀才,差点惊叫起来。他控制住自己,轻轻地跳下屋顶。

官兵将乞丐们捆绑起来。秀才一把搂过光照:“你这小机灵,竟然把官兵引到这里,把小女孩给救了。你真了不起。”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官兵将女孩松绑,将她嘴里的白布解下。女孩哇的一声大哭。褚秀才将女孩拉过,从口袋里拿出饼子,分给光照和她吃。女孩子感激地拿过饼子,大口地吃起来。

衙役头走过来,躬身问孩子:“孩子,你叫啥名呀?”

小女孩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吓。“我叫望月。” 她回答。

衙役头说:“秀才,这个孩子父母全无,你这样天南地北地跟着这伙乞丐救孩子,看来,你是喜欢这个小女孩的。目前,我们真还不知道把这个小姑娘怎么处理。我看你无儿无女的,你能不能抚养女孩。”

秀才看看光照,光照嚷嚷起来:“褚三伯,你就将望月留下吧!”

女孩也紧抱着秀才不放。秀才点点头,女孩和光照都高兴地笑了。衙役头将刺在乞丐手上的蛇镖拔下来,他仔细端详这把蛇镖,感到十分奇怪。“这蛇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我们这群衙役中没有这种蛇镖的,也没有这样的武艺。这里一定有别的高手。”

衙役头将蛇镖递给秀才,秀才一看这把蛇镖,心里想莫非他没有死,回来了?“一定是他!”他冲口说。

 “谁?你说是谁回来了?” 役头抬头。

“没,没人,我没说什么。”

秀才知道对于这个人,他不能吐露半点。

洪福回到彭凤池和马辰那里,对他们说:“彭大人, 好消息, 这真是踏破草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秀才原来就在眼前。”

彭凤池高兴得跳了起来:  “真的? 那太好了, 真是天助林大人了。”

马辰也兴奋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洪福摇摇头,说:  “现在他和来救孩子的狱卒们在一起, 我们不好现在暴露。”

彭凤池点点头说: “那好, 我们走吧!”

 

 

 

 

 

 

 

 

 

第三章

 

 

                                                                                                  

澳门,1835年。

教会坐落在澳门的教堂山。从教堂山看澳门,妈祖阁和澳幽大桥历历在目。海港湾帆樯如林,在大火后残存的大三巴教堂的牌坊巍然矗立。 码头上随处可见来自异国的水手、牧师和传教士们。到处都是外国来的大船船桅。烧毁了的圣保尔大教堂的断墙残壁还气势优雅地显影在地平线上。

 

铁头老鼠今天打扮的十分时髦,西装革履,皮鞋铮亮,气宇不凡。他在两个侍从的护卫下来到教堂山脚下。他们慢慢地沿着上山的路向澳门教会拾阶而上,来到半山腰,在教堂门口停留了一会。这个地方对于铁头老鼠已经很熟了。尽管铁头老鼠狡计多变,不知廉耻,表面上还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在苏格兰岛长大的铁头老鼠很喜欢这个异国风味的港口。面对内地这么大的鸦片市场,他的公司能赚到如此丰厚的利润,经过紧张的鸦片贩运,他赚了大把的银子,今天来到这个美景如画的熟悉的异国风味的澳门,紧张的心一下就松弛下来。他想着,脚下的澳门完全是他一个冒险家的乐园。 作为一个企业家、一个慈善家和一个冒险家,他将在澳门乃至中国和世界的历史上留下一个名字。他陷入自我陶醉之中。一个侍卫提醒他:“查顿先生,教堂会议就要开始,也许大家都等着你呢。”

铁头老鼠从沉思中醒来: “啊,我们进去吧。”

他们一行进入教会。教堂大厅十分净洁,两边高高的洁白的墙上嵌着巨大的五彩花色玻璃的窗户,海上的太阳光穿过彩色玻璃,彩虹般地落在一排排的长椅子上。朝着正门的那头是一个高大的舞台,舞台上空悬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面钉着的是为了替人类的原罪做出牺牲的耶稣基督。那庄严肃穆的空气透着对人们的灵魂的净化。铁头老鼠看到很多澳门传教士的头面人物都在了。

魏灵顿牧师看到铁头老鼠来了,主动迎了上来。“啊,我的主,你终于来了。上帝在这里盼望着你来。”

铁头老鼠显示出英国人特有的谦逊:“对不起,我来了晚了一点。那是因为上帝在东方的地域实在太迷人了。” 铁头老鼠来到会议桌子旁,早有一张椅子写上了他的名字。他看到墙上的横幅, 横幅上写着:纪念传教士罗伯特.莫里逊辞世。魏灵顿牧师看到该到会的人都到齐了,便宣布开会。先是从各地来的传教士作自我介绍。然后,魏灵顿牧师介绍了莫里逊先生的生平。他说:“女士们,先生们,大家知道罗伯特在二十四年前从纽约到中国来,为上帝传教,经历了多少辛苦。去年,他当选为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他对上帝忠心不二,为了将上帝的教导撒播在这个古老的国度,他将这方块字转成字母并制成词典,进一步拉近了上帝和这里子民的距离。可惜他去年去世。对这样一个功勋卓著的上帝的儿子,我建议在英国成立莫里逊纪念协会。”

大家鼓起掌来。

传教女士葛慈来夫太太站起来。葛慈来夫太太有着欧洲血统的女子,她的个子很高,可她的面容却很和善。 她用德国腔的英语说:“先生们,莫里逊是我们中最伟大的传教士,他把上帝的福音传给了我们的朋友们,他们远离我们,在中华这块巨大的土地上。但是,他还留给我们很多很多的事去做。这块土地的人们都很愚昧和无知,他们中大部分人还不知道上帝和神圣的圣经, 还没有听到过上帝的福音。 这是因为这方土地的人没有文化,读不懂上帝的教诲。作为传教士的我,愿意在澳门以莫里逊的名义来办一所基督教学校。让中国的孩子来读上帝的福音,倾听上帝的声音。只有让中国人皈依基督教才能用最经济的方法传播基督教教义,发展教徒。这是我们可以最有效地纪念莫里逊先生。” 

会场上的人听了这番话,都拍起手来。大家都同意。铁头老鼠虽然举手,但他不完全同意葛慈来夫太太的话。他站起来:“诸位,我要说的是我自己认为只有鸦片能使大片中国人皈依基督教,给他们办慈善学校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我们大不列颠日不落帝国应该向中国增加压力,这样我们东印度公司便可以大量出口鸦片。在这方面,澳门的基督教会应该向我们女皇陛下进言,让她知道只有鸦片,才能将耶稣基督的精神带给中国人。只有这样,才能使成千上万中国人皈依耶稣基督。”

他的话也引起一阵掌声,可是葛慈来夫太太却没有拍手。她站起来,说:“鸦片只能使中国人的心灵麻痹,但对于传播基督教义的传教士,不可能在被麻痹的心灵里种下基督的种子。教义只能在清醒的头脑中被接受思考。”

铁头老鼠听到葛慈来夫太太这样的争论,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论似乎过了一些。为了缓和紧张气氛,站起来说:“我说过,办慈善学校也是宣扬耶稣教义的一部分。我答应让公司每月拨出15英镑,资助葛慈莱夫夫人在澳门办学。”

其他的人也纷纷解囊,葛慈来夫太太到此时已经筹集了足够的办学经费来办女子学校。

没多久,Morrison Education Society School 成立起来了。葛慈来夫太太陆陆续续地接收了不少学生。

教会学校坐落离海湾不远的海边,学校是一栋不高的房子,宽敞的院子有几个学生在奔跑玩耍。

这天,葛慈莱夫夫人从学校门口走出来,后面跟着中国管家。街头熙熙攘攘,突然从街角不远传来喊叫声。葛夫人和管家扭头,只见两个衣衫烂缕的小男孩从街角跑出来。他们已经被后面追赶的人们打得头破血流。小男孩跑到葛夫人后面,试图躲起来。两个身材高大的大汉已经追来过来。葛夫人被孩子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所惊住。她感到身后的两个小男孩吓得直抖索。 这两个孩子看到这两个大汉追近,赶紧从葛慈莱夫夫人身后逃进学校。身材高大的葛夫人回神过来,张开双手拦住为首的人,不让他们进入学校。

为首的大汉十分恼怒, 恶狠狠地说: “闪开!这两个小流浪汉是小偷,他们偷了东西就跑了。今天非打死这俩个小孩不可。”

葛夫人听了十分生气。她责备为首的大汉:“这小孩就是偷吃了你的水果,你也犯不上这么打他们。”

大汉显得强横:“你是谁?难道你是他们的保护人?保护人出来也不行。小偷应该受到惩罚。”

葛夫人说:“这里是教会学校,上帝是不允许你们这样残暴地打孩子的。你们还是请回吧!”

为首的那个凶悍的男子还是不罢休,硬闯进了学校。他们抓住这两个孩子,一举手,一个巴掌打到一个小男孩的脸上,鲜红的血从小男孩的鼻孔流出来。这时葛夫人和管家看到有几个警察过来。管家大声呼叫救命。警察跑了过来,管家和警察解释了一下,警察立即进入学校,盘问起这两个凶神。为首的大汉见到警察来,知道自己斗不过外国人,便悻悻地溜了。管家和葛夫人谢谢警察,转身进入学校。他们看到这兄弟俩恐惧地缩在墙角下发抖。

葛夫人将他们扶起,擦掉孩子脸上的血,安慰道:“孩子们,坏人已经走了,你们就不要这么害怕了。”

这两个孩子还是惊恐地看着葛夫人,说:“你们不抓我们吗?你们不打我们吗?”

葛夫人和蔼地说:“我的上帝,基督热爱每一个孩子。基督保护每一个孩子。上帝怎么能打你们呢?”

这两个孩子听不懂这个高个子大鼻子女人的话,但是见到她态度和蔼,恐惧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葛夫人要管家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一个孩子回答:“我叫黄胜,他叫黄宽。”

管家问:“你们为什么在街头乱跑呢?你们的家在哪里?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黄胜回答说:“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我们没有父母,没有家。”

管家翻译给葛夫人听,说他们都是孤儿。葛夫人听了心里十分难受,同情地问着这两个孩子:“你们想读书吗?”

管家将葛夫人的话翻译给孩子听,孩子们不懂什么是念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管家见他们听不懂她的话,便又问:“孩子们,你们住在这学校里好不好,每天能吃饱饭?”

这两个孩子一听能吃饱饭,连忙点点头,笑了。

那天葛太太葛慈莱夫传教回来,听到葛夫人收留了两个男孩子,将他们留在学校里。他觉得夫人违背了只办女子学校的计划。于是他来到学校办公室,见到太太在上课,他不想打扰她,他在办公室等了一会,见到太太上完课来到办公室。葛慈莱夫问太太:“你这个女子学校怎么能留男孩子?”

葛太太看到好久不见的葛先生,喜出望外。她拥抱了他一下,然后说:“亲爱的先生,当你看到两个上帝的孩子在街上流浪,无家可归,挨打,挨饿,像小狗小猫似的被追赶,我的心和基督一样在流血。我们怎么不能破例以基督的名义将他们收下。我们救他们,让他们的心灵和耶稣贴近,有什么不妥。”

葛先生争辩说:“可是我亲爱的夫人,我们的学校叫女子学校啊。”

葛夫人大声说:“我的先生,你提得真好。中国人很少让女孩子读书的,你来中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不了解中国的文化吗?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到我们学校来报名读书的女学生不够。我们的确要改变原先的计划,要招些男生,难道你不同意吗?”

葛慈莱夫见太太说得有理,便不争辩了。

不几天,韩山文(Theodore Hamberg)等来到学校议事,韩山文是1847年在瑞士受巴色会派遣的第一位瑞典传教士。他来中国,首抵香港,先学习客家语,后在广东南部和东部的客家人聚居地传教。创立巴色会教堂。他在澳门也十分受尊重,他也是这个学校的发起人之一。

葛慈莱夫教会学校内,葛夫人和丈夫,韩山文等在讨论这两个捡来孩子处理的问题。葛夫人将这两个孩子的处境给大家介绍了一番,并将招生的情况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葛夫人坚持要将这两个小家伙留下来读书。她最后说服了董事会。董事会觉得葛夫人的想法是对的,大家都同意要招一些男生。既然大多数董事同意葛夫人的做法,韩山文也没说什么了。他起身说他要回香港,因为有一个叫洪仁干的人要找他。大家和他道了再见,他就起身回香港了。

葛夫人将管家叫到跟前,对她说:“管家,现在澳门人家送孩子到学校读书的太少了。你能不能去你的家乡一趟,兴许你家乡的人家能送一些孩子来到这里读书。”

 “主人,你要男孩还是女孩呢?” 管家问。

 “现在我们也接受男孩子来读书了。你就去吧,给我们推荐几个好的学生。” 葛夫人说。

 “葛夫人,这男孩子也许不听话,你也要吗?” 管家担心地说。

 “没关系,淘气的孩子聪明。你尽管多看一些孩子,我们教。”

 “那好吧,我明天就出发。”

 

珠海万山岛天后宫的庙会人山人海。有唱大戏的,有卖艺的。每逢有集市的时候,褚秀才也在那里摆了一个测字代写书信摊。褚秀才是本地消息最灵通的人,管家的第一个选择就是他。管家来到褚秀才的小摊,他和褚秀才本来就熟,现在见了面,就拉起家常。褚秀才见了管家,就说:“万姐,你好久没有在镇子里露面,听说你到了澳门给人去当管家了?”

万姐坐在秀才为顾客准备的椅子上,说:“是啊,秀才,你还在这里摆摊呢?生意可好啊?”

“马马虎虎吧!就糊口饭吃。你突然来到这里,一定有什么事吧?” 秀才探问。

 “今天来你这里不是打听什么红白喜事。今天来跟你是为做一件好事。” 万姐说。

“什么好事啊,到我这里来?” 秀才说,“我这里是看相測字,测吉问凶。你要我测什么尽管说来听听,不收你钱。”

 “我要你给我推荐一些能上学的学生,你愿意吗?” 万姐直白地问。

 “就这事啊。这恐怕有点难办。” 褚秀才为难地说。

万姐知道秀才会这么说:“是吗,这上学可是家家梦寐以求的。澳门葛夫人开办的一所教会学校,住宿吃饭都不要费用。那些穷孩子如果要想上学,这个地方可是一扇开着的大门啊!”

秀才明白万姐的话,他说,“你说的是基督教会学校吧!那教的可是红毛番的洋玩意。以后这些人会不认爹娘的。”

万姐听了这话可是不高兴了,撅起嘴巴说:“人人都说你褚老三见多识广,今天我倒是见识了,原来你也是一个少见多怪的人。人家上中文课,也上英文课。中规中矩的,你没看见这些发财的都是去澳门闯荡的,和红毛番做生意的。 你好歹也是一个喝墨汁长大的,算是有点见识,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褚秀才没想到万姐会有这样的反应,慌忙道:“万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带都很穷,很多家庭不愿意让孩子上学去,那些孩子早早就下地干活了。不过,还是有不少有点见识的家愿意让孩子去读书的。我刚才说的话是模仿那些无知无识的白板家庭说的话,他们会想学了耶稣基督后就会变成基督徒,日后云游四方,販鸦片販孩子的。”

“我看基督徒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他们中有好人有坏人,但是他们之中好人多呢。我的主人葛夫人就是一个心肠很好的好人。那你既然知道这是为这方百姓办好事,你就给我推荐一些孩子吧!我后天来领人。” 万姐还是不悦。

“那好,先给你一个学生,这个学生我可以做主,那就是我家的望月。” 褚秀才说。

“褚老三,我知道你刚领了一个女孩,你舍得让她离开你吗?”万姐担心地问,“她去了澳门,不能常来看你了。”

 “她去澳门倒是省了我的一桩心事。像王县令这样的恶官用不着惦念我家望月了。我一定会说服望月到葛夫人的学校去。后天到我家里来,看看我找到别的孩子了没有。” 褚秀才说。

管家说了声明天见,就到别的地方去了。其实褚秀才听了万姐的介绍,知道这对于孩子是一件大好事,除了女儿望月,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小光照,这个孩子脑门宽宽,浓眉大眼,两个眼睛特有神。这孩子一定特别有前途。他想这个容丙炎已经送老大去了私塾,肯定没有钱让老三去读书,容家老三是一个最好的人选。说服他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要说服容丙炎,可能会费一点口舌。

万姐离开后,在人群中,秀才很快看到光照向他的摊位走来。秀才想,现在是告诉光照去澳门读书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光照在老远就喊:“褚三伯,褚三伯,我和我爹一起赶集来了。” 他到了秀才的测字摊,望月看到光照来了,高兴地拍起手来。秀才将光照拉倒边上,问:“光照,你想去读书吗?”

光照听到去上学,很高兴:“当然要想读书啦。我要想做拿破仑,要想做拿破仑,就要去读书。你说是吗?”

秀才点点头,很欣赏地看着光照,说:“对,要想有出息,就要去读书。”

没想到光照沮丧地说:“我爸爸不会让我去上学的,他说他没有钱让我上学。”

褚秀才眨了眨眼睛,问:“你爸爸也在庙会,是吗?”

容闳点头:“是的,他在那边看小猪呢!”

褚秀才弯下身,在光照耳边说了几句话,光照高兴地说:“这个我能做。可是那能行吗?”

秀才点点头,“你这孩子,我说行一定行。”

光照嗯了一声:“我去了。” 说完,容闳转身去找爸爸。

光照在人群里穿梭,他终于看到父亲容丙炎。光照按秀才说的,一把把他拉到秀才那里。容丙炎跟秀才还熟悉。他坐定,秀才开始套容丙炎话。秀才说:“丙炎,看你这副病病歪歪的样子,你身上一定有邪气。”

容丙炎知道秀才精通中医,说:“是啊,这一阵子我一直身体不好。老三,你有什么办法让我身体恢复。”

秀才看了一下容丙炎的气色和舌苔,搭了他的脉搏,说:“丙炎,我给你开一贴方子,你按方子去买几贴药,一定会药到病除。”

容丙炎听说秀才的药很灵验,拿着药方要离开。可是秀才却留住他。他看看光照,对容丙炎说:“我给你开了药,我想为你老三儿子看看相。”

容丙炎脸露难色地说:“我今天可没有带这么多银子。”

秀才哈哈一笑,说:“我不要你付钱。我只想为他看看相。”

容丙炎看看天色还早,就坐在摊子旁边,秀才唤光照来,他仔细看看光照的相位,说:“此儿长得方头大耳,浓眉大眼,有将相之相。他命中要成大事而多危险。”

容丙炎淡淡地说:“这孩子能做什么大事,就家里干干农活,我们农家人,多种些稻谷,做些小买卖赚点钱什么的,也就满足了。”

秀才正色道:“你家老三可不能是这样的人,要是这样,你可活活浪费了他的才能。”说罢,秀才要容闳抽签,光照抽上一签,秀才若有介事地将此签解释了一番,说:“你家老三八字格局中官印相生,官星日旺,心无旁骛,印星明澈,学术聪颖,印星干透,考试运天有读书命。他只能读书识字才会有运。”

容丙炎只是摇头叹气:  “好个褚老三,我家中没有能力供老三念书。这你知道,你怎么会这么说?”

秀才见这个容丙炎已经上套,便更是唤神招仙:“丙炎,我从签中得知你家三儿命中有贵人相助。这孩子自己也知道有读书运。我有一学名给他,他的名字可有 ‘闳’字,从今往后叫容闳。明天如果有神来接你家光照免费上学,你可不能不让去哦。”

容丙炎觉得秀才话中有话,便又问:“我真的不相信有这等的好事。如果真的有这等好事,那你就告诉我这学校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我儿子去上学。”

秀才将刚在万管家的话说了一遍,容丙炎总算相信了他的话。澳门离香山不是很远,这个年代,香山一带的人已经看见,澳门和外国人的来往正日益频繁。而且已经有不少人去澳门做工,或在外国人那里当差,收入颇丰。容丙炎希望儿子将来能当一名和洋人打交道的翻译,改变贫穷的命运。因此,容丙炎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就答应了。光照在背后听得真切,他咬着嘴唇直想笑出来。

 

县衙门里戒备森严,王县令手里拿着那把蛇镖,口里自言自语说:  “他又回来了。他又回来了。” 他将衙役头叫进来, 对他大声地命令说:“你听着,务必要抓住这个人,否则,大家会遭殃。”

役头惊恐的问:“老爷,你说的他是谁?”

王知县说:“一定是那个五年前从法场救出他的朋友彭凤池的洪福拳师。他是朝廷逃犯。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抓住他。”

役头似乎明白了王知县指的是谁:“你说的是那个洪福拳师啊,他武艺高强,几个人没有办法靠近他。尤其是他的那枚蛇镖,射那中那,百发百中。您老说我们什么地方去找他呢?”

王县令说:“从前他是褚秀才的朋友,秀才救过他的命,这次他跟这些暗探一起来,一定会到他的救命恩人那里去的。你们到褚老三的那个破摊头给盯住,就能把他给抓住。”

役头应声而去。

 

洪福,马辰和彭凤池也来到庙会,洪福在远处看见秀才正在和一个人说话,旁边站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断定这女孩就是他们相救的那个望月。洪福刚欲走过去和褚秀才说话,彭凤池猛地看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转悠。他立即拉住洪福,对他说: “洪大师,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不要去惊动褚秀才为好。”

洪福退下,他果真的看到后面有几个人很明显盯他们的梢。他回头,那些人闪进弄堂。

彭凤池和马辰旁若无人地走进街边的李记茶楼。每个人要了一碗茶。他们边喝边聊,商量怎样把他们刚打探到的鸦片船消息给魏源发去。铁头老鼠已经在那个港湾卸了鸦片。现在他们知道了贩运鸦片还有王县令的人。他们要逮到更大的鸦片船,一定还有别的秘密港湾。洪福说只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们这些港湾在哪里。这个人便是褚秀才。

 “既如此,我们要计划计划什么地方去见褚秀才较安全。” 彭凤池说。

 “时间嘛,可能是后几天晚上晚一点到他家里比安全。” 洪福提议说。

大家意见一致了,他们等机会找褚秀才。

 

第二天,秀才见到管事,问她:“万姐,你去过容家没有?”

万姐回答说:“正准备去呢。”

秀才就要她装作神派去的样子去容家接容闳,万管家一口答应。

万管家来到容闳家,照着褚老三的话,装了一会神的特使,和容丙炎谈她的见闻。容丙炎问她:“万管家,教会学校是什么学校?”

 “你不要叫我管家,我姓万,叫我万大姐就行了。我也是本地出去做工的。葛太太见我能说几句英语,就雇我到她的学校做管家。葛慈莱夫的教会学校是专门招收穷人家孩子入学。”

容丙炎大喜:“有这么好的地方?我们家没有什么钱,我的想法超普通,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让我的大儿子读传统的私塾,想让他走科举功名之路,能过科举当官。然这已经弄得我家贫如洗,我只能供养一个孩子读书,无力负担儿子光照读私塾。既然澳门外国学校免除学费杂费,还免费提供食宿,我也正好可将光照送去读书。大儿子走读书做官的路,小儿子走读书发财的路。岂不两全其美。”

万大姐听得真切,心想,这容丙炎倒还有点抱负,在这一带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了。她高兴地说:“那好,我今天就带你这三小子去教会学校上学。”

容丙炎转头高兴地对林氏说:“这下你就不要逼我让这孩子上学的事了。全解决了。”

林氏抹了一把眼泪,说:“这么小的孩子,让他到澳门去,以后他的生活怎么办?小孩子又不懂怎么照顾自己。”

万大姐听了,觉得林氏的担心不无道理,便道:“光照妈,您不必担心,学校里有我来照顾这些孩子,本乡本土的,我知道这些孩子的生活习惯,他们吃的食物是我去每天采购的,我知道他们喜欢吃啥。别担心。生病了,我们会让他们去教会医院,晚上这些孩子都按时熄灯的。而且,这个学校里的男生不多,他是学校破例招收的男孩。所以,你的孩子也不会被欺负的。”

林氏听了这番话,才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担忧。林氏将容闳唤出来,容丙炎替光照提来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临走前,林氏千叮咛万嘱咐,嘱咐光照要听老师的话,不要淘气。容闳一一记在心里。万大姐领着容闳要走的那一刻,林氏突然叫他们等等,她转身对容丙炎说:“丙炎,你还是去一趟澳门吧!看看光照的学校,去认个门,往后去哪里方便些。”

容丙炎想想也有道理。赶紧整理一下,跟这万大姐一起去澳门了。

 

晌午时分,容丙炎将7岁的容闳带到澳门葛慈莱夫教会学校内。葛夫人和蔼地接待了他们。容丙炎看到站在容闳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女人,吓了一跳,心想,这么高大的外国女人,要是教训起人来,那会是多么的可怕。这是容闳第一次看见西方女人。他惊愕地望着他的老师。小小的容闳站在葛夫人面前,简直感到站在一个巨人前,吓得赶紧藏到父亲的背后。想不到葛夫人十分和蔼慈祥。她用十二分柔和的声调和生硬的中国话问容闳:“你叫什么名字?”

容闳结巴地回答:“我叫……容光照。学名容闳。”

对于孩子听懂她的话,葛夫人显得十分自豪:她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容闳见葛夫人的话又柔和又好听,慢慢地,在他心上的恐惧感消失了。他回答: “我七岁。” 容闳竟然开始问葛夫人:“洋大妈,你是我们的老师吗?”

葛夫人抬头看看万管家,显然她听不太懂容闳的问话。万管家解释说:“孩子在问你你是不是他的老师?”

葛夫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看你这小鬼,我很喜欢你。我们去你的宿舍。”

容丙炎看到这葛夫人这样没有架子,和蔼可亲,也就很放心了。他要离去的时候,秀才也带着望月来到学校。秀才见到丙炎和容闳,自然十分高兴。小望月立刻挽起容闳的手,蹦蹦跳跳地跟这万管家去宿舍了。容丙炎十分奇怪褚秀才竟能和葛夫人说上话。他们交谈了小一会,容丙炎见有几个家长也来报名送孩子,葛夫人很忙,就催秀才离开,两个人说说笑笑回到南屏村了。

 

 

 

 

 

 

 

 

 

 

 

 

 

 

 

 

 

 

 

 

 

 

 

 

 

 

第四章

                                                                                                  

 

 

 

容丙炎和褚三伯既走,容闳和望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似乎对葛夫人有一种亲近感,因为现在只有葛夫人能使他们放心。

葛夫人对容闳和望月说:“走吧,我们去你们的宿舍看看。” 她扭头问万姨,“你把他们的宿舍安排好了没有?”

 “夫人,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光照在三楼,望月在二楼。我们走吧。” 万姐答道。

容闳和望月跟着万姐来到宿舍。他们来到一座小楼,这幢楼是典型的旧时的葡萄牙建筑。他们来到二楼,万姨要容闳在楼道里等着,自己带着望月去她的房间。容闳等了片刻,只见万姨过来,拎起行囊,往三楼上去。到三楼的廊道,他们来到了他的房间。容闳看了看房间。这房间十分整洁,容闳从没有看到过房间是用木板做的。这么干净。容闳看到有张高低床,他来到床边,万姨帮着他铺好床。万姨说还有男孩子都住在一楼,因为容闳小,才让他住到三楼,这样就不会让别的孩子欺负。万姨吩咐容闳去楼下的饭堂吃饭。她走了出来。

容闳呆呆地坐在他的床边一会儿,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走了下来,到了饭堂。这时望月正在找他。望月看到容闳下来,赶紧跑过来,拉着容闳的手,去排队取饭菜。她悄悄地对容闳说:“这里真好,我一定可以吃饱饭吧。”

 “你要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要浪费。没有听你爹说过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容闳说。

 “我懂,我爹在的时候,我们吃饭,我把小小的饭粒都捡起来的。” 望月说。

容闳很高心,拉着望月去吃饭了。

办公室里,葛慈莱夫夫人看看排好的日程表。容闳和望月开始读书。

在课堂里,葛慈莱夫夫人生动活泼的上课凤格,和蔼可亲态度,消除了容闳和望月的恐惧感,取而代之的是慈母般的感受。容闳和望月开始起劲地学起ABCD 。朗朗的读书声从课堂里传出来,在海边的学校上空回荡。

饭后是一节体育课。体育课是学生最喜欢的课,也是吸引新来学生的课。这些孩子大多数是七到九岁,大的也只不过十一,二岁,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葛夫人来到院子里,开始集合孩子。学生们都拍好了队,容闳和望月不知道排在哪里,葛夫人告诉他们的排队的位置,望月看看容闳,好像有点不习惯一个人去排队。

 “望月,你快去,大家都等着你呢。” 容闳说。

望月这才像被人叫醒那样,去排队。接着,葛慈莱夫夫人开始了玩游戏,鹰捉小鸡学生们天真澜漫,在校园中追逐游戏。望月突然被小石子绊了一下,跌倒了。容闳急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葛夫人当着大家的面表扬了容闳关心别的同学,将跌倒的同学扶起来。容闳很高兴。葛夫人掀开双臂,像母鸡护住小鸡们,不让老鹰把任何一个给叼走。孩子们都感到十分安全。他们玩了一节课,孩子们都玩到出汗了,葛夫人宣布下课,嘱咐孩子们在万管家的带领下去擦洗。

万管家带着容闳来到盥洗室,容闳和黄胜,黄宽去了男孩子的盥洗室。万管家要他们把衣服脱了,容闳当着万姨的面死活不脱衣服,万姨拿起鸡毛掸子,把容闳吓了乖乖地脱了衣服,开始洗浴。

容闳跟黄胜和黄宽说:“你们俩个,我们以后洗澡到田溪里去洗吧,这里这么一个小小的洗盆,也不能游水,那多不舒服。”

黄胜和黄宽胆小,说:“你胆子可是大,你没听万姨说,我们不能违反纪律,如果我们违反了纪律,那是要遭惩罚的。”

容闳不解什么是惩罚,问:“你们知道什么惩罚吗?”

他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容闳说:“大不了就是饿饭和站罚,那有什么了不起。能在河里游泳,比什么都好。”

这时候,万姨敲门,三个孩子用毛巾将身子擦干,穿上衣服。

晚饭的时候,孩子们都坐成一排,今天的晚餐是典型的西方饭。两片面包和一个鸡腿以及一点蛋糕。这是容闳最爱吃的。容闳伸出手去,望月立即瞧了容闳一眼,要他等着,等到葛夫人祷告。容闳将手缩回来,葛夫人坐在正座上,她闭起眼睛,向上帝祷告上帝赋予他们以食物,他们万分感激的话。祷告毕,大家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竟然鸦雀无声。连吃饭的声音都没有。这是葛夫人的要求,大家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有仪态,一定要像绅士淑女一样,不能粗鲁,不能大声咀嚼,也不能大声说话。不几天,容闳他们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算术课是男孩子们最喜欢的,葛夫人的一个侄女帕克小姐教他们的,每次用英语进行加减的时候,这几个男孩子总是举手回答,他们答的又快又好。女孩子们都很羡慕他们。

放学的时候,容闳总是和望月在一起,容闳给望月温习功课,别的小孩子总是很羡慕和嫉妒。

绘画课是望月最喜欢的一门课,是葛夫人的另一位侄女教的。这天,小帕克斯在教画画。她教画画有独到的方法,就是要孩子们到野外去画。她给每一个孩子发了一块画板,铅笔和画纸。同学们很认真。每次学生们画完,她就将他们的画作裱起来,挂在墙上。有一次画人物画,小帕克斯老师要大家画一个最熟悉的人。容闳画了一个老人,这个老人腋下夹着一本书,坐在测字桌子前面给人家算命。这个老人显得很卡通。上课的时候,小帕克斯老师开始要每个人将画好的图画显示给大家看。小帕克斯老师对容闳说:“光照, 你来展示一下你的画作。”

容闳站起来,将他的话给大家看。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他画了一个老头!”

“这个老头是谁啊?” 小帕克斯老师听到大家议论,便说:“你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画中的人,好吗?”

容闳站起来说:“这个人就是望月现在的爹褚三伯,褚三伯最会讲故事,他会将西游记的故事,他还会讲三国演义的故事。我特别爱听的是拿破仑的故事。”

小帕克斯老师十分惊奇在这个小镇上还有人知道拿破仑的名字和故事的人。轮到小帕克斯老师要望月展示她的画的时候,望月站起来,举起自己的画,小帕克斯老师赫然地看到一个病入膏肓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烟管,旁边站着一个衣衫烂缕的小女孩。

小帕克斯老师一阵震惊,对望月说:“望月,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画出这样可怕的画来。”

望月站起来,哭了,她抽泣着说:“小帕克斯老师,画中的人是我的爸爸。我爸爸手里是他抽鸦片的烟枪。他抽鸦片死了,把我卖给乞丐婆,卖了十个银洋,后来我爹褚三伯把我救了出来。我听说我爸爸上吊自杀了。老师,我怕鸦片,我怕我现在的爹也抽鸦片,我怕所有的人都抽鸦片,他们都会死的。”

小帕克斯老师轻轻接过画纸,小心翼翼地将它折起来,放好。她想给一个人看。她知道这个人现在还在贩卖鸦片给中国人,这个人现在还在害人。她必须让这个人看到这张小学一年级的学生画的图画。

下课了,望月告诉容闳班里还有三个盲女孩。容闳也感到好奇怪,便和望月一起在窗户边上看。

 “望月,这三个孩子一定像我们一样,是葛夫人好心收留了他们的。” 容闳说。

 “葛夫人真好,我长大了也要帮助人。” 望月点点头。

 “哎呀,我们长大了还要多少时间啊。” 容闳笑笑。

望月没等容闳说完,便拉着容闳往里面看:“你看,老师和她们说点点的文字。”

容闳更加好奇,低声对望月说:“他们是这样用点点读书说话的啊?”

 “我听我爸爸说过,哑巴的人是用手比划着说话的。” 望月说。

 “那我也学学,你看老师说点点,望月你听。” 容闳赶紧说。

望月和容闳互相画了画点点。“啊,这是‘YOU’。”容闳说。

望月也感到很好玩。容闳提议说:“望月,我们每天下课到这里来学学吧!”

望月同意了。他们不出声,学的很认真。

晚饭后,孩子们就上自己的宿舍了,容闳是男生中最小的学生,葛夫人让他住进的女生宿舍上面的三楼,为了不让他跟别的男孩子接触,怕他受到别的男孩的欺负。宿舍的阳台很大,女孩子们在阳台上玩跳橡皮筋和踢毽子等游戏,容闳只能在大阳台上和一些女孩子玩。楼下的男孩在疯似的玩守城堡游戏,在满院子里跑。容闳眼痒痒的,也想下去和他们一起玩。他想偷偷地溜下去,望月拦住了他。

 “光照哥,你别下去,葛夫人不是说过,你下去会被这些男孩子欺负的。” 望月说。

容闳听了有点生气:“望月,你怎么拦着我。我也是男孩子。他们欺负我,我难道不会反抗吗?你知道我要和他们打起来,我会敲他们的头。”

望月看看他,摇摇头:“光照哥,你这么小,他们这么大,你打得过他们吗?我害怕。”

容闳抬抬手臂:“你看,我这里的肌肉厉害不厉害。你就是胆小,不过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胆小。”

“可是,葛夫人也把你当成女孩子了。要你一个人住在我们的楼上。你也是女孩子,你怎么能打得过他们呢?”

容闳虽然是个小学生,但是这个年龄也的小男孩,也有自尊心,望月的话伤了自尊心。他说:“你看,望月,你记得吗?我还咬过那些挖你眼睛的乞丐呢?我会怕吗?我要下去。”

 “光照哥,那你要下去,可别让葛夫人看见。”

“这才是望月说的话,瞧你,我下去了。”

容闳从三楼偷着跑下来,他站在学校操场边上。有个高个的男孩走过来推了他一把。“去去去,一个女孩子也到这里来玩。”

还有一个男孩也说:“田仔,把他推上楼去!”

男孩们哈哈笑着。容闳捏紧拳头,就要和他们打架。黄胜和黄宽走过来。黄胜说:“光照,你还是上楼去吧,要不葛夫人会生气的。”

容闳见他说的有理,毕竟他还是害怕葛夫人生气,只好怏怏地独自回到楼上。

 

校董们定期开会的时间到了,铁头老鼠和其他的校董都来了。会议室里,大家都坐定,万管家给大家上茶,然后将葛夫人准备好的教学大纲分给每一位到会的校董。校董们看了一会教学大纲,议论纷纷。

小莫里逊开始了会议,他说:“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们的同行在中国越来越多,在内地的几个城市,也有一些教会,他们也在办教会学校。为了传播我们的福音,我们的教学内容是不是应该跟着主题的教义?”

铁头老鼠说:“我很同意小莫里逊先生的话,我们来自大英帝国,我们要教的另一部分内容应该是忠于大英帝国的内容。”

其他的校董们也附和他们的说法。大家提出要葛夫人修改教学大纲。葛慈莱夫先生见到这样的架势,心里为自己的太太担心。只见葛夫人站起来,面容严肃:“诸位,现在我们在讨论的是学校,而不是教堂。是的,我们是教会学校,但是她首先是一个学校,不错,我们的学校是教会的钱创办的。 那就是为什么我们每个星期六星期天做礼拜,祷告,唱圣歌,每天实践教会的仪式。我们将上帝的教导在这些场合牢牢地印记在孩子们的心里。上帝教导的传播是我们教会学校的一部分。我们做的很好,上帝的孩子很忠诚。可是上帝的孩子也要懂知识,懂科学,科学和宗教是不可分开的,否则,那就变成了伪宗教,因为宗教总是在指导科学向前发展。宗教比科学看得远,宗教的想象就是科学要努力去求证的理念。因此,我的教学理念是学校的教学内容分为基础教学和圣经教学。万能的上帝要他的子民跟着他,就要子民不愚昧,去实践他的理念,要子民去知道世界万物。那些就是我们的教学内容,是符合上帝的旨意的。因此我以为,我们的教学内容就是上帝安排的,我们应该执行下去,让上帝的儿女变得聪明。”

大家听了葛夫人的一席话,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怎样去回驳她,大家面面相嘘好一会,只听到几位喝茶的声音。

葛夫人继续说:“诸位,刚在我说的是教材和上帝的关系,至于教学生忠于大英帝国,那是用不着我们教他们,大英帝国是日不落帝国,那是上帝派你我来的地方,这样强盛的国家,这样圣神的国家,有谁不向往?有谁不忠于?怀疑这一点的人就是在怀疑上帝的力量,上帝的神圣。我说得对吗?”

葛夫人给这些人带了这么一顶沉重的帽子,在座的谁能摘得下呢?在座的都连连点头,连辩论的论点都不敢提出来了。生怕自己戴上怀疑上帝力量的帽子。小莫里斯见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了,就宣布散会。铁头老鼠虽然心里有气,但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来。

铁头老鼠站起身,要离开会议室,这时候,小帕克斯老师从外面进来。她拦住了铁头老鼠:“先生,请您再坐一会儿吧!”

铁头老鼠一惊,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帕克斯老师邀请他再坐一会,心里高兴起来。铁头老鼠受宠若惊:“小帕克斯小姐,您能邀请我坐一会,我幸运之致。好吧!”

众人以为小帕克斯小姐只邀请铁头老鼠坐一会,这是一个私人的约会,大家都站起来,欲要离开。可是小帕克斯小姐却说:“先生们,我请大家也坐一下,我有一样东西要给大家看。”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画。递给铁头老鼠。铁头老鼠一看,脸色铁青起来。

小帕克斯老师对铁头老鼠说:“先生,别光顾了自己欣赏,请您也给大家都欣赏一下。”

铁头老鼠脸色难看,将这张纸给了小莫里斯。 小莫里斯看了神情十分严肃。大家都在 奇怪这张神奇的纸片会是他们俩的心情跌至低谷。小莫里斯将纸片递给大家看,大家都不说话,心情很沉重。

小帕克斯老师终于忍不住说: “诸位,今天给你们看得这张图片是我的一个女学生画的,她的父亲就是被鸦片害成病入膏肓,他手里拿着就是一根烟管,那是抽鸦片的烟管。你们知道吗?那就是查顿先生在中国的生意。那就是大英帝国给中国人的教化。你们看到旁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那就是望月,我的学生望月。画中的瘦骨嶙嶙的人是她的父亲。他抽鸦片就要死了,弄得他家破人亡,最后,将我的这位叫望月的学生的爸爸将女儿望月卖给乞丐婆,卖了十个银洋,还没用完十块大洋,这个中国男人在一棵树上上吊自杀了。还有一个好心的男人将望月从魔鬼手中救了出来,又把她送到上帝的学校。她对我说, ‘老师,我怕鸦片,我怕我现在的爹也抽鸦片,我怕所有的人都抽鸦片,他们都会死的。’ 可是我们这里有人以贩卖鸦片为荣,这大英帝国还为他封爵封侯。大家想想,这不是我们大英帝国的耻辱。”

在座的人面面相嘘,不敢吱声。还是葛夫人看到这样的尴尬局面,责备了自己侄女几句。她对大家说:“我也认为上帝不会驱使他的信徒贩这种害人的东西。可是我们今天谈的是课程,而不是鸦片。大家请回吧。”

听了葛夫人的话,大家都离开座位,默默地回去了。

葛夫人没有听他们这些人的意见,还是我行我素,按照她自己的教程教学生,她的学生进步很快。容闳和望月能和老师们用英文对话了。这使万管家十分惊奇。那天,葛夫人宣布作文比赛,写的题目是我的一天。下课了,望月对容闳说,她不知道如何入手写这篇作文。

容闳说:“在学校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大家的作文也肯定一样的,如果要写的好,你和我一起到外面去玩,看到一些东西,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写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望月说:“那老师要处罚我们怎么办?葛夫人不是规定我们不能去外面吗?”

容闳大胆地说:“望月,你不敢去,那我就一个人去。老师生气了,过几天就会好的。可是如果我的作文写得好,老师一定会表扬我的。”

望月胆小地说: “光照哥,你还是别去了吧!”

容闳说了一句胆小鬼,就离开了。

星期天,容闳趁大家还没有起来,他一个人悄悄地起来,独自偷着走出门。他来到离开学校不远的小渡口。海凤吹来,小容闳舒舒坦坦地吸了几口带有海腥味的空气,心里舒服起了。他想离开学校,他想趁机逃走。他向前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他就想起望月,想起葛老师,想起同学们。他又回头。他不愿意离开他们,他喜欢这个学校。他想现在回去还太早,到不如在海滩上捉鱼虾玩。于是他撩起裤腿,下到海滩。海滩上的海泥松松软软的,想老家的田里的泥土。捉惯了鱼虾的容闳一下抓了不少,他将一个小虾放到嘴里,小虾在他的嘴里蹦蹦地跳,他张开嘴,让这小东西跳出来,扑通一下跳到水里游开了。

 

学校里,葛夫人吹哨子要同学们起床了。一二三楼的同学们都很快地起了床。点名时,葛夫人发现容闳不见了。她十分着急。在学校里没有看到容闳,便要学生在学校的周围分头找。 黄胜和黄宽来到小渡口,远远看见容闳在泥涂上玩的真高兴。他们俩大喊:“光照……光照……”

容闳听到他们俩喊他,以为他们也跑出来玩,就对他们说:“你们快来玩吧,真有趣。我们一起来捉鱼虾吧。”

黄胜和黄宽高声说:“光照,葛夫人要全校同学在找你。你快回去吧。”

容闳听了,吃惊不小:“真的吗? 葛夫人生气了吗?” 容闳心里有点怕。

“是的,她很生气!” 黄胜回答。

容闳不情愿地走上岸边,穿上鞋子,跟着黄胜黄宽回来了。葛夫人见到容闳,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她也没有责备容闳。只要求容闳以后别这样了。学校将容闳看守得更严了。

 

褚老三自从将望月送到澳门的教会学校之后,就希望洪福拳师能现身。一方面,他恨这些贩鸦片的红毛番,他知道洪福一定和林则徐他们一起在烧毁鸦片。另一方面,还是想着待望月念完书,就拜洪福为师傅学艺,这样,丫头将来有点保护自己的本事,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那天,秀才真的心想事到。洪福拳师和彭凤池急着要想见到褚老三,因为他们打听到铁头老鼠有一艘船向一个秘密码头靠,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码头在哪里。

洪福和彭凤池甩掉盯梢,他们来到褚秀才的家。朋友相见分外亲近。褚老三取出这枚飞镖,递给洪福说:“这把飞镖告诉我,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洪福笑笑:“我不找你还找谁去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爹的救命恩人。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在林则徐林大人手下烧鸦片的英雄彭凤池。”

彭凤池谦逊地说:“洪福有些过奖了。鄙人不敢当英雄这个词。”

褚老三高兴地说:“你们都是民族英雄,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你看我泱泱大清国,有多少个脊梁骨挺得直直的大清官?都是些看到洋枪洋炮吓得尿裤子的主。唯有林则徐林大人和你们这帮将命拎在手里的人。你们是民族的魂啊。”

洪福和彭凤池感动: “有你这样的百姓,我们死也就值了。”

褚老三说:“你们当之无愧,当之无愧。你们将鸦片烧了,解救百姓于水火,那是积德啊,你看,我们说话,我竟忘了招待你们了,我去暖酒去,我们哥几个喝一盅。”

洪福笑笑:“你这个褚老三,你一介书生,还喝酒,你有这么多酒?”

褚老三高兴极了:  “还不是留着为你们接凤的。”

褚老三暖酒上菜。酒过三巡,褚老三便入正题:“你们说吧,是不是这个铁头肥鼠把鸦片驶进那个秘密码头了?”

彭凤池感叹道:“人家都说你褚老三是神算,这下我是真的服了你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打听码头的?”

褚老三得意地说:“你把我这个神算的智力说得太低能了吧!你们来到我这里,怎么会只要我算卦呢?你们是要我这张活地图给你们指路的吧!说吧,这头肥鼠又把船开进那个秘密码头呢?”

彭凤池服了。这个褚老三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秘密码头呢?他说:“这个码头是在‘鬼撞门礁’一带, 不知道这个码头叫什么名字。”

褚老三说:“那里的确有这么一个码头,这个码头就叫鬼撞门码头。只有很熟悉地形得当地人才能将船带进码头。那里很险,你们不一定玩得过他们。”

彭凤池要褚老三画张草图,彭凤池问褚老三,铁头老鼠的船还可能泊在哪个地方。是不是还有秘密码头。褚老三一一作答。洪福和彭凤池十分高兴,将酒杯中的酒一口喝尽,双手抱拳告辞。临走前,褚老三说望月在澳门读完书后拜洪福为师学艺,洪福一口答应。

 

葛夫人在上课,容闳认真地听着。全班的同学在认真地操练英语。葛夫人给学生布

置了一个短剧,同学们正在教室里练短剧。下课的时间到了,葛夫人要大家下楼去玩。孩子们在院子里欢乐地奔跑玩笑。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有人大声喊抓住这两个逃走的孩子。在操场上玩耍的黄胜和黄宽突然看到门口有两个高大的男子,黄胜立刻认出他们是将黄宽卖了的人贩子。黄胜一把拉起黄宽,他们从学校边门跑走。黄宽问黄胜逃到哪里去,黄胜说不知道,葛夫人听到大声喧哗,就出来看时,学生们告诉她刚才两个歹徒来抓黄胜和黄宽。葛夫人知道可能又是以前这两个人坏人,她愤怒填膺,要容闳带着她去找黄胜和黄宽,他们分头出发了。黄胜和黄宽在街上拼命跑,可是他们俩跑不过这两个坏人,快被抓住了。这时容闳带着葛夫人,看见两个坏蛋拎着黄胜黄宽的耳朵,容闳象一只勇敢的犬,抓住一个饿汉,又踢又咬,咬得饿汉嗷嗷叫。葛夫人将黄胜和黄宽紧紧地楼在怀里,嘴里安慰着两孩子。两孩子见到葛夫人就像见到了自己母亲。恶汉见又是高大的外国女人,怕跟着警察,便溜了。

 学校恢复了平静,同学们都在学校的空地玩,唯独容闳和望月伏在教室的窗台上看葛夫人在给盲女们上课。容闳在仔细观察了很长时间。他几乎学会了盲语。有时候竟能用盲语和望月对话。

有一天,葛夫人正在给盲女孩子上课,这时,万管家进来,和葛夫人耳语什么,葛夫人起身,和盲女孩子们说她暂时出去一下,她离开以后,在窗外的望月对容闳说:“你能给这些盲女同学上课了。”

容闳点点头,觉得能在望月面前炫耀自己的时候到了。容闳竟然接着葛夫人的课,叫她们读课文。

葛夫人回来十分惊异。她问容闳: “你这孩子是怎样学会盲语的?”

容闳回答说:“老师,我和望月常常看你和小帕克斯老师给他们上课,我们在偷着学盲文。”

葛夫人欣赏地看了容闳和望月一眼,赞扬他们说:“你们这些孩子,太聪明了,中国孩子太聪明了。好吧,老师教你们更多的盲文,这样你们以后全学会盲文,帮葛夫人辅导这三个盲女同学读圣经和朝拜的故事,好不好?”

容闳和望月齐声说:“谢谢老师。”

 

彭凤池,洪福和马辰带着人马往“鬼撞门礁”而去。他们来到这里,只听阴风习习,大浪卷沫,好一个险境。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绕过一道道怪礁,前面霍然一块平地,是泊船的好地方。彭凤池要手下埋伏好,不得有误。

果然没多久,一艘英国船顺凤而来。彭凤池命令手下将船停泊在一座怪石礁的后面,命令一部分士兵去码头待命,等到铁头老鼠的船靠岸,就给他们发旗语。待布置完毕,彭凤池自己靠在一块礁石背后。

英船徐徐靠近,彭凤池大喜,他轻轻地说:“这下可逮只硕鼠。”

 “我们是不是将他们的船上的鸦片就地烧毁?” 马辰说。

彭凤池点点头。马辰回头,招呼士兵注意隐蔽。几个士兵急不可耐想站起来冲过去,马辰阻止了他们,命令他们耐心等待。彭凤池他们终于看到英船抛下锚去。洪福知道这抛下去的锚如果再要起锚的话,这船也来不及逃走了。他和彭凤池耳语几句,彭凤池命令手下冲上去。他们顷刻登上了船。面对出其不意的清军士兵,船员还来不及反应,就乖乖的束手就擒。马辰带着士兵们下了舱,看到一包包的祸害中国人,使中国人沦为东亚病夫的大烟,万分愤怒。彭凤池立即命士兵搜查船主,将他缉拿归案。

这时,那个英国船主出现。他装作不肖一顾的神态:“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来我们大英帝国的船上抢劫。” 他吼道。

彭凤池手拿着枪,枪口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红毛番,死到临头还嘴硬。”

彭凤池命士兵将他捆起来。铁头老鼠在船长室闻讯警觉,立即抽出枪来往外走。铁头老鼠见彭凤池朝他走来,忙闪进货柜后。彭凤池经过时,铁头老鼠将枪顶住彭凤池的脑袋。然后朝众清兵吼叫:“谁敢动。动就毙了你们的头!”

铁头老鼠向舱顶开了一枪,士兵们闻枪,都退了下来。铁头老鼠对彭凤池说:“你不是代表林则徐禁烟吗?那林则徐还没有拿到皇帝的圣谕,你这个小小的暗探竟敢这样大胆。”

彭凤池灵机一动,用头狠狠向铁头老鼠的脸鼻子敲去。铁头老鼠鼻子和眼睛都出血了。他啊呀一声松开夹着彭凤池头颈的手。彭凤池要士兵将他绑起来。这时洪福早在船顶上,从天而降。将铁头老鼠制服。彭凤池命士兵驱船员将鸦片搬上岸焚烧。令彭凤池想不到的一件事发生了。从一间船室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彭暗探,不劳你大驾了。”

彭凤池一看,这不就是王县令吗?王县令没有正眼看彭凤池。他说:“彭暗探,你请回吧,这船烟土我禁了。”

彭凤池愤怒万分:“你……你……烟贩子禁烟,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王县令要下人拿出皇上的圣谕,大声读。彭凤池明白这是皇上给各县令的圣谕。而姓王的恰好拿它令箭,坐地分赃。彭凤池悲恨万分,诺大中国,什么时候老天开眼,让那些祸国殃民的昏官受惩罚。他只好大声命令手下撤。铁头老鼠站在王县令边上哈哈大笑。

铁头老鼠对王县令说:“你真是好样的。想不到我以华制华的策略太成功了。”

王县令献媚地说:“那是你的高明之处。你现在知道什么叫里应外合的妙处了吧!”

铁头老鼠在纳闷:“我说先知先觉的王县令,你不是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怎么又会被这些暗探给发现了呢?”

王县令沉思片刻,道:“我知道是谁泄露这个秘密码头,一定是那个褚老三。这褚老三不但精通天文,还精通这一带的地理。一定是他们拜访过褚老三,是褚老三告诉他们的。不管怎么样,现在要多加防范。”

铁头老鼠提醒说:“他们这些人既能找到这里,一定也有胆量杀个回马枪,把我们的货给烧了。”

王县令不肖地说:“他们敢,我有皇上的圣旨。” 王县令吩咐手下多加防范,特别要防范这个彭凤池和朝廷逃犯洪福卷土重来。尤其是这个洪福,拳术精湛,胆大心细。那年杀了他手下的最得力的干将武威,差点把他的头也砍了。他于是命令手下的兵士说:“你等听着,从现在起,如再看到他们的人,便开枪打死他们。”

铁头老鼠见这些红毛番士兵爱理不理的,便吼道:“你们这些饭桶。你们都给我听着,是这位中国皇帝派下来的县太爷救了一船的鸦片。你们知道这一船鸦片能救多少瘾君子吗?上岸一定要好好管着,如遇强盗,先下手为强开枪杀。”卫士们连连点头。

彭凤池的船驶出“鬼撞门礁”海域,见马辰不在船上,从人惊愕。彭凤池问洪福,洪福说好像一直没有看到过马辰。彭凤池说了一声糟了,便命人返回去救马辰。

洪福说: 彭大人,我们去找马辰不一定找的到,我们还是去客栈等他吧。”

彭凤池一听虽然急,也有道理,于是上岸回客栈。

原来自从马辰跟上彭凤池一行上了铁头老鼠的船,别的人都在甲板上,此时马辰偷偷溜到下舱去查看鸦片。直到王县令将皇帝的圣谕拿出来宣读,彭凤池一行离去,马辰还在下面。一个随从来到王县令那里耳语:“下面的一个刀手正在和我们的人对持,这个刀手已经砍了两个人头。我们的人都怕死了。”

王县令听了吓坏了。他战战兢兢地说:“来人!将下面的这个林则徐的狗探给杀了。”

护卫们个个抽出枪,准备下去。这时铁头老鼠上来,跟王县令说:“你们都不要动 ,我今天刚好要开开杀戒,我来射死他,扔到海里喂鳖。” 说罢,铁头老鼠拿起手枪,下舱寻找刀手马辰。马辰在鸦片袋中间看到铁头老鼠拿着手枪的手,便飞起一镖,正中枪头,铁头老鼠向马辰砰砰射击。马辰只得躲避。这时更多的刀手向马辰逼来。马辰看准时机,飞身上甲板,他知道寡不敌众,便纵身跳下大海。众多的枪手到船沿,对着海放枪。马辰早就潜水无影无踪了。

铁头老鼠对王县令说:“什么时候除掉这个人就好了。”

王县令哈哈一笑:“那得去京城撒银子。你得多运些鸦片来。” 听完王县令的话,两人说罢哈哈大笑一番。

 

马辰来到客栈,彭凤池和洪福拳师正等着他。马辰将经过和他们描述了一遍。彭凤池告诉马辰:“今天你的运气真好,以后无论如何不能单独行事。”

马辰笑着说:“不就是一条命吗?这样也是死,那样也是死。”

彭凤池听了大怒:“你马辰对待自己的性命岂可如此,你记得我们共生死吗?你太不负责任了。”

马辰自知失言,摊了摊舌头。彭凤池继续说:“我们已经掌握了澳门的鸦片走私犯就是那个英国人铁头老鼠的义律足够的情况。几个暗码头也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林大人来信要我们感谢褚老三,日后他一定来看他。现在我们应该事不迟疑,立即修书给林大人。听林大人说皇上很快会下诏命他来珠海澳门禁烟。那时我们就不用那样躲躲闪闪了。”他们三人立刻砚墨调笔,写了起来。

 

小渡口事件后,容闳还是觉得很孤独,除了偶然见到望月外,平时上课下课,很少人和他说话。

有一天课间,他见有些男孩子在玩捉迷藏,他问他们:“嗳,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那些调皮的男孩子指指那些在玩跳皮筋的女孩子们大声嚷嚷:“去,你去那边玩去,你是女孩子,怎么到我们男孩子这里玩!”

容闳觉得很气愤,这时望月过来,看到那些男孩子欺负容闳,就跟他们论理:“你们这帮人怎么老是欺负我们?”

男孩子里面一个大一点的歪着脑袋说:“谁欺负女孩子了,我们谁会欺负女孩子呢?大家说说我们谁会欺负女孩子呢?”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将望月和容闳团团围住,还奚落容闳和望月。望月见那些男孩子对容闳动手动脚,便面对他们: “你们要打架,来吧。”她像一个女侠般地说。

容闳当然不会示弱,他生性好斗,就冲上去和他们打了起来。

有人告了葛太太。葛太太心急火燎地赶来,见孩子们打成一团,非常生气。她大声吆喝,孩子们才住手。这些男孩子们恶人先告状,将容闳和望月怎样威胁他们说了一通。葛夫人责备了这些男孩子一番,决定全给他们关禁闭。然后转身对容闳和望月说:“我说过,你们不能和这些男孩子玩,你们就这么不听话,你俩也分头关禁闭。”

望月和容闳分头受禁闭处分。望月要申辩,容闳要她闭嘴,容闳就是这样一个要强的孩子。但是他不屈服的。禁闭室黑洞洞的,望月感到实在无聊,从墙洞里往外看来消磨时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望月看到一个英国绅士模样的人从校门口进来,望月觉得好面熟,待那个人走的近一点,她突然想起这张面孔,这个不是爸爸在烟馆的一个洋人吗?望月想起爸爸把她卖了的情景。就是这班恶魔的大烟让她没有了父亲。这张梦癔般的脸使望月惊秫。她害怕了。这个学校有这样的恶魔,一定不是个上帝的学校。它是一个魔鬼学校。她低头想怎样能逃出去。

第二天,望月将见到恶魔的事说给别的女同学听,大家听了都很害怕。中午吃饭的时候,望月见到容闳,她对容闳说:“光照哥,昨天我在禁闭室里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禁闭室里能看到什么呢?看到很多小虫子了?”

 “不,比小虫子很可怕的东西。”

 “那我猜想一定是看到一条蜥蜴了?”

 “没有,你怎么这么笨了。”

 “那我怎么知道你昨天在禁闭室里看到的东西呢?”

 “不,不是在禁闭室里的,是在禁闭室外面看到的。”

容闳摸了摸脑袋:“你明明在禁闭是里面,怎么会在禁闭是外面看到什么东西呢?”

望月急了:“啊,是这样的,我从墙缝里向外看,看到外面的东西嘛。”

容闳这才明白过来:“噢,原来如此。那你早就可是说了。”

望月责怪:“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笨啊!”

“那你看到什么了?”

望月脸上呈现恐惧的表情:“我看到了……”

容闳急着想知道,可是望月停了一下。“我看到开大烟馆的红毛番。我爸爸常常到他的大烟馆去吸大烟,我认得这个红毛番。这个地方有开大烟馆的红毛番,这个地方一定不是个好地方。我们逃走吧。”

容闳严肃起来,他知道这对于望月的心里有多么的恐惧。容闳想起望月的亲爸爸,像僵尸一般的身体,就是大烟给害的。他说:“望月,你说给同学听了吗?”

望月说:“我告诉我的同学了,他们也很害怕,我说我们都逃走吧,他们也说好的。你熟悉路,你带我们逃走吧。”

容闳沉思一下,说:“好,望月,你就告诉他们,我们明天吃中饭的时候,一起逃走。这样,万一被抓回来,人多了也好一些。可是我们有钱吗?”

望月想起她身上的钱,说:“我爹给我的一些零花钱我还留着呢,别的女同学也有点钱,我们可以把他们聚在一起。你要钱做什么呢?”

 “望月,你知道我们回家,要过河,摆渡要钱的。另外,我们路上饿了怎么办?” 容闳说。

望月点点头:  “好,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要他们准备好钱。”

容闳这才放心:“那就这么办了。”

 

学校的餐室里,葛夫人和万管家正在安排孩子们吃饭。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容闳示意望月可以先跑出去了。六个女孩子偷偷溜出来。他们到了澳门小码头等容闳。一会儿,容闳也跑了出来,小容闳等人巧路熟,东躲西窜,分头逃出学校,来到码头集合。容闳告诉她们他会把她们带到他家,后她们各自回去。这使大家安定了很多。

 “我们需要渡船,才能到对岸。” 容闳说。

望月看到不远处停泊着一条小船,对容闳说:“前面有条船,你去问问,能不能把我们带到对岸。”

容闳走过去,对船老大说:“大伯,我们几个都想到对岸去,你能不能帮我们渡过去?”

船老大说:“你们有钱吗?这渡船可是要雇的,你们有这么多钱吗?”

容闳有准备,就问:“大伯,我们都是小孩,我们没有很多钱,你行行好,把我们送过去。”

船老大拒绝:“那不行,我这里不是白给你们摆渡的。我养家糊口,说什么也不能白给你们送过去。”

容闳转向望月,说:“看,我说过吧,要钱,他要钱。”

望月将自己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别的女同学也纷纷拿出钱来。船老大拿到了钱,吩咐大家上船,他将船缆解开,小船朝对岸PEDRO岛划去。

校舍内,几个孩子发现六个女孩子和容闳不见了,他们立刻向葛夫人报告容闳和女孩子逃离。葛夫人招呼管家赶快去找。他们很快来到河边。那天风和日丽,海面上十分平静。他们很快就看到容闳他们在一条小船上。葛夫人吩咐万管家赶快去租一条船,追赶这些出逃的孩子们。

容闳船上的船老大似乎发现后面有条船追了上来,赶紧问孩子们:“你们是不是那个教会学校的孩子们呢?”

女孩子们面面相嘘,说不出话来,还是容闳站起来回答:“是的,我们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大伯,我们都不想在那个学校学了。你快一点把我们送到对岸去好吗?”

船老大看看后面一艘快速前进的船追赶他们,继续问:“读书是好事,你们为什么不读了?逃学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容闳见船老大放慢了船的速度,十分着急:“大伯,不是我们不想读书,而是在学校里,我们发现一个开鸦片馆的红毛番。你看,望月的爸爸就是被大烟给害死的,害得好惨呢。我们都恨贩卖大烟土的红毛番。你说我们还会要在这个学校读书吗?”

船老大好奇地问:“你们读的都是些什么书啊?”

容闳告诉他说:“大伯我们读的都是些英语和别的科目,告诉您您也不会知道的。”

船老大说:“那么你们是在读本事啦?是啊,你们是在读本事了。唉,我们中国要是有很多有本事的人就好了,就不会有大烟馆了。” 船老大的后半句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似的。船老大看到后面的船头上的女人向他们挥红色的围巾,便慢了下来。容闳嚷嚷:“大伯,你快一点好不好,我们就要被抓住了。”

船老大叹口气:“唉,大伯年纪大了,也只能这么快了。抓不抓住就看你们运气了。”

容闳急了,又嚷嚷:“大伯,你是故意让我们被葛夫人抓住不成。”

船老大慢慢悠悠地说:“你这小孩,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老人呢?我说我年纪大了,你要尊敬我才是啊。”

容闳越来越发现大伯是故意放慢速度,等着让葛夫人来抓他们。容闳急中生智,抓起一根篙学着船工划船。这时望月也来帮容闳,从船沿边过来,眼看着望月掉下水去,容闳扔了船篙,将望月扶住,自己却落下水去。这时候,葛夫人的船已经到了。葛夫人见容闳落水,便吩咐她的船工跳下水去将容闳捞上来。这些孩子们被送回学校。

容闳他们违反学校纪律,私自出逃,当然是要受到学校的处罚的。可是到了学校,葛夫人并没有生气,她吩咐万管家让他们好好洗澡吃饭休息。容闳感到很高兴,悄悄地对望月说:“葛夫人怎么不惩罚我们呢?”

 “葛夫人不是魔鬼,别的人都是魔鬼。” 望月说。

容闳不同意: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的小帕克斯老师呢?她还将你的画去骂铁头老鼠呢。”

望月点点头:“啊,我错了,小帕克斯老师和葛夫人还有万管家都是好人。”

第二天中饭的时候,葛夫人把他们七个全叫去了。葛夫人对他们说:“你们听着,昨天你们违反了学校的校规,你们要受到处罚的。光照,你是带头的,你的处罚更厉害一点。听见了吗?”

大家知道受到惩罚是迟早的事。于是大家都胆却地点点头:“Yes, Madam.”

葛夫人命令容闳和六名女生排成一行,先在全校走一遭。他们都感到害羞极了。

晚课后,葛夫人又要管家在课堂中设一张长桌,命这七个人罚站一小时。容闳站在中间,左右各三名女生,每人都头戴尖顶纸帽,胸前挂一个写着“逃学者”的牌子,唯独容闳中胸前挂了一块大方板,上面写着:带头逃学。他们一直站到晚课结束。容闳他们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了,葛夫人还不罢休,她使用对孩子最严厉的惩罚──当着罚站者面,故意将果饼和橙子分给其他的孩子们,并要这些孩子们在他们的面前津津有味地吃着。葛夫人还特意给三个盲女孩子们分更多的糖果。这使容闳他们馋涎欲滴,难受极了。容闳悄悄地对望月说:“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这样做了。” 望月点点头,眼泪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掉。

 

 

 

 

 

 

 

 

 

 

 

 

 

 

 

 

 

 

 

 

 

 

第五章

 

 

 

十九世纪中叶,鸦片成了中国人摧毁自己的最成功的工具。清朝这个没落的皇朝,中国人从上到下全民吸鸦片,头上拖着长辫,手上拿着烟枪成了当时最时髦,最愚蠢的形象。这个社会从上至下吸食鸦片的人与日俱增。 鸦片的侵略甚至惊动了远在德国的马克思先生。他竟然通过报纸了解到中国的整个天朝腐败的封建官僚体系和毁灭中国的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英国船上的鸦片烟箱。清朝廷已经蛀空,这个政府已经手无缚鸡之力。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道光皇帝如梦初醒。他经过一番权衡,决定禁烟。在中国这只不死不活的大象身上贪婪吸血的英国红毛番,早已深深了解中国已经病入膏肓,哪肯把他们赖以得到巨额利润的鸦片给禁了。中国开始有所行动了。

1838年11月的一天,道光召见湖广总督林则徐。林则徐说:“皇上,鸦片不禁,几十年后会使我大清国贫民弱,也会出现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我们一定会穷死的。”

道光对林则徐说:“我派你为钦差大臣,去广州查禁鸦片,广东水师归你管。这种局面是我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

林则徐信词旦旦:“皇上,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一定会尽力。如果我一天没有扫除要命的鸦片,我绝不会来见你。我发誓与消灭鸦片的事业共生死,绝不中途退缩。”

皇上点点头,十分赞赏地说:“我真的没有看错人。那你择日动身吧!”

林则徐谢过道光,便转身出来准备启程。

 

彭凤池从小路来到小庙内,马辰,和洪福拳师在篝火边,彭凤池站起来,兴奋地说:“林大人奉命为钦差大臣,带着大队人马到广东查禁鸦片。现在他们的要做的是彻底摸清贩运鸦片的船只,码头以及储藏鸦片的仓库。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就是褚老三。洪福拳师说已经派人去叫了。”

一会儿功夫,褚秀才进来, 他见大家都在这里,十分高兴地说:“啊,大家都在这里。林大人被点钦差了没有?他来了吗?”

彭凤池说:“正像你所想的那样,林大人已经快到粤界了。他要我们提供一切能探查到的消息。”

褚秀才十分激动地说:“你小子这下可给他一个大的见面礼了。”

彭凤池的眼睛雪地亮了一下,喊道:  “老三,此话怎讲?”

褚老三便滔滔不绝讲开了。

 

葛夫人的教学十分生动活泼,不像私塾里老师那样傻傻地让孩子们千百遍地读。葛夫人站在讲台前,她的讲话很有一种老师特有的威严:“孩子们,我布置一个综合项目作业,你们要开动脑筋, 四个人一组成立一个编剧小组 。”

学生们听了活跃起来,容闳站起来问:“葛夫人,你以前教我们用假面剧来练习说英语,我们现在能用这个方法来做这个小小的演剧吗?我们是不是可以扮成动物?”

葛夫人显然被容闳的创意所打动。想不到容闳学的这么快,就连演剧的形式都想到了。葛夫人很高兴地说:“你们真的很有创新,当然可以编这样的剧。不过要短,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让你们表演。”

容闳和望月眨眨眼,就跑出去了。晚上,望月,黄胜和黄宽在容闳的宿舍内。他们席地而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讨论怎样分工做这个小剧。黄宽很会画画,因此让黄宽来画面具,大家就分头去准备去了。

两天后,短剧已经练得差不多了。那天,葛夫人将所有人都集中到饭堂里,万管家早就搭起了一个小小的舞台。学生们都挨个地坐在指定的座位上,葛夫人走上讲台,向学生们说:“孩子们,我们已经练习了两天了,今天我想先看一下你们的排练。今天就算是彩排吧,同学们不用紧张,就像每天在练习的那样。”葛夫人说完,一个一个的彩排开始了。

容闳很紧张,生怕让葛夫人知道他们剧的内容,然后到时候那些重要观众来的时候葛夫人就会不让他们演。也是该让他们运气的时刻,彩排刚好轮到容闳他们的时候,万管家进来了,她在葛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葛夫人站起身,向外走出去。这时轮到容闳他们彩排他们的小戏,大家看了也没有说什么。

不多久,葛夫人邀请包括铁头老鼠在内的董事会成员来参加晚会。小礼堂里张灯结彩,颇为热闹。铁头老鼠和董事们坐在前排欣赏学生的演出。头戴老鼠脸谱的黄胜手里拿着鸦片包包,弓着身子上台,口里念念有词: “我是一只小小小老鼠,可是我这只老鼠现在能横行千里,手里捏着的是万能的大烟。猫猫见了我只能低头求饶。”

他说完,带着猫的脸谱的容闳走上舞台。他面色蜡黄,走路东倒西歪的,口里念念有词:“哎呀呀,哎呀呀,谁有鸦片行行好,给我一口大烟好不好,虽然我猫捉老鼠是本行,可是我大烟没抽人要倒。”

扮成老鼠的黄胜走了过去,递给容闳一片鸦片:“啊呀呀,啊呀呀,没有鸦片你快死,没有力气来抓老鼠,快快快,我给你鸦片不让你死。”

老鼠将鸦片给猫的时候,扮成锚的容闳装成鸦片瘾上来了,快死了,连拿鸦片的力气都没有了:“啊呀呀,啊呀呀,我已经快死了,没有力气抓鸦片,你看你看抽了鸦片猫变老鼠,老鼠变了猫。”

铁头老鼠听了非常不愉快,断然离席。葛夫人见此情景,只好跟了出去。铁头老鼠对葛夫人大怒,说:“尊敬的葛夫人,你看看你的学生,这不是明摆着和我过不起呢。连这里的毛头娃娃都拿鸦片来讽刺我。看来每个中国人都在恨我。可是我是奉上帝的意志来布道的。这些中国人都是食古不化的异教徒,上帝是教不好他们的。耶稣在这些中国人脑子里怎么扎不了根。”

葛夫人对铁头老鼠说:“查顿先生,你还记得那个小女孩的一张画吗?鸦片害死了多少中国人?上帝派我们来不是来杀戮中国人,而是来拯救他们的,他们已经病入膏肓,你还要用毒药把他们毒死。”

铁头老鼠哼了一声:“你错了,我的尊敬的葛太太。中国人的病是精神上的病,你没看见他们全国上下,都愚昧蠢笨,无可教化,上至那个蠢皇帝和蠢婆娘,皇亲国戚,下至愚民百姓, 鸦片是医治邪恶异教徒的精神病的最好的药物。 麻醉就是这个国度最大的幸福。这是上帝为他们开出的药方。如果他们不接受上帝的治疗,大英帝国的枪炮将这些只会拿着菜刀铁矛的异教徒轰成灰尘。”

葛夫人听了这话着实吃了一惊,她抬头看看这个道貌岸然的查顿先生,见他的眼睛里露出魔鬼色旦般的凶光,着实吓了一跳。她还想说服他:“查顿先生,上帝要我们传道是要拯救这些人的灵魂,而不是给他们以肉体的折磨。先生,你的行为是要挟上帝而在行魔鬼之实。你怎么能将这么多的鸦片运来中国,毒害这些无辜的人们。”

铁头老鼠听了葛夫人的,脸色铁青:“中国有句老话,有这样的父亲必然会有这样的儿子。而你,有你这样的老师,怪不得有你这样的学生。不过,你如果还是上帝派来的耶稣基督的女儿的话,你要将这些歇斯底里的学生赶出校门,否则这个学校会断绝资源。”

葛夫人听到铁头老鼠的威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歇斯底里的是你,不是我的学生们。他们天真无暇的心在道出他们的心声,而你,不断地毒害他们无辜的心。我不会按你的要求去做的,我宁可停学,也要将课授到最后一天。如果你要迫害孩子,我会捐上我的身体来保护他们而将不顾一切控告你。”

铁头老鼠见葛夫人真的发怒,知道他们的裂缝已经无法弥补,就留下一句咱们走着瞧,忿忿地离开了。

 

香山县城,那片青砖翘瓦的院落,是王县令的家。那天,王县令坐在靠背椅子里,旁边两丫鬟在轻轻敲揉他的头背,王县令半眯缝着眼,极力享受着那种舒软。突然,他的何师爷气急败坏地从门外闯了进来。王县令颇为不悦。

“你这书生今日怎么会这样无礼直闯大门?”王县令责备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何师爷大惊失色地说。

王县令见他这般模样,又可气又可恨: “什么不好了?没看到过你这个师爷惊慌到如此模样!说来听听!”

师爷语无伦次地说:“老爷,这…… 这…… 皇帝已经委派林则徐为钦差来广东禁烟了。我们在京城的探子来报,这林则徐现在已经启程,十天八天就能到广东。老爷,我们都危在旦夕了。”

听了师爷这一席话,王县令大怒:“你这个缩头乌龟,平时诡计多端,趾高气扬,现在一听说林则徐来了,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师爷啊师爷,我还指望你出出妙策,可是你倒好,还没听见枪炮就已经尿裤子了。”

师爷答:“大凡我害怕之事必有其因。林钦差,不,林则徐以前是我们的老对手,他对我们是恨之入骨的。其二,我们在做的鸦片偷运,他一清二楚,你别忘了他的手下三个暗探,已经把我们的作为探得一清二楚,我们还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林则徐既然能网洒暗探,早就有所准备。今天的林则徐非昔日的林则徐,今日的林则徐一心想除鸦片。他早就言出惊人,不除鸦片,誓不生还。你说他到这里来除鸦片,不是冲着我们来还冲谁来呢?”

王县令说:“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他一定是冲这个铁头老鼠来的。鸦片又不是我们从东印度偷运来的,和我们关系不大吧!” 师爷说。

“大人的话差矣,这铁头老鼠赚了钱,一拍屁股就可以回他的那个大不列颠。人走雁过,可是我们却挪不了窝,而皇上要他拿出政绩来,你说林则徐不在我们身上开刀,他能向大不列颠开刀?那我们一定是成了替死鬼的。”

王县令听到师爷这么一席话,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他问:“你师爷是有勇有谋的高才。你有何高见呢?”

师爷说:“我倒有一计,不知县令能容我禀来!”

王县令不耐烦地说:“哎呀,你这师爷,事到节骨眼上,你还来这套文绉绉的话来,你照直说就是了。”

师爷说:“一切都看县令是否舍得割肉。”

王县令听不懂师爷的话,说:“你又说胡话了,你怎么说不明白一件事啊!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直白说来,别转弯抹角的。什么舍得割肉不割肉的。”

师爷说: “好吧,那我就说了…… ”

县令听了大笑,这有什么难的,况且这损失也不是我的,好,这是一件好事,我们来个先下手为强,禁烟禁得比这小子快,要大张旗鼓地做好这一回,这小子就没话好说了。但是林则徐手下的三个暗探确实是心腹大患,他们最了解我们了,你命令捕头带些人不断搜查,找到他们格杀勿论。另外,你把铁头老鼠请到我这里来商量。我的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 师爷应了一声,去安排铁头老鼠来见面一事。

王县令不管在师爷面前显示出何等冷静,他的内心还是十分害怕。他要丫鬟离开。他仔细在想还有什么对策。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朝廷里哪个官不就百两银子可以打通了。可是对林则徐,这一招显然是行不通的。钱到了他那里就像一堆废铜烂铁。他明白他的对手林则徐是一个不好办的人物。他既不受贿,也不讲情面,这种人在朝廷恐怕是百里出一。他想不通为什么林则徐做官不想发财。

不一会,铁头老鼠来了。王县令吩咐丫鬟上茶,坐定,王县令直奔主题:“查顿阁下,您听到林则徐来广东的消息了吗?”

铁头老鼠:“我从大英帝国的情报部门获悉了。”

王县令说:“那您一定知道他到这里来的后果了。他是冲着你和我来的,不是吗?”

铁头老鼠冷笑道:“对,我明白他来到这里的后果,可是我们的女王陛下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大英帝国不会让日从中国落下的。你明白吗?”

王县令说:“您说的话我不明白。”

铁头老鼠解释说:“也就是说大英帝国一定会派军队来了。我听说以后懿律可能被指定为全权代表。你们这个大清军队拖着辫子,穿着长衫,手里拿着古代的兵器,怎么能是我们大英帝国枪炮的对手。”

王县令献媚地说:“听说你们的火炮十分厉害。打到哪儿炸到哪儿。”

铁头老鼠嘲笑说:“清政府朝廷腐败,哪有能力禁烟。”

王县令说:“今天我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件事。你别小看这个林则徐,他和他的手下都是些为国为民亡命之徒,尤其是那两个彭凤池和洪福拳师。老百姓把他们简直当成民族英雄。”

铁头老鼠承认:“怕就怕这些亡命之徒,这些人在中国还为数不少。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王县令说:“我有一计,可保万全。”王县令说到这里,便停下来看看旁边的人。旁边的侍从知道主人要他们退下,他们便知趣地退下了。接着,王县令在铁头老鼠的耳边小声私语了一阵。铁头老鼠说:“这样办这么容易。这个好办。”

王县令窃喜:“咱们一言为定。”

 

下午珠海南屏老街,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行人从街上走过。这时,远远地一队清朝士兵拥着那个王县太爷,耀武扬威地走过来,为首的士兵敲着一面大锣,大声喊着:“王太爷禁烟土喽! 禁烟喽!”

大街两边的老百姓都从家里探出头来,顷刻,有看热闹的孩子和大人跟在后面。街上开始喧哗起来。

林氏正在家里的猪圈喂猪,听到外面的叫喊声,以为外面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从屋里出来看热闹。从她家门口走过的人群,大家都在议论县太爷禁烟。林氏感到好奇怪,这县官老爷自己是一个贩烟土的大毒贩。他禁烟土,跟老鼠禁偷食,贼喊捉贼一样,自己禁自己的,连三岁的孩子都瞒不过的。可是那个敲锣的大声喊:“乡亲们,王县令禁烟罗……禁烟罗……”

林氏很怀疑,她便跟在人群跟着去。不过她跟着人群来到老街西头老井头空地。她看到那里已经有人在了,她真的看到那里堆着几大袋鸦片。她扭头看看空地四周,见那里早就戒备森严。再过了一会,百姓简直见到奇迹,很多身穿朝廷名官穿着威严官袍的人恭整威严地上来坐在那里。在鸦片袋子附近,她见有那些骨瘦如柴的人,他们聚在一起,蠢蠢欲动。王县令到,清兵们开道,在那些官员中间坐下。只见王县令站起来说话:“各位父老乡亲,朝廷一向对本官厚爱信任,本官也为朝廷鞠躬尽瘁。现逮到英人罗伯特私运鸦片来我广东。人赃俱在,今按皇上旨意,将英人收监,将其鸦片尽行当众烧毁。”

那些坐在椅子上的大官个个拍手叫好。称赞王县令是禁鸦片的英雄。王县令露得意神色,继续说:“今后谁再贩运大烟与我广东之地,我将奉旨格杀勿论。接下来还要抓一些协助烟贩的刁民,将他们押到这里问斩。”说罢,他的那双贼眼四处扫过,彭凤池他们也在下面,他们见王县令朝他们看,他们赶紧低下头去。

这时几个清兵上前就要点火将几袋鸦片烧毁。站在旁边的面如土色的烟瘾君子不顾一切地向前试图抓一把烟土,但立即被那些士兵用刀背打的鲜血淋淋。有个瘾君子成了亡命之徒,不管一切冲上来,被士兵一刀砍倒。瘾君子们看到刀下之鬼,一个个吓得不敢向前。

王县令大声说:“父老乡亲们,我们要将这些偷运鸦片的红毛番宰尽杀绝。在本地,也有偷运鸦片的人,就在这个村的街上,就住着一个贩鸦片的。我们正在抓他。我们对瘾君子也要毫不留情。只有这样本官才能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今天我这个父母官为民做这件事,请父老乡亲为本官说句公道话,以为乡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烈火点燃,几袋鸦片在烈火中化为灰尘,围着的老百姓都拍手叫好。 林氏看天色渐晚,赶紧回家。人群渐渐散去。

彭凤池他们一行也回到他们歇息的客栈。这时,彭凤池手下一名探子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彭大人,这个狡猾的王县令,他所烧的袋子里全不是鸦片,而是像鸦片的草根。他们这样形式上烧毁鸦片是做给老百姓看的。”

事实上,彭凤池早有预料,这王县令是一个诡计多端,狡诈异常的小人。他说:“这姓王的这样做没有什么奇怪。这个狡猾的家伙想来个金蝉脱壳,用这样的虚假烧的公众场和焚烧鸦片,换来舆论,让皇上觉得他姓王的在广东禁烟。这样他便在皇帝面前先入为主,换来皇命和功劳以获取皇帝的信任。以致林大人来广东禁烟,与林大人对着干,也能换来皇帝为他说话,站在他的一边。还有,他便能堂而皇之地进行贩运鸦片。如果林大人发现,告知皇上,他便可以诬赖林大人诬告。他的所作所为正是一箭三雕。”

马辰着急地说: “按你这么说,他姓王的就这么一场假戏,占尽了天下人的便宜。我们这么办呢?”

彭凤池说:“那倒也未必,林大人现在还没启程南下广东,我们要赶快通知林大人,将这个姓王的虚头把戏彻底戳穿,在朝廷参上一本。还有,我们要尽快查清姓王的和查顿的储存鸦片的秘密仓库。等到林大人一到,我们便可按图索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他们的鸦片,彻底把它们烧了。到那时看他还张狂什么。”

彭凤池要马辰和洪福师傅去褚老三那里了解鸦片的藏地,自己起草奏折,派人送去林则徐。他们约定集合的地点和时间,便各自散去。

葛夫人因铁头老鼠的威胁气得生病。孩子们都去看她。容闳给老师倒了一杯开水。容闳对葛夫人说:“葛先生,你好一些了吗?”

同学们也七嘴八舌地问:“葛夫人,你好一些了吗?你什么时候再给我们上课呢?”

葛夫人看着一张张纯洁可爱的笑脸。他们是多么懂事的一群孩子。她心里实在舍不得这些孩子再受铁头老鼠的欺负。葛夫人拉着容闳的手,对孩子们说:“孩子们,你们的老师很快就会好的。我很快就会给你们上课的。你们要好好学习。将来有一天老师教不了你们的时候,你们也要好好学习。为你们这个国家做一些有益的事。”

说话间,葛慈来夫先生回来。孩子们见葛慈来夫先生进屋,便纷纷和葛夫人说再见。葛夫人见丈夫面有忧色,便问有什么事。葛慈莱夫说:“你天天和这些孩子打交道,你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现在中英关系十分恶劣,尤其是英国强运鸦片。如果林则徐禁烟,则海战是不可避免。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我们看来也要打道回府了。”

葛夫人惊奇地问: “亲爱的,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我们不想用猜疑让人们惊慌。”

葛慈莱夫先生说:“夫人,我什么时候通过道听途说来做出结论。英国定会派海军来中国海战。他们那个昏君皇上倒也派了林则徐去广东禁烟。这两军相持,哪有不战的道理。”

葛夫人听丈夫这么一说,明白了一大半。她说:“这样看来,学校也办不成了。在我看来,这铁头老鼠恐怕还要生出更大的事端。这铁头老鼠究竟要想干什么?”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很自负。你想想,没有鸦片走私了,他能赚什么钱?他当然恨死那些禁鸦片的人。听说你有几个学生演剧骂他,有这回事吗?”

“有啊,也是我的过失,我在他们彩排是没有把关,因此让这些学生辱骂了他,他当然恼羞成怒,但是我的学生说的也是事实。学生们能正视现实,也是一件好事啊。你说是不是?”葛夫人和蔼地说。

“未必,这查顿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我在他手下做翻译,我知道他的底细。他很多事都做的出来,如果他的鸦片生意不好,他的捐款也会停止。” 葛慈莱夫解释。

葛夫人继续说说她的打算:“我也想到这一层了。所以我也做好了关学校的准备。别的孩子都能回去,两个男孩黄胜黄宽也有地方安置,唯独这三个盲女,让我放心不下。”

 “夫人,如果你怜悯他们,上帝也一定会帮他们的。我们倒不如把他们带到菲律宾去暂时避一避,我这里公务十分繁忙,等我空了,我就来菲律宾随你们。” 葛慈莱夫说。

葛夫人担心地说:“亲爱的,你在查顿手下做翻译,你就不担心卷进这场战争中去呢?”

 “我是一个上帝的仆人,在中国传教是我的毕生意志。我刻苦地学习汉语,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别忘了我已经是福建籍的公民,很多中国人常认为我是一个扮作洋人的汉人。我除了让他把余生为中国服务外,他别无所求。等到形势好些,我就来接你回来。” 葛慈莱夫说。

 “亲爱的,我担心你入鸦片这一行太深。你既然看到以后的战争,上帝是不喜欢看到这些无辜的中国人生灵涂炭。你现在的行动恐怕不是上帝的旨意,也许只是英皇的意志吧。” 葛夫人说。

葛慈莱夫见这样谈下去会争吵起来,就说:“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了,不过,你的女校可能是要关闭了。我们也要分离一段时间,我会去香港,把你也接到香港的。夫人,现在我还得去忙公务,我还有翻译很多文件,我先离开了。”葛夫人将丈夫送走,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耶稣默默地祈祷起来。

 

                                                   香山县王府门口大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人山人海,看热闹的,做小生意的,路过的。 褚秀才也在这人群中摆下测字摊。王府门口, 衙役小差们高喊着某某达官要人到,他们的下人担着礼品来祝贺县老爷首次禁烟告捷。这时王县令听到门口大喊:“查顿先生到。”

王县令忙不迭地走出去,亲自去迎接这个铁头老鼠。铁头老鼠让王县官往后看,王县令竟然看到英国驻华商务监督查理·懿律也来了。王县令喜出望外,赶紧亲自上前。官员们告诉王县令,他们都率先给上了奏折为他表功了。王县令要何师爷立刻起草奏折,将事情的经过写得越大越好。那些官员送来了大担的礼品,王县令一一吩咐手下。门厅的官员们私下在纷纷议论,皇上将要把禁烟的大权给这个王县令了。林则徐一定在朝廷不会受重用了。有了一方父母官作保护,他们也不怕朝廷禁烟了。这下广东天下太平了。

王县令为了讨好英国的商务官懿律,让他为大家讲几句话。王县官带头拍起手来。

懿律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诸位,林则徐要南下广东,来和我们大英帝国作对,大英帝国的炮火会将会教训那些和我们作对的人,让他们尝尝厉害。你等不要害怕。大英帝国的枪炮也会保护你们的。”

下面的那些官员们都诚恐诚惶,点头称是。

懿律说完,带着保镖就离开了。王县令陪着铁头老鼠。铁头老鼠对王县令的这漂亮的一招十分佩服。他开口说:“县令,你是一个天才,中国人治中国人真是太妙了。中国人是知道怎样治中国人的。你看,你就这样小小一计,搅动整个贩鸦片的局面。这下我至少能运鸦片不再提心吊胆,有父母官罩着,什么事办不成功呢! ”

这王县令却格外谦虚: “哪里哪里,这次小设一计,全仰仗你老弟的支持。现在不胜感谢。”

王县令看到外面越来越多的人,便说了个失陪,走到外面去招待客人了。铁头老鼠将何师爷拉倒一旁说:“话又得说回来,我还是担心林则徐一来,事情会变得不像现在那样简单。”

师爷深有同感:“不错,你说的不错。不过我家的主人也是深思熟虑之人,不会有错。”

铁头老鼠建议:“你们先要考虑赶走或者杀了这些密探。这些人是心腹之患。他们会向林则徐提供真实的情报。不把他们给灭了,我寝食难安。”

师爷得意地说:“查顿先生,这些你放心,我们王老爷早有打算。”

铁头老鼠这下才安下心来。起身告辞。王县令刚好要送铁头老鼠出门,门口来了一个心腹,在王县令耳边耳语几句,王县令大喜,令何师爷将客人一一送走,自己在后门便召集人马,立刻出发。

 

茶楼里,彭凤池,马辰和洪福在喝茶,他们正商量着如何将王县令行径告到皇上那里,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洪福与王县令是杀父仇人,听着王县令作恶多端,还作假骗取皇上的信任,继续做十恶不赦的恶事,而且还这么张扬,实在气不过。他愤愤地说:“我们索性把这个畜生给杀了解气。”

正说着,王县令带着大队人马摇威扬武地来到茶楼,客人见状纷纷离开。洪福起身,拿出藏在身上的短刀,准备从楼上直跳下去刺杀王县令报仇。彭凤池和马辰都拉住了他。彭凤池冷静地说:“这广东最大的大烟偷运者就是姓王的,你杀了他,岂不是查不出更多的鸦片,林大人的禁烟岂不是成了一句空话。我们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报私仇,更重要的是将鸦片一网烧尽。这样才对得起国人。现在英国鸦片贩子进出的情况,谁在做内应,我们已经了解。那里有鸦片贩子登岸的码头,我们一一了如指掌。贩大烟的夷情已经清楚,我们还查找各家烟馆,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资料,有洋行的贩卖储藏鸦片的证据。还是等林大人的回话再作道理。林大人肯定有正确的方略。”他随即要同伴立刻潜出茶楼,上了茶楼对面的房顶。

这时,王县令已经命令他的士兵将茶馆团团围起。忽地,王县令看到路口快马加鞭地从紫禁城跑来一个传旨的公公要王县令接旨。王县令受宠若惊,赶忙撩开官袍跪下接旨。旨文嘉奖王县令的“功绩”,还封赏很多银两。

在茶楼对面的房上,洪福看到此情景更是怒火万分,从身上取出飞镖,嗖的一声,飞镖随风刺中王县令的将要接旨的腕上,王县令啊呀一声,另一只手捂住滴血的手腕,他看到又是一枚同样的蛇镖。洪福啊洪福,我非抓住你碎尸万段不可解恨。他连忙躲进屋里,命兵士挨门搜查洪福。洪福欲要杀下去和这个该死的王县令决一死战,但被马辰和彭凤池拉着。马辰说:“洪福兄弟,你要冷静,平日里这姓王的贪生怕死,不敢直面我们,今日里一定有密探探到我们的踪迹,他亲自追到这里,他也一定做好决死的准备。都是杀父之仇,他也一样要来决断。可是现在杀他不是时候。凤池兄已经说了,现在林大人禁烟的事最为重要,这是国事,完成国事再报家仇也不晚。我们一定要冷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报仇之事以后再说。 ”

说着,拉起洪福就撤了。他们来到一处隐秘的住宿,彭凤池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心里总是搁着一件事似的。”

马辰说:“大哥什么事你赶快说。”

彭凤池沉思地说:“看来我们也要褚老三出去避避风头。他是这一带鸦片买卖最知情的,也最熟悉这一带的地形。这王县令一定会抓他灭口。

洪福一听,登时着急起来:“那我应该立刻去告诉他,要他去外面避避风。”

彭凤池说:“现在天黑凤急,就等明天吧。”于是大家各自回房。

夜幕落下天穹,香山县大半天已经黑漆,王县令要下人将客厅的蜡烛点的格外亮。王县令坐在太师椅上,和铁头老鼠在商量对策。王县令和铁头老鼠并不怕林则徐。大凡来自京城的钦差并不那么可怕,因为钦差并不了解地方上的情况,最可怕的就是地方上的那些正直,有良心,不畏强暴的穷汉。他们可是什么都输得起。褚老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因此王县令就是害怕知道他底细的褚老三和彭凤池他们。他们中最有威胁的就是褚老三,这个落第秀才通晓天文地理,对尤其对这一带洋面码头了如指掌。而且对王县令和铁头老鼠的行径早有所闻。

铁头老鼠是一个中国通,他也深谙此道,明白王县令在害怕什么。看到王县令沉思在那里,他便猜透了他的意思,便说:“王先生,我们现在最危险的敌人有四个。”

“谁?”王县令问。

“最大的是褚老三。还有就是彭凤池他们三个。”铁头老鼠说。

王县令点头称是,说:“这另外三个之中有一个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那你就更应该把他们抓住了剐了”。铁头老鼠说。

 “那就要靠你的那些洋炮了。你能将他们杀了吗?”王县令几乎央求。

铁头老鼠笑笑: “杀鸡还用牛刀?这件事你还是自己解决呢。你有这么多的兵,你不用不是白不用了吗?你先将那个老家伙杀了,省得再向这些人通凤报信。”

王县令沉默了一下:“我觉得老家伙留着还有用,因为林则徐的暗探们势必要和他联系,通过他作诱饵,将他们一网打尽,是最好的办法”

铁头老鼠想了想:“你王县令今天可是开了窍了,你立即布置盯梢,找到暗探们的住处。“我还有精囊妙计呢。”铁头老鼠笑笑:“但愿……”

 

第二天有几个邻县的县官们也来到王府商量对策。大家坐定,看茶,王县令轻咳了一下,众人静了下来。王县令说:“诸位朋友,同僚,今林则徐很快就到这里来禁烟,我知道诸位或多或少也参与贩鸦片的事。你们看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们?”

一个老者站起来:“王县令,这林则徐从没有来过粤地,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谁谁贩过鸦片,和英夷勾结一事呢?”

王县令叹了一口气: “诸位有所不知,这林则徐在广东有几个爪牙,我所知道的那个彭凤池等三个,造谣惑众,在我们这一带蛊惑了不少暴民为他行暗探。诸位如果能和我同心协力,抓住这三个密探,事情就好办多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王大人你说着三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王县令说:“这三个人我料定没出广东,他们还等着他们的主子林则徐。”

大家又纷纷说道:“既如此,我们几个县不如联合起来,张榜公布,想必这些人插翅难逃。”

王县令见大家都这么说,便笑着说:“好,就这么办。”说完,大家散去。

这时,衙头进。王县令问:“你等盯住褚老三了吗?”

站在一旁的何师爷狡猾地说:“王大人,本来他们是可以把这褚老三抓起来的,是我不要将褚老三现在抓起来。”

王县令听了,露出满意的微笑,但是立刻收起笑容,严肃地说:“何师爷,你在演的是哪一出戏啊?现在不抓更待何时?”

何师爷解释说:“唉,王大人你有所不知,褚老三现在还在家,我们若现在将他抓住,易如反掌。但是我们不是还要抓这三个密探吗?我想这些密探很快会来警告褚老三,要他出去避避风头,到那时,我们来个一网打尽。这叫放长线钓大鱼的谋略。”

王县令一听,哈哈大笑:“好个师爷,看你早就成竹在胸。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等着好消息。”

 

彭凤池他们一行来到小街。小街上冷冷清清的。彭凤池他们隐身在小街边上的房边,仔细观察着街上的动静。突然洪福看见几个可疑的人在褚老三家门前走动。他低声说:“有情况,一定是有人给盯上了。”

此时,马辰也似乎发现了什么:“那边也有可疑的人。我想他们一定是在褚老三家门口等我们上钩。”

彭凤池同意:“撤吧!”他们仨沿着小街到了野外。他们在一块菜地旁边坐下。彭凤池:“ 你们看我们怎么办。”

“我们冒一下险吧!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洪福说。

“你说吧,怎么个冒险法?” 马辰说。

“我把这些衙役捕快们引走,你们将褚秀才带出去,我们一个时辰在庙里相聚。”洪福说。

彭凤池觉得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是也是可行的,因为这些衙役捕快都认识这个拳师。他想了一想,说:“如果洪福你还没有把所有的捕快引走的话,马辰作为备份。我将余下的捕快引走,马辰就去带褚老三,我们还是那里见面。”

众人说了声好,就分头行动了。

洪福脱去外套,穿件黄布衫,十分引人注目。他从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过,彭凤池远处看到捕快们尾随他而去。为了保证不出问题,他也出发,从这边穿过大街,他只看见最后两个盯梢跟上了他。他向马辰使了一个颜色。马辰会意,待他们走远,马辰向褚老三家走去。他敲了敲门,褚老三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他看到马辰,连忙将他拖了进来。

“外面都是抓你们的捕快。你们怎么来我这里?多危险!”

马辰立刻说: “我们走吧,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他们很快会把你抓去的。”

褚老三说:“我不怕,我老了,半截身子已经入黄土的人了。你们快走吧!”

马辰说:“老三,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到了庙里再说。你赶快收拾一点东西,跟我就走。”

褚老三只得服从,拎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就可以走了。这是所有的捕快和衙役都被洪福和彭凤池引开了。他们很快出城。褚老三跟着马辰来到救出望月的庙,坐定,彭凤池小声地说:“告诉大家,道光皇帝下令禁烟,现在正在南下巡视。林则徐大人和他一起下来。林大人要我告诉你们,务必将铁头老鼠和王县令的秘密码头全部标出来,这样,将他们逮个正着,全部没收他们的鸦片,将王县令抓起来。”

褚老三说:“这里的老百姓早就盼望着有这么一天。他们对鸦片早就深恶痛绝。我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将这些码头标出来。” 褚老三突然对着洪福继续说,“洪福啊,我已经死不足惜了。可是你知道我有一桩心事久久没有放下。”

洪福记起褚老三曾托他的事,说 :“你上次托过我的,我还没有忘记。”

“是啊,我就是放心不下这望月。这个小家伙生下来很早就没有妈妈了。又摊上了这么一个吸毒瘾君子的父亲。我也许会被王县令害,在这个世界上,等你们禁了烟,我的反毒心愿也就完成了,我还有一桩最大的心事,就是我的女儿望月,如果我有不测,你要带着他,教她习武,有了武艺,将来少受别人欺负。还有一个叫光照的孩子,这个小孩我喜欢,将来有朝一日他们长大了,把望月许配给他,望月就会更有依靠了。”

洪福一一点头:“你这个褚老三,怎么会讲这种丧气的话。将来你还有好日子过呢!”

褚老三笑笑:“那就托你的福了。”

 

铁头老鼠在县衙门和王县令合计下一船的鸦片。铁头老鼠分析说:“看来,这一船可能是最后的一船了。这彭凤池的手下无处不在,如果这一船被他们发现,那我的损失可大了。”

王县令安慰他:“他们也未必这样厉害。以前即使被姓彭的发现,不是每次都是我来保驾护航的吗?这次用这样的方法。你在你的船上,我在我自己的船上,等到发现情况的时候,我就过来救驾。这样,即使林则徐来了,我还是这里的县令,我还是可以行使我的权利来保驾你的。”

铁头老鼠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害怕褚老三,虽然这次鸦片船秘密码头很秘密,但是说不定有又被这褚老三发现。这个褚老三,铁头老鼠太恨之入骨了。铁头老鼠因此说:“你一定要尽快除掉这褚老三。你们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王县令点点头,说:“是啊,莫须有的罪名多的很,这个你放心,这是我们的专长。”

这时他们的话被王县令的心爱的小妾听到。小妾早就听说褚老三的名声。她将王县令叫到里屋里,小声地对他说:“你怎么这样和他一起做这种事呢,你杀了褚老三,就不怕被姓彭的报复吗?这铁头老鼠以后一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你来,你就不怕被杀被剐吗?你要留一条尾巴为自己掸掸苍蝇。”

王县令听到小妾这样说,心里十分感动。他说:“爱妾,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这次我在另外一个船上就是这个意思。你想,如果林则徐真的动起真格,我不在现场,我就是在执行公务。我不就证明自己清白了吗?这一切我自己清楚,请爱妾不必多虑。” 他的小妾这才放心地走开了。

王县令和铁头老鼠已经在浅滩岸上的大石礁上。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浅滩,周围暗礁层出不穷,不熟悉这里地形的水手是不可能到这里的。而且这次他们认为安排的天衣无缝,这两个人站在礁石上,望着远处出现的商船,得意洋洋。一旁的何师爷却提醒王县令这个褚秀才的去向,王县令说:“我在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是这秀才能上天入地他孙悟空也逃不过我如来佛的手心。”

 

褚老三翻过两座山头,来到一个秘密码头,这个秘密码头在两座小山中间的一个海湾,湾口不大,像一只布袋口,以前他听老人们说这是布袋湾,进入布袋湾里面突然豁然开朗,布袋里面的海水变成了平静的湖。因为外海有从多的暗礁,进入湾口,需要老渔民做向导。褚老三很早就听说这里,还认识一些熟知这里地形的老渔民。 不过很少有人进到这个湾口。从远处看,他突然看到湾口有人影晃动,他感到一定有烟贩进入这里湾口,便潜伏下来。那知道就在旁边也出现了人影。他想离开,想不到已经没远处的人发现,那些人互相呼唤地包抄过来,褚老三见大事不好,立即朝一条小路逃走。这些人原来是王县令的暗探,他们潜伏在这里,因为后面一条大烟船就要停靠这里。见到褚老三的暗探们立刻将此事报告给王县令。王县令命令立刻抓捕褚老三。衙头带着几名衙卒来到码头。可是褚老三早就无影无踪。王县令气得骂他们一个个都是饭桶。命令他们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到他们,都给他把人抓起来。王县令和铁头老鼠下船,他们向布口袋弯口驶去。

 

                                                  

再说褚老三来到彭凤池他们的秘密住处,彭凤池问他:“三哥,看到什么了?”

褚老三惊魂未定:“我想下一船鸦片不会在原先的码头。我去察看过。铁头老鼠很可能会声东击西,一定会在暗礁港进浅滩。”

彭凤池跳了起来:“我还以为这铁头老鼠在摆迷魂阵,怪不得外海发现多艘英国商船。原来他们在这里做道场了。事不宜迟,立即行动,去布口袋湾口。”

原来带头的是一艘英国处女号的远洋船, 莫里逊和船长站在英国处女号的远洋船上,远远看到铁头老鼠的船,十分高兴。但是从暗礁后面驶出这么多船,莫里逊感到情况不正常。船长命令船上的长枪卫队准备开枪,莫里逊阻止了船长,现在那些神秘出现的小船和王县令以及铁头老鼠混在一起,现在打谁都不知道。还是不要打为好。看看事态发展再说。于是他令船就地抛锚停泊。

                                                   在浅滩岸上的大石礁边。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浅滩,周围暗礁层出不穷,不熟悉这里地形的水手是不可能到这里的。而且这次他们认为安排的天衣无缝,安排的脚夫搬运工已经在不远的地方集结。湾口外海波涛汹。王县令的小船已经进入湾口,不远处英国处女号已经进入视线。王县令看着小船进入山谷,命令停靠在一处石壁边。王县令站在船头,等着英夷的船进入。

站在一旁的何师爷见王县令神色喜悦,提醒他说:“大人,褚老三的去向不明,就怕他来过这里,给彭凤池报信。”

王县令骄横地说:“你这个人前怕虎后怕狼的,能做得成大事?”

这时十几条驳运鸦片的小船已经在不远的礁石下停泊。他们的船主就是铁头老鼠在广州共同贩运鸦片的汉奸。铁头老鼠见处女号已经在不远处抛锚停泊,忽然看见不远的暗礁后面驶出十几条船,箭一般地向处女号划来。大惊,转眼间,已经被小船团团围住。彭凤池马辰和洪福拳师跳上处女号。船上的船长气势汹汹大声对他们三人吼叫:“你们是哪路盗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来抢我们大英帝国的商船!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侵犯我们的外交权?”

他立刻命令船上的英国士兵持枪列队,针锋相对,眼看着一场枪战就要开始。此刻,有一艘小船靠近。只见船上有人大喊:“彭大人,住手!”

彭凤池一看,这个人竟然是王县令。王县令见双方都剑拔弩张,急忙大声说:“先生们,好汉们,你们先放下武器,有话好好说。”

他上船,来到彭凤池前面,赔笑跟彭凤池说:“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兵戎相见。”

彭凤池严肃地说:“你这王县令,你从哪里掉下来的啊!也许你和他是自己人吧!”

王县令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还满脸堆笑:  “ 彭大人,不瞒你说,此次本大人船巡至此,真是为禁鸦片之事而来。”

彭凤池一惊, 暗想, 这厮可能是做黄雀来的。便道:“本官奉林则徐林大人之命查处鸦片。这里不关您的事,你还是请回吧!”

彭凤池拿出林则徐的手谕,想着下这个王县令总会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了吧!可是没想到这王县令也不甘示弱,也拿出皇帝亲委的查禁鸦片的圣谕。他得意地说:“彭大人,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听旨!”

读旨毕,王县令冷笑着说:“禁烟的事是本府的权益范围之内,本老爷还在,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带着兵甲已经来这里查处,你等可以回去。把人把船交给本老爷全权处理。”

彭凤池竟然无言以对。铁头老鼠在一旁听到王老爷将此化解,便解散列队士兵。彭凤池恨恨地说:“你这王恶棍,你这恶行天理难容,总有一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铁头老鼠闻言,脸上轻松起来。暗暗佩服王县令的预见,他从后面走了出来,对彭凤池说:“哦,这林则徐的大名鼎鼎的探子原来是你。请下船吧!”

彭凤池也终于看清了这个铁头老鼠的满脸胡须,满脸横肉的脸。列队的士兵见状,也不敢开枪,怕伤了铁头老鼠。彭凤池抓住他的衣领:“老鼠先生,我们虽然没有见过,可是我们打交道已经好多年了。我这下才看清这上残害中国人民的脸。”他咬紧牙,用力扇了他一个耳光。用指头点着他的鼻子:“这记耳光先让我出出害死那个望月爹的气。后面还有让你受的。”他用力一推,将铁头老鼠退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

这时,马辰指着不远的船队,大喊:“彭大人,看,黄龙旗,官船队!”众人看去,果然是浩浩荡荡的官船队。在湾口的。处女号上船长问莫里逊怎么办?莫里逊说:“来中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学会中国人的谋略。这官船的火炮比我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起锚,走!”可是这时候,他们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