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蓦然转身,一所高等学府崛起》

蓦然转身,一所高等学府崛起

        今年四月的一天,我随二十多位作家参加了四川省散文学会在乐山成都理工大学工程技术学院召开的笔会。

当车把我们送进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乐山基地招待所,穿过一道院门时,两棵硕壮的大树便让我眼前一亮。那树枝繁叶茂,在四月的春风里婆娑起舞,每一片树叶都是碧绿的,碧绿得似乎纤尘不染。每一片树叶都在摇曳,摇曳得生机盎然。那层层叠叠的绿肆无忌惮地流泻着,漫向天空,漫向大地,漫向奔流的大渡河,漫向临河而立的那座高等学府——成都理工大学工程技术学院。瞬间,我的心就被这两颗大树染得绿莹莹的了。

突然踏上这块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我感觉有点不知所措,有点恍恍惚惚,有点辨不清方向,似乎眼睛和脑子都不够用了,甚至连此行的目的也在刹那间像短路似的遗忘了,蒸发了。

在四月的这一天,我就这么站在温煦的阳光中,看大渡河的水哗哗地流着,看河岸上高耸的楼房和被绿树、鲜花掩映的别墅,看成都理工大学工程技术学院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的校园,还有学院那一排排奶黄色的建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的迷人光晕,任凭那些远去的记忆与现实的感动在脑海中如水般流淌。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和九十年代中期,一大批三线军工单位陆续向城市搬迁,整个核工业开始进入第二次创业时期,我所在的单位——中国核动力研究设计院和西南物理研究院,也随着这股调整的浪潮搬迁到了成都。但这次调整搬迁所涉及的仅仅是主体和骨干,原有的基地和基地人员的生存与发展便成为困扰整个搬迁单位的大问题。

2001年初夏的一天,我因工作需要看到一份西南物理研究院乐山基地向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上报的汇报材料。材料中没有片言只语强调困难,而是洋溢着一种奋发进取的精神——他们计划通过与成都理工大学联合办学,转身嬗变,走出困境,这举措让我既佩服又感动。我佩服西物院的领导审时度势,抢抓机遇做出了正确决策,感动于乐山基地人的不等不靠,自强自立,利用院里原有的土地房产并大量引进人才资源,成功转型,实现了第二次创业。于是,想亲眼目睹这所核聚变研究院基地嬗变为一所大学的愿望,在我心中迸发。

时隔8年后,当我站在成都理工大学工程技术学院的校园时,立刻被一种既熟悉又亲切、既惊奇又亢奋的情绪所牵引。因为亲眼目睹了在这块土地上所发生的历史性巨变,我心中的感慨便如潮水般涌动。

校园里的建筑看上去似曾相识,因为它和我所见过的国防三线单位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不同的是所有的建筑外观都褪去了深沉的铅灰色,靓丽的奶黄色让陈旧的楼宇焕发出新的活力。

眼前的一切,让我真实地看到,西物院乐山基地在这里已成为历史,一个专门从事核聚变研究的科学殿堂已被浓浓的书香浸染得芳香四溢。风华正茂的莘莘学子,为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在这所学府里畅饮着知识的甘露。一所朝气蓬勃的大学正追赶时代潮流,为国家培养和输送栋梁之才。西物院几十年积淀的文化底蕴正被成都理工大学工程技术学院所传承并发扬光大。

在短短的9年时间里,学院快速发展,办学质量与规模不断跃上新的台阶,先后荣获中国一流高等独立学院、全国十大著名独立学院等荣誉称号。西物院乐山基地已经成为中国核工业二次创业中非核产业的光辉典范。

“思想观念是个多么奇妙的东西呀,一旦冲破藩篱,什么样的奇迹都会被创造出来!”我由衷地发出赞叹,并突然产生了想向西物院乐山基地人致敬的冲动。因为在经历了搬迁阵痛后,绝地重生,二次创业的信念让他们蓦然转身,去追寻另一个梦想,这需要多大的胆略和勇气,需要付出多少艰辛的努力啊。

妙哉!蓦然转身!

壮哉!成都理工大学工程技术学院!

 

写于2009年7月

刊于《中国核工业报》2009年7月15日第4版、《堆谷风》2009年第2期。

 

第二辑《沐浴在诚信的晨晖中》

沐浴在诚信的晨晖中

如果告诉你这样一件事:一个患者因体内植入了一家外国品牌的医疗器具出现质量问题而向销售这一产品的中国分公司提出赔偿要求,双方在从未谋面的情况下,竟妥善解决了此问题,你信吗?

也许你压根就不会相信,因为时下“拜金主义”盛行,诚信道德观念淡薄,假冒伪劣、坑蒙拐骗猖獗,已成为人们深恶痛绝的一大社会公害。而处理这一类问题,消费者要讨回自己的权利,不是费尽周折,就是碰得头破血流,即便提起上诉打官司,其结果也难如人愿。怎么可能在当事双方都不见面的情况下使问题得以妥善解决呢?

但,这事我信,因为我就亲历了一次这样的事。

2007年10月24日上午9点,我74岁的母亲在家中突然晕厥摔倒在地,父亲立即给远在成都的儿女拨通电话后,我们立即驱车回老家将母亲接到成都并紧急送往华西医院抢救。在抢救过程中,多次出现因体位变动而晕厥,且发生心率从0—130/分的波动现象。经医生检查,初步判断系母亲于2002年在这家医院体内安装的美国美敦力公司生产的型号为SS103的心脏起搏器出现问题。10月25日,医生为我母亲安置体外临时起搏器以维持生命,10月26日进行更换手术。有关医生告诉我们,起搏器的问题是电池耗竭,按照美敦力公司产品担保书的规定,如在担保期内起搏器出现电池耗竭的问题,美敦力公司可以免费为患者重新更换,但手术和医疗等相关费用将由患者承担。

由于情况危急,我们在手术单上签字同意,母亲从死亡线上又被拉了回来。

但毕业于医学院校的妹妹,从分析母亲的病情症状中得出也许并非起搏器电池耗竭,不排除是起搏器本身出现质量问题的假设。

我们决定不管遭遇怎样的挫折,也要将这件事搞清楚。

10月29日,我们与美国美敦力公司上海分公司驻成都办事处取得联系,提出了疑问,要求赔付所有医疗、住院和相关费用,并给予精神与身体伤害赔偿。成都办事处立刻向美敦力上海分公司进行了汇报。

第二天,美敦力上海分公司质量部一位姓孙的小姐(事后知道叫孙容容)给我们打来电话,详细询问了整个事件过程。当我们提出希望能对出现故障的起搏器进行检测,以便准确地定性时,孙小姐的回答让我们沉重的心滑过一丝轻快。她告诉我们,可以送检,检测地点可以选择国内任一家医疗器械检测机构。如果信任美敦力公司,也可以将其产品送回美国本部进行检测,不过时间可能会长一些。面对孙小姐礼貌温和的嗓音与坦诚的回答,我们选择了送美国美敦力公司进行检测。

    但如果检测结果并非电池耗竭而是产品质量问题,远在大洋彼岸的美敦力公司会如实相告吗?我们对此心存疑虑,开始在互联网上搜索有关美敦力公司的资料,并查到我母亲安装的那种型号的起搏器出现问题并非个案。而在此时,已出院20多天的母亲突然感觉这次更换的起搏器好像比原来的那个在体积上要大一些。此时,原先的疑虑已被放大。我们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11月30日 ,我们接到了孙小姐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们,送美国美敦力公司的起搏器虽检测工作尚未结束,但已测试出起搏器与导线连接处松动,请将相关费用单据和患者及家属的要求传真给她。

这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为美敦力公司的诚信而感动。

12月3日,我们通过互联网给美敦力上海分公司发了电子邮件,这也成为日后与美敦力上海分公司联系的主要方式。本着诚信、相互理解和母亲“得理也要饶人”的原则,我们提供了医疗、住院及相关费用金额、体内更换后的起搏器的数码图片,并提出了精神与身体伤害赔偿额度可以协商解决。同时对新更换的起搏器几何尺寸是否相同的问题提出质疑,要求将送美国检测后的起搏器原件返还我们。

美敦力上海分公司对我们的信件非常重视,孙小姐代表公司与我们在网上进行了频繁的沟通交流与谈判。

很快,我们相继收到了美敦力公司总部的起搏器英文版和中文版检测分析报告、因遗失补发的更换起搏器的产品合格证明件、产品说明书等证件。对要求将起搏器送美国检测后寄回,以便与更换的起搏器进行对比,消除母亲疑虑的事宜,孙小姐也多次与美国总部联系,终因涉及复杂的手续而作罢,但孙小姐将送检切割后的起搏器图片发给了我们,并建议我们到医院做程控检查。程控可以显示植入机器的型号和序列号,如果显示SS103,则证明是同一型号的,就序列号而言,每个机器会有所不同,如同身份证。为便于我们掌握和识别程控显示的数据,还特意发了一张标有红色标记的图片,注明在何种位置显示机器的型号和序列号。

孙小姐的热情与细心打动了我们。我们带母亲到另一家医院进行了检查,结果证明两个起搏器型号是一致的,至此母亲的疑虑得以消除,我们对美敦力公司的信任也与日俱增。

与此同时,有关赔偿的谈判还在继续中。美敦力上海分公司完全同意我们提出的医疗、住院和相关费用的赔偿金额,而在精神与身体伤害赔偿金额上尚存在一定分歧。

在整个过程中,由于孙容容小姐良好的职业道德、认真负责的工作作风、对客户热情周到的服务以及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给我们留下极深的印象,虽然未曾见过面,但一个美好的形象已在脑中呼之欲出,而这个美好的形象是与美敦力上海分公司连在一起的。因此,此时的我们感到相互的理解应该比金钱更重要,而母亲重新获得生命所带给我们的幸福也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来的,我们提出了赔偿额度的底线。美敦力上海分公司很快作出回应,同意我们提出的方案。双方在网上就赔偿协议进行了讨论斟酌后,通过特快专递签署了协议,在签署协议后的10个工作日内,所有赔偿金额全部划到了我们提供的银行账户上。至此,整个事件得到比较圆满的解决。

而从这件事情中,我们感触最深的便是“诚信”二字,因为在处理这件事的每一个环节上,都能看到诚信的光芒在闪烁。通过这件事,我有一种强烈的希望:在可望更可及的未来,我国应建立全面的诚信体系,让诚信在更大范围内回归到市场,回归到社会,回归到你我身上。我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诚信会像一股活水,逐渐浸润,深入人心;会像一缕清风,吹过田野,吹开人们心扉。到那时,诚信将取代伪饰,有序将取代无序,简单将取代复杂,温情将取代冷漠,我们大家都将沐浴在诚信的晨晖中,享受着文明社会所带来的和谐与幸福。写于2008年4月

第二辑《站在那片废墟前》

站在那片废墟前

整整三年过去了。在汶川大地震三年后的今天,2011年6月2日下午一点,我站在了绵竹汉旺镇的地震废墟前,眼睛象被突然扎伤般疼痛不已。

此刻天空被阴云遮蔽着,四周一片死寂,满眼所及都是残垣断壁,脑海中飞速地叠印着三年前从电视中看到的“5.12”汶川大地震时汉旺镇和东汽那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呼吸变得沉重,心也像被撕裂般疼痛起来。

突然间,脑中闪过一个问号:地震前的汉旺镇和东汽是什么样?

突然一面宣传墙映入眼帘,那上面清晰地放着两组照片:地震前后东汽的对照图片和文字介绍。也从东汽宣传部给的资料中了解到,汉旺位于四川中北部盆地边缘,地处沱江绵远河上游、龙门山脚下冲积扇上,系德阳市绵竹县的一个小镇。这里山峦叠嶂,万木葱茏,绵远河从大山深处自西向东缓缓流淌,环山绕崮,穿过小镇,流向远方。汉旺镇历史悠久,曾因东汉光武帝刘秀流寓于此而名扬天下,汉旺也被称为卧福之地,同时也被誉为巴蜀大地上最耀眼的工业重镇——我国重大技术装备龙头企业、全国三大汽轮机生产企业之一的东方汽轮机厂总部就依山傍水、藏龙卧虎般驻扎在这片钟灵毓秀的地方。因整个厂区和工作区在此依山而建,绵延排列约十华里,因而也被称为“十里东汽”。汉旺镇居住的6万多人口中,东汽的职工家属就占了一半。

东汽是随我国大三线建设的热潮而选址在绵竹汉旺镇的。经过42年的建设,东汽已成为我国三大发电设备制造厂之一,主要生产火力、风力、核能、燃气等发电机组,地震发生前的2007年,年产值已达120亿。而我原供职的单位中国核动力院因在我国核电发展中处于重要的战略地位,与东汽也建立了友好的合作关系。

而此时,山川秀美而又繁华的汉旺镇和创造了我国发电设备制造辉煌的东汽厂址已随那山崩地裂的大地震进入历史的记忆。

眼前一片片废墟触目惊心。在东汽坍塌的厂房前,一个偌大的生产车间支离破碎,还剩下一面墙既孤独又桀骜不驯地直刺天空,有一座四层高的楼房整个陷入地下,原来的四楼已成为一楼,房顶上全是破碎的砖头。有的车间房顶被整个掀起,光线幽幽地照在破裂的四壁上,办公楼也是千疮百孔,断裂的水泥块和扭曲变形的钢筋随处可见。在东汽家属区,也是满目疮痍,沿着一条小河而立的楼房,在地震中整栋楼有一个单元的卫生间从一楼到顶楼全部垮塌,那些预制板像散了架似的被钢筋或挑着或吊着,随时都有砸落下来的可能,令人惊骇。这一切昭示着东汽在“5.12”汶川大地震中遭遇了灭顶之灾,东汽的汉旺时代在满目疮痍中宣告结束。

在汉旺镇上曾经最繁华的中心街区,那些建筑的废墟和遗骸凝固在那里,歪斜的楼房仿佛还在呻吟中痛苦地再现那大地猛烈颤抖、群山纷纷崩裂、汉旺山镇到处山体移位、巨石滚动、建筑塌陷和人的悲伤绝望呼叫声和被埋在废墟下的人的凄厉求救声的惨烈场面。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被人推着在悄无声息的街道上缓缓行走,脸上的表情悲伤凝重,也许他是来看望已升天国的老伴或是儿女孙子?或许如我一样从远处来到这里凭吊在地震中遇难的魂灵?

突然,一座褚红色的大门映入眼帘,那是镇政府的大门,此刻寂寞地立在那里。办公楼已经全部坍塌,周围的楼房也是千疮百孔,院中的残砖剩瓦已堆砌成了小山坡,两株幸免于难的树歪斜着立在大门两侧,守望着那一幢幢已了无人迹的残破房屋。

在汉旺镇的中心地带,有一尊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塑像,地震后汉王的头颅已不知去向,但建筑风格古色古香的文化廊却完好无损地呈现着它的风韵,它们默然伫立,把悠长的岁月锁在了那里。而那座颇具欧式风格的钟楼还坚挺地立在那里,钟楼上的时针和分针却永远停在了下午2点28分这个灾难发生的时刻。这个曾经有着悠久历史,物阜民安,充满欢声笑语的美丽繁华小镇就这样在瞬间消失,而留下的地震遗址则向生者和后人述说着大自然的威力无比、人类的渺小和生命的脆弱。

行走在这座已废弃的小镇上,心中的伤痛伴随着一片片废墟在不断加剧,地震发生时电视和报纸报道的一幕幕悲情和血腥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现:那位东汽中学政教室主任谭秋千将四个学生塞在讲台下,自己的双臂支撑着讲台,用身体护卫学生,教学楼在顷刻间彻底坍塌,他与200多名师生当即被埋废墟不幸遇难的画面;那两位东汽中学男女同学在绝望中相互鼓励谦让而获救的感人画面;被埋废墟中的高二6班学生,为相互鼓励,唱起了《黄河颂》,歌声让守护在废墟旁的父母和救援人员纷纷落泪的悲壮场面;东汽党政领导在地震发生后的危急关头,迅速成立东汽高管抗震救灾领导小组,同时启动应急机制,在不到半小时内,东汽的自救就紧急开展,从废墟中抢救出被埋职工和遇难者遗体的画面;还有党和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温家宝站在废墟上号召大家不屈不挠抗震救灾的动人画面;从全国各地奔赴灾区的救援队伍和志愿者不分白昼冒着随时有余震发生,危及生命的危险,抢救废墟下的同胞和清理遇难者遗体的画面……。如今这一切就在眼前,那些曾经悲壮的现场就在我的身旁触手可及,让人从心底生出震撼的感觉。

这种震撼让我的心灵战栗、净化、升华——因为汉旺镇上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的青山如黛、还有那条穿镇而过的小河潺潺流淌、在废墟上灿烂开放的红色花儿,这些植物在经历大劫难后依然青枝翠叶,依然蓬勃地生长着,艳丽地开放着,叫人心中感慨:生命是脆弱的,但也是顽强的。再大的灾难都能过去,大自然用它神奇的手臂抚平大地的创伤,我们的党和政府动用全国之力援建灾区,灾区人民自强不息重拾信心,重建起了美好的生活。看那灾后重建的汉旺镇整洁漂亮地伫立在离遗址两公里的地方,那一栋栋如江南小院般婉约美丽的房屋,让我心潮澎湃:汉旺,你没有倒下,你是好样的!

这种震撼让我的心灵战栗、净化、升华——因为东汽的凤凰涅槃展翅飞翔。在省、市散文学会“走进新东汽,感受东汽人”创作笔会座谈会上,当听到东汽党政领导介绍地震对东汽造成巨大损毁,但震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企业的干部职工在胡锦涛、温家宝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及救援队伍的亲切关怀鼓舞、大部分设备损毁的巨大困难下,开始恢复生产,在地震当年任然没有亏损,并只用了一年零八个月的时间,就在德阳经济开发区建起了一个具有世界先进水平和规模巨大的新东汽,产值已达200多个亿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幅撼人心魄的画面:到处一片废墟,在残存的破败不堪的车间里,大跨度的房顶垮塌、四周墙壁还在加固,干部职工在掩埋了自己的妻儿丈夫、父母兄妹的尸骨,眼看着被埋在废墟下永远回不来的亲人,强忍着失去亲人、工友和财产的巨大悲痛,一脸凝重地或设计图纸、或指挥生产、或开动机床、或焊花四射地工作的场景;看到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在岗位上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为的是要替那个遇难的工友把活干完,因为那个工友平时最不喜欢把手里的活拖到下一天的深情和倔强的场景;看到在灾后重建中,共产党员先锋号的旗帜在阔大的车间高高飘扬,党员身先士卒,处处争先的群体形象,我的眼睛湿润了,为“不怕牺牲、敢于胜利,坚忍不拔、艰苦创业,自主创新、勇攀高峰”的“东汽精神”而深深感动。

当站在新东汽重型一分厂超越我想象的庞大生产厂房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关于“凤凰涅槃”的美丽传说,仿佛看见了那只神话传说中的火凤凰浴火重生,展翅翱翔的身影。

写于2011年6月

刊于2018年5月11日《四川文学网》、2018年5月12日《江山文学网》(晓荷.四季的故事)。

第二辑《夜色中的栀子花》

夜色中的栀子花

一股浓郁的花香在夜色中弥漫,这是栀子花的香味,五月正是花开的季节。

月光清朗朗地映照着我脚下的一条小路,小路在一片绿地里蜿蜒,两侧种满了常年郁郁葱葱的栀子花,在经过一冬的孕育,历经风霜雨雪后,此时洁白的花朵正缀满枝头,在夜的静谧中悄然绽放。我被栀子花的香气萦绕着,这种香气让我有些晕眩,有些微醉的感觉,一时间,我竟然无法用一种准确的词汇表达她散发着怎样的香气,只是感觉那美,已将我的魂灵摄去。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想借助这沁人心脾的花香驱散连日来因5.12汶川大地震带给我心中的伤痛与阴霾。

此刻,夜空月华如水。夜的清朗,涤净了我的双耳,也澄澈了我的眼睛。蓦然,我听到夜色滑过天幕落到栀子花瓣上的声响,看到了洁白的栀子花脸庞上挂着清亮的泪珠。栀子花哭了?莫非这花儿也有灵性,和我一同在为废墟中那凄美动人的爱情流泪?

    “废墟中的爱情”,当这个带着浓烈血腥味和人类最圣洁的情感那么不可理喻而又残酷地组合成的文字掠过我的大脑时,我的心再一次感受到剧烈的痛楚与强烈的震撼。

那是一幅幅怎样感人的画面啊!在北川县城的废墟下,被埋80个小时后的货车司机陈坚——一个坚强的汉子,一个原本平淡无奇的生命,用他最后的力量留下了这次大地震中感动中国,感动世界的遗言:“我不想放弃,为了每一个深爱我的人;我希望你们一样,不要在任何困难面前被吓倒;我老婆怀孕了,我不想我的小孩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老婆,这辈子我没抱太大希望,只想我们两个和和睦睦地过一辈子就行了。”他那新婚不久的妻子谭小凤,从他们已成危房的爱的小屋中取出挂在墙上的两幅婚纱照和几本装着他俩所有爱的记忆的影集,凄婉却不无坚强地说:“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长大,陈坚很想要这个孩子。”是的,孩子,这个凝聚着这对平凡夫妻爱的结晶的孩子,你可知道,你的父母这原本平淡的生活理念,却成为巨大灾难中爱的神话!

还有那个叫吴家方的男人,一个绵竹县兴隆镇广平村的普通农民,当妻子石华琼在地震中遇难后,他坚持认为,在震后的混乱中,妻子不应该被抛弃在废墟中,应给妻子最后的尊严,送她去太平间。他为妻子穿上生前最爱的衣服,用绳子把自己和妻子的上半身紧紧绑在一起,发动摩托车,对妻子说:“坐好了,我带你回家”。画面上的男人强壮而结实,蓄着小平头,泪水早已流干,脸上找不到悲伤的痕迹。此刻,他的妻子就靠在他的背上,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如果没有图片下的说明文字,这该是一副多么温馨多么浪漫的画面,这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的幸福生活,然而这却是一场让世界震撼的葬礼!面对这样的葬礼,我唯有发自内心真诚礼赞的感动。

悲壮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定格成永恒的瞬间,废墟中演绎的坚强与缠绵,朴实而又情真意切的话语,让世人,让我领略了什么是真正伟大的爱情,领略了如栀子花般普通的中国人在面对巨大灾难时迸发的爱的浪漫情怀。

这让我的心震颤不已。从此,这灾难中的悲痛与传奇,真情与执著如烈焰炙烤着平淡的日子;从此,生命更加珍贵,爱情熠熠生辉。

夜色越来越浓,月光也愈发的清朗,栀子花在月光的映照下,洁白轻盈得宛若仙葩。起风了,花儿微微颤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在努力地绽放,又似在喃喃自语,难道你是在为这爱的忠贞、爱的浪漫情怀而绽放?而祭奠?

我的思绪在风中飘洒,洁白的栀子花在风中起舞。在这夜色温柔的绿地中,我脚下的那条盛开着栀子花的小路延伸着,此刻似与天幕连成了一体,那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吗?圣洁的栀子花将把人间这绝美的爱情迎入天堂?

我捧一把夜的月光,将路照亮;捧一把花的芬芳,洒一路香。写于2008年5月

刊于《中国核工业报》2008年8月28日副刊版、《散文潮》2008年冬季卷、《老年文学》2008年第10期。《堆谷风》2009年第1期,入选2011年9月中国文联出版社《四川精短散文选》、2013年12月中国文史出版社《四川当代散文大观》第7集、《当代写作》微刊2017年9月6日、《江山文学网》(晓荷.四季的故事)2018年3月17日刊出。

第二辑《凝固这一刻》

凝固这一刻

让我们永远铭记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为普通人的生命举行的三天哀悼日吧——2008年5月19日至21日注定将成为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痛!

让我们牢牢记住这一刻吧——2008年5月19日14时28分至31分,全国人民默哀三分钟。

历史将这3分钟凝固:

这一刻,高高飘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为普通国民的死难而降,生命的尊严冉冉升起。

这一刻,汽车、火车、轮船鸣笛,防空警报鸣响,为普通国民的死难哀鸣,生命彰显高贵。

这一刻,13亿人静静伫立悼念,感受着悲伤,品味着坚强。

这一刻,灾区人民心中的悲痛和着感恩的泪水在废墟上飘洒,重建家园的信念如劲草般生长。

这一刻,全国人民的心和汶川紧紧系在一起,演绎着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大爱无边的民族情怀。

这一刻,地球感受着这不同寻常的静默,国际人道主义的光芒熠熠生辉。

这一刻,世界见证了13亿中国人在静默中凝聚的爱国主义精神和众志成城、百折不挠、再铸民族之魂的坚定勇气和强大力量。

这一刻,死难的怨灵渐渐向天国飘去,我的心在破碎中重拾希望。

这一刻,我在心中祈祷:天佑中国,天佑四川;我的心在呐喊:中国加油!四川加油!

 写于2008年5月19日

刊于《散文潮》2008年夏季卷、《老年文学》2008年第7期、《堆谷风》2008年第2期。                                      

第二辑《地震发生时,那惊魂一刻》

地震发生时,那惊魂一刻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前,一个平常但却美好的时日,天空纯净而透明,阳光灿烂地笑着。我坐在四季花城小区弥漫着温馨气息的20楼的家里,打开电脑进入我的博客,一个名叫“山丹丹开花”的网友闯入我的视线。我点击她的博客,看了她的一篇 “诗歌的狂热年代一去不复返了”的文章,心有所感,于5月12日14点26分30秒,给她跟了一个帖子后,便继续浏览她的其它文章。14点28分4秒,正当我游走在她的世界,内心充溢着生活如诗般的美好感觉时,巨大的灾难却在瞬间降临——震惊世界的“5.12”汶川8.0级特大地震发生了!

在灾难发生的瞬间,那惊魂一刻便永远雕刻在我的心间:

     我的头突然晕了一下,接着又晕了一下,然后便听到房子的最高层21楼上有东西哗哗地往下掉,我一下意识到:地震!这是地震!我站起来,快速跑到客厅,打开房门。这时,楼房开始剧烈摇晃,我的脚不由自主便迈出了大门。此时,整个楼道里空无一人,我已站立不稳,便下意识地用手扶着摇晃的墙。我回头看了一下房门,门已被关上,我突然想起没带包,而我的一切随身用品包括开门的钥匙和手机等物都在包里,这就意味着我已经不能再回到家里。我抬头看了看楼道的天花板,发现整个房子在剧烈地相互拉扯,左右摇摆,并发出噼噼啪啪令人恐怖的声音,给人的感觉是房子马上就要垮塌,我告诉自己,必须离开这个房子!我侧目看了看电梯,电梯的指示灯竟然还亮着,也就是说这栋高层建筑的电梯在剧烈的摇晃中还在运行。但此时我所具备的安全常识提醒我,不能坐电梯,只能从楼梯通道逃生。当我迈开脚步朝楼梯通道走时,却发现脚已因极度的恐惧软得迈不开步子了。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不能这样惊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冷静!冷静!果然,我的心一下沉静下来,脚上的力气也恢复了。我用手扶着楼梯两侧的墙壁,用也许是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楼下飞奔而下。当我从20楼奔到一楼时,只听见单元入户大厅的墙壁上,装饰面砖正哗哗哗地往下掉,破碎的声音令人惊骇。我不顾一切冲出大厅,却见一些已逃奔到楼下的人们正抬头看着这栋21层高的楼房,表情既惊恐无比又似傻了一样,而两位小区车辆管理员却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我立即冲着他们喊了一声:“快跑!到空地,防余震!”于是,一大群人像醒过来般,纷纷向小区大门外的街道跑去。

此刻,高升桥附近宽阔的街道两侧和绿化广场上早已站满了人,人人脸上惊恐万状。街道上行驶的车辆几乎都停了下来,在作短暂的停留后又开始慌乱行驶,于是交通立刻陷入混乱,街头车辆堵塞。人群中上了年纪的人大都焦虑不安,有的怀抱着年幼的孩子,坐在街沿上惶然无语,而那些孩子有的大声哭闹着,有的则依然笑得那么天真灿烂。一些中年人和青年人则躁动不安,相互猜测着地震的强度和震区的位置,讲述着地震发生时自己的惊恐经历。有手机的都在不断拨打着电话,焦急地与自己的亲人朋友联系,但信息全部中断,紧张、焦急与惶恐不安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人群中一位光着上身,只穿一条内裤和另一位腰上缠着一条浴巾的男子,无奈而又尴尬地站在街头,他俩一个是地震发生时正在睡觉,一个正在洗澡,惊惶中就这样跑到了大街上。一位满头白发的大爷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腿上打着绷带的老伴。据大爷说,地震时他在四季花城小区花园里散步,而老伴因腿骨折在16楼的家中,他冒着余震的危险坐电梯回家将老伴推到了街上。此时,老婆婆一手扶着轮椅,一手紧紧握着大爷的手,脸上呈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也许这生死危难时刻的夫妻情深让老婆婆暂时忘记了惊恐。

而此时的我仍惊魂未定,并焦急地想知道我的丈夫、女儿、女婿、孙女和弟弟、妹妹全家以及朋友们是否平安。于是我向周围有手机的人求助。尽管知道通讯已经中断,但有好几个人仍然将手机递给了我,我连续不断地拨打着电话,却一切都是徒然。这时我的焦虑有增无减,旁边一对年轻的夫妇忙安慰我说,“别担心,估计成都不会有事的。”说话间,那个男子将手中一瓶未开启的矿泉水递到我的手中,说:“大姐,你喝点水。”我忙道谢,说“不用,你自己喝吧。”这时,他的妻子说:“没关系,我和他喝一瓶,你喝吧,你两手空的,肯定下楼时什么也没带是吧?”我点点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感觉喝下的水是那么的清凉甘甜,心中的焦虑似乎也减轻了一丝。在攀谈中,我得知他们住在附近的一栋楼里,地震时从楼上奔逃到地面时,妻子因惊恐晕厥而摔倒,是周围的人帮忙掐人中,喝下附近互惠超市的售货员送来的糖开水后才苏醒过来。于是我们共同感慨:在危难发生时,人性是多么的善良!

      大概4点钟左右,从停在街上的汽车收音机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有信息了!人们立刻围上去,才知道地震的震中在我们四川汶川,而且是8.0级地震,都江堰、北川等地也遭受重灾。得此消息后我的心猛然抽搐起来,8.0级地震意味着什么?30年前唐山大地震的惨状突显在我的脑中,一阵晕眩向我袭来。秀美的汶川,如诗如画的汶川,去年9月我刚去过的汶川县、黑水县,就这样在瞬间夷为废墟?那里的乡亲们怎么样?那曾经陪伴我们几天的朋友怎么样?那曾经留给我深刻印象的桃坪羌寨、色尔古藏寨怎么样?那留给我太多的感慨和梦幻般感觉的卡龙沟原始森林怎么样?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收音机里突然传来温总理已乘坐专机到成都的消息,我的心不禁一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的温总理能在第一时间赶赴灾区,这多好呀!“汶川有救了,灾区有救了,我们四川有救了。”我对自己说,也对我周围的人说。

就在我内心充满了悲痛、恐怖、焦虑与希望时,中断的通讯开始时好时断,此时已快下午5点,有人的手机接到了短信,人群开始兴奋起来。这时我突然听说电信系统已经恢复,用座机可以打通电话,便撒腿跑回小区物管中心,用座机拨打着一个个不同的号码,突然,我弟媳的电话通了,知道弟弟一家是安全的,一会儿,女儿和妹妹的电话通了,知道她们也没事,可我的先生仍然音讯全无,电话怎么也拨不通。我开始到处寻找他的车,因为我相信找到车就会找到人,又不断跑回物管中心拨打电话,并在心里做着各种不祥的猜想。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他的车,心中一阵狂喜,可跑到车前一看,没人!心又悬了起来。正当我抬眼四处搜索他时,突然看到他正急匆匆向我走来。他告诉我,地震发生时,他和一同事正驾车出外办事,车正在路上行驶时,突然晃动颠簸得厉害,初以为是轮胎爆了,急忙停到路边,看见街道两边楼房的人蜂拥而出,东西劈里啪啦往下掉,才意识到是地震,随即拨打我的电话,就怎么也打不通了,车在路上堵塞了近四个小时,好不容易回到小区,立刻乘坐电梯到家里,见我不在,便放心了。他告诉我,家里除餐厅的灯坏了外,其他完好无损。我告诉他,我的钥匙、手机都在家里,于是他又陪我返回家中取物。开门后,满眼所及是一地的碎玻璃,餐厅中三个吊着的彩灯坏了两个,估计是房屋剧烈摇晃时相互撞击所致。所幸的是家中墙上悬挂的我最喜爱的各种画框及电视墙、柜上摆放的艺术品和酒柜上的各种玻璃酒具和茶具竟然都还好好地待在它们原来的位置,在灯光的映照下,这些物品依然发出柔美的光泽,我的家依然散发着温馨浪漫的气息!

我打开手机,短信啪啪啪地跳出来,而第一条短信则是国防科工委新闻宣传中心《国防科技工业》杂志总编赵新义发来的,他在短信中说:“刚才从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得知四川汶川发生特大地震,心里震惊万分,你是否安全?但愿你及你的家人能在这特大灾难前安然无恙!”

      那一刻,我是那么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的珍贵、生活的美好和亲情友情的纯洁无瑕;

      那一刻,我的心就在这种巨大的灾难降临后的悲痛与希冀中切换;

      那一刻,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泪会奔涌——为我死难的同胞,为抗震救灾中那一个个感人的消息和一幕幕动人的画面;

那一刻,我决定,用我力所能及的方式,去帮助灾区的人民和抚慰我受惊的亲人和朋友……

写于2008年5月13日

刊于《锦西文化》2008年第2期、中国核动力院《堆谷风》杂志2008年第2期、2018年5月12日《四川文学网》、2018年5月11日《江山文学网》(晓荷.四季的故事)。

后记:当年这篇文章写好后,曾发在我的博客上。文章开头因记叙了地震发生时我正在看那位叫“山丹丹开花”网友的博文。后来这位网友看到了这篇文章,非常感慨地给我回了一个帖子。以后因使用QQ,便没再用博客。八年后,在2016年10月,因一位朋友请我帮他找回丢失的一篇博文,而这时我早已将博客的账号和密码遗忘,便尝试用各种方法去回忆与查找,最终将账号和密码找到。进入我的博客后,遗憾的是我早先收藏的这位朋友的博文也丢失了,但却意外看到了2015年5月12日“山丹丹开花”后改网名为:“夏翟秋飞”给我的留言。她说:“七年了,时间好快!当年,您正在家里看我的博文《诗歌的狂热年代一去不复返了》,心有感触,刚刚给我回了一帖后,突然就在下午2点28分04秒四川汶川特大地震发生了,您在地震后写下了一篇纪实。以后,我每年的这个时间都会情不自禁地到您的博客去看望一下。祝您一切安好幸福!”看到这个留言,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网友就因当时的这种缘分还在惦记着我,立刻给她回了留言。不久又收到她的回复:“亲爱的大姐,终于收到您的回复了,回忆往事感慨万端!祝大姐一切安好健康!!!”顷刻间我的心中如沐春风!

写于 2016年11月26日

第二辑《不舍的情缘》

不舍的情缘

不经意间,《中国核工业报》就发行1000期了。当我面对这个数据时,心里竟生出无限感慨。因为这1000期报纸中,不知融进了报社领导和全体编辑、记者、通讯员多少心血,读者的多少期待;也不知承载了多少中国核工业建设者们对加快中国核工业发展所承担的责任、付出的艰辛努力、收获的丰硕成果。

我是《中国核工业报》的忠实读者,我爱这张报纸。

和这张报纸结缘,是在我从事宣传思想工作以后。那时我作为单位负责宣传思想工作的同志,《中国核工业报》是我每期必须要看的报纸,因为可以从报纸中了解核工业集团公司的相关政策规定、发展方向、及国内外有关核电发展的动向,吸取集团公司兄弟单位的诸多成功工作经验,更重要的是了解本单位的上稿情况。几年下来,不仅和中国核工业报社的领导和编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更见证了《中国核工业报》一步一个脚印,快速发展壮大的历程。

2007年年初我退休了,突然不能看到《中国核工业报》了,心里便若有所失,于是便到邮局订了一份《中国核工业报》。当我拿到每天的报纸后,仍然是老习惯,只要有《中国核工业报》,那必然是最先阅读的报纸。看到报纸上熟悉的报社领导和编辑的名字,我会感觉很亲切,看到报纸上刊载的我国核电发展的宏伟蓝图和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我会很兴奋,同样,我仍然会关注我原所在单位的消息,看到有关报道,我会很欣慰。生活中有所感悟,我会写文章发给报社编辑部,见到版面上刊载有我的文章,我会很高兴。后来报社社长左云锋知道我退休后还在自费订阅《中国核工业报》,便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要自己订报了,以后报社每年赠送你一份报纸!”我听后非常感动,但却婉言相谢了,因为我觉得我已经不能在工作上直接给报纸以支持,那就订一份报纸,以表达我对《中国核工业报》这份不舍的情缘和喜爱之情吧。

写于2010年4月19日

刊于《中国核工业报》2010年4月28日第7版。

第二辑《住房之梦》

住房之梦

 

           一直对杜甫怀有一种除敬仰之外还有感激的情愫,这不仅因为他是被中国人称之为诗圣的诗人,更是因了那首他在一千二百多年前,在成都的浣花溪畔,所居住的草堂被秋天的暴风雨肆虐,“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窘境中,挥笔而就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诗。在这首诗中,诗人所发出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激越呼唤令人赞叹不已。我想,这首诗之所以能千百年来一直得以流传,也许是道出了一代代中国人心中对居住的期盼与梦想。       

没曾想到,这个期盼与梦想,历经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变迁,伴随时代脉搏的跳动,终于在改革开放后40年间演变成一曲波澜壮阔的住房交响曲,而我的住房之梦也成为这首交响曲中跳动的音符。

起来,我的住房之梦当从插队落户当知青时说起。

记得1969年1月14日,我带着简单的行李,响应毛泽东主席的号召,来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夹江县云呤公社。我要插队落户的地方是工农大队第七生产队。刚去时因尚未安排好住的地方,便暂时借住在地处生产队境内的乐山水电校的房子里。半年后,水电校要收回房子,我又面临无处居住的窘境,这时,生产队长提出在她家房子的墙边给我搭一偏房,生产队里的几个壮劳力便在队长的指挥下给我搭好了房子。这搭建的偏房虽小,却隔出了三间,呈纵向。进门是厨房,厨房直通卧房,卧房中床的长度就是房子的宽度,再后便是茅房(厕所),茅房的门另开,要进去必须从厨房出来,绕过卧房才行。尽管房屋窄小,但我将它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天,驻公社军宣队的一位年轻女军人到大队调查知青的安置情况,她一踏进我的小偏房,就对我说:“这房子小了点,要再宽点就好了。”送走这位女军宣队员后,我呆立在小屋前,小偏房在生产队长宽敞的房子映衬下,显得那样低矮狭小,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我这辈子一定要住上象丁队长家这样宽大的房子。”但立刻我就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可能的,你这是在做白日梦罢了。”我对自己说。做梦?是的!也许这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关于住房的梦想。

1971年1月我被招工进了乐山缫丝厂,做了一名缫丝女工。16个姑娘挤在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职工宿舍里,床挨着床,人抵着人,只有将蚊帐放下,才算享有自己独立的空间。这个时候,虽然居住条件很差,但却回城参加了工作,对今后的生活与前途充满了希望。一年后我从乐山缫丝厂调到了当时的乐山地区革命委员会政工组担任打字员工作,住进了一间单身宿舍。三年后因恢复地委和行署,我又调到地委组织部秘书科担任文件管理和处理干部信访,落实干部政策等工作。此后我结婚并生下女儿。由于单身宿舍是筒子楼,没有厨房、卫生间等设施,生活很不方便,便与住在一楼,在地委宣传部工作的张仲炎(爱人、孩子在成都,单身一人在乐山工作,后来调四川省委宣传部、并任四川省文化厅厅长)商量,互换房子。他欣然同意,我便搬到了他住的房间。机关行政科在一楼的墙角边为我们几个刚生了孩子的年轻妈妈临时搭建了厨房,总算具备了基本的生活条件。当时正值国家提倡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孩子,因考虑我的身体不好,和丈夫商量很快申请办理了独生子女证。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机关后来新修建了一处住宅大楼,在分配住房时,竟然把办理独生子女作为分配住房的奖励条件之一,于是我便分到了一套新房。那是一套两居室带独立卫生间和厨房的房子,在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在地委机关也算是条件最好的房子之一了。我与丈夫还有暑假期间从老家到我这里度假的妹妹,把水磨石地板用煤油擦得铮亮,房间里摆放着结婚时丈夫亲自设计的款式新颖的几件家具,五斗橱和写字台的玻璃板下压着墨绿色的蜡光纸,窗户上挂着丈夫出差从上海买回的乳白色缀着花朵的纱幔,室内陈设虽然简单却透着一股优雅。干净整洁的家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满足。但很快,这种满足感就随着我的工作调动消失了。由于婚后两地分居,我的身体不好,相互不能照顾,便向组织人事部门提出照顾关系调动工作的请求。我丈夫当时在核工业系统一家科研单位从事科研技术工作,人事部门便考虑将丈夫调到乐山地区劳动局锅炉研究所,但这样就意味着要改行做行政工作,而当时国家正处在改革开放初期,着手进行专业技术干部队伍回归,将有专业技术特长但转行做行政工作的人员重新调整归队,在这种情况下,丈夫不愿放弃专业技术而从事行政工作,考虑再三,只有我工作调动比较恰当,于是在八十年代初,我怀着深深的眷念和不舍的情怀,告别了相处近十年的领导和同事,告别了那套被我营造得颇有点情调的房子,调到了丈夫所在的单位工作。

但报到后我发现,单位并没有为我们分配住房,丈夫与一同事仍住在单身宿舍,我只好住进了单位的招待所。而所有的家具就只能暂时存放在原单位的那套房子里。半月后丈夫的同事搬到了另外的宿舍,那间单身宿舍才成为我们暂时栖身的地方,而四岁的女儿则被爷爷奶奶接到老家上幼儿园。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熟悉新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一边和丈夫跑房管科要房子,几经周折,终于在半年后分到了一套只有一间半俗称“堵头”的房子。房子虽然很小,只有二三十个平方,但毕竟有了个安身的地方。房管科的人告诉我们,你们慢慢排队吧,以后还有机会调宽一点的房子。这话又撩拨起了我对住房的些许期盼,便很快将家具从乐山搬到院里,又将女儿接回身边,丈夫与朋友买来木料自己动手做了两只单人沙发,房间虽然狭小却充溢着温馨,平淡的生活在希望中前行。

三线单位的职工住宅是按照“先生产后生活”的原则建造的,大部分房子都是在60年代中期和70年代中期建造的三四层高的筒子楼,有些还是干打磊(石头、泥土和水泥混合做成墙体)的房子。每层楼有个只有一个蹲位的公用卫生间和水泥浇注的洗碗槽,每家做饭都在走道上。虽然以后建造的房子每户都有厨房和卫生间,但数量很少,要分到那样的房子或者筒子楼中稍微宽一点的住房,必须按照工龄和到院工作的年限排队,所以在院里工作的双职工家庭,几乎都有搬几次家的经历。那时职工住房还没有装修的说法,腾出的房子由房管科派人用石灰水粉刷一新,讲究些的人家再用绿色的油漆刷出一米二高的墙裙,搬迁新居都由同事或朋友帮忙,我们也在经历了3次搬家后才相对稳定下来,住上了稍微宽一点,并带卫生间和厨房的房子,女儿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

不久后,全国范围内开始了职工住房改革,我们居住的这套房子在交了大概两千块钱左右后,便由福利房变成了自有住宅,但院里规定,只有使用权,没有处理权,以后倘若不住了,院里是要收回的。至此在我的整个生活进程中,第一次拥有了不完全意义上的私有住宅,尽管如此,心中仍然对住房有种希冀,那就是拥有一间独立的书房,给堆积的书籍一个安身的地方,给自己一个宁静的空间可以放飞心灵,让思想和文字碰撞出的火花把生活点缀。我固执地认为,一个读书人,一个与文字打交道的人是断不可没有一间书房的,就如画家应该拥有自己的画室、书法家应该拥有自己的案桌一样的理所当然。但我知道这只是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已,因为在那个年代,一般人能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哪还能专门为书籍找一个家?可这个念想却如春草般在心中疯长。

进入80年代后期,随着国家三线建设调整改造政策的实施,我所在的单位少部分设计人员开始搬迁到成都,但院机关和大多数科研设计人员和工人仍然留在基地,按照规划,院不可能整体搬迁,有一部分科研设施和人员依然进不了成都,于是拥有成都户口,能在成都分到一套新建的住宅便成为几乎每个职工的梦想。此间我只要出差成都,远远望着院新建的大楼,往往会发一回呆,奢望着有一天也能在那里有一块立锥之地。这个梦想终于在90年代中期实现,我们全家的户口迁到了成都,并按规定买到了一套60平米的住房。

这是一套两厅两室,一厨一卫的房子,面积虽小,但几乎没有公摊,且布局合理,唯一遗憾的是,依然只能满足居住的需要,而没有一间独立的书房,于是便在装修上做足了文章。

这时,房子装修对普通中国人已经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伴随着房改和商品房的大量涌现,装修已经成为一个朝阳产业与普通百姓的生活结缘。乐山的朋友替我找人做了精心的装修设计,并别出心裁地把阳台改造成了一间书房,看着整个房子的设计效果图,特别是想到我的那些书籍终于有了个家,我开心得走路都在哼着歌。想着好不容易在成都这个大城市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也许下半辈子将在这套房子里度过余生,便毫不犹豫地将平生积蓄倾囊而出。我近乎挑剔地选购着地板、墙纸、灯具、窗帘,精心挑选了家具和家电,还挺奢侈地在每个房间安装了空调。房子装修后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那种如水般溢出的温馨与舒适,几乎融进了当时我对家居的所有感触与诠释,便在惊喜中用相机拍下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这也成为“我爱我家”相册中珍藏的新居照中的第一组照片。

我以为我和先生将在这套房子里走向生命的终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仅仅是住房交响曲中的一个前奏。随着城市建设的飞速发展,各种配套设施日臻完美的写字楼和住宅小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住房也成为人们消费的首选。随着收入的不断增加和渴望住更宽敞房子,实现拥有一间独立书房的梦想,我用了近10年的时间加入购房大军的行列,不断地折腾,最终住进了一套近140平米的房子。房子的装修和室内的设施上到了一个新的台阶,而更让人欣慰的是我拥有了一间完全意义上的独立书房。书房的书柜里整齐地排列着我的藏书,陈列着我在国内外旅游时买的各种艺术品,书桌上除摆放着电脑、打印机、传真机外,一盆亭亭玉立的水仙青翠欲滴,洁白的花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我的书房平添了雅致的气韵,我的大部分时间在这间书房里度过,阅读和写作让我的生活丰盈又充实。

正当我陶醉在梦想实现后的惬意中时,忽一日,女儿女婿对我和先生说:“爸妈,和你们商量个事,我们准备买个更大的房子,大家住在一起,相互照应共享天伦之乐如何?”我眼睛一亮,不知怎地脑中突然闪现出当年在农村当知青时第一次关于住房梦想的情景,脸上便荡开了笑容。

                     

写于2014年12月

刊于《四川散文》2014年第2期、收入2019年《文友情深》、《改革开放40年》等书、《江山文学网》(晓荷.四季的故事)2018年3月15日作为精品刊出。

第二辑《有一种友情叫牵挂》

有一种友情叫牵挂

我躺在病床上,透明的药液正从高高悬挂的输液架上一滴滴地注入我的血管。此时正值隆冬,室外阴霾的天空下着雨雪,寒风不时从门缝中往里灌。室内的空调也许出了故障,温度调到26度也不觉暖和。病房里有三张床,两张空着。房中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中。四周空寂无声,静谧中透着冷清。当日的报纸早已被我翻了个遍,随身携带的MP4也没电了,只好将眼睛盯着吊瓶中一点一点往下滴落的液体,感觉正被一种无边的寂寞所包裹。

突然手机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你好些了吗?液输完了没有?”我一听是原工作单位负责科研工作的黄士鉴总工程师的声音,忙应答道:“正在输,谢谢你还打电话问我。”原来早上我去输液时路遇他,知道我要去输液,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他在电话中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昨天还问了别人,才知道你已经退休,并要了你的电话号码,想给你打个电话的,不曾想今天就碰见了。”过了一会,他又发来一条短信:“老朋友,尽快恢复,多保重!今天看到了你,想起昨天要给你打电话的,但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今天就见到你了,很高兴,我的第六感官还灵!”看罢短信,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笑容便荡漾在了脸上,那种寂寞的感觉已荡然无存。

液输完后回到家中,打开电脑上网收邮件,发现QQ面板上几个好友的头像在闪动,我知道有留言,便一一点开,内容几乎清一色都是问候。

我的心中如沐春风,脑中突然跳出“牵挂”这个词,我强烈地感受到朋友们在或近或远的地方牵挂着我。有人认为“牵挂”二字只属于亲人,可此时我亦真切地感受到牵挂其实也属于友情,不过它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友情,而是友情的升华。

在我人生的旅途上,曾结识了各种不同的人,也就与之有了各种相遇之缘,这其间不乏我欣赏并想走近的人和欣赏我想走近我的人。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相遇之缘在我生命的河流中起起落落。在缘起缘落之中,彼此能真诚相待的友情犹如大浪淘沙般被保存了下来,成为弥足珍贵的那种被称之为“牵挂”的友情。

友情是当你在孤独、寂寞、伤心、快乐的时候都会想起;是彼此无论地位高低、财富多寡都会相互尊重;是没有虚假伪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也不需要去刻意经营;是在彼此最困难、思想最困惑、内心最痛苦时给予你实实在在的帮助,为你拨开迷雾,与你分忧解愁,让你的内心变得温暖的那种心灵与心灵共鸣的感动。

我庆幸自己在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阶段,都拥有一次又一次这样的感动。

年少的我,感动于伏在朋友母亲背上温暖的感觉。

那年我13岁,住校念初中,突然生病高烧不退躺在女生宿舍,父亲远在外地工作,母亲在“四清”运动中被人诬陷挨整,工作组的人一天24小时看管着不准随意走动,根本不知道我生病的消息。我躺在床上正无助地哭泣时,突然我的同班好友陈泽民带着她的母亲站在了我的床前,原来我的这位好友请假回家把她的母亲带到了学校。当时学校距离县城有近3公里的路程,她们走到学校时已是晚上7点。好友和她的母亲把我从床上抱起来,背着我趁着月色往回家的路上急走,并径直将我送到看管我母亲的工作组那里,我们母女才得以相见,母亲才在工作组的准许下将我送往县医院救治。其后的四十多年间,无论我们相隔多远,我与这位好友都相互牵挂着对方,而我只要回老家,也必定去看望她的母亲,因为当年那种在夜色中伏在她母亲背上时,所感受到的温暖和内心的感激,让我一想起来眼眶就有湿润的感觉。

青春时期的我,感动于朋友间真挚的情感和对我的细心呵护。

那时我十八岁,一个机遇让我从工厂调入乐山地委工作,并与机关里几位年龄相仿的少女结下深厚的情谊。我们单纯、坦率、快乐地工作生活在一起,为彼此工作中所取得的每一点成绩而高兴,也相互倾吐着内心最隐秘的心思,甚至于抢读彼此的情书,分享着朋友初恋的幸福。当时的我虽然性格活泼开朗,却因患上慢性肾盂肾炎招致身体异常纤弱,稍一着凉便感冒发病,一年中总有半数时间在吃药。于是被朋友们确定为重点保护对象。记得有一年的冬季,天特别冷,洗澡便成为我发病的最大诱因。那时公共浴室内没有取暖设施,我每次淋浴后都要感冒,致使病反复发作,人也变得羸弱不堪。见此情况,好友秀珍、凤华便事先将浴盆消毒,放满热水后再让我浸泡于中,并不断往我身上淋热水,以确保不再受凉。在她俩的悉心照料下,那个冬天我没再感冒,病情也逐渐好转。后来我们几人中或因考上大学或因调动工作各奔东西,其间无论工作岗位如何变动,职务如何升迁与调整,生活遭遇怎样的不幸与变故,我们之间的那份友谊依然纯真如故,那份牵挂依然美好如初。

而立之年的我,感动于朋友的狭义相助,使我渡过了人生中最为晦暗的一段时光。

人到中年的我,感动于朋友的直言与激励,使我去除急躁与忧烦,将热情化为生命的真正动力,脚踏实地行走在人生的旅途上。

结束职业生涯的我,感动于朋友的善解人意,引领我进入文学的殿堂,结识了众多才华横溢的作家,重新萌生出文学创作的欲望,从此逃离失落与迷茫,继续演绎自己多彩的人生。

因了这众多的感动,我的生活才会绚丽如花,人生才有一路的美好。也因了这众多的感动,那首《相逢是首歌》便成为流淌在我心中最美的旋律,那歌词“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心儿是年轻的太阳,真诚也活泼。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坚定也执着”,让我感受着友情带给我的温馨,感受着生命里程中所经历的种种幸福。

感谢相遇之缘,感谢这份令人牵挂的友情!

写于2013年10月

刊于《四川散文》2013年第5期、《琴台文艺》2018年第1期、《江山文学网》(晓荷.四季的故事)2018年3月28日     。

 

第二辑《飘落在田野中的青春》

飘落在田野中的青春

——我的知青生活片断

 

许多日子像风一样在旷野上转了个身,就没了踪迹。而有些日子则像船一样在时间的河流上航行,从过去驶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比如我的那段知青生活。当四十六年后一个冬日的下午,我坐在窗前,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桌上,一点一点的光圈在键盘上晃动,宛如我记忆的音符在跳荡。其中几个片断,就如烟般轻灵、像鸟般扑闪着翅膀,闯入我的思绪。

梦想到大草原,却到了城郊

随着1966年“文化大革命”的开始,“老三届”初、高中学生接受正规教育的学习生涯实际上就宣告结束。1966年8月,全国的大、中、小学被要求“停课闹革命”,参加“文革”运动。这对一个已经在夹江中学读了两年初中,还有一年就初中毕业,憧憬着升入高中,考上大学,实现自己人生理想的花季少女来说,无疑是一件残酷的事。可那时单纯天真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即便知道也无可奈何,因为个人命运的沉浮,在那个特殊年代是不能由自己决定的。像很多同学那样,我参加了红卫兵组织,并与同班同学陈泽民、李卓斌等6个同学一道汇入红卫兵大串联的队伍到了北京,11月26日在西郊机场接受了毛泽东主席在“文革”中第八次也是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从北京回来后,学校一直停课,直到1967年10月,中央向全国大中小学发出“复课闹革命”的号召,“工宣队”进驻学校,学生们重新进入课堂。但“复课”并没有真正进行,因为旧的教学大纲已经废除,新的教科书没有,只是政治学习,复习以往学过的一些知识。因此教师们无法上课,学生们也无心学习,到学校也只是混时间而已。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毛泽东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在全国的老三届初、高中学生和部分小学生中掀起了“上山下乡”的高潮。当时我所在的夹江中学“上山下乡”的主要形式是城镇学生插队落户,农村学生则回到家乡,称之为“回乡知青”。就在学校忙着动员学生,做家长思想工作,为学生联系、落实插队落户的地点时,我和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陈泽民却异想天开地想到内蒙古大草原去。这个想法主要来自于与一个名叫常月娥的内蒙古姑娘的交往。1966年红卫兵大串联时,我们在北京认识了从内蒙古来京串联的常月娥。这是一个性格开朗,一说话两腮酒窝便荡开笑意的姑娘。因年龄相仿,说话投机,很快便成为朋友。离别时互留下通讯地址,以后便时有通信往来,并通过她的来信了解了内蒙古的一些情况,对辽阔的大草原充满了神往。我立刻给常月娥写了一封信,表达了我们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内蒙古大草原的向往,希望到艰苦的地方锻炼自己,建设边疆,帮我们实现去内蒙古大草原插队落户的愿望。不久收到常月娥的回信,她赞扬了我们离别条件很好的天府之国四川,到自然和生存条件较差的内蒙古插队落户的想法,但也提醒我们对生活不能只有幻想,内蒙古条件艰苦,我们离别故土,离别亲人会遇到很多困难,劝我们还是在当地插队落户。并婉转地拒绝了我们的请求,表示不愿意做将来要后悔的事。去内蒙古的希望落空,于是我又和陈泽民商量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去,因她的父亲在那里。而当时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我们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戈壁沙滩变良田,积雪融化灌农庄”所唱的美妙情景也让我们年轻的心澎湃不已。既然要下农村,何不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大有作为?陈泽民立刻给父亲写信,不久她父亲回信说所在团部同意我们去。得此消息,我俩兴奋异常。就在我们背着家里密谋这些事时,我的妈妈不知怎么察觉到我们的意图,很严肃地对我说:“你千万不要东想西想的,那些地方去了你会后悔的,还是老老实实到夹江农村,以后大家相互还有个照应。”我妈妈原在夹江县城关医院工作,后因在“四清”运动中遭人诬陷被错误处理,调到城郊的云呤公社医院。也许因这个特殊的原因,妈妈很快为我联系了插队落户的地点——夹江县云呤公社工农七队,而陈泽民则去了离城远点的甘霖公社姚桥大队。这是我怎么也没预料到的事——梦想到大草原,却到了离家最近的城郊。

1969年1月14日上午9点,夹江县城公园广场上彩旗飞舞,人海如潮。夹江县首批上山下乡知青欢送大会在此举行。会场上锣鼓喧天,口号声此起彼伏,“上山下乡干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等标语挂在醒目的位置,但参加欢送会的人却各怀心事,知青们的父母亲友脸上的表情有的凝重,有的悲伤,有的强颜欢笑。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农村后将面临怎样的处境、怎样的命运。欢送仪式结束后,各公社干部便领着知青,哭着、笑着乘车的乘车,走路的走路,奔赴插队落户的农村了。

几经周折,终于有了安身之地

带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夹江县云呤公社。在公社简陋的会议室里,公社谢书记和一个姓王的女干部,大家都叫她王乡长,给我们讲了知青上山下乡的重要意义,要我们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自觉改造小资产阶级思想。也有知青当场慷慨激昂地表示要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会后各大队、生产队的干部便将人领走。我要插队落户的地方是工农大队第七生产队,前来领人的生产队副队长余德贵见面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欢迎你来我们生产队,但你住的地方还没有安排好”。这话如当头一瓢冷水,立刻把我的心浇了个透凉,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在失望和沮丧中我又回了县城里的家。几天后生产队副队长余德贵来家接我,说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暂时借住在地处生产队境内的乐山水电校的房子里。

那是一排教室,因水电校的停办而空着,生产队里几户没房的农民住在那里。后来另一个知青翟庆平也在那住过一段时间。我走进给我的那间房子,里面摆着一张没有油漆过的木床、一张两屉桌,还有一个用来装粮食的矮柜。房子的外边,利用屋檐的一角,用晒谷子的竹席围起来,搭了个草棚,草棚里用泥垒了口灶,算是我生火做饭的厨房。这些物品都是生产队用国家给知青的安置费购买的。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我有一种孤独和茫然的感觉,但还是有点高兴,毕竟有了安身的地方。半年后,水电校要收回房子,我又面临无处居住的窘境。这时,生产队长提出在她家房子的墙边给我搭一偏房,生产队里的几个壮劳力便在队长的指挥下给我搭好了房子。这位生产队长名叫丁才英,是个女的,个子不高,但很能干泼辣,使牛踏耙、栽秧打谷样样不比男人差,工分评的是全劳。她家三口人,丈夫在供销社工作,一个儿子上小学,住房宽敞,门前有一个铺着石板的院坝,房前屋后种着几棵柚子树。房屋中有一宽大的堂屋,三间卧房,灶房和厕所猪圈连在一起,都是砖木结构的瓦房,其经济条件和住房条件在整个生产队中是最好的。能和她毗邻而居,也算是生产队对我的最好安置了。这搭建的偏房虽小,却隔出了三间,呈纵向。进门是厨房,厨房直通卧房,再后便是茅房(厕所),茅房的门另开,要进去必须从厨房出来,饶过卧房才行。茅房的后面是生产队的大片水田,队里分的麦秆、菜子秆及我上山拾的柴禾便堆放在茅房外的篱笆上。一日,生产队的几个社员在我茅房外的水田里干活时,听见堆的柴禾里沙沙作响,拨开发现一条碗口粗的菜花蛇盘在那里,信子吡吡地吐着,吓得几个社员忙跑出水田。惊魂未定,有人提出:“还是要把这条蛇整死,万一咬到知青咋办?”于是几个人大着胆子,齐心协力把这蛇打死。后来他们告诉我这情况,当场吓得我魂都没了。以后但凡听见响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莫非有蛇”?紧邻偏房的是一块菜地,菜地中有好几座坟茔,生性胆小的我夜晚是不敢上茅房的。记得有一次生产队里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在天刚黑时躲在坟堆里,当我回家路过时突然跳出来对我张牙舞爪,并做鬼哭狼嚎状,把我吓得半死,哭了个稀里哗啦。丁队长在生产队的社员大会上专门讲了这件事,从此便再未发生过此类事件。以后我便时常邀请同队的回乡女知青代克林晚上到小偏房陪我。尽管如此,我已经相当感谢这位女生产队长和队里的乡亲们了。我把房间收拾得清清爽爽,卧房桌上用过的玻璃输液瓶里常年插着我从田间地头采摘的野花野草或树枝,这给我的小偏房添了些鲜活的气韵。一天,空字017部队驻公社军宣队的一位很年轻的知识分子模样的女军人,到大队调查知青的安置情况,她一踏进我的小偏房,眼睛就被桌上玻璃瓶中插的几支生机盎然的柏树枝所吸引,她对我说“你这小知青还有点情调嘛,不过这房子小了点,要再宽点就好了。”并说了些鼓励我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话。

我在这个小偏房里住了下来,还养了一只公鸡,一只母鸡。生产队里一个会阉鸡的社员把我那只公鸡给阉了,公鸡长到八斤多。它们成为陪伴我的好朋友,只要回家,便咯咯叫着让我喂食,无论走到哪里,后面都跟着它们,其情其景有点像当今人们饲养宠物猫狗。以致现在只要想到我插队落户的地方,那两只鸡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在以后的岁月里,那个低矮的小偏房还时常在睡梦里出现。2005年“五一”期间回夹江探望父母,突然遇见卖红苕尖的丁队长。这时的丁队长已是满头白发,背有些佝偻,脸上满是皱纹,表情有些迟钝,当年那个飒爽英姿、做事风风火火的女能人形象已不见了踪迹。我将她的红苕尖全部买下,回家对妈妈提起,才知道她丈夫早已去世,唯一的儿子因早些年家境较好,择偶时东挑西选错过良机导致精神失常,丁队长靠低保生活,日子过得很是清苦。于是在当年国庆回老家时专程去看望了她。这是我36年后第一次重返插队的地方。那里已经面目全非,农民新修的楼房比比皆是,过去的一些上年纪的社员早已去世,许多人都不认识。偶遇在地里干活的农民,自我介绍是1969年插队落户的知青时,还有人说得出我的名字:“哦,你叫袁瑞珍吧,听说过你是下放到我们这里的知青。”于是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再度升起。走进丁队长家时,她很惊愕,没想到我会去看她。急忙搬出板凳让我们在院坝里坐下。一会儿,插队时对我最好的薛孃孃也闻讯赶来。我插队时,薛孃孃的丈夫已经去世,三十多岁就守寡的她没有再嫁,带着年仅7岁的儿子,住在一狭窄破旧的草房里,过着艰难的日子。可现在儿子却很有出息,家里的房子宽敞明亮。薛孃孃本人精神矍铄,腰板挺直,笑声朗朗,和丁队长形成很大的反差。我环视了一下丁队长的住房,房屋还是原来的样子,房前屋后收拾得很干净,但和周围其他农民盖的新房和几层高的楼房相比,已经显得很陈旧。我原来住过的小偏房早已没了踪迹,但三合土的地面还能依稀辨认。丁队长说我离开生产队后知青翟庆平搬来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他考上师范学院离开生产队后,这个小偏房就拆了。于是叫上丁队长和薛孃孃在小偏房的原址前拍了张照片,以缅怀我逝去的懵懂青涩的青春,重温那段下乡插队时乡亲们对我劳动、生活的照顾和朴实温暖的情感。

工分评上8分,成了进钱户

到了农村,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凸显,所谓“革命”内容已很苍白,日晒雨淋、肩挑背磨的艰苦劳动成为生活的主要内容,而所有的农活都需要从头学起。两年后当我离开农村时,除不会使牛踏耙外,担水浇粪、栽秧打谷、种地薅秧、上山拾柴等基本农活几乎都会。而学会这些却吃了不少苦。记得刚开始浇粪时,使用粪档舀粪还没什么问题,但点胡豆时,第一次用手抓混合了人畜粪便的灰肥时所经历的那一幕却令人终生难忘。忍住难闻的臭味,好不容易伸出右手抓了一把灰肥撒在杵出的胡豆窝里,心里突然恶心想吐,但强忍住,怕其他社员笑话。收工回到住房,用肥皂洗手四五次仍觉得有粪便的臭味,又洗几次后才开始烧火做饭,可饭吃到嘴里却哇地一声全吐出来,竟吐得翻肠倒肚,眼泪长淌。可就是这次呕吐让我明白:“这就是城市学生与农民的区别。现在已经是农民了,当农民要种地,种地就要施肥,连这一关都闯不过去,还能挣工分吃饭?还能养活自己?”这么一想,心里释然,以后担水浇粪,衣服或裤腿被粪水浸湿,也就再不当回事,还很主动地向队里的社员学习各种干农活的技巧。栽秧在农村是个技术活,那些秧子栽得又直又快的人是很受人尊敬的。通常一块秧田先由他们打样,用秧苗栽出若干长形的框,其他人再在框里插秧,横竖要对整齐。第一次学插秧时,我栽的秧苗不仅像蚯蚓弯弯曲曲,更可笑的是有很多根本就没插在泥土里,而是浮在水面上打晃。社员取笑我栽的秧子“浮秋打荡”的,又帮我重新插一遍。于是就有社员手把手教我,还说农活不过是有眼之法,秧子栽多了自然就会了。那时我一门心思想把秧栽好,便不顾劳累疲乏,常在中午和晚上收工后,一个人留在田里练习。终于在一个晚霞铺满天空的时候,当直起腰走上田坎,看见栽的秧子还像回事地排列在田里时,竟情不自禁向天空伸出双臂,那时的感觉是满天的晚霞都在向我微笑。

我插队的地方是平坝,做饭的烧柴非常稀缺,农闲时农民常到青衣江对岸的山上捡柴。队里的年轻人常三五成群结伴而去,一次我要求同去时遭到半开玩笑似的拒绝,说我们可以帮你捡柴,捆柴,但帮你挑不回来,你要跟不上我们,天黑了野兽把你吃了咋办?我说不一定,试一下再说。山上干柴很多,没人看管,同伴们麻利地将捡来的树枝砍断捆好,也给我捆了两捆小一点的,插在扁担两端,准备休息一下就挑柴回家。这时突然出现两个本地的农民,说我们偷了他们山上的柴,要全部没收,把路拦着不让走。情急之下,我站出来说我是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的知青,平坝上没有柴,饭都煮不来吃了,帮帮忙让我们走吧,还讲了一通上山下乡的伟大意义。那两个农民听说我是知青,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便把路让开。回家的路上,几个年轻人打趣说:“要不是你,我们今天算白忙了。”下山后大家加快脚步赶路,不久我就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有些吃力,但想到他们先前说过的话,便产生想和他们比试的想法。于是鼓了鼓劲,加快脚步,很快把他们甩在后边。我把柴放在路边,折回去换下其中一人的担子。当我换第三个人时,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了。这件事的代价是我的双肩都被磨破皮,好几天不敢触碰,两条腿也痛了几天。但这事传开后,从此没人敢小瞧我。后来生产队出工,队里的男男女女特别是年轻人大都喜欢和我一起干活,因为我从不偷懒,还能边干活边给他们讲故事,这在当时农村缺少娱乐活动的情况下,也算是一种精神享受。有时下雨天不出工,生产队长便把上面发的文件交给我,我便挨家挨户给他们宣讲文件精神。我和社员的关系也相处得比较融洽,谁家自留地收棉花或麦子我去帮忙,队里分的红苕我也送给农民喂猪,因此生产队里有人杀猪吃肉都会请我去打牙祭,我的那块自留地,一般都是队里的年轻人帮我种的,不仅有红萝卜、白萝卜、豌豆尖、红油菜苔、蒜苗,还栽了两垅甘蔗。记得离开生产队的那年春节,平时对我很照顾的叫张绍全的夫妇,帮我把甘蔗砍了榨汁,熬了满满一脸盆的红糖,我没费一点力,就吃到了香甜的红糖。因为和农民相处融洽,在评工分上也给了我很大的照顾。那时评工分要经过社员大会讨论通过,全劳一个工分是9至10分,妇劳是6至8分,半劳主要是还未成年的小孩,只有5分。社员们评工分时极认真,因这牵涉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评到我时,心想最多能评6分,可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评了8分,理由是我干活认真,一社员还举例说点胡豆时故意在一窝里多丢了十多颗,见我把多余的一颗一颗捡起来。由于工分评得高,平时也很少请假耽搁,居然年终分配时,扣除全年分的粮食外,第一年进钱一元几角,第二年就进钱40多元,成为队里为数不多的进钱户之一,并被评为公社的“五好知青”。那个被大家称呼为“王乡长”的公社女干部带着人敲锣打鼓把喜报送到了我外婆家。

“毛刷风波”与“死人事件”

     下乡插队时,阶级斗争、路线教育在农村也开展得轰轰烈烈。我们生产队有一个姓陈的50多岁的大娘,被划成“地、富、反、坏、右”中的“坏分子”。平时很少听见她说话,待人和气,偶尔笑时,便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有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儿,母女俩相依为命。女儿皮肤白净,眉眼清秀,长得很漂亮。因母亲的缘故,平时也不爱说话,和队里几个年轻女孩和小伙子关系处的不错。但一遇抓阶级斗争,生产队民兵连长就把这个“坏分子”抓到保管室开社员批斗大会。第二天出工时,这个“坏分子”脸上就阴云密布,那女孩的眼睛也必定像桃子般红肿着。有时生产队召开忆苦思甜会,也会让她到场。那位姓陈的大娘也许经历得多了,往往很配合,上台便头低着,腰弯着,叫下台便快快离去,眉眼中竟有些无所谓的神情。会开完后社员们就排队吃队长早准备好的红萝卜缨兑玉米糊糊——忆苦饭。其他社员边吃边打趣,而那位大娘的女儿却默然无声。散会后,社员和那个“坏分子”又开始招呼说话,全然看不出有什么“阶级矛盾”。那时我心里很同情她,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要是没有这么个“坏分子”母亲该多好呀。也不避嫌,有时还陪她说说话,有一次生产队几个与我耍得好的回乡知青和女青年到县城照相馆合影留念,我也把她叫上,至今这张照片还珍藏在我的相册里。但后来听说,她的母亲——那个“坏分子”,因不堪历次运动的折磨,曾跳水自杀幸被人救起。

那时的农村,运动也是一个接一个,一会是“路线教育”,一会是“割资本主义尾巴”,有时大队还把有问题的人集中起来办“学习班”。在搞运动时,大队党支部书记周明忠有时也发挥知青的作用让我参与,其中经历的两件事印象深刻。一件是“毛刷风波”,另一件是“学习班有人自杀”。当时在农村,副业收入是农民除工分外挣钱的另一途径,但如果由集体搞副业比如办制作挂面的作坊、养猪养牛等是合法的,收入的钱算集体经济,而农民个人制作出售商品就是违法的,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有一天下午,天纷纷扬扬下着小雨,没有出工,大队书记周明忠和另一个姓干的大队干部叫上我,来到3队的一户人家。走进这家时,一个40多岁的男人正坐在天井的阶沿上,面前两根板凳上搁着一块门板,门板上放着许多棕丝和竹板,正在全神贯注地制作毛刷,旁边放着一个背篼,里面放着做好的大半篼成品。看见我们时,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停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周明忠书记对那人说:“上边有规定,做毛刷卖是不允许的,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你这毛刷要没收哦,以后也不能悄悄做了,被发现了要进学习班的。”那男人听说要没收毛刷,立刻急了,双手紧紧抓住背篼,说:“周书记,我娃儿病了,喂的鸡又得鸡瘟死了,没钱给娃儿看病,连屋头买盐巴的钱都没得,我做几个毛刷去换点钱,你就不要找我麻烦嘛。”另一大队干部说:“我们也没法,上头喊查的,不执行我们要遭得嘛。”边说边去拿那背篼,那男人紧拽着不松手。正相持时,那男人的女人突然从屋里出来说:“做把毛刷你们都要管,我娃儿病了没钱看病你们咋不管呢?”说完往地上一坐,伤心地号啕大哭起来。大队书记见状,皱皱眉头,对那俩夫妇说:“今天就算了,二天不准做了,要是下一次再逮到就说不脱了哦!”回去的路上,大队书记的脸色阴沉着,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话:“农民硬是造孽哦!”

又有一次,大概是冬天农闲季节,大队在我们生产队地界上的蚕茧站办学习班,把有各种问题比如地、富、反、坏、右分子、历史上有问题及偷窃、男女偷情等问题的人集中起来,各人带上被褥碗筷,统一吃住。明说是办学习班,实际上是互相检举揭发。白天交代问题,晚上就集体睡地铺。一天早晨五点左右,天刚麻麻亮,守夜的大队干部突然发现睡在地铺上的一个人不见了,打着电筒四处寻找也不见人影。后来在他睡的地铺上发现一遗书,大意是说再也丢不起人,对不起他的妻子儿女,跳水死了算了。学习班一个人自杀身亡,这事立刻惊动了公社,赶紧派人调查得知,这个50岁左右的农民,爱上本队一有夫之妇,被人检举进了学习班,因拒绝承认与那女的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始终过不了关,便走上绝路,投河自尽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因这男的至死都没承认和那女的有关系,也没对那女的怎样。后来我见过那女的,有40来岁,瓜子脸,皮肤有点黑,身材不胖不瘦,很干净利索,但眉宇间有股忧郁之气。就想那男的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否则这女的咋在世上活?可那男的一家就惨了,丧失一个全劳力不说,还被人指责笑话,从此子孙都难做人了。

参加公社宣传队

下乡插队不久,公社就组建了一支十几个人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主要由下乡知青李国蓉、陈锦霞、我和回乡知青李淑琴、韩敏华、干宇光等十来个人组成,还有几个工农大队的年轻农民,因会弹奏乐器而被吸收进来,其中的“毛二胡”“周笛子”据说在夹江县都小有名气。我们白天在公社排练节目,晚上就到各大队演出,虽然辛苦,但不日晒雨淋、肩挑背磨地干农活,还记工分,因此积极性都非常高。排练的节目有歌舞,有独唱,有舞剧,还有器乐合奏,都是自己编排节目,大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都被充分调动起来。记得当时排练了一个“收租院”的节目,取材于大邑刘文彩地主庄园的一组雕塑“收租院”。这个节目没有说唱,只用形体动作表演,背景音乐是二胡曲《江河水》。我的角色是扮演一个小女孩,因生活所迫要被瞎眼的爷爷卖掉。在排练中我突发奇想,觉得如果我大喊一声:“爷爷,你别卖我!”会将悲情推向高潮,效果可能更好,于是将想法说了出来,得到大家认可。结果在演出时,我那奶声奶气悲痛欲绝的一声呼喊,再配以悲凉凄切、如泣如诉的音乐,台下便听得到唏嘘之声,而我也泪流满面。从此便收获了一个别名:“袁奶气”。虽然那时实际上是沿袭“文革”初期红卫兵的演出形式,内容也大多是宣扬“三忠于”“四无限”,但因农村文化生活极端缺乏,我们的演出还是受到农民欢迎。后来因有个叫杨云义的知青的到来,宣传队编排的节目上到一个新的档次。杨云义原就读于乐山一中,是高67级的,除学业优秀外,人很开朗活泼,拉得一手小提琴,还会作曲,在“知青”中算得上 “才子”。云呤公社宣传队在他的指导下,逐渐在县里有了些名气,其他公社都争相邀请我们去演出,还参加过县里组织的文艺汇演。记得一天晚上,我们正在马村公社演出,突然传来中共中央召开“九大”的消息,云呤公社谢书记叫了辆货车,连夜把我们从马村拉到县城,连妆都未卸,就汇入狂热的庆祝“九大”胜利召开的群众游行队伍。

前途茫然,却怀着莫名的希冀

日子一天天过去,激情一天天消退,生活越来越平淡乏味,寂寞和空虚的感觉便常在夜间作怪,有时搅得彻夜无眠。一段时间,在知青中悄然流行一些曲调低沉,倾述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抒发知青迷茫情绪的歌曲。当我第一次听到同队知青翟庆平背着人给我唱改编的《知青之歌》时,竟泪湿眼眶,被深深打动,因为这首歌中弥漫的悲伤、无助的情绪正好切合我当时的心境。一日在田间偶遇教我们初中语文的代德华老师,穿一件褪色打补丁的蓝布衣服,两只裤腿卷着,赤脚挑一担秧苗晃悠悠地走在田间小路上,这与他平时衣着讲究、穿戴整齐的形象形成极大反差。因读书时代老师常在班上评讲我写的作文,也常对我进行辅导,我很尊敬和感激他,便急忙喊了声:“代老师,咋个你也在农村劳动呢?”戴老师对我笑了笑,也没回答便往前走了。这事让我很纳闷也很惊讶,想到连老师都下放农村劳动了,莫非我们真的要在农村待一辈子?心里便有些惶惑。那段时间,更不时传来某某男知青和当地女青年结婚,或某某女知青嫁给了当地农民的消息。曾经以为是造谣,直到有一天,当我印证了插队落户到六队,大家都叫她“毛姑”的女知青真是嫁给了同队的一个青年农民时,我才理解到“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真正内涵。什么是理想?前途在哪里?我的最终结局难道也是像毛姑,像许许多多农村妇女那样,除了挣工分,就是生儿育女,围着锅台猪圈转?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革命”?只有农村才是“广阔天地”?当初怀着一腔激情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教育好了难道不可以去干别的更重要的事?许多问题涌上心头,让我既无助惊恐,又疑惑丛生,百思不得其解还只能深藏不露。在痛苦与困惑中,便与书为伍,利用闲暇时间和晚上,用读书打发难熬的时光。先是看家里珍藏的书,后找要好的同学或知青借,再后来连父亲在单位“文革”初期查抄“封、资、修”书籍时,冒险为我悄悄保留捎回的禁书诸如“西厢记”“叶尔紹夫兄弟”等也找出来看。那段时间也不管是革命的还是封、资、修的,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只要有书就看,内容兼收并蓄。后来实在没书看了,以前的初中课本语文、代数、英语、历史、地理也让我翻了一遍。

读书让我苦闷烦躁的心得到暂时安宁,不经意间,心中竟升起一丝莫名的希冀,瞑瞑中感觉我的人生会有所改变。一次,大队书记到生产队找我,谈了要我去云呤公社小学当代课老师的事,被我婉言谢绝了,说得出的理由是身材矮小,看起来都还像小孩,哪管得住学生 ?真实的想法则是当了代课老师,万一哪天有机会离开农村,脱不了身咋办!我给大队书记说:“你们想让我教书,可我却想读书。要是以后有机会继续读书,你们可以让我去吗?”记得书记当时笑了笑,说:“不晓得,以后咋知道知青还能不能回城,还有没有可能上学哦。”这话又让我心底一片凄凉。

就在惶惑与不安并生,希冀与无望交织中,时间走到了1970年底,这时传来要在知青中招工的消息。全公社的知青集中到公社会议室,听干部传达中央文件。我当时就只记住了一个内容:知青的父母在矿山、井下、森工、少数民族等边远艰苦地区工作的,可以优先招工回城。我的父亲在川西森工局工作,这就意味着我可以优先参加工作,从此告别农村。       

当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希望与憧憬,泪水与欢笑如同兴奋剂般让我在暗夜里独自歌唱。

当繁花落尽,年华逝去,一切又归于平静时,回顾知青时的那段生活,竟也五味杂陈。有人说“青春无悔”,也有人说“不堪回首”,而我认为对“知青”这个特殊时代的特殊群体,是不能简单的肯定或否定的。就我个人而言,虽然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面对人生困厄和磨难时,因为这段经历,能以坚强的意志应对各种困难与考验。经过个人的努力,取得了大专文凭,获得了高级职称,所著述的论文和创作的文学作品获得不少省部级甚至全国性的奖励,成为单位的骨干。但我内心深处常常有一种自卑和惶恐的感觉:怕水平和能力与承担的工作不符,因我信奉一个人必须“有七分的学养才能干三分的事”;怕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因稍有懈怠而被社会抛弃,因为我那些靠自学而支离破碎拼凑的知识,随时都有捉襟见肘的可能,所以我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这种紧迫感和焦虑感常让我身心疲惫,直至退休仍得不到心灵上的放松,宛如一辆飞驰的列车,即便按下刹车也会因惯性作用而往前行驶。而这一切则源于缺乏正规系统的文化教育,源于知识结构上的断裂与缺陷,——仅此一点,就足以让“自卑”如慢性毒药般侵蚀我的身心健康,让那些所谓光鲜的“成就”黯然失色,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悲剧——一个人、一个群体和一个时代的悲剧?

写于2016年5月

刊于2016年8月《知青岁月——夹江知青回忆录》、《堆谷风》2006年第2期、2018年现代文化出版社《那些年的知青故事》一书、《江山文学网》(晓荷.四季的故事)2018年3月14日刊出。

 

第二辑《暖光》

暖 光

一 

收到李治修先生发给我的微信时,我正在圣地亚哥女儿的家中,用手机拍摄一奇异的景象。

这是下午四点左右,阳光透过玻璃门窗,将一圈一圈的光点,映射在房间的地面和墙上。那是一种七彩光圈,艳丽魔幻的色彩,宛若雨后天边惊现的彩虹,斑驳陆离,炫人眼目。但彩虹挂在天上,是虚幻的视觉映象。这墙上、地面的光圈,却触手可及。盈盈一握,那七彩之光便在指尖跳荡,心里便生出温暖的感觉。

拍照后,点开李治修先生的微信。他说发了电子邮件在我邮箱里。我立刻点击邮箱,原来是他审阅我的书稿《静看花开》后写的评论文章!只看了一眼标题,便觉得眼前似有一道亮光闪烁,一种温暖的感觉再度涌来,如那七彩之光在心中荡漾。

这种温暖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才有,而是很多次,或者说经常性,但我从来没有说出过,每次对他都是重复地说“非常感谢”之类很理性的话,而那种感性的东西则被屏蔽下来,珍藏在心里。

人的心里是需要藏有温暖亮光的。这种亮光,是在艰难世道中孤独个体与命运相博时的力量所在,也是实现梦想的重要精神支撑。

我心里这道温暖的亮光,就是李治修先生倾力带给我的文学之光。他是我文学逐梦路上的一盏灯,一盏明亮温暖的灯。

我与先生原不认识,彼此如同在蓉城这个偌大城市中,千千万万匆匆而来又擦肩而去的路人。但有缘人终会相识相聚,宛如小溪终会与河流相汇。

第一次知道先生的名字,是2008年春季一次文友聚会,从余启瑜大姐嘴里听到的。那时她是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刊《散文潮》的执行主编。她告诉我,2007年度《散文潮》“十佳散文”经由学会编辑部和理论部组成的评委会推荐评选,已经产生了十篇获奖作品。我的两篇散文《凝望黄河》、《心随菊魂舞》被同时推选出来。但按规定一个作者只能选一篇,应当如何取舍评委们各有所见,最终确定为《凝望黄河》。她还特别告诉我:“我是力主选择这篇文章的,连理论部的李治修都赞成我的观点。”她说到李治修时,脸上表情和语气便有了敬重的意味,我一下就记住了这个名字。直到2010年初,学会让我担任理论部部长,我才有幸认识了先生。

第一次相见是在那年春节前夕,在理论部举行的春节团拜会上。先生中等个子,两鬓斑白,面容清癯,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冷清孤傲之气,然而开口说话时却彬彬有礼,谦和有加。我们虽从未谋面,却因相互早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一扫初见的拘谨。当我伸手握住先生的手时,他微笑着说,“其实我们应算早就认识,我读过你的文章。”平和温润的声音有如相遇多年的故交。于是我主动要了他在新浪网上的博客名称和电子邮箱的网址。

有人说,对一个文人的了解,最好的方式就是阅读他的作品,特别是诗人和散文作家,其作品往往蕴含着本人的气质和情感、经历等等。

于是我打开了先生的博客,走进了他的情感世界,也走进了一座文学花园。这里有先生创作的诗歌、散文、杂文、小说、评论、儿童文学、还有翻译的俄罗斯、美国等现代著名作家作品。这些作品大多在《四川日报》、《成都晚报》、《华西都市报》、《四川文学》、《红岩》、《奔腾》、《重庆日报》、《山花》、《星星》、《中国校园文学》、《女子文学》、《军事文学》、《儿童文学》、《世界童话》、《当代杂文》等报刊上发表过,其中长篇小说《飞天大熊猫》获“世界华文赛”奖、《挂在墙上的童年》被多家报刊转载,由一家文化传播公司拍为电视散文;诗歌《祖国在召唤》、《历史的风景线》、《登西山龙门放歌》、《泅绿》等分别在《诗刊》及全国性文学大奖赛中获奖。读着这些作品,我被先生的博学多才和优美的文笔及深厚的文学功底所震惊和深深吸引住了!

      但我发现,先生是个非常低调的人,低调到常自嘲为:“提到文学就生出无限惶愧”,这与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先生又是一个很自尊的人,他“待人处事绝不奉迎,只按自己的道德准则做人”,这也让他的人生之路充满曲折和艰辛,甚至被嫉妒、诘难和排斥。   

继后我了解到,先生系李唐后裔,吴王李恪第45代孙。出生于世代书香门第。其祖父李远栖,为清末郫县知县(病殁前升为同知),病逝后家道中落。其父李公甫诗词绘画书法俱佳,还懂得医术,虽满腹诗书,一身学问,也被埋没在低层。任过乡公所文书,当过小学教员,籍此养家糊口。但始终不忘维系李唐后裔的“书香门第”血脉,纵世事艰难也辛勤督责子女功课。每日下班归来,不顾疲劳,按不同程度逐个为子女讲解古文、诗词、《论说文范》等家庭自修课,还专为李治修先生开设了英语。

李治修先生的母亲汪素清出生于大商人之家,系家中独女,生活优裕。小时读过书,凭聪慧悟性,自学到能阅读《红楼梦》等文学名著,在品评中也不乏独立见解。尤其是处境骤然一落千丈时,能与丈夫同甘共苦,克勤克俭,受尽了艰难困苦的考验。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后,对李治修先生也才有了公正评价。对其父的结论是“一个善良而富有正义感的穷苦知识分子”。但令先生深为遗憾的是“当年为避无限上纲荼毒,父亲耗费一生心血,用秀丽小楷抄录,装帧得十分精美,堪称手抄工艺珍品的《醉月山房文集》,尽管其中有不少上乘之作,也不得不忍痛付之一炬!与此同时,珍贵的祖父身着官服遗照、唐室吴王后裔的《李氏族谱》,也一同遭此毁灭性劫难……”李先生提起往事,总是感叹不置。苦笑着称其为“绝弦之哀”。在一首纪念父亲的诗《五月端阳》中,对父亲一生坎坷,沉重地喻为“契诃夫笔下一个瑟缩的影子”!

先生自幼聪慧,1961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现为西南大学)外语系,退休后曾到几所大学任教。学生时代,从大一开始发表作品,大二加入重庆作协。主要从事诗歌创作。大三时因文笔与才华俱佳,学校决定让他提前毕业,到西师党委办公室工作。但因一心向往文学,不愿从政而婉拒。后被作为“表现不好的人”遭极“左”路线封杀,近30年不能发表文学作品。特别是在“四清运动”和十年动乱中,其作品被歪曲诬指,遭受冲击,被关进“牛棚”,直至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得“落实政策”,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这一段经历,给先生心灵上留下抹不去的创伤,曾自我嘲讽地说“黄金岁月被没收了,我觉得自已从来没有年轻过,一步就跨入‘中老年!’”但这“一步”却成为他生命中真正的“黄金岁月”!

有感于岁月蹉跎,出于切肤之痛,先生特别爱惜人才,对有才华的人总是关爱有加,故多次开设《人才学》讲座,让听者动容,反响极好。而本人心中的文学之火也从未熄灭过,从1990年起拿起笔,将自己放逐于文学天地,重新投入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文学翻译等创作。

文学是他心中一盏温暖明亮的灯。他曾经在一首《逃离尘嚣》的诗歌中抒发过这样的情怀:

远离尘嚣真有说不出的轻松痛快

一种回归感将我沉闭的心扉轻轻扣开

荒园中再没有尔虞我诈,惟有相知相爱

不用伪装不用回避不用敷衍不用忍耐

蓦然间,我感到自己是个真实的存在……

先生时常郁郁寡欢,可一谈到文学就神采奕奕。他告诉我:“离开文学我又何处去寻找栖息的精神家园?写作是我的一种精神自慰。有人说‘生活如同炼狱让人特别难熬’,我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慢慢熬着!”这让我想起冰心散文奖得主李银昭先生在 《文学是人生苦旅上的一抹朝阳》中写的:“文学对爱她的人,是艰难世道最后的安生立命之所。所以文学对人的生命有关,对生命的绽放有关。”也想起著名作家冯骥才先生曾引用过的一句话:“内心有一盏灯,世界哪里有暗夜?”虽然他们说法各异,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都看到了文学超乎寻常的力量——那是一盏温暖的灯,足以照亮人的生命。当一个人沉浸在文学世界里,就会暂时摆脱生活的痛苦与琐碎,浑身散发睿智与光芒。 

很快,先生的睿智与光芒就投射进我的心里,对我文学创作产生了非同小可的作用。除文学活动中的面叙外,这些年来,我和先生一直用电子邮件保持着书信往来。我们相互探讨着一些文学创作问题,但主要是先生对我文章的批注、点评、鼓励以及推介名家作品等等。翻阅这些邮件,那些记载我创作经历和先生不遗余力指导的点点滴滴,总会在心里激起阵阵涟漪。

至今仍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得到先生指点,是在我写出《迷失在丽江》一文后,我冒昧将此文发送给他,先生立刻回复我:丽江是远近闻名的风景圣地,走进情调别致的异域,从四面涌来目不暇接的新奇,怎能不令人神思飞扬,灵魂出壳,进入一种境界?这境界就叫做“迷失”!我觉得从题目中可见你已经找到了一种感觉。这应当算是主体与客体有了“对接”,大概也可以说是为自己设定了一个“文眼”吧。

有了写作的立足点。全篇展示出的视角,分别为两个切入点:一是从街市上看到琳琅满目,独具地方特色的民族工艺品;一是在夜色中聆听天籁之音的纳西古乐。对美不胜收的画面,如何舍取、组织、勾画,进行自然衔接,写出一篇美文来,需要历史文化、工艺美术、民族音乐等的鉴赏眼光和思想的穿透力。这是作家平素修养的识见;工夫全在不断积累、融汇、转化中得来。由此足见旅游散文的难度,也常常令人感到掣肘。因为要从眼前景,心中情出发,去寻找一个切入点,加以升华,通过抒写感受,让思想放射出睿智的闪光,发掘出诗意美来,而且要不失散文的机趣意蕴,这一点是很难做到的。

《迷失在丽江》的拟题,说明你是善于从生活中捕捉美,其中也有闪光、轻灵之处,这是你的一贯文风,我很赞赏。如果要吹毛求疵的话,在写市景中还不够凝练;在写纳西音乐中,体验感悟能深化一步就更好了。

    不过读到你的散文,我仍感到你是有写作才华的。大家不是天生成的,大家都是“小人物”蜕变来的,自信是成功的孪生姊妹。

这是先生第一次对我的散文所做的评点,其中充满了鼓励与期望。这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至少让我在文学创作上增添了一点自信。几天后,我又给先生发去了一篇到高县采风的文章《水墨高县》,没想到的是,先生的回复竟然是对这篇文章每段文字的批注。如:“点题进入境界,为《水墨高县》蓄意造势,引出后文。这样的开头不俗,也颇有灵动之气。”、“此为纵观全貌,展开画卷,层层递进,让读者进入高县,并神游其间”、“我知道这是应景之作,能写得这样清纯,可见作者对外界的敏感,我特别赞赏的是下笔入文,点题的灵性妙悟。”等。这让我突然有时光倒流,仿佛一下回到学生时代,产生老师在作业本上批改作文的感觉。随即一股欣喜滑过眉间,从心底发出一声赞叹:“多好呀!谢谢上天让我与这么好的老师相遇!”此后,我的好多文章都被这样批注着、点评着。

大概先生认为我在文学方面有一定悟性,希望能保持自己的创作风格,曾对我写的散文进行梳理,先后写出了《丽句与深采并流  偶意共逸韵俱发——论散文的诗意美兼评袁瑞珍散文创作特色》《含泪捧读<穿越生命>——关于一篇亲情散文的通信》《袁瑞珍散文美谫论》《旅游文学中要有“我”——袁瑞珍近作<车轮上的国度>漫评》《<静看花开>简评》等系列评论文章,而我也从这些批注、点评和评论中不断领悟、校正创作思路和方法,甚至产生出重要文章如果不给先生看就会觉得心里没底的感觉。先生似乎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提醒我:“创作只能靠自己发现自己,找到自己的不足;只有这样才能破茧而出。记得亚里斯多德有一句名言:‘一个人不能被救,只有让他自己发现自己。’创作的救赎,最根本的问题是靠自己,所谓文学评论家的‘指点’,也不过是参考而已。文学创作的‘自我救赎’,一靠全面的自我提升,二靠才华。——我是非常推崇才华的人。一个人成就大小,既有偶然也有必然,但从根本上说,才华是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散文的自我提高还得从自我的感情世界和文学艺术修养等方面去努力,否则不过是《天方夜谭》式的‘龙门阵’。”先生的这些话,是金玉良言,也是肺腑之言,让我少了一份迷茫,多了一份清醒。在这些文学交往中,先生也成为我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

“文学的最高境界是问鼎哲学。”先生此语一出,令我茅塞顿开。这个观点对我的创作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作家一旦有了这个意识,就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去思考和挖掘作为社会人面临的终极问题,如自由、爱情、友情、亲情、生命、死亡等等。

      认识先生几年后,我遭遇了重大的家庭悲剧,外孙女患白血病不幸去世。而挽救她生命的过程却是一次关于人性的拷问与爱的穿越。我决定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与体验,完成一部长篇纪实散文的创作,并暂且将题目定为《春天的梦魇》。

当写到第五个章节时,我突然对自己的创作思路和文章构架产生疑问,于是便给几个最亲近的文友发去,让他们给我把脉,其中也包括先生。文友们的反馈意见基本都是肯定,也提出了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而先生则不仅肯定了我的思路,更作出了许多提示。他在给我的邮件中写道:

尽管这才是刚开了个头的长篇,文章一落笔,一切入,就让人感到荡气回肠,这是谋长篇布局的一种写法。尽管你在《春天的梦魇》中写的是亲历的一段爱的穿越及其过程,尽管这是一个摧心断肠的沉重话题。但作品是艺术产品,总无法摆脱作者艺术气质与艺术个性的传承——虽抒写的是人生的一个噩梦,一个乖巧、聪颖的小生命的殒谢。由于你的文学气质绝非纤绵温婉、玲珑小巧那一类,因此在我读过一万多字之后,感到的仍然是诗意美的气韵托底,再现出文风中的流畅、洒脱;而且有一种意蕴扑面而来:那就是充满激情,善于抒情,节奏明快,气韵飞洒中的难舍难离的怀念和不尽的追忆。

文章给我的印象满好,应该归入长篇纪实散文一类。

但我想提醒你的是,这样的洋洋洒洒,篇幅一定不短,如今也才算是开了个头,真正的有份量的东西,让人心灵震颤的感情最深处的痛,还需有璐璐病魔缠身时在情感中的挣扎、陪护亲属内心的痛惜与无奈,表现突破世俗血缘那份爱的穿越等等。由此去体现人性美中最崇高的许多细节,才能组合、谱写出感人至深的,作为永远之殇的一支安魂曲。这也是这部作品成功与否的最艰难、最关键的“拐点”,或者也可以说是写作中的一个“瓶颈”吧!……

无疑,先生的来信给了我极大的信心,感觉创作思路更加明晰,一些“瓶颈”也迎刃而解,写作便顺畅多了。2016年11月,这篇近6万字的作品终于完成。我将文章题目由《春天的梦魇》修改定名为《穿越生命》,又发给几个文友,请他们提出修改意见。文友们不负我望,而先生不仅提出了修改意见,还写出了《含泪捧读<穿越生命>——关于一篇亲情散文的通信》的文章。2017年底,我的散文集《穿越生命》由文汇出版社出版发行,先生的这篇文章也被我编入此书中。

2018年6月,《穿越生命》散文集获得第八届冰心散文奖。获奖后我由衷地感谢给予帮助的组织与文友,但我更感谢先生的无私帮助与指导,因为这本书,既浸透了我的心血,也浸润着先生的智慧和文学的功力。

我时常在想,所谓“幸运”是什么?是健康的体魄?幸福的家庭?事业上的功成名就?还是突然而至的财富等等?的确,这些是幸运,但我更倾向于作这样的理解:在生命的里程中,遇见了我欣赏的人和欣赏我的人,因为这才是一切“幸运”中最本质的内核。

所幸,我遇见了!

 完稿于2020年10月9日美国圣地亚哥

《西南文学》杂志2021年1月刊发、《西南文学》微刊2021年1月15日刊发。

第二辑《心中的雪花在飘洒》

第二辑  年华似水,聆听远去的足音

 

心中的雪花在飘洒

——我与李致的忘年之交

 

       写下这个题目,是在心里琢磨很久之后才确定的。

10年前李老过80岁生日前夕,突然想到“大雪”这个节令是李老的生日,便一气呵成写出一首《心如雪花》的诗。诗为心声,在我的心里,李老是一位心地纯洁、正直善良、待人真诚、极富亲和力德高望重的老人,而我也认为,那“大雪”与李老是有着某种神奇关联的,因为“大雪”的来临就将伴随着漫天飞雪,而那晶莹剔透的雪花正是李老高洁人品的象征,它在李老的人生征途上飘洒,也在我的心里飘洒。

与李老相识,是在2008年9月四川省散文学会文友部召开的《李致.终于盼到这一天》作品研讨会上。此前,我曾听说李致是原四川省文联主席,担任过共青团四川省委《红领巾》杂志社和共青团中央《辅导员》杂志社总编辑、四川人民出版社总编辑和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兼省出版总社社长、四川省政协秘书长;也是我国文学巨匠巴金的亲侄儿,是巴金《家》《春》《秋》三部曲中大哥觉新(原型人物巴金的亲大哥李尧枚)的儿子。那时我刚参加文友部活动不久,时任文友部部长的曹树清老师对我说李致的散文集《终于盼到这一天》出版了,文友部要召开一个研讨会,要我在会上作个重点发言。

我很惶恐,对于这样一位有着特殊身份与背景的文学前辈的著作,我只能认真拜读、欣赏、学习,哪敢在大会上当着李老的面作评论式发言?内心深感忐忑不安。但随着阅读的深入,那些笼罩在李老身上的光环竟然逐渐消退,从心中升起对作者本人的崇敬之情。这本书主要反映“文革”期间李老的亲身经历。读来宛如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与我面对面地促膝交谈。然平淡朴实之中,却蕴藏着对造化的感恩,对悲苦的豁达,对亲人朋友的深情,对事业的忠诚,对丑恶现象的鞭挞,对十年浩劫的反思。我被文章中字里行间透出的真情所深深打动。便边读边记下感受,然后整理成一个发言提纲。

在研讨会上,我第一次见到李老。他腿脚有些不方便,走路时柱着拐杖,但脸色红润、慈眉善目、温文尔雅、说话声音洪亮却不失诙谐幽默,举止透着大家风范却平易近人,果然是文如其人,我对李老又多了一份崇敬。

也许是李老的平易近人,让我的心沉静了许多,我的发言受到参会者好评。会议结束后,曹树清老师让我按发言提纲写一篇评论文章,后来这篇题为《真情无价》的文章在《四川文艺》报和《散文潮》杂志上刊发。

事后不久,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刚按下接听键,便传来浑厚、极富磁性的男中音:“请问,你是袁瑞珍吗?”我忙回答:“是的,请问你是哪个?”电话那头的男中音说:“我是李致。”我一听是李老的电话,非常惊讶。心想这么有名望的文学老前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莫不是曹老师叫我写的那篇文章出什么问题了?心里一下紧张起来。李老却在电话那头笑着告诉我说,他看到了《四川文艺》报上刊发的那篇《真情无价》的文章,就打听作者的电话。有了你的电话后,便试着拨通了电话。我忙说:“李老,我那篇文章是读了您的《终于盼到这一天》后,有很多的感慨而写的,但写得不好,请您多指教。”他说,“还可以。凡是给我的书写了评论或读后感的,我都要感谢作者。我们就算认识了,以后有机会请到我家里来,我们可以继续交流。”放下电话,心里如沐春风,不仅为李老的真诚而感动,更为李老的邀请而激动。便将这事告诉了朋友余启瑜大姐,没想到余姐快人快语地说:“我跟李老是好朋友,万郁文跟李老是亲戚,哪天我们约几个朋友一起去讪。”几天后,余姐、万郁文、刘小革、李临雅和我便来到芳草西一街金杏园李老的家。

按下门铃,李老开门,笑容可掬地让我们在客厅入座。进入客厅,我立刻感觉整个屋子浸润着一种浓浓的书香,只见桌上、沙发旁的矮柜及书房一字排开的书柜放着整齐的各种书籍,不禁赞叹了一声:“哇,这么多书呀!”李老笑着说:“这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二十多个柜子的藏书放在原单位的宿舍里。”我脑中一下闪出 “书香之家”这个词。客厅的矮柜上放着巴金老人的一尊铜铸的半身雕像,家人大小不一的各种照片摆放错落有致,沙发背面墙上醒目地挂着用镜框装裱的巴金老人赠送李老的一句话:“人各有志,最要紧的是做人。”电视柜墙上两侧同样挂着用镜框装裱的马识途老人的手迹:上联“莫放春秋佳日过”,下联“最难风雨故人来”。桌上放着几碟瓜果点心,玻璃茶壶里泡的茶冒着氤氲的热气,散发着淡淡的茶香,两只闹钟的秒针滴滴答答转着圈,好像在提醒我们,这屋子的主人是个极守时的人。

李老笑着说:“欢迎你们来我家里,我喜欢和年轻一点的文友交流,可以感受一点活力。今天的主题是聊文学,大家随意聊,时间控制在两个小时”,说着,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闹钟。    

李老的话亲切又随和,我们立刻变得轻松起来,话题就从李老的书《终于盼到这一天》谈起。记得那天余姐谈兴很浓,郁文、临雅、小革时不时插话,而我几乎就只是在倾听。大家聊到了《终于盼到这一天》出版的意义和它的史料价值,聊到了巴金老人坚持讲真话的不易。李老也讲了巴金在他12岁时,赠送给他的四句话:“读书的时候用功读书,玩耍的时候放心玩耍,说话要说真话,做人得做好人”对他一生的影响。并签名赠送我们《我的四爸巴金》《铭记在心的人》《李致与川剧》等书。此后朋友们又相约去过李老家几次,但每次我说话都不多。有一天李老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几次见面都没怎么听到你发表意见,可能是人比较多,时间有限的原因,哪天你到我家里,我们随意谈谈吧。听了此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为李老的真诚与细致、待人宽厚、平等、关心人、理解人而感动不已,于是便与李老约定时间并独自一人到李老家。那天我谈了许多,不仅谈了经历,还谈到写作上的一些困惑。李老仔细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他说,写作的困惑谁都会有,但只要把握住“把事实写清楚,用事实打动人,而不是用词用抒情打动人。用朴实的语言,在文字中寄㝢感情,有幽默感更好。我在写文章时特别注意三点:一是值得写的;二是必须掌握第一手材料;三是要用最朴实的语言和事实打动人。”李老的话让我心里豁然开朗,因为这不仅是他进行文学创作所遵循的原则,也是传授给我的至理箴言。这次拜访,我们之间进一步加深了了解,李老在我心中的形象就更加丰满了。

在以后的交往中,他还时常鼓励我多读书,特别是读各种经典,读巴金的书,像巴金那样把心交给读者 ,这样才能创作出反映时代变迁、人民真实生活、令读者喜爱的文学作品。有一段时间我参加的活动比较多,静下心来写作的时间有所减少,发表的作品也不多,他便提醒我:“作家要靠作品说话,要少参加一些不必要的活动,多花一些时间来读书和写作。”并时常询问我的创作情况。当我告诉他想根据外孙女璐璐患白血病,与病魔抗争的亲身经历,创作一部长篇纪实散文时,得到李老的大力支持。但当时我并没有把握,我不知道笔力能否驾驭得了这样悲壮的题材,也不知道创作的思路是否可行。于是在写了五个章节,题目暂定为《春天的梦魇》后,便将稿子发到李老的邮箱。李老看后给我打来电话,语气很肯定地说:“读了,文字表达不错,目前写的几个章节内容很吸引人,按照这个思路写下去应该可以。”李老的话无疑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倾力完成了这篇六万字文章的写作,题目也修改为《穿越生命》,并收入我的散文集。当我将书送到李老家中,并请他和时任四川省散文学会执行会长的张人士先生作我加入四川省作家协会的推荐人时,李老欣然同意并在申请表的推荐人一栏慎重地写下意见并签字。我的入会申请被四川省作家协会审查通过。 2018年6月,《穿越生命》获得第八届冰心散文奖,很多读者和朋友纷纷向我表示祝贺,并希望我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还对我提出要求:“不断超越自己”。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因为要超越自己谈何容易!也担心以后还能否写出好的作品。正在我深感困惑与迷惘时,李老对我说:“你要学中国女排,每一次从零开始”。这话犹如阳光,拨开了我眼前的迷雾。是呀,一切从零开始,丢掉负担,轻松上阵,我还是那个文学路上的逐梦人!

随着与李老感情的日益加深,我们几个文友对李老的称呼也由“李老”变为”李伯伯”。这些年来,我们除平时电话、微信联系外,一年总要去他家几次。他的家由市中心搬到金牛区后,我们依然乐此不疲地去与之相聚,而每次去,都会有一个交谈的主题,内容当然是关于文学和创作,桌上依然会摆放着几碟点心瓜果,杯子里早已蓄满了茶水,也一定会让保姆小涂或为我们炖一锅鸡汤,或准备几个素菜、买几个军屯锅盔,或者请我们到外面的餐馆就餐,还事先给餐馆的老板说定,只能由他付钱,任何人付钱都不能收,否则以后就不来照顾生意。我们在李伯伯的家里竟也随意得如同在自己家一样,享受着这种既是朋友又有父爱的温馨,偶尔我们也各自带一个菜或到厨房做几个拿手好菜,大家其乐融融地边吃边聊。如遇李伯伯生日,还会各自表演一个节目,或唱一段川剧、翻唱一首歌曲、朗诵一首诗歌、拉上一支二胡曲、跳上一段民族舞,有时李伯伯也兴味盎然地参与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李伯伯过88岁生日时,给我们表演的一段话剧。那是曹禺的话剧《雷雨》中周朴园的一段台词。李伯伯声音洪亮、声情并茂、字正腔圆的表演让我们大为惊异,热烈的掌声响过后,他才告诉我们,青年时代的理想是当个话剧演员,但理想没实现,爱好却保留了下来。

就这样,我们和李伯伯一路走来,他高洁的品质和豁达的人生态度深深地影响了我,我们的忘年之交也变得日益珍贵,他的形象也早已幻化为洁白晶莹的雪花,在我的心里永远地飘洒。为了表达我的这种情感,就将写的那首诗作为此文的结束语:

 

心如雪花

——致李致

在“大雪”节令来临时,

成都平原依旧葱绿一片。

可我意念中的大雪纷纷扬扬,

蓉城在漫天飞雪中披上银妆。

 

一朵雪花

——那是你啊,

在“大雪”的日子里飞扬。

从此你的晶莹,

让心路变得坦坦荡荡。

 

雪花飞舞着,

在天空飘洒,

找寻着自己的方向。

巴金老人一句“要讲真话”,

成为生命的原色,

演绎着悲凉与旷达。

 

雪花飞舞着,

在天空飘洒,

你那烁热的心,

随着大地的脉动而跳荡。

你用真情书写人世间的真实与善良,

还有美丽与丑恶在笔下流淌。

 

读你的书,

犹如走入时光隧道,

那逝去的岁月,

绽放出迷人的光芒。

读你的经历,

犹如追赶一条小溪,

触摸过的风景,

让人心生景仰。

 

雪花飞舞着,

飘飘洒洒,

融入高山阔水,

化为水滴在歌唱。

那字字句句饱蘸深情的文字,

是献给大地最美的诗行。

 

完稿于2019年11月6日

修改定稿于2019年11月13日

2020年1月1日《四川文艺》报刊出、2020年1月8日《西部故人来》微刊刊出、2020年《琴台文艺》杂志第1期刊出。

第一辑《走近文学》

走近文学

2006年8月的一个黄昏,夕阳的余晖如同金子般镀在小区茂密的树叶上。我穿过弯弯曲曲盛开着鲜花的小径,来到物管中心,从一位一笑两腮便荡出酒窝的姑娘手中接过了一封挂号信。当我坐在花园的椅子上,从信封里取出那个在蓝色封皮上印着“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证”烫金字的证件时,手竟有些战栗。翻开证件,右上角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中那个笑意盈盈的人是我,也就是说,我已经正式被四川省散文学会吸纳为会员。捧着手中的证件,我抬头看了看夕照中这片城市的天空,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激动的波澜,一如洁净天空中被夕阳染成的金红色云霞,不断翻滚着向天边飘移。

我有些疑惑,这么个小小的证件怎么会在我的心中掀起如此大的波澜?这些年来,因工作关系,我曾获得过诸如《中国国防科技工业》《国家原子能网站》《中国核工业报》《四川党的建设》等报纸杂志的特约记者、通讯员等证件,也参加过《四川省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和《四川省企业文化学会》,并在其中担任过常务理事和理事等职,但这些从没有让我的情绪有过激动,感到的只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而今天不同,这个证件让我的内心体验到了一种久违的冲动。

一直以来,我心灵深处就隐藏着一个文学的情结,它在我生命的河流中若隐若现,说不清多少年了,也不必扳着手指去历数那些逝去岁月的脚印,随着时光的流失,这个情结终于在我即将告别职业生涯时彰显了出来,并在我的眼前散发着迷人的微笑和圣洁的光芒。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注定将成为我人生旅途上的又一个界碑,我将怀着一颗朝圣者般虔诚的心,一步一步走近它。

就在我试图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的探究时,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像——那人是我的朋友刘小革。于是,小革朗朗的笑声便充盈在我耳旁。

我历来相信缘分。

我与小革虽不在一个单位工作,但过去因工作关系我们常在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和四川省国防科工办召开的宣传工作会上相见,并总是同住一个房间。每天晚上,我们总能聊上大半夜,话题除了工作外,最多的便是文学,文学给我俩的友谊添了几分清新与雅致。

岁月在四季轮回中悄然滑走,不经意间我即将与职业生涯挥手作别,这意味着我生命的航线将发生改变,一种茫然的情绪突然在心中蔓延,我感觉有一种倾诉的欲望,便跟小革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小革笑了,说“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不过我现在已经生活得很充实,因为有很多要写的东西,也有很多志趣相投的文友。你不是想写散文吗?你不妨试着参加我们文友的活动,如果能找到感觉,我可以推荐你参加四川省散文学会。”小革的话如一缕春风在我的心中荡起涟漪 ,但随即一种担心又袭上心头:像我这样文学上的无名之辈,省散文学会能接纳我吗?上天真的会垂青于我,让我真实地走近文学的殿堂,触摸心中的梦?

怀着几分期待,几分忐忑的心情,我走进了杏林宾馆——这是四川省散文学会文友部举行活动的地方。

哗哗哗,一阵热烈的掌声向我迎面扑来。当小革把我介绍给几十位文友时,这掌声代表着对一个初涉文坛新人的诚挚欢迎。

从此我走进了这个圈子,走进了这块崭新的天地。

于是,过去那些只能在远处仰望的才华横溢的作家、诗人、成为了我尊敬的老师,有些还成了朋友。

在这个有着浓郁文学氛围的地方,我聆听和领会着四川省散文学会会长卢子贵先生关于“写文章,要先做人,后为文,做人要直,为文要曲”的至理箴言;仔细阅读着文友们出版的文集和发表的作品,从那些或凝重或飘逸,或质朴或清丽的文字中领悟作者对人生的思辨、社会的关注与对生活的热爱;学习和借鉴文友们不同的创作风格和谋篇布局的巧妙构思、遣词造句的不同凡响;感受着老师和文友们对我的鼓励与关爱。

我珍藏着文友之间那份深厚的情谊,收藏着让我感动的每一个瞬间。

感动于余启喻老师的一封回信。当我有幸在一次文友聚会中认识她后,便冒昧给她写了一封信,并将一篇文章发到她的邮箱请求指点,没想到余老师很快给我回了信。她在信中说:“……因为小革,我们又拥有了你,凡与文字打交道者,总是在不经意间就绕到了一起,应该说这也是一种缘分……说到写作,我以为那必定是有感而发,言为心声嘛!所以,情到深处时,那喷涌而出的定是好文章!文章我已拜读,这是一篇以议论为主的散文,议论的主题是人生与经历,应该说,叙述是清楚的,语言也比较流畅,但我个人认为,因为缺乏生动的细节,所以还难以打动读者,需锤炼。小袁,我是个极其率真的人,初次通信就直言不讳,你不会介意吧?以上看法仅供你参考。”

读罢信后,一股暖流在胸中涌动,我为余老师的热情鼓励和对文章一针见血的批评而感慨不已。从此我在写作时余老师的话如警钟般常在耳边响起。

        感动于曹树清、申玉琢、萧锦源等老师对我制作的电视散文《高原秋韵》的认可与勉励;而冯荣光先生根据我的散文重新拍摄制作的电视散文《高原秋韵》,因画面更为精美,表现手法更丰富,所以使我的这部作品在艺术性与观赏性上取得了更好的成效;特别是曹树清老师曾两度对我的这部电视散文写出评论文章,使我对散文这种新的表现形式有了继续学习与实践的动力与勇气。

感动于陈林华老师在收到我的电视散文《高原秋韵》后特意回赠我他的文集《爱的记忆》,他还诚恳地指出我一篇文章误笔,提醒我在写作时要更为严谨。

感动于学会理论部文友和学会众多文友们对我诚挚的情谊,和写作上的批评与点滴进步的欣赏和鼓励。我时常将写的文章发给一些文友征求意见,他们都极其认真地给予肯定并提出宝贵的修改意见,甚至还将错别字进行勘正。特别是当“穿越生命”这篇长篇散文脱稿后,我分别发给了几位文友,请他们提出修改意见。几位文友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李临雅在给我的回复中还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流着泪读完了你的文章。凄美之作,伤心的经历,优美的叙述。生命无常、痛彻心扉、生离死别、爱与善良、亲情、友情、人心……太多的东西让人唏嘘。如果没有文学之笔,那些艰难跌宕的过程、曲折心路的起伏就都会渐渐地随风飘去。你为你的亲人们留下了一部不愿再回顾,却也绝不愿忘却的记录。你为你的孙女璐璐留下了一座纪念碑,让她美好的小小少女的形象在那些文字中鲜活地永存。你也为你自己了却了一段心灵的重负,把它完整地、深深地放进了一个轻易不再触碰的地方,在经历了不是人人都可能经受的人生的深刻磨砺之后,再重新面对生活,把经过淬炼的感情奉献给你的亲人和读者们……”而李治修、余启瑜、金科、刘小革、万郁文、王大可等文友则在充分肯定的同时,还给我提出了宝贵的修改意见。由于他们的肯定、鼓励、支持和理性的挑剔,使我增强了写好这篇长篇散文的信心,并在结构、语言、情节和反映社会现实等方面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动。

感动于学会会长卢子贵先生和常务副会长张人士先生对我的信任,让我更多地参与学会工作和邀我参加各种文学活动,使我的眼界更为开阔,思维更为活跃。并鼓励我多读书,多写作,多出作品,出版自己的文集,以寄寓人生,从中获得美的慰藉。在他们的鼓励下,当我将《穿越生命》的书稿清样送卢子贵先生,请他为我的这本书写序时,卢老不顾工作繁忙、身体不适欣然应允,并很快审阅了全部书稿,满怀着对文学后来者的满腔热情和关切,写出了言简意赅却很有分量的序言《深入开掘,思辨创新》。我知道这是卢老对我散文创作的鼓励,也是对我寄予的厚望,除了感动之外,还增添了继续关注现实生活,努力写好散文作品的动力。

感动于老一辈著名作家王火、高樱、李致等对我文学创作的指导与帮助。王火这位写出了史诗般的抗日战争题材长篇小说《战争和人》,荣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的著名老作家,在看了《四川散文》上刊载我的那篇《恩西尼塔斯的清晨与黄昏》一文时,以93岁的高龄,欣然提笔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四川散文》上你的《恩西尼塔斯的清晨与黄昏》一文读了,很喜欢。这个美国的清晨与黄昏是你独特享有的,你写得大气,那种感情是你独有的。房东很可爱,你自己的形象写得也好,感悟不凡。一般来说,写美国容易写得俗气,而你却写得脱俗、形象生动,体会和心态可使读后欣赏、回味……”;以中篇小说《达吉和她的父亲》而蜚声文坛的著名老作家高樱,在病榻上仍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好好写作”;而以写随笔著称的著名老作家李致则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作家要靠作品说话。要少参加一些不必要的活动,多花点时间读书和写作”。他们的指点和鼓励,使我散文创作的方向更加明确,与生活更加贴近。其言传身教让我能沉下心来,排除纷扰,静心创作。

更感动于李治修老师对我文章细致、认真地阅读、批注与点评,为我的文章四度写出评论文章,并经常关心和询问我的创作情况,特别是在得知我正在创作《穿越生命》这篇长文时,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我将刚开始创作的开头几个章节给他审阅,希望得到他对我创作思路的指导意见时,李治修老师不仅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还对文章的谋篇布局和需要突破的瓶颈提出了中肯的意见;并勉励我保持个人创作风格,不断借鉴和学习优秀文学作品;经常为我推介名家名篇,以提高我文学鉴赏能力和创作水平,鼓励我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不断探索前行。

……

伴随着这些感动,我一步步走近文学,走近心中的那块圣地。

文学,你姗姗地走,

正如你姗姗地来。

你挥一挥衣袖,

带给我满天的云彩。

请让我在你行走时,

走近你的世界。

2008年3月28日完稿

2017年6月15日修改

2019年9月19日再次修改

第一辑《真情流淌》

真情流淌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穿越生命》一书出版后会在读者中引起不小的反响,更不会想到,这本书会获得全国第八届冰心散文奖。

轻轻抚摸着这本书的封面,宛若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孩子,掌心里传来的那永不消失的痛楚、那一丝温暖、感动,那一声感慨、叹息,拨动着我的心弦。此刻,时间于我,又有了一次穿越,我似乎又回到昨天、去年乃至流失岁月中的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时辰、某个一闪而过的瞬间灵感……

《穿越生命》一书的出版,让我内心充满了感激。此书是《四川省散文名家自选集》第3卷中的一本分册。这套书是四川省散文学会为加强四川省文化建设而做出的一个有益的决定,为收集整理四川散文名家作品而策划推出的一套丛书。由当时学会常务副会长张人士提出,经学会讨论研究决定,并由他请知名的、有文化担当和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赞助经费而出的书,从2015年开始到2017年已出版3套。我省著名作家和实力作家马识途、李致、王火、卢子贵、高缨、流沙河、魏明伦、徐康、周啸天、伍松桥、梁恩明、杨泽明、何映森、杨雪、金科、桥德春、袁瑞珍等人的散文作品进入此套丛书。出书的思路和原则是,既要把四川散文名家的作品整理保存下来,还要推出一批有实力的作家进入这套丛书,以充实和丰满四川省散文作品和作家队伍,我对自己的作品进入这套丛书,是深感不安的。我认为自己无论怎样都没有资格进入这套丛书,曾征求过好些个文友意见,他们都鼓励我,特别是卢子贵会长和张人仕常务副会长,都认为这本书内容不错,最终有点不自量力地进入了这套丛书。这本书尚未出版前,其中的长篇纪实散文《穿越生命》是在我原工作单位中国核动力研究设计院《堆谷风》杂志上首发,2017年分4期连载的。这个作品完成后,我首先想到的是应在我们院的杂志上首发,因为我是院《堆谷风》文学社的创立者之一,也曾担任过第一任社长,应支持这个刊物,同时也想试探一下,这部作品能否与读者引起共鸣。没想到连载后,在我们院的读者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一些我不认识的读者还颇费周折地打听到我的电话,与我进行电话交流,谈读后的感受,并询问在哪里可以买到此书。这也是我出版此书的原因之一。

大部分读者在看了《穿越生命》后,都感动得流泪不止,彻夜难眠。有的读者告诉我,读后脑海中全是书中主人公璐璐的影子,他们问我,这些文字读着都痛彻心扉,不知你写作时将经历怎样的痛楚?是怎么坚持着写下来的?为什么要写《穿越生命》这部长篇散文?甚至有读者还问我,是如何构思这部作品的?

的确,这部作品的写作过程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相似于是把尚未结疤的伤口又撕裂开来,血淋淋的,疼痛不已。我常常是边写作边流泪,擦眼泪的纸巾在桌上堆了一堆,常常是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前后差不多用了近三年的时间才完成。既然这么痛苦,但为什么还是要写?因为我亲身经历的这件事太刻骨铭心,我觉得人性需要柔软、温暖的东西,特别是在人们普遍追求物质层面的东西,人心也变得麻木、自私、冷漠的情况下,有这种责任和义务把我对生命的尊重、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善良、人性的光辉、孩子的坚强以及环保的问题、生活在最底层人们遭遇重病袭击后所面临的困境、医患之间的矛盾和关系、人与人相互之间的理解等这些具有时代特征的东西表现出来。我们这个社会的主流还是好的,我这个文章里描写的所有的人和事,其实都是为了表达我的一个主题,即: “爱能穿越生命,一旦我们把爱、真诚与善良给了别人,自己也会收获生命的美好!”

《穿越生命》是一篇纪实散文,有近6万字,如果处理不好,在当前这种快节奏的生活状态中,是很难让人阅读下去的,所以必须在写作上有所突破,这对我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酝酿、构思时就有一个想法,用散文的笔调写,运用好情节、细节来烘托人物,运用倒叙、插叙等手法把很多的素材用进去,用真情贯穿和统领全文,在文章开头强势切入,抓住读者的心,同时每个章节环环相扣,以增强可读性。想是这样想,但是否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心中是忐忑不安的,也不知道这样的尝试会面临怎样的结果。文章写出来后曾经送给李致、李治修、余启瑜、万郁文、刘小革、李临雅、王大可、金科等好几位文友看,他们都给予我极大的肯定,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见,这不仅给了我信心,也让我的思路更加清晰,文章修改时也就更有了方向。

          这本书还有三辑分别是“悠悠心曲”“山水行吟”“评论和后记”,记叙的都是我的真情实感,好些文章分别被选入一些选本,也有的文章如“沉醉喀纳斯”获第二届四川散文奖和别的文学奖项。另外这些文章篇幅最长的近6万字,也有1万字、四五千字、两三千字的,还收入了好几篇短文,最短的《海枯石烂》只有246个字。这个也是我的一种尝试。

这本书正式出版发行后,在读者中引起的反响是出乎我意料的,认为长篇散文《穿越生命》很感人,催人泪下,看完后一夜无眠,头脑里都是书里的那些细节和情景,让人揪心、感慨。有的说:《穿越生命》这篇文章,把纪实散文写得像小说,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又写得像抒情散文,很唯美,写得很感人,把友情、亲情、爱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能一口气看完,但看到的是感动而不是悲哀,是积极努力而不是妥协,是爱聚集的力量而不是埋怨责备,所以看起来心里不赌得慌,而是一鼓作气读下去。”还有的认为我用凄美的文字为璐璐建了一座纪念碑,让她小小少女的形象在鲜活的文字里永存等;有的认为这部作品具有很强的社会意义,因为记录了人类最伟大的情感——爱情,亲情,友情;记录着对生命的理解与尊重,看到的是闪烁的人性的光辉……这样的人性美早已超越了亲情,是人间的大爱!也有的认为这部长篇真实地反映了我们当前的社会现实,触碰到环保、就医、医患矛盾等敏感问题。

     由于这本书出版后在读者中引起的反响比较大,在2018年10月25日,我原工作单位中国核动力研究设计院党委宣传部、堆谷文学社为《穿越生命》召开了隆重的研讨会,单位领导、读者代表和四川省文化界、省作协的领导、专家、学者参加了研讨会。对《穿越生命》的社会和思想意义、写作技巧、艺术特色等展开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探讨,充分肯定了《穿越生命》的社会、思想和艺术价值,获得冰心散文奖是对我散文创作的肯定,同时也对作品存在的问题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意见。四川省散文学会副会长郎德辉认为,《穿越生命》是对⼤散⽂⽂本的全新表达和作者对传统散⽂改良所作的探索,在四川散文的深化和拓展方面具有代表性。在⽂本的题材性质、结构类型、⼈物塑造和表达⼿法诸⽅⾯实现了重⼤突破,对传统散⽂⽂本进⾏了改良,⾛出了散⽂创作的“沼泽地”。从传统散⽂“小我”“⼩爱”,延伸到关注⽣命、关注⼈性、关注社会的“⼤爱”,这种“ ⽣命⾼于⼀切”的理念贯穿于该⽂的主题,以及作者亲历“灾难真相”的写实⻛格,很典型地运⽤了⻄⽅现代派中的⾃然主义的表现⼿法。 这种追求绝对的客观性和崇尚纯真和⾃然,对现实⽣活作记录式的写真,颇为感染⼈、打动⼈,使《穿越⽣命》成为⼀部对⼤散⽂⽂本的全新表达的⾮虚构类作品。但同时也指出它在政论性表达上的不⾜,把作者的“爱”抒发到了极致,但在批判性⽅⾯⽤墨不多。当代散文流派“在场主义”创立者周闻道先生认为《穿越生命》一书符合在场主义散文的特色。是以在场的姿态来抒写,不但是身体在场,且达到心灵在场;作品采用了隐忍的冷抒情;所有感情在叙事中呈现;在细节处理上很到位,增加了文章的感染力。所有的文章用一个贯穿始终的“情”来表达对对象世界的发现。再用这个“情”去品读她的作品就会发现,无论数万字的长篇,还是几百字的短章,无不触摸到那个“情”的涌动,即:亲情、友情、爱情、人情。但同时也指出,如果把书写放置于更广泛深刻复杂的社会环境,去除现象的遮蔽,从源头上追索与发现悲剧的成因,把个人的痛与社会的痛的脉络打通,并寻求疗治之策,文章会有更加宏阔的气象与意义。叙述的简洁也会更加增添文章的艺术美感。评论家李治修则认为《穿越生命》一书,以精致简约的结构,高昂激越的旋律,明快爽飒的节奏,华丽纤秾的辞藻,热情奔放的文风,隽永含蓄的意蕴,精警奇突的哲思形成了诗意美的鲜明特色。用激情饱和的笔触,给读者以强烈的感染,将读者带入诗意的娱情审美之中。在作品的结构上具有诗的韵律和动感,往往以诗意的跌宕方式,时空场景变换方式,实现行文间的衔接和递进,形成诗一般的意蕴,具象化为豪迈激越的文风,荡气回肠的大气,婉转复沓的抒情,火花飞迸的哲思。在用词遣句上,语言灵动而优美,让人感到新奇别致,在修辞上色彩秾丽,有如油画般的斑斓;在情感上具有强烈的冲击力,感染力和吸引力等。作家江铭记认为:《穿越生命》一文,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对人的心理解构,对事件的透析能力,以及主题思想的开掘,都是一次“井喷”式的迸发。一篇好的作品,应该有一个相应的好的结构来容纳,有一种独到的技巧,将所有不断变换的时空中出现的人、事、物天衣无缝地安排进去,使作品产生极大的艺术魅力。还有的认为很好地处理了细节,达到了“意在言外”的效果。还有的分析了书中反映出的环保、就医等问题,提出了治理这些问题的措施和方法,等等。

这些褒扬和批评,特别是批评,对我而言弥足珍贵,对我以后的创作无疑将起到很大的指导作用。同时,也让我进一步认识到,文学创作,特别是散文创作,能拨动读者心弦的,惟有真情!而真情则是散文创作的灵魂所在。也催生出我对散文的一种创作态度:散文是情与思的结晶体。丰沛的情感与睿智的思想碰撞所产生的火花,无论将永恒闪亮还是在瞬间熄灭,都是生活的真实存在。唯愿用心倾述真情,用情演绎生活。

                   

2019年6月25日完稿

第一辑《母校与梦想》

母校与梦想

隔半个世纪后,2018年11月21日,我带着刚出版不久的散文集《穿越生命》,带着同学江佑华不辞辛劳到母校商定我赠书的纯净同学友情,从成都回到了母校——夹江中学。当我伫立在校门外,看着心里千百遍思着、念着的母校时,突然有了流泪的感觉。当黎华均校长和教导主任向我迎面走来,与我热情握手并举行赠书仪式、合影留念时,一种久违的曾是夹江中学学生的自豪感顷刻溢满全身。当黎校长和教导主任陪着我在校园漫步,向我介绍学校半个世纪以来的变迁、现状和未来的发展,很多老师和风华正茂的校友与我擦肩而过时,真的是百感交集,兴奋异常!

我寻找着记忆中的教室、操场、学生食堂、图书馆、教研室、实验室、学生宿舍,但一切都没了旧日的踪迹,只有已经改变模样的操场边那两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与我深情对望——那是记忆中的树,此刻正在秋日的阳光中散落一地斑驳,宛若我流失岁月中那些不曾消失的关于母校的记忆与依恋。

    “母校”这两个字,对于我,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所具有的特殊含义,是足以在人生漫长的岁月中深深怀恋和咀嚼的。因为别的人,包括现在很多人的“母校”,是由小学、中学、大学组成的,而对于我们这一代绝大多数人来说,“母校”就只有小学和中学。

我是夹江中学初67级4班的学生,在上个世纪的60年代,能考上夹中,也是件很不容易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宛如今天的夹中一样,是四川省的重点中学,能考上夹中,就意味着将来有可能上大学,有可能有不一样的人生。当年,我在学校曾经立下过美好的志向,那就是将来要当记者或者作家。就在我怀着美好的愿望,期待着再读一年就升入高中,再考上大学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的时候,1966年“文革”在全国爆发,全国的大中小学都“停课闹革命”,我们夹江中学也不能幸免,学校领导和老师受到冲击,课业全部停止。1967年10月,中央向全国大中小学发出“复课闹革命”的通知,我们又重新坐进教室,但“复课”并没有真正进行。到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毛泽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在全国“老三届”初、高中和部分小学生中掀起了“上山下乡”的高潮,我们都下乡当了知青,连一张全班的毕业照都不曾留下。记得下乡前,因特别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学生时代,曾与几个同学回到学校,站在教室外照了一张相,还把班上的课桌搬到教室外的操场,大家坐着又照了一张。50年过去了,当年的照片早已遗失,但印象却很深刻。在一年前,我问起当年一起拍照的同学,她说还保留着照片,便翻拍后用微信传给了我。这两张照片虽然历经岁月的沧桑已经模糊不清,但我依然激动不已。我细细地辨认着照片中作为背景的高中部两层教学楼,也辨认着我教室的位置。没想到的是,我对母校的情感依然那么强烈,居然穿越50年的时间瞬间就让我泪流满面。

其实我思念的还有数学老师谢淑芳、英语老师费文光、语文老师代德华,班主任老师苏明德。特别是语文老师代德华,因常在班上讲评我的作文,并经常把我叫到教研室指出错误和夸赞好的句子,使我对文学对写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的立志与代老师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我始终对代老师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曾经有一段时期,在不知道他的电话和通讯地址的情况下,每年的春节都会给他发一张贺卡到夹江中学,不管他是否能收到,我一直坚持着,直到退休。后来通过在夹江的同学韩敏华的帮助,终于在我们分别近半个世纪后见面了。作为学生,我赠送了他刊载有我文章的《中国散文家》《经营管理者》等杂志和新出版的散文集《穿越生命》,这是我对老师的汇报,因为如果没有代老师,我不会喜欢上文学和写作,也不会成为一个作家,他是我人生路上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引路人。

而我口头表达的能力,也是得益于苏明德老师的培养。那时班上时不时有政治学习,班主任苏老师经常会让我用普通话给同学们读报,这也锻炼了我的朗读和说话的能力。这种能力为我在参加工作后,能在众多青年中脱颖而出打下良好基础。

苏老师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就连个别调皮的学生见了他也得有所收敛。他教我们地理,那些呆板、生硬的地理知识被他讲得妙趣横生。课堂上,我们常被他幽默的语言、生动的面部表情、激情洋溢的手势所吸引,地理课也成为很爱听的一门课,所以同学们对他是既怕又喜欢。当分别50多年后我们班同学聚会时,从男生们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闲聊中,似乎还依稀透着当年学地理所打下的功底。而我和苏老师那段特殊的相遇之缘,也让人永难忘怀。

在上个世纪的1975年,那时中国还处于“文革”中。我是1969年1月下乡当知青,两年后招工到乐山缫丝厂,一年后被调入乐山地革委工作,1975年随地革委工作组到仁寿县视高公社搞“农村党的基本路线教育”。有一天我独自来到视高公社的一个生产队,和社员一起劳动,我异常惊异地见到了苏明德老师和他的爱人及一双儿女,他们正在田地里劳作。他的爱人高淑琴原是文庙街小学的老师,人很漂亮,一双儿女也长得如洋娃娃般可爱。后来我才知道,苏老师因新中国成立前参加过“三青团”而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开除公职遣送回原籍接受劳动改造。我见到他们时,虽然正与一群社员锄地,但他们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让我一下就认出了他们。这突然而至的师生相见,令我们颇感意外。我叫了一声:“苏老师”后便打住了话头。当时我不知道苏老师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全家会在这里?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全家遭遇了不测。在那种情况下,是不容许我们当着这么多社员有过多交谈的。苏老师见到我时,那张原本阴郁的脸瞬间绽开了笑容,那是我熟悉的笑容——嘴的一角微微向上一翘,眼里一丝亮光倏地一闪,脸上便有了生动的、意味深长的笑。他向散布在地里的社员说了声:“这是我学生”后也打住了话头,但我看到,他脸上闪现了一丝快意的神色。劳动休息时,生产队长把社员全部集中在苏老师家里的堂屋中。虽然此时苏老师的身份是被管制的“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我却发现生产队长和社员们对苏老师还是很善意、尊重的。他家堂屋里有一张方桌,桌子周围摆放着四个木制长凳。靠墙放着锄头、箢篼、箩筐等几件农具,其生活状况比当地农民也好不了多少,但屋子却干净整洁,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味道。我坐在凳子上,眼睛看向苏老师,他也正看着我,对我微微一笑,点了下头,我们的交流便在无声中进行。于是我开始很流利地给大家念文件,并不时地进行一些讲解,而苏老师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仔细地听着。可我却觉得,他并没有听我讲什么,而是像在欣赏学生在教室的课堂上朗读课文般怡然。我那天没有一点羞涩,表现得落落大方,讲得条理清楚,因为我极力地也是挺幼稚地想向大家证明,我的老师是多么优秀,否则他教出的学生怎会成为路线教育工作组的成员?

当天晚上我回到视高公社驻地,把苏老师的情况告诉了地革委工作组中一位在纪检组工作的老同志。后来这位老同志专门听取了他的情况反映,并鼓励他到乐山地革委组织组申诉。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开始落实干部政策,苏老师被平反,夫妻俩重新回到原工作单位,两个孩子也回城。这一段经历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在心里挂着,其实质还是与母校与老师有关。

我对母校的思念从来没有停止过,它宛如一条清澈的小溪汇入我生命的河流中,有时还要翻一点浪花。我至今不能释怀于曾做过的一个梦,这个梦是关于我的母校夹江中学的。进入梦境,就进入了我所熟悉的夹中,校园里的一切,老师、同学、教研室、图书馆、实验室、操场上的跑道、还有女生宿舍甚至学校校门外碧绿清澈的东风堰的河水、学校背后张天官山上长满青苔和墨绿色地耳的小路、山坡上挂着如豆般鲜红的野生沙棘都鲜活地出现在梦境中,我快乐极了,在学校里到处转悠。突然图书馆着火了,我拼命想去抢书,但被人死死地拉住,我哭着喊着就醒了,醒来后的我,脸上全是泪水。这个梦我一直清晰地记着,我对这个梦境的解释是:母校夹中是我刻骨铭心的记忆;图书馆起火是因为“文革”破四旧,图书馆的部分藏书被清理销毁;学校中断学业是我永远不能释怀的一个心结;没能进入大学神圣的殿堂学习是我终身的遗憾。

因“文革”这个特殊的背景,我们这一代人中断了学业,但在我的人生路上,却始终没有忘记当初在学校立下的志向。在工作之余,读书是我唯一的喜好,书籍成为孤寂灵魂的最大慰籍。在80年代中期,我参加了单位举办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班学习。通过两年的脱产学习,参加13门课程的全省统一考试,取得了由四川大学和四川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委员会颁发的大专文凭。由于文化素养的提升,也由于自身的努力,逐渐实现了我的记者梦,成为《中国国防科技工业》《中国核工业报》《中国核工业》《中国原子能网站》《四川党的建设》等行业报纸杂志的特约记者和通讯员,发表了大量反映我国核动力科学技术发展壮大的消息、通讯和报告文学,并开始尝试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的创作。后来我退休了,通过朋友引荐参加了四川省散文学会,结识了很多著名的作家朋友,在他们的帮助下,开始步入实现作家梦的追逐之路,终于成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被成都市作家协会和四川省作家协会通过评审正式接收为会员,成为一名作家。

我是多么感谢在母校的立志与梦想。感谢长期以来工作单位环境对自己的良好影响,感谢四川省散文学会的文友,特别是理论部和春雨文学社文友们对自己在创作中的真诚帮助。

我的作家梦虽然实现,但文学没有尽头,写作没有尽头,我将把已经获得的荣誉收藏,开始新的起步,让人生因文学而更加美好!

完稿于2019年6月24日

2019年月8月27日修改定稿

2019年9月3日《在场散文》杂志刊出。

 

第一辑《文学,人生旅途上的又一个界碑》

文学,人生旅途上的又一个界碑

 

2006年夏天的一个黄昏,注定将成为我生命中一个值得纪念的重要时刻,那片花园中瑰丽的夕阳下,我手捧“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证”时灿烂的笑脸,如一幅剪影般成为生命底色中最美的画面。

一直以来,我心里就有一个梦想,一个关于文学的梦想,但它犹如一轮月亮,我在地上,她在天上,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直到我开启退休生活模式,才宛如一个坠入黄昏恋般的女人,鼓足勇气不管不顾循着它的踪迹追逐而去。这个梦想像那轮美丽的月亮,在遥远的天空散发着迷人的微笑和圣洁的光芒。这微笑与光芒,开启了我生命航程中新的方向,也成为我人生旅途上的又一个界碑。

在好友刘小革的引荐下,我走进了四川省散文学会这个民间文学团体,从此走进了散文创作这块崭新的天地。

在浓厚的文学氛围中,在文友们无私的帮助鼓励下,我的文学创作逐渐取得了一些进展,用手中的笔书写这个伟大时代的意愿也就更为强烈。而经常性的各种全国性、省、市文学团体组织的采风活动,让我接触到地方的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也不断开拓着我的视野,从过去只关注和书写核工业和中国核动力院的情况变为充满激情地思考、讴歌和反映改革开放对中国社会和人民的巨大影响,写出了一批有一定影响力的散文作品。

就这样我一步步走近文学,走近心中的那块圣地。开始步入实现作家梦的追逐之路。经过努力,我终于成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和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成为一名作家。而此时的我,在兴奋的同时,则更多了一份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我创作的《冲向核电之巅》《穿越生命》等长篇纪实文学和散文集在《经营管理者》杂志上发表和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发行后引起很大的反响,同时我创作的散文作品被收入《中国散文大系》《中国文艺名家传世作品集》《四川精短散文选》《川渝散文百家》《四川散文大观》《川鲁现代散文精选》《绵阳散文选》《第二届四川散文奖获奖作品集》《精短散文佳篇选粹2018》《华语诗歌第二卷》、《在场微散文选》《全国新春主题文学作品选》等二十几种专著;并在各种全国性和省市一级文学评选中获得多项一、二、三等奖,创作的散文、诗歌作品荣获中国当代最佳散文创作奖、第二届四川散文奖、华语文学艺术大赛金奖、中国文艺名家传世作品集特等奖、《印象中国年》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金奖等,同时入编2017年《中华文学艺术人物年鉴》。2017年12月我的散文集《穿越生命》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发行,此书在读者中引起不小反响,2018年 6月荣获全国第八届冰心散文奖。这也是我院和核工业集团公司职工文学创作所获得的首个冰心散文奖,全国和四川省有上百家主流媒体进行了宣传报道,我也应邀在不同的读者分享会和一些文学社团介绍了自己创作的心路过程。但这些都如过眼云烟,很快被我置之脑后。因为文学是一条充满艰难的路,需要穷尽一生去追逐。

在追逐文学梦的路上,其实我付出了很多,比如我一直不打牌,也很少将自己的休闲时间泡在电视里,锻炼身体则选择散步,因这种方式不仅可以健身,还可以思考问题或构思作品。我的时间除四川省散文学会的工作和参加一些文学活动及必须要处理的家事外,基本都用来读书和写作。我有时在心里叩问自己:这样单调、寂寞的生活有意义吗?我的回答是:第一,这是我精神上追求的诗意生活;第二,文学是人生苦旅上的一抹朝阳。这句话是在我的作品研讨会上,四川经济日报社社长、总编李银昭先生在会上发言的题目。他在发言中说:“每一个热爱文学的人,不一定都要成为文学大家,成为鲁迅、雨果、海明威。但文学能给人一颗安定的心,心安,就是成功;一个人,一生热爱文学,不一定能出名,但文学能使人心存爱意,有爱,就是成就。文学,从物质层面去看,真没太多价值,但,文学,对爱她的人,是艰难世道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所以文学对人的生命有关,对生命的绽放有关。”我觉得这话说得特别好。

文学是人这棵奇妙的生命之树上绽放的一朵奇妙的精神花朵,这一精神花朵便是对生命对人生的审美,使自己的生命在一瞬间现出奇迹,这便是我们说的审美人生。文学是人学,是关于人生、社会、人的心灵与精神的探索,因此,一部作品就是一段人生的审美。在我们的人生中,其实是很需要得到文学滋养的,哪怕是普通人,是没有想当作家的人,文学对于我们都是具有特别的意义的。所以我热爱文学,让文学的光亮烛照人生,让退休后的生命散发芬芳,这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追求。

所以,我对自己的生命有一个期许:文学,是人生旅途上的又一个界碑!

                 

完稿于2019年7月12日

2019年月12日修改定稿

此文2019年9月29日获中国核动力院庆祝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我的退休生活”征文一等奖。(此文有个别修改)

 

第一辑《高贵的弯腰》

高贵的弯腰

那片气势恢宏的葡萄园,总是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令我回味不已。但更令我震撼、铭刻于心的却是葡萄园里一个老人的弯腰。

那是六月下旬一个初夏的日子,暑热毫无防备地突然而至。烁热的阳光躲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天阴沉着,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水涤荡着燥热的暑气,也把东坡故里眉山的远山近岭洗涤得纤尘不染、葱绿一片。此刻,雨幕中的彭山果怡生态葡萄园,正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一百多位荣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的获奖作家。宽阔的接待大厅里,桌上摆满了刚从葡萄架下采摘的一嘟噜一串串闪烁着诱人光泽的葡萄。作家们品尝着甜美的葡萄,随意地交谈着,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似乎还沉浸在昨日隆重喜庆的颁奖典礼中,又好像对今日的采风活动充满了期待。

如注的大雨骤然停止,天空露出了一丝明媚的阳光,作家们走出接待大厅,踩着湿滑的路进入葡萄园中。葡萄园里三万亩园地被白色的塑料大棚覆盖着。高朗的大棚里,葡萄树碧绿的枝蔓灵动地攀附在葡萄架上,那铺天盖地、一排排一片片连天接壤如碧玉、如玛瑙、如黑宝石般晶莹、如美人翘指般娇羞、如蜜糖般浓香四溢的各种名贵葡萄,调动着作家们的情绪,触碰着我们的灵感,心里竟生出些感慨:这趟采风后,作家们不知会写出多少锦绣文章美妙诗歌!

突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的,这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昨天才认识,但她的音容笑貌已深深刻进我的脑海。所不同的是,昨天她穿的是一件剪裁合体的灰色碎花连衣裙,一条有红色玫瑰花坠子的长项链垂挂在胸前,将年已80多岁的她衬托得美丽、时尚又优雅,今天则穿了件蓝绿色T恤衫,手中还拄着一根拐杖,正迈着缓慢的脚步,与陪同在身边的眉山市文联主席王莉茹女士行走在葡萄园中。我和张人士、乔德春、蒋大海等几位川籍作家快步向她走去。

“吴青老师您好!”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侧过脸,见是我们,便笑了,也许她与张人士先生是早就认识的朋友,或许也认出我就是昨天手捧第八届冰心散文奖奖牌与她合影的作家,便边走边与我们亲切交谈起来。能与吴青老师共同漫步在满目清幽的葡萄园里,感受现代农业的恢宏壮观,聆听她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对我而言,实在是难得的机会。因为吴青老师也像冰心先生那样,是我敬重的一位老人。

吴青是冰心先生的女儿,北京外国语学院的教授,上世纪70年代曾在中央电视台主持过“星期日英语”节目。80年代初从美国进修回国后,从事美国社会与文化及研究生的现代美国社会教学工作。从1984年至2011年,在北京外国语大学被直选为海淀区人民代表,1988年至2007年又由海淀区人民代表直选为北京市人民代表。吴青的母亲冰心曾是全国人大代表,在女儿第一次当选海淀区人大代表后,她送给吴青一本1982年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从此,吴青开始运用《宪法》所赋予的权力,积极为选民进行维权活动。自1984年开始,每周二下午,吴青设为“人民代表接待日”。这使她成为中国第一位设立“选民接待日”的人大代表。同时,她还是第一个手捧《宪法》维权,第一个不定期向选民汇报工作的人大代表。这次作为贵宾应邀参加在眉山召开的第八届冰心散文奖暨中国散文高端论坛,她的到来,让获奖作家们如见到冰心先生般亲切、温暖与激动。

此时她侃侃而谈的优雅神情,让我想起了她在昨日颁奖大会上的精彩发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吴青老师。站在演讲台上的她,面容清瘦,精神矍铄,眼里跳荡着一抹情、一团火。她的演讲始终围绕“人、爱、信”三个字进行。当她手拿一张写有“人”字的卡片时,深情回忆了母亲冰心对自己最重要的影响就是如何做人的事例。她说:“世界上所有的名著,包括我们这次获奖的作品,最重要的就是写人、人性、人格、人权。我们是天赋人权,人人平等。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育我,每一个人,不以他的地域、性别、贫富、地位高低,不管她是世界上哪一个角落来的,只要他是人,就应该得到尊重,因为你只有尊重别人,才能尊重自己,我们还要尊重生命、尊重大自然”。她拿出一张写有繁体字“愛”的卡片说:“妈妈冰心从小就教育我,要懂得什么叫爱。大家记住,繁体字‘愛’的中间部分是有个心字的,只有用心去爱人、爱大自然,这才能叫爱。”接着她又高举着写有“信”字的卡片,激动地讲解了她对“信”这个字的理解,她说人言就是“信”,人要说真话,我娘说,散文就是要有真挚的感情,用真实、真诚,真心写作,而不是假大空,口号式的编造。她认为,冰心散文奖获奖作品更应该反映出人与人之间的关怀与爱,不光是中国人之间,还要反映世界各地人民之间的深厚情感。最后她用母亲冰心先生在1994年7月13日写的一句话勉励大家:“获奖是认真努力写作的开始。”并深情地叮嘱大家:优秀的散文始于爱,止于信,希望大家能不忘初心,坚持最真的创作。她的演讲令人耳目一新,会场上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的耳畔回响着吴青深情而真挚的话语,葡萄架上那熟透的葡萄在绿叶的掩映下绽开着笑脸,宛若我对散文一往情深的理解与眷恋,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心里充溢着一份美好的情感。

就在我神思飘渺,构思着从哪个角度切入将这份情感记录下来的时候,突然,吴青老师停下了脚步。她用力将手中的拐杖杵在地上,借助拐杖的支撑,慢慢弯下腰,拾起一个已被污染的白色塑料袋,皱着眉头说了一句:“真是煞风景呀,这么美的葡萄园,是谁乱扔垃圾呢?!”瞬间,我们所有跟随在她身边的人,都被她这个举动震惊得像呆了般说不出话,王莉茹女士伸手扶着她,一行人静静地走着,谁也不愿打破这沉默。一会儿吴青又站住了,弯腰拾起了一个矿泉水空瓶,又再次弯腰拾起了小路边的两个烟头。她拿着烟头,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了我,说了句:“这个可能是吸烟的男人们丢的,为什么要在葡萄园里吸烟呢?为什么要乱扔烟头呢?”我们仍然沉默着,没有人说话。突然我们中有一人反应过来,忙叫人拿来一个塑料袋,将她手中的垃圾放到袋子中。就在这短短的大概200米距离的小路上,吴青共五次弯腰拾起地上的垃圾。我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深为吴青老师这个弯腰的动作而钦佩、感动。我相信当时在场的人一定也是被她的举动而震惊、而感动、而百感交集,否则何以解释都像傻了般没反应过来,也随着她去拾地上的烟头纸屑并沉默不语呢?

我看着吴青,陷入沉思,想着这样一个问题:我虽然深恶痛绝不讲文明、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曾在写有关环保的文章中,大声疾呼提高文明素养,爱护地球母亲。但是,如果我见到地上有烟头纸屑、塑料制品时会主动弯腰去拾起来吗?我的回答是:见到这种现象我会习惯性地反感,也许会感叹、会抱怨,嘴里会冒出“怎么这么不自觉,素质太差了”等词语,但我可能不会主动去拾地上的垃圾。也就是说,我的所谓环保意识、生态意识仅停留在感性阶段,也就是发几句牢骚而已,但发牢骚能解决问题吗?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可悲,而我身旁的吴青老师,则用行动向我们展示出“从自己做起、从小事做起”的高贵品质,而这高贵的品质既是社会责任感的体现,更是对冰心先生“人”“爱”“信”的传承。

我很遗憾没用手机拍下这个瞬间,但雨后葡萄园里吴青老师那高贵的弯腰,已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完稿于2018年9月19日

刊于《大洋文艺》2019年1月29日《榜样力量》栏目、2019年2月《琴台文艺》杂志第1期。

第一辑《击败平庸》

击败平庸

               

一日,走进成都购书中心,无意中拿起一本印刷精美的名叫《邮差弗雷德》的小书,蓝色的封面上醒目地印着一行字:“一个邮差的故事改变了两亿美国人的观念”,心中不觉好奇,便打开看了起来。不料,我立即被书中所讲述的故事所吸引,竟站着一口气把这本书读完。

合上书本后我的脑海中浮出8个字即:击败平庸便是杰出。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平凡的故事。

职业演说家马克.桑布恩在丹佛的华盛顿公园附近一个小区买了一套房子,迁入几天后,有人敲开了他的房门,来人微笑着介绍自己:“我叫弗雷德,是这里的邮差,我顺道来看看,向你表示欢迎,同时也希望对你有所了解,比如您所从事的行业。”

马克.桑布恩感到很惊讶,他收了一辈子的邮件,还是第一次碰见邮差做这样的自我介绍,但这确实使他心中一暖。他告诉邮差:“我是个职业演说家”。

“那么您肯定经常出差旅行了?”邮差问道,脸上始终浮着真诚的微笑。

“是的,的确如此,我一年总要有160天到200天出门在外。”演说家如实回答。

邮差点点头继续说:“既然如此,最好能给我一份你的日程表,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把你的信件代为保管,打包放好,等你在家时再送过来。”

这“过分”的热情让演说家大吃一惊,他婉言谢绝道:“把信件放进房前的邮箱里就可以了,我回家的时候再取也一样的。”

邮差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建议遭到拒绝而退却,他真诚地解释说:“桑布恩先生,窃贼会经常窥探住户的邮箱,如果发现是满的,就表明主人不在家,那您就可能深受其害了。我看不如这样,只要邮箱的盖子还能盖上,我就把信放到里面,别人不会看出您不在家,塞不进邮箱的邮件,我搁在房门和屏栅门之间,从外面看不见。如果那里也放满了,我就把其他的邮件先留着,等您回来再给您。”

对邮差的建议,演说家没有理由不同意了。

两周后,演说家出差回来,发现门口的擦鞋垫不见了。难道连鞋垫都有人要偷?不太可能。他转头一看,擦鞋垫跑到门廊的角落里了,下面还遮盖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拿开擦鞋垫,露出一个包裹来,上面还贴了张纸条,是那位叫弗雷德的邮差留下的。

原来在演说家出差期间,美国联合递送分公司误送了他的这个包裹,把这个包裹放到沿街再向前的第五家的门廊上。弗雷德发现后把它捡起来,送到演说家的住处,又用擦鞋垫把它遮住,以免丢失。

演说家桑布恩被弗雷德的职业精神和人性化的贴心服务震撼了。他还了解到,弗雷德在他搬来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快乐、这样认真地为他负责的这个小区的住户服务的。

为此,桑布恩总结了弗雷德式的工作方式的四条原则,即:每个人都能有所作为;成功的基石是关系;你必须持续地为他人创造价值,而这不必花费一分钱;定期自我调整,振作自己。

我久久地回味着弗雷德的故事,感受着他的平凡、他的杰出、他的想像力和创造力。

弗雷德只是美国邮政的一名普通邮差,然而他为什么能从平凡走向杰出,以至震撼美国和全球公众?因为他尽心尽责、出色工作的思想和行动引起了人类文明的共振,就像当年我们中国的雷锋一样,其精神令不甘平庸的人们根本无法回绝,而是更加向往。

这本书给人如下的启迪:

●一个人不能或不肯按职业的要求做事,只能或只肯按职业的要求做事,都将难以成就。富贵荣华,像天边彩云,遥远而难以企及;宏图大志,像绚丽梦幻,一时无法实现。而手头这份实实在在的工作才是生活的基石。热爱并创意地从事自己的工作是成功必经的第一步。

        ●想一想,你在工作中是为顾客和同事带来了喜悦,还是增添了烦恼?是帮助自己的组织与目标更近了一步,还是背道而驰?工作表现是因循普通,还是超凡脱俗?是减轻了他人的负担,还是增添了累赘?是愿帮助他人脱颖而出,还是想拖他人的后腿?

       ●没有人能阻止你选择卓越。在每一天结束之际,关键问题只有一个:“你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

        ●工作给人尊严,但人也能给工作尊严!没有不重要的工作,只有看不起自己工作的人。

        ●经常思考如何创新,不断酝酿变平凡为卓越的新想法,提高感知力,让自己变得锐敏。机会随时随地都有,要善于捕捉机遇,善于发现可资利用的思路。

        ●热情是积极的情绪与活力的结合;热情能化腐朽为神奇;热情是让普通的工作、程序、服务或人际关系交往向卓越不凡提升的首要因素之一。

●弗雷德工作尽心、出色,是因为他自己愿意,愿意给他人带来积极影响,从出色工作中获得快乐。他的一言一行告诉我们,他是在享受工作乐趣,而不是被迫完成工作。

在核工业快速发展的今天,如果我们能像弗雷德那样,让每一天都成为自己的代表作,就能在核工业这个快速发展的大舞台上,成为卓越不凡的进取者和成功者。

 

写于2007年4月

此文获中国核工业报社主办的2007年“我读一本书”有奖征文活动一等奖、收入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新闻宣传中心编印的《我读一本书》。

 

第一辑《浓浓年味惹人醉》

浓浓年味惹人醉

     鼠年在中国人的大悲大喜中渐行渐远,牛年在凛冽的寒风中迎着春天的气息向我们走来。

     “要过年了”,这四个字让人心里充满了温馨和愉快的感觉,因为对我们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春节更像中国人的节日了。在全球化浪潮中,人们的衣食住行和许多观念都在渐渐融入西方现代文明,唯有春节,让我们仍然保留着中国人的传统习俗,而那些习俗是流淌在中国人血脉中的永恒。所以现在的中国人依然像我们的祖先那样重视这个节日,依然把吃年饭,贴春联,放鞭炮,守岁、祭祖、拜年、闹元宵等春节的仪式进行得有条不紊,并热闹非凡。

为了这些仪式,远离家乡的中国人,或如我等这些吸收了一些现代文明观念的人,虽安排了外出踏山观景,也如信徒朝圣般地怀着一颗与家人团聚的急切心情,在春运的浪潮中携一身尘土、披一肩雪花,然后回到家中细细品尝亲情的那份纯厚与馨香。一如哲学家枷达默尔对节日的论述:节日,是一种我们与祖先相会的仪式。

中国人春节的仪式就在祖先的俗定约成中这么不经意地又是那么神圣地来到了我们面前,于是,那份年味,借助着媒体的渲染和商家们竭尽全力、花样翻新的促销活动与铺天盖地的吆喝,就在我们心中浓郁起来——尽管汶川大地震的隐痛还在,丧失亲人与朋友的悲伤还会不时涌上心头,还有金融危机的阴影,或许还有一些工作和家庭琐事的烦恼,却丝毫没有影响我们在忙碌中体验那份浓浓的年味,真实地高高兴兴地去感受春节带给我们的那份愉悦。因为,春节不仅是中国人的文化胎记,在今年还有着更为特殊的意义——那就是地震灾区的人民用信念、坚强与达观堆砌起来的重建家园的喜悦之情和感恩之心。

春节,浓浓年味让人醉!

写于2009年1月20日

刊于《中国核工业报》2009年1月24日副刊版。

                   

第一辑《徜徉书境人自乐》

徜徉书境人自乐

一日,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远道而来与我小聚,言谈中透着几许落寞。当得知我先生因常年出差在外,女儿也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活空间,平时又不打牌、跳舞,时常独自一人在家时,竟触动心弦,很是伤感了一回,又幽幽地问我:“你不感到孤独与寂寞吗?”我点点头说:“有点。”她紧盯着我的脸看了看,随即摇摇头说:“不像,你好像过得满滋润嘛。”我笑笑,没再回答,便将话题转移。

     在回家的路上,那个关于“孤寂”的话题却一直萦绕在我脑际。我在心里问自己:“你孤独吗?寂寞吗?”回答是肯定的。到家后,我扔下手中的拎包,直奔镜前,细看镜中的我虽额上岁月的痕迹又添了几道印记,焗过黑油的发根上白发又显露些许,但笑意盈盈的脸上依然透着热情、自信,唯独没有捕捉到孤独与寂寞的影子。望着镜中的自己,我疑惑不已。

     当我半卧在床上,习惯性地拧开台灯,从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惬意地徜徉在文字构成的世界里时,我突然明白,那个疑惑不已的问题有了答案,那就是:读书让我远离孤独,欣赏美文让我不再寂寞。

     常常在节假日的闲暇时间里,打开电脑上网点击“榕树下”等文学网站,或从书柜中取出一本藏书,进入文学的世界而流连忘返;或在寂凉如水的夜晚,捧书一本半卧在床上阅读,畅游于书境而浑然顿忘“今夕是何年”。阅读中,常为一段突兀的幽默独自开怀大笑,为一场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得泪流满面,也为一段人生感悟而顿觉风清月朗,更为读到符合自己心境的诗文而欣喜不已。就这样年年月月地阅读着,月月年年地徜徉在书境中寻找着自己的天空,自己的快乐。

     我的读书笔记上曾摘录着哲人孟德斯鸠的名言:“喜欢读书,就等于把生命中寂寞的时间变成巨大的享乐时光。”

     难道不是吗?

     当我漫步其中时,我会感到那里有缕缕阳光,抚慰我烦躁或孤寂的心灵,让我对生活多一份理解与期待;那里有春风,拂荡我困狭的胸襟,让我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多一份旷达与释然;那里是无声的,却有着喃喃细语,袅袅乐音,有惊涛拍岸、仰天长啸、战马嘶鸣、炮声轰鸣,有大自然绝妙的独奏或交响和“人籁”“地籁”“天籁”的余音悠长;那里是无形的,却有古往今来英雄豪杰的丰功伟业和庶民百姓的人间际遇,有海洋冰川、江河湖泊、山川原野千种景致万般风情。我和书中的景物对望,令我心旌摇曳,目迷神驰;和书中的人物交流,亦喜亦悲、亦嗔亦怒,体味着人生百味和世事沧桑。

徜徉其中,我会真切地感受到,我的生命虽然短暂,却仍可穿越时间隧道探访古往今来的奇闻轶事;我的人生虽然平凡,仍可染上墨香让生命不再平庸;我的钱财不多,但却精神富有让生活焕发炫目的光彩。

     读书使我脸上的愁云随优美通达的文字而舒展;读书使我不羁的灵魂有了一个停靠的驿站;读书使我在处理复杂棘手的问题时变得处变不惊见怪不乱;读书使我精神充实变得热情开朗坦荡又快乐。

     于是,我给那位远方的朋友发了一封E_mail,告诉她:读书吧,徜徉书境人自乐!

写于2003年6月

刊于《中国核工业报》2003年8月6日副刊版、《散文潮》2008年春季卷、《格调》杂志2019年10月、《江山文学网》(晓荷.四季的故事)2018年4月13日刊出。个别地方有修改。